秀珠扶着高氏上马车,她欢喜的好不容易才止了眼泪,主儿竟然是慧妃娘娘!
唯一的妃位!
虽说钮祜禄格格果然成了贵妃,但乌拉那拉氏,只是一个嫔位。
尊卑有别,乌拉那拉氏,需得向主儿行礼!
秀珠别提多解气了。
高氏却是没有什么喜色,心里越发担忧她的阿玛,自己封了妃,阿玛不知要怎么给皇上卖命呢。
高氏先上了马车,她先出发了,才到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表情淡然,仿佛并不介意被温晚和高氏压在头上。
她们两个的马车出发后,就是苏氏和两个阿哥。
奶嬷嬷抱着三阿哥,而苏氏亲手牵着大阿哥。
在众人的行礼中,苏氏上了马车,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
终于轮到了完颜氏,她神色还是清冷的,倒是她的宫女墨香神色有些倨傲,冷冷看了眼后面的众人。
她原本的贴身宫女被送回了内务府,墨香就凭着言语好听,入了完颜氏的眼,她每句话,都贴着完颜氏的心去说,哄的完颜氏十分熨贴。
宫女如此,完颜氏毫不觉得不对。
若不是因着自认清冷才女,不该纡尊降贵同这些人掰扯,她大抵会更倨傲,自己心里如此,又怎么会发现宫女没规矩呢?
只觉得过瘾!
后院主子们一个个入了宫,宝亲王府,便由御林军接管,仍旧仔细守护着。
熹贵妃也正式搬去了慈宁宫,称了太后,永寿宫就留给了温晚,但弘历偏要将永寿宫再修整一番。
温晚正要跟着去慈宁宫先住着,弘历却道,让她先居翊坤宫。只有翊坤宫还空着,若不是永寿宫离着养心殿最近,加之她在永寿宫长大,弘历本属意温晚居翊坤宫的。
他心思也很明显,温晚去慈宁宫,他怎么去寻她?
亲额娘在正殿,他如何同温晚亲近些…
虽说孝期百日内,什么也做不得,但总是不自在的。
太后看破不说破,点了头,温晚却不乐意了,拉着太后不放手。
“太后…”
“东厢房,我都自己布置好了…您不能言而无信。”
“您那故事,还没听到结尾呢…”
太后听到故事二字,神情便犹豫了起来:“弘历…”
温晚的故事都是自己改编的,太后听的又新鲜又入迷,每每睡前,都听一段。
弘历心里骂了两句小没良心的。
面上一本正经:“皇额娘,哪有贵妃与太后居一宫的?这于礼不合。”
“外头岂不是会以为,这个贵妃,是您替温晚要来的?”
太后一听也有道理,便又改了主意:“你白日里,抽空去与我讲一段也就是了。”
“皇帝说的也没错,你是贵妃,当为众妃之典范,规矩要严谨些,以后一言一行,都需三思,切不可再任性了…”
弘历心头一跳,赶紧道:“皇额娘,我哪里有这个意思。”
“也没有当面就栽赃陷害的。”弘历笑道。
太后满眼笑意,故作正经:“我教导她呢,省得你总说我太过娇惯她!”
“你可记住了?!若是做的不好,哀家可严惩不贷!”
温晚点头:“是!我若做的不好,太后便罚我抄经。”
“抄经多累!你字也不好看!”太后摇头。
“那禁足?”
“禁足了,谁来与哀家念书?”
