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鹄总觉得在长辈面前这样亲密,有些不合适。
“娘娘……”
抬头望过去,淑贵妃娘娘一脸笑意。
白鹄还是第一次看到淑贵妃娘娘笑,以往每次见她,她都是比较严肃的。
“在我这儿,你大可放松些,我平日里不喜欢与人交往,儿子是我自己养大的,我当然也知道他的性子。”
“他和你在一起,无论怎么做,只要你们能够感到幸福,就够了。”
“很早就嫁入宫中,你们那样的日子,我从未过过。”
娘娘眼神当中有幸福,也有淡淡的哀伤。
“母亲,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出宫的。”
承泽什么都知道,他和自己的母亲心有灵犀,虽从未交流出口,但心思玲珑的他,能够猜到自己母亲的忧思。
“不重要了。”淑贵妃轻轻摇头。
当初入王府时,庆帝也只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
她的家世也不算是太好,她比皇后陪在庆帝身边的时间还要长。
对庆帝的了解,是骨子里的。
她非常清楚他的自私和冷漠,也明白,那个人把一生女人的所有向往和喜爱,全放在了那个故去的人身上。
她沉迷读书,不与人交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何尝不是一种逃避现实呢?
唯一心有愧疚的,是幼时,对这个儿子陪伴太少。
她家世并不算好,那人为了利用她的儿子,晋了她的位分,可惜,母家势力太小,帮不了承泽。
否则承泽当初也不会那么被动。
她这个母亲无能,无法护佑自己的孩子。
“别担心,娘娘,以后如果我有时间会多进来陪你的。”
白鹄不明白淑妃娘娘脑子里面已经绕过了那么多的忧思,她只是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而已。
“那还是少来。”淑贵妃下意识说了一句,随后她又解释了一嘴,“我喜欢看书,你的性子太闹腾,恐怕和我待着会很无聊。”
李承泽捂着嘴笑起来,白鹄被母妃的话,弄得有些呆愣了。
那呆呆的表情很好笑。
“母妃的性子爽直,不必介怀。”
白鹄挠了挠脑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了。
淑贵妃娘娘倒是并不觉得如何,她抬起了白鹄的手腕,清浅的笑起来,“我就知道,那孩子当初向我要这镯子,必然是要给你的。”
“他说是您送给他的。”
“这传家的物件,虽算不上上品,但纪念意义重大,我怎会轻易给出去?”
白鹄下意识碰了碰那镯子,那镯子能够留到现在,也是够幸运的了。
被她那么折腾,也没磕碎了。
戴上它,确实不容易,但往后应该也没人能把这镯子从她手上取下去了。
“以后我会好好珍藏它的。”
淑贵妃笑了笑,“镯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人。”
这话听了心里欢喜,淑贵妃确实严肃,但她是个内心温柔的人,也是白鹄愿意亲近的长辈。
承泽也笑起来,此时此刻他感受到了真切的幸福。
爱人和亲人,他都想让他们平安。
现在看来,比起坐上那个位置,他更想让庆帝,后悔做出这一切。
和淑贵妃一同用了午饭,白鹄这才和承泽出宫。
白府的吴管家,被白鹄叫到二皇子府来了。
她管不了房子地那些后宅的琐事,只能叫吴管家来分担分担。
对,她就是打算一点都不管,全部把这些事情抛给信任的人。
刚回去,就看到了焦急等待着的范闲。
“你们俩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晚上呢。”
此时的范闲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自是一番春风得意。
“你这份新婚礼物,倒是送的及时。”
李承泽与之对视, 二人眼中皆是自信。
“你之前帮了我,现在我理应帮你脱困,太子如今已然倒台,你唯一的竞争对手也没了。”
“这倒是未必,万一日后陛下要寻个理由把太子给放出来了呢?”
“会吗?他都那么大逆不道了!”
“圣心难测,总之他是没有想过让我当皇帝的。”
范闲摇摇头不语。
“说起来我们还算兄弟。”
“我不会认皇家那边的关系的,但你……其实我是比较纠结的,我是继续叫你老二呢,还是唤你一声小姨夫?”
白鹄听到这话,顿时不满意了,“你都还没叫我小姨呢,怎么就叫上小姨夫了?”
