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空了。”蓝发少女并不泄气,几个跳跃翻滚之后,被掷出的匕首又回到手中,她与少年背对背,警惕环视四周,“是看不见的敌人。如果连敦君都没办法拿下的话,只能由干部级别出手了。”
少年面露痛苦之色,但目光坚毅,“不,我能拿下敌人!”少年的眼睛化为兽的竖瞳,视线落在陌生气息的所在之处,山崎雪落惊讶地发现,少年不见了,原本所在的位置出现一只巨大的白虎,白虎的脖子上是一件黑色的带着倒刺的锁,锁的尖刺深深扎进脖子的肉里,以至于白虎的兽性更加凶猛。白虎的利爪再次袭来,攻击速度比人形快上十倍不止。
又是几个扑跃,山崎雪落已经完全明白为什么训练室人员稀少了,虎的攻击有一次差点削断她的腰,山崎雪落毫不怀疑,自己被击中一次就会被杀死。
此地不宜久留,山崎雪落尝试从内部开锁,内部开锁在指纹解锁连续失败三次后,门锁会扣紧十分钟,之后便可暴力打开而不触发警报。这是密码锁的安全装置,以防门锁内部失灵而设定的。
令人惊讶的是,山崎雪落手指放上去的第一瞬间,电子门自动开启。白虎与蓝发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表情更加慎重。在他们眼里,山崎雪落已经上升至高危人物了。
蓝发少女打开手机,通知内部成员,“有入侵者从训练室逃走,打开所有红外线装置,有异常直接射击。”
第44章
部署完毕,蓝发少女已经落后白虎一长段距离了。
山崎雪落离开地下层的训练室,向大楼外逃去,山崎雪落利用身材的娇小和灵活的运动躲过数十次攻击,白虎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因为是狭窄的走廊,所以白虎庞大的身躯活动起来有所不便,但如果是室外直线奔跑的话,山崎雪落绝对无法逃走。
但是只能赌一把了,水能隔绝气息,山崎雪落记得附近不远处有条河流。
不知为何,进门时遇到的守卫人员全部撤退,路上遇到的只有固定在某处的自动机木仓配合红外线扫描成像进行射击,并且,射击完全不顾忌同样追逐在山崎雪落身后的白虎。当看到零星子弹弹射落在白虎身上,又从白虎的皮肉上被弹至一边,山崎雪落大概明白原因了,只是火力实在迅猛,山崎雪落的速度无法长时间保持高速,而子弹可以,白虎的进攻也可以。
“停手!不要再射击了!”蓝发少女在远处喊道。子弹虽然无法突破白虎的防御,但痛感还是能感受到的。
子弹停止射击的一瞬间,山崎雪落再次加速,身如轻鸿般飞跃出攻击范围,冲出了港口黑手党大门。
“敦,停下!是首领的命令!”遥遥传来少女的声音,虎爪落在山崎雪落肩膀上,在最后一刻强行将攻击卸力,失去平衡的虎在地上翻滚几圈撞烂了一辆停在门口的车。白虎恢复人形变回少年的样子,蓝发少女一路快跑过去,紧张地拉起少年的手,少年骨感的手上布满血迹,“你受伤了,敦?!”
被唤作“敦”的少年呛咳两声,大口喘着粗气,脖子上的倒刺铁索上留下血迹,那血是少年变为白虎时留下的,如果化身白虎后不能速战速决,少年会在疼痛与窒息中死去。但这铁索是少年使用异能时令他保持清醒的所在,所以无法拿下,所以脖子是必然会受伤的位置。对于知道这点的蓝发少女,她关心的是除此之外少年身上的其他伤口。
“不,这不是我的血。”呼吸顺畅之后,少年回答。
蓝发少女将目光落在血迹洒落的地方,看着血迹消失的方向,对少年道:“我去追她。”少年摇晃着站起身,“我也去。”
二人跟着零散的血迹向前走,最后血迹在一条河流前失去踪影。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只能选择回去复命。
山崎雪落一头扎进水里,后背的伤口浸水后泛起密密麻麻的涨疼,爪痕从右肩胛骨划开直至左胸后背,伤口呈撕裂状,值得庆幸的是山崎雪落躲避的够快,也因此伤口不够立即致命。血红色的水花漫开,很快散入水中,在河流飘荡至水的下游,距离几十米后山崎雪落冒头喘了口气,而后为了避免有人追上来,又一头扎回水中。
失血与失温使山崎雪落的身体达到很糟糕的一种状态,但她的头脑反而更加清明,落进水中从身畔漂流而过的树叶纹理清晰可见,岸边花草被风吹拂身躯微微晃动,有飞鸟路过。
山崎雪落带着浑身水迹从河流边缘爬上岸,确认所处位置后,她捂着疼痛难忍的肩膀,来到一个公共电话亭,播出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
“喂,我找江户川乱步。”
“……”。
“嗯。我会在这里等的。”
电话挂断。
眼皮有些沉重,山崎雪落侧着身子靠坐在电话亭旁,偶尔听闻的人声与喧闹是最好的催眠曲,使她有即刻入睡的冲动。但是她明白,如果此刻睡去,再睁开眼后又不知今夕何夕了。
浮萍且尚有归处。
她却没有。
风的涌动伴随着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青年烂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语气带着稚童的天真:“晶子,对着这里使用异能力,直接使用就好了!”