“那…在您宫里禁足?居后殿就好。”
“不能居东厢房,倒是算严惩了!”太后点头,表示满意。
弘历听的哭笑不得。
只能说好话,把一老一小两个一起哄了:“听皇额娘的,若是温晚以后犯错,不管大小,皆如此严惩。”
君无戏言。
他这也算是承诺。
“不过在儿子看来,温晚是您一手教导,是不会有错的。”弘历又补了一句。
一老一小立刻神色得意,温晚故作矜持:“皇上谬赞了。”
“你应该再说一句愧不敢当。”太后笑道。
“可…我并不觉得惭愧啊…”温晚一脸无辜。
太后笑得都渗出了泪。
弘历只能陪着她们如此玩闹了一会儿,权当放松了,好在最后,温晚还是暂且搬去了翊坤宫。
弘历怕夜长梦多,当下就把人带走了,要亲自送她过去。
两人也没有坐步撵,就这么走在长长的甬路上。
红墙有的地方已经旧了,温晚的视线从红墙逐渐到天空。
天高云阔。
弘历抬头看了一眼:“明年夏日,带你去圆明园避暑。”
“嗯。”温晚收回视线。
她偏头对着弘历一笑,喟叹道:“失去记忆也好,这地方对我来说,仍是陌生的,需要一点点重新融入记忆的。”
“而且,这记忆里,依旧有您。”
弘历忍着把她揽进怀里的冲动,只握住了她的手,一瞬便又松开。
“莫要再弄丢了。”
“嗯。”
甬路之上,两人身影,近的仿佛即将相拥。
第89章
皇后居长春宫,温晚暂居翊坤宫,慧妃居钟粹宫,娴嫔居延禧宫,纯嫔居景仁宫,嘉嫔居承乾宫。其他的都不是一宫主位,只能与这些主位同住,唯愉贵人珂里叶特氏终于运气好了些,独自居咸福宫偏殿,没有主位压在头上。
慎常在戴佳氏就运气差了很多,居承乾宫偏殿,与嘉嫔同住。
搬进去第一日,就需去嘉嫔那里伺候。
嘉嫔是才女,让人伺候自然也不会是伺候茶水这样的事,自然要与书有关。
“姐姐心细,手指干净,不如帮妹妹,把这些书都略摊开晾一晾,再放进这书阁中。”
一宫主位,可以使唤自己宫里的,是规矩,当初秀女们被嬷嬷都教导过的。
多少秀女因此规矩而立志一定要爬到一宫主位。
但要怎么伺候,都是要看主位妃嫔的性子。
也有的宽和,只让请个安罢了。
嘉嫔显然不是个宽和的,她同戴佳氏更谈不上交好。
“娘娘如此说了,嫔妾自当遵命。”戴佳氏咬着牙应了。
她开始慢慢整理书,嘉嫔为了做个样子,不显得她故意磋磨人,便也整理,戴佳氏整理十本,她也做不上一本。
一会儿的功夫就又乏了,要用茶,用点心,又歇了会儿。
戴佳氏却不能,只能一点点的整理。
嘉嫔还道,宫女们的手都太过粗糙,碰不得她的书,故而,只能戴佳氏自己做,戴佳氏的宫女心疼不已,却也不敢帮忙,只能帮着擦擦汗。
趁着嘉嫔歇着,戴佳氏示意她先回去收拾东西,万一一会儿嘉嫔这里人手不够,看到她杵在这里,定然要使唤她的。
“你且回去,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也就晚膳时辰,我就回去了。”
“我们自己的屋子也要打点,你不回去,我如何放心?”
宫女方不甘心的回去了。
其它宫里,却都还顾不上磋磨人,都忙着收拾布置,打量新的住处,十分热闹。
唯有延禧宫寂静的很。
所有人虽然也来来往往的归拢东西,但却都脚步极轻,神色严肃,没有人敢交头接耳。
娴嫔端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宫女采荇捧着茶:“主儿,您先歇歇眼。”
“这一册书从王府看了一半,又将在这宫中看剩下的一半。”娴嫔目色平静。
她端茶喝了一口:“你也不必如此拘束他们,咱们只是位分不高,又不是被打入冷宫了,该如何便如何。”
“是!奴婢明白了。”采荇点头。
娴嫔放下杯子,又拿起了书,神态自若,仿佛当真丝毫都不介意位分。
搬宫之后,内务府才开始往各宫送人。
她们本来身边伺候的都是王府里带来的,可按照规制,原先伺候的人就远远不够了,就得内务府补上,低位分的不过是内务府自己定了送过来就是,瞧着顺不顺眼都得先留下。
翊坤宫自然不一样些。
内务府的总管带着人亲自来见温晚,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总管是最人精不过的了,已经探了不少消息,知道温晚在王府里就是不爱见人的性子。
所以同温晚说话上,就简短的很,没有里嗦,也没有直接表功,更没有凑的太近。
但态度又让人明显能觉得他的恭敬殷勤,带过来让温晚挑选的人也很见用心,宫女里就没有一个长的出挑的。
待何嬷嬷选了人,温晚微笑:“陆总管辛苦。”
“不敢当,不敢当,奴才的本分。”陆总管笑着行礼。
“贵妃娘娘,皇上吩咐,太监们由吴总管给您挑选,奴才已经把人带在了门外。”
“许多。”温晚道。
许多立刻上前。
陆总管不露声色看了一眼许多,“娘娘,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温晚颔首,许多同这陆总管一起退了出去,两人一到门外,陆总管就笑了笑:“你小子真是有大福气的。”
“不枉费你干爹这么疼你啊。”
陆总管提许多的干爹,这就是示好,许多如今摸不清宫中形式,便都应着,都给赔个笑脸。
送走了陆总管,许多挨个打量了新来的太监,大多都年岁不大,唯有两个有点年岁了。
许多的眼神在这两个身上停留的就多了一点。
一般新人宫里的年岁大点的太监,不是掌事太监,就是塞银子谋进来的。
温晚已经亲口言明,许多,日后就是她宫里的总领太监,那些因为许多年岁不大而动了心思的人都只能歇了。
所以这两人,威胁不到许多的地位。
吴书来亲自选的人,也不至于是塞银子进来的,谁有那么多银子能买通吴书来?那还来这里做什么小太监?去养心殿多好?!