“叫不出口,看见你的脸就叫不出口,明明是同龄人辈分却生生比我大了一辈。”
范闲无奈摊手。
“其实本来今天,我打算过来找你大吵一架的,咱们这样就可以稍微掩饰一下咱们的联盟关系,这样也好让陛下放心。”
“只是……我现在不想演了。”
……
(本章待续)
第九十六章 废太子
“你飘了?”承泽抱着手问道。
“确实飘了。”范闲嗞起一口大白牙,“我这一路刺杀不断,但总归都让我渡了过来,苦荷派了海棠前来帮我,四顾剑也把他的关门小弟子给叫过来投效我了。”
“然后我自己也有了九品上的实力,不说天下无敌,总归也是没几个人能够动我了。”
“你越强,陛下心里恐怕越着急,他对你的态度应该很矛盾,自己的儿子如此优秀,他心里面肯定高兴,但是又怕你太优秀了,心里面还惦记着他那把龙椅。”
“皇家那边的关系我不认的,我爹是范建,我也打算尽快入范家族谱。”
范闲说到这里,他走上前拍了拍李承泽的肩膀,“二殿下尽管放心,我不会和你抢那个位置的。”
“我没说你要抢。”
“不管你说没说,我总要让你安心。”
“我倒是从未听过你如此心平气和的和我讲话。”
“天大的矛盾,早就该了却了,要不然你家小白得发火了。”
此时此刻的范闲,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他是真的已经想通了。
“你姑姑可真是有天大的本事,居然把秦家都给拉拢到她那边去了。”
“怎么说?”
“快要回京都的时候,我的车队遭到了军用弓弩的袭击,还好有影子守在我身边,我后来查了一下,这件事是老秦家指使的,而且秦家也是当年杀死我娘的势力之一。”
“你姑姑在背后做了点手脚,让秦家以为,陛下和我以后都会报复秦家,他们已然倒向了你姑姑。”
“那陈院长呢?他不是一向护着你。”李承泽问道。
“院长心中藏着事,我之前见他的时候,他心事重重,但精神却很放松。”白鹄插了句嘴。
范闲经小白的提醒,脑中猜到了某种可能。
“他大约是……想要替我娘报仇。”
“我和庆帝终究是父子,院长这是不想我做出大逆不道的举动,他想逐渐和我撇清关系。”
白鹄仔细一思量,随后认真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长公主那里,我安排了一个奸细,他会寻找机会,给长公主致命一击的!”
“那是谁?”
白鹄左思右想,她觉得长公主身边的人心智还是蛮坚定的,而且长公主也很擅长蛊惑人心,到底是谁会突然反水呢?
“是燕小乙,这件事还要多亏了你在边境时对他说的话。”
“长公主确实做了灭村之事,燕小乙只不过幸运地活了下来,本来这人也是长公主的恶趣味,想让他爱上自己,然后等到他特别难忘的时候,再告诉他真相。”
“只不过后来燕小乙展示出了卓绝的射箭天赋,长公主之所以会继续陪她玩儿下去,也是因为他有了价值。”
“然后呢?”
“燕小乙说,他要长公主体会到他曾经感受过的绝望,然后他就跑到长公主身边卧底去了,我能够调查到那么多的情报,也多亏有他。”
“现在姑姑已经被幽禁在太平别院了,等过了这几日先看看陛下会如何处置他们再说吧。”
看范闲现在,嘴巴都磨起皮了。
白鹄招呼了一句,“上茶。”
李承泽从桌上顺起来一盘葡萄,也不客气,“随便坐,当自己家一样。”
范闲从盘里抓了几个葡萄塞嘴里,拍拍手就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不待了,我许久未见婉儿了,得先去看看她,惦记着先把手里的事情和你们说了,去晚了,她该生气了。”
“他和婉儿感情真好……”白鹄嘟囔了一句。
“怎么?我们的感情就不好了吗?”李承泽坐到白鹄边上。
“我们也挺好的,就是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我说不出来。”
吃过了午饭,白鹄也听说了昨夜太子在雪地里跪晕过去的事情。
她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丝怜悯。
“承泽,太子会死吗?”