戴着金色蝴蝶头饰的齐肩发女性表情微微诧异,但毫不迟疑按照青年所说的做,行为是对青年的全然信服。即使乱步是让她对准了一片空地使用异能力。
“好了。”晶子收回手。
山崎雪落的伤在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下直接被治好,有一瞬间,与谢野晶子眼前闪过一个身影,被治愈好伤口后残破的衣物上有血迹残留,灰棕色眼眸的少女靠坐在电话亭旁抬起头,长至后腰的黑色长发随着她动作从肩膀滑落,没什么表情却浑身散发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冷漠。就像是,“烟灰”。
下一个刹那,“烟灰”从眼前消失了。与谢野晶子感叹道:“竟然真的有人在这里,不愧是乱步先生。”
“好了,先回去再说吧,否则黑手党的人要找过来了。织田,快把她背起来,我们走吧!”乱步催促着。一开始就跟随在一旁的赤红发色的成年男人听到召唤,好脾气的“嗯”了一声,凭着对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的印象按住山崎雪落的胳膊,扛起来背在肩上,那姿势就像扛着一袋大米。
“啊呀,你……”,江户川乱步欲言又止,“算了,我们赶紧走吧。”
赤红头发的男人眼神平静到有些呆板,无辜地站在原地,等乱步开始行动才跟在他身后,前方并排引路的是与谢野晶子。
“这跟黑手党有关系?”与谢野晶子边走边问。
“看到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她这种隐身的状态不是因为异能力,而是另外的力量体系造成的,但异能力并不是完全无法对她起作用,所以这种力量被破解之后会使这个女孩能被人看到,但这种看到并不是永久的,有时间限制。而能轻松破解这种力量体系的除了创造人之外,整个横滨只有一人有这个能力。很明显那个创造人并不存在出现过的痕迹。所以答案只有一种。”
与谢野晶子与赤红发色的男人都思考到了一种可能性。
“你是说……”,与谢野晶子十分惊诧,她猜测的人名隐没在唇齿间。
“港口黑手党首领,太宰治吗?”赤红发色的男人,也就是名为织田作之助的事务员开口,语气平缓。与谢野被吓了一跳,“你就在大街上这么大声的叫出了这个名字吗?!已经有路人在看你了!”
“不能叫吗?”织田作之助十分不在状态,好脾气的回应道,“那好吧。‘那个男人’。”织田作之助念出了代称。
“啊,真是的……”,与谢野晶子语气无奈,“怕了你了。”
山崎雪落头朝下的姿势觉得很不舒服,于是换了个姿势,支撑起身体靠在织田作之助怀里,顿时舒服了很多。这时织田作的姿势已经从扛大米变成了公主抱,只是手中抱着一团空气。
织田作之助冷静的在别人诡异的眼神中一路走回了武装侦探社,路上被老太太搭讪了四次,被老爷爷叫住说话七次,被与谢野晶子解救了十一次。
第45章
直到进入侦探社大门,即使是冷静如织田作之助也松了一口气。
进门之后山崎雪落轻车熟路占据了沙发的位置,江户川乱步坐在了她对面,兴致勃勃地将茶杯推到山崎雪落面前。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是山崎雪落坐的沙发那块位置陷进去一点。
“你能说话吧,讲几句话听听看?”乱步抱着腿坐在对面,将下巴枕在膝盖上,模样可爱的像一只成年大猫。
“乱步。”山崎雪落叫出侦探的名字,侦探高兴地命令道:“再叫一遍。”
“乱步。”山崎雪落好脾气的又重复了一遍。侦探目光中闪过了然,信誓旦旦道:“我就说嘛,你是我的朋友。只是很奇怪呀,我没见过你!”
当然没见过了,山崎雪落回答,“那个时候我叫望月薄叶,身体长相都不是这个样子。”山崎雪落回想到两人之间做的那个约定,江户川乱步并没有认出她。虽然有些失落,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很感激乱步能来救她。
“望月集团的千金小姐吗?可是,望月薄叶在七年前已经死去了。当时事情闹的很大,甚至望月集团也因此产生动荡从横滨前三名的企业沦为了末流。我只见到过望月薄叶道尸体。”
在那个宴会,望月薄叶在江户川乱步眼前被割开喉咙变成尸体,时间对的上,可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死亡方式是?”
“服毒。”七年前的事情再度回想起来,如同昨日般清晰,“为了反抗她舅舅一家对她的控制,望月薄叶选择在一个名流汇聚的宴会喝下了毒酒,自杀了。”
“是割喉。”山崎雪落隐约有种陷在阴谋漩涡中心的感觉,“在一个挑选未婚夫的宴会上,被看中的杀手割断了喉管死去。”两人的答案丝毫不沾边。
“所……所以……是幽灵吗?”。从山崎雪落背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强装镇定的声音,“不,一定不是,世界上怎么会有幽灵的存在呢?呵……呵呵呵……一定是异能力者作祟!”