许多一边打量,一边都问了名字,名字没有什么好听的,小印子,小狗子的都有,当不成总领太监的,大多都不提自己的姓氏,也有的故意胡乱起个贱命,以求活的久些。
问了名字后,他就说了几样规矩。
“头一样,这正殿,若无娘娘宣召,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就是传话,也是传给门口当差的宫女就是。”
“再者,娘娘爱清静,当差时,都轻手轻脚些。”
“第三,娘娘最是谦逊有礼,下头的人,断不能出去仗势欺人!一旦发现,立刻打出宫去,内务府你都别想回了!”
许多说完,太监们立刻称是。
吓唬一顿,也要给点糖,许多让人取了荷包,每人一个,里面是两个五两的银锭子。
十两银子,不算大赏,但也不少。
众人在门口磕头谢过温晚,许多就给他们安排差事去了。
宫女们的差事,温晚让何嬷嬷定夺,春然含珠在旁也学着点。
含珠登记了每个宫女的名字后,跟春然悄悄道:“娘娘的容貌,任凭再有姿色的宫女,也是云泥之别。内务府这般,也忒小看娘娘了。”
何嬷嬷听了,道:“谨慎些总是好的,不能等出了岔子再去弥补。”
“你好生盯着,暂且不必让人进去伺候。”
含珠应下,倒也越发仔细起来。
第二日内务府总管又亲自送了布匹等物来给温晚挑选,绣房的人也跟着又来了一回,奉上了最新鲜的花样,并表示,凡是温晚看上的花样,就不会再出现在旁的宫里,哪怕改动一番后,仅仅三分类似的花样都不会有。
第三日,花房的人便来了,浩浩荡荡捧了二十几盆花过来,态度比绣房的人还要恭敬三分:“娘娘,这些花都是新培育的,头一回出花房,请娘娘过目。”
花房这些人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自雍正身子不好了,他们就眸足了劲培育新品,只等着新帝的后宫搬进来,用来献殷勤。
何嬷嬷陪着温晚看花,忽的,她看到了边缘的一盆,形似牡丹魏紫,只是花苞比魏紫更大一些。
“娘娘。”何嬷嬷低声示意。
温晚因失忆,也恶补过许多名门贵女从小就该懂的东西,比如宝石的种类,玉器的种类,布料的区别,自然也有这花的寓意。
再怎么新品,那也是牡丹,中宫才用的,旁的宫里,只能用芍药。
“那盆瞧着有些特别,送到前面来,本宫瞧瞧。”温晚浅笑。
花房的管事立刻让人搬了过来,躬身道:“娘娘,这颜色,极难培育,只此一盆。”
“奴才觉得,这颜色甚配娘娘。”他脸上谄媚的笑有些刺眼。
“这花叫魏紫?”
“回娘娘,这花出自魏紫,但如今已经不是一样的花儿了,还未得名,还请娘娘赐名!”
“这花分明就是魏紫。”
“你是在质疑本宫。”温晚脸色冷了下来。
何嬷嬷立刻道:“你们花房竟如此大胆,糊弄娘娘!”
“娘娘明鉴,奴才不敢啊!”随着这个管事的跪地,后面的人都跟着跪了下去。
“这盆魏紫,收下,送去慈宁宫。”
“花房管事,言语有失,罚――”
“两个月的月银。”
花房管事心里都愣了,贵妃娘娘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若说生气,罚两个月月银…这在宫里简直不叫罚,这叫赏!
若说不生气,她又罚了…
事已至此,他心里实在摸不到什么,就乖乖磕头认了:“奴才谢娘娘开恩。”
温晚转身回去了,何嬷嬷选了几盆花留下了。
花房管事带着人赶紧离开了。
“这些花就放在廊下罢,不必搬进去了。”何嬷嬷吩咐小太监们,然后示意春然看着她们摆放,自己则接过了春然手里的点心,方进殿内去了。
“娘娘,这是御膳房刚送来的。”
永寿宫宫里的小厨房,一并都在休整,原先的厨子都去了慈宁宫,眼下,温晚这边的吃食都是从御膳房进。
这些日子,进到温晚这里的点心,还没重过样。
温晚随手叉了一块尝了尝,已经尝不出惊艳了,但也不难吃。
何嬷嬷不等她问,就主动道:“娘娘,这管事的,大概不是受人挑唆,应该就是试探娘娘同皇后娘娘…”
“新主子们入宫,他们摸不住脾性,就得自己试探,他也是没见识,老眼光看人,只以为向来最得宠的都心思颇高。”
“娘娘的封号,又是这样一个字,恐怕动心思的不少。”
“且,只有主子们不合,他们才有益处…”
“奴婢觉得,皇后娘娘那里,未必就没有人去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