“说不一定。但按照陛下的作风,不会明着赐死他,应该会想个法子,让他受不住煎熬,慢慢死去。”
“他好残忍。”
太子虽说说没有大才,除了和自家姑姑有私情,说实话也没犯过什么大错,从小就过得殚精竭虑,无一日真的快活过。
“是啊……如果我输了,下场也比这好不到哪儿去。”
“你不会输的,现在输的人,是太子。”
白鹄轻轻地抱住了他,承泽从来都是个敏感的人,没有安全感。
哪怕此时胜券在握,他依旧如此。
……
太子被幽禁在东宫七天,这七天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度过的,因为皇帝不允许任何人去探望他。
听说……太子病了,咳嗽不止,脸色也白起来。
雪地里受了寒,庆帝也没让太医去替他诊治,似乎就想让太子病死在东宫里。
而原先太子的门客,大部分哭天抢地跑到承泽面前去表忠心,只是承泽没见任何人。
太子没被废之前,他不会做任何的表态。
而前来投效的这些人,也没有继续接收的价值。
他已经没有竞争对手了。
此时收揽更多的朝臣,只会让庆帝认为他想要造反。
终于,七天之后,庆帝召了他夫妇二人进宫。
去到那殿上,范闲和太子都在。
只是范闲事不关己站在一旁,而太子像个罪人一样跪在那儿。
只是太子如今,似乎瘦了许多,脸上也满是青色的胡茬,他跪在那里,眼神当中失去了许多以往的自信和风采。
庆帝没有明显的发怒,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定了太子的下半生,“贬为庶人,发配南诏,永不得回京。”
太子抬起手,行了这辈子对庆帝的最后一礼。
只是这次,他没有再叫父皇了。
“草民,跪谢陛下不杀之恩!”
生恩养恩已经俱全,庆帝的话一出口,又有太监想要上来把太子的衣服给扒了。
唯唯诺诺一辈子的太子,临了终于硬气了一次。
“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
……
(本章待续)
第九十七章 取个名字
太子拂袖,亲自把纹有四爪金龙样式的外袍给脱了。
他一点点把自己所有的荣誉脱了个干净,直到最后只剩下白色的单衣。
他再次跪下,朝着庆帝行完了此生的最后一礼。
“望陛下以后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说着话,他已经咳嗽起来了。
庆帝什么都没说,从他的眼神当中,也看不出来任何的心疼,仿佛真的是一句话就隔断了他和太子之间的所有亲情。
太子被带走了,他走出了这困住他一生的宫墙。
病了不让太医医治,这是想让太子病死在去南诏的路上。
等太子离开了,庆帝的眼神才放到了承泽身上。
“这个太子之位,要不就由你来做?朕料想,你已经想了很久了。”
承泽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淡淡吐出一句,“不想。”
“谅你也不敢!”
这老登真是个神经病,说话一头不搭一头的。
庆帝也把大皇子召了来。
“参见父皇!”
“起来吧。”
庆帝看着自己排排站的几个儿子,最终把视线定格在了范闲和李承泽身上。
“太子之位不能一直空悬,你们都下去仔细思量思量吧。”
这是已经把大皇子的资格给排除了,但大皇子心里也没有任何不乐意,他反而想快点完婚,然后赶紧回边境去。
“臣是范家子弟,我不用考虑。”
范闲当着庆帝的面,拒绝了所谓的太子之位。
“看着不顺心,滚吧。”
庆帝直接冲着范闲挥了一下手。
“好的陛下,臣这就滚。”
相比起初见,范闲面对庆帝更加圆滑了,与此相反,他心中对庆帝也就更加不爽。
范闲也走了,就剩下白鹄和承泽。
庆帝挽起了袖子,指了指书桌上那一沓奏章,直接道:“拿下去处理了,那些我已经批过,你在那些奏章上可以用另外的小字标注,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处理的。”
李承泽看着那堆奏章,心里闪过一丝异色,不过他还是叫太监把那堆奏章给他搬回府上去。
庆帝看向白鹄,“老二那小子,没有亏待你吧?”
“没有,他待我很好。”白鹄回答得老实诚恳。
庆帝点头,他提起了摆在书房里的弓箭,想要尝试拉开。
“最近诸事不顺,朕想要去祭祀神庙,为皇家祈福。”庆帝看着白鹄,继续道:“你即是二皇子妃,也是我庆国圣女,到时便去做朕的护卫吧……”
“那这京都之内……”
“那自然是由老二和老大主持,你和范闲,都陪着我去庆庙,我要去的是大东山的那座庆庙。”
李承泽不想白鹄离开他身边,他想要拒绝,但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来。
白鹄压了压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等到回府再说。
两人出了皇宫。
“我觉得他叫你去,是不怀好意。”李承泽在屋中踱步起来。
“即便是不怀好意,我也要去,你和淑贵妃娘娘,我都得护着!”
“我还真是没用……”
“哪里没用?在这个世界上,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而且你那么聪明,要说没用的话,我才真是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