“连作祟这种词语都用出来了,国木田先生吓得很惨啊……”,刚出完任务回来的谷崎润一郎同情道。
“我才没有害怕!”戴着方框眼镜,黄色头发扎成小辫子束在脑后,身穿衬衣与西装马甲的青年声音超大声的回复,他的瞳孔已经有些失焦了。谷崎君脸上挂起苦笑,不再说话触霉头,心里同情地想,这不是超害怕吗……
山崎雪落回头看了看,是新面孔,之前来的时候从未见过的人。“很抱歉,吓到你了。”
被谷崎君称作国木田先生的青年肉眼可见身体变得僵硬,语气也从僵硬变得更加僵硬,“没……没……”,青年从放空的大脑里绞尽脑汁搜索出后面想说的两个字,竭力吐出口,“关系”。
山崎雪落欲言又止。这看起来是超有关系啊……
“乱步大人明白了。”江户川乱步言之凿凿,“是另一个世界的我认识你啊,真有趣!”
“另一个世界?”山崎雪落并不怀疑江户川乱步的推论,她只是感觉有些奇异,“那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另一个我存在呢?”
“说不准哦?要不要来委托我帮你!”山崎雪落的存在如同一个谜团,而谜团被抽丝剥茧般拆开时,得到真相的那一瞬间,是最令乱步感到愉快的。
“可是,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山崎雪落内心升起焦虑,她当然明白乱步主动提出这件事是为了帮她,即使她身无分文,即使她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报答他。正是因为明白这点,山崎雪落才更加无法忍受乱步的善意。在她心里,自己远远达不到可以坦然接受别人善良帮助的标准。她明白,自己的内心从来卑劣。
“所以,你来成为我们的事务员吧!为自己人帮忙当然不需要收费。”乱步语气理所当然,“怎么样,我的提议可是很棒的,要不要来体验一下当侦探社社员的生活!”
“唉??”在场的社员异口同声发出惊呼声。
“国木田先生快醒醒啊!居然会因为怕鬼晕过去吗。”谷崎君语气惊慌,将目光投向刚从医务室出来准备倒咖啡的与谢野医生,口中呢喃道:“与谢野小姐。”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唤,身材高挑的女医生“嗯?”了一声,将目光落在昏迷的国木田身上,眼中闪过可怕的光芒,“呀,有病人吗?”
或许是察觉到危险,国木田非常有危机意识的睁开眼睛,也因此直面与谢野医生遗憾的叹息,于是内心顿时生出逃过一劫的庆幸。
山崎雪落没有理会身后正在发生的闹剧,她只是轻微的察觉到,一直漂浮在天上的灵魂似乎与人间的躯壳融为一体,如果用文字形容,那就是,她再一次从江户川乱步身上感受到了羁绊。
“我曾是港口黑手党成员。”山崎雪落一件件清算自己身上的罪孽,“当过杀手,也因为一己私利害死过无辜者”,她试图说服江户川乱步,但更多的是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欲想。她清清白白的来到这个世界,让双手被血侵染的每一个决定却是她自己做的。
她说服了自己。“对不起”。这就是答案。
“我尊重你的决定。”乱步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但乱步大人的决定是不会错的。”他这双剔透的眼睛,似乎隔着一个世界,看到了更遥远的将来。
“谢谢你。”山崎雪落低头表示谢意,即使江户川乱步无法看到她的身影。“所以啊,现在要来谈谈报酬的事情了。我帮你解决身上的问题,在事情未得到解决之前,你暂时为侦探社打工还债吧!”乱步微微仰头,骄傲的样子好似一只碧眼大猫。
空间静谧了许久,在蝉鸣偶尔停歇的那个刹那,风与云都路过了,或许是那个片段从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太过温暖,这种时刻不适合说出任何拒绝的回答,于是,一个“好”字落入江户川乱步耳中。
江户川乱步的视线从落在虚无的某处变成切切实实落在山崎雪落身上,意识到这点后,山崎雪落环视四周,看了一遍其他人的反应,众人表情微微愕然,眼睛的焦点都在自己身上,于是山崎雪落明白自己可以被人看到了。“这是?”山崎雪落抬起右手,看着五指张开的自己掌心,明确认知到,“我能被看到了。”
第46章
“这是因为社长的异能力【人上人不造】的原因,只要你真心承认并且被侦探社所接纳,社长的能力可以帮助你更好的控制自己的异能力。所以,你之前无法被人看到有异能力失控的原因在,但又不仅仅是异能力失控。”乱步兴致高昂,“接下来我要找出这个原因!”
“啊,我大概可以猜到一些。”山崎雪落想到了之前兰波对自己的称呼,“我本身的存在,是某个欧洲组织所创造出来的试验品。因为记忆有些混乱,能够提供的也只有一个名字。他叫让·尼古拉·阿尔蒂尔·兰波。”山崎雪落的眼睛无神地落在某处,眼前似乎能看到几个人在一起相处时的虚影,她能感觉到其中一个是兰波,一个是自己,还有一个黑影存在感重重烙印在自己心头,她能意识到,自己与这个人之间存在某种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