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茫然道:“……啊?”
“开个玩笑。”白延拎着他从一个树冠跳到另一个树冠上,“之前我教过你一阵子体术,还没忘完吧?”
中岛敦愣了一下,眼睛噌地亮了:“白延姐你记起我了!”
白延松开他的后领子:“你现在能自由控制异能了吗?变个老虎给我看看!”
中岛敦高兴得几乎落泪:“我、我能变了!”说完他献宝似的先将右臂变成了白虎的前肢,白色的皮毛上生着几圈漂亮流畅的黑纹,“而且已经不会再随意伤人了……以前白延姐说过只要我加入侦探社就不必再担心被异能操纵这种事,果然是真的。”
以及白延姐以前说过她一定会回来找他,果然也是真的。
白延摸了摸白虎的爪子:“嚯,记忆中好像是没有好好摸过呢……毕竟以前你狂化的时候都没有神智,白虎状态几乎每次都在和我对打。”话音刚落她一拳砸向中岛敦的面门,意料之中地被他挡住了,“不过你这反应快了好多啊!”
中岛敦强化了后肢,在白延抽出手臂、迅速后退时在树枝上借了借力,为了追她跃至半空,在夜空中发出一声长长的虎啸。
白延跳下树枝落到地上,白虎跟着落下来时她没有躲闪,张开双臂抱住了这只大型猫科动物的脑袋,屈起右腿正准备以膝盖去顶它下颚的时候白虎偏了偏脑袋避开了她的重击,但没有避开她的怀抱。
她新奇地摸了摸虎头:“哦养个大猫原来是这种感受。”话音刚落忽然手上发力,卡着虎头生生将白虎提起至后肢离地的高度,然后猛地向上一抛——又疾跑了几步冲过去接住。
女孩和白虎在半人高的杂草丛里滚了好几圈,虎毛里钻进去好几根狗尾巴草的时候国木田独步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到一人一虎中间高声喊道:“行了,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松田阵平趁机插了句嘴:“你遛完虎子了也遛遛我呗!”
国木田独步厉声阻止:“你是不是忘了你是用炸/弹的,贸然打起来是想放火烧山吗!”
“啧。”松田阵平撇了撇嘴,“谁能想到黑手党留的地址是在山里嘛。”
白延把恢复人形的中岛敦拎了过来放回国木田独步身侧:“抱歉啦,估计是因为最近突然出现三位穿越者,我们那的boss想试探一下大家的态度。”她看向站在国木田身后的坂口安吾和野际飒,“野际小姐,好久不见。”
然后她忽然出手,一边一个拎住松田阵平和坂口安吾,在阵平兴奋的吼叫声与安吾惊恐的惨叫声中带着他俩踩上近旁的一棵大树,一口气跑到树顶,踩着树枝看着地上正仰头望着她的国木田和中岛敦,大笑一阵后忽然说道:“我们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吧?”
松田阵平福至心灵,忽然意识到她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哦,是啊,很像我们以前私底下爬废楼的时候。”
以前六个人警察打赌谁最先爬到楼顶就算谁赢,白延比他们每个人都多赢两局。
她这是想起来了吗?
白延笑笑:“好像只想起了你,另外好像还有三四个人?都只有一个影子,连五官都看不清。”
松田阵平哈哈大笑:“已经不错了,我还以为我要在你身边等个三四年才能盼到你恢复记忆呢。”
三人静默了一阵后,白延忽然拍了拍坂口安吾的肩膀。
正腹诽穿越者果然都脑子有问题的坂口安吾被她这一拍吓了一大跳:“怎、怎么?”
“坂口先生,我们这个位置是太宰的视野死角,他现在听不到你也看不到你。”她神色平静,笑意早已收敛,“请你告诉我,他同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第27章 敦,或许将来我也会希望你来保护我
027
安吾不答。
白延叹了口气:“那我先同你说吧。”她看了一眼绑着太宰的那棵树,“我离开黑手党已经很久,不清楚也不记得黑手党的具体情况了。但如果太宰计划短时间内就让自己成为boss的眼中钉,那按【黑手党】这类组织的一般规律,将来他和boss只能活一个。”
坂口安吾面上十分冷静,没打算去接她的话茬。
“他久久不愿离开黑手党,应该是为了织田作;而他现在忽然有异动,并不是因为织田作的安全威胁解除了,而是因为他终于决定亲自动手除掉织田作的安全威胁——他最近才终于下定决心,是因为我最近才再次出现对吗?”
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还是不说话。
“刚才我记起来,我以前同太宰讲过一个故事。”白延转过头去直视坂口安吾的眼睛,“现在我也同你讲一讲。在某个平行世界里有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他捡到了一本书,书中预示了他好友惨死的结局。他为了改变那结局成了某组织的首领,最后为了保护书的秘密,从某栋大楼跳下去自杀了。”
坂口安吾浑身一颤。
“这个故事糟就糟在我忘了我究竟有没有告诉过他那故事的主人公捡到书的具体地址。”白延思及此处十分头痛,“但我记得你们三位是至交好友,对吗?”
坂口安吾看了松田阵平一眼:“他是你的人?”
白延愣了一下:“……可以算是。”
“万一你说的这个故事是你临时起意编出的谎言……”
“是太宰教你和我这么说的吧。”白延笑得有些无奈,“坂口先生,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坂口安吾一愣,忽然想起大约两年前她同他曾有过一场密谈,那时候她也是这么笑的:
“我对你们的计划不感兴趣。”那是还只有18岁的白延,“但我一定要去救织田先生,救了他就是救了太宰。在这事上我失败过一次,一定不会再失败了。”
而今20岁的白延同以前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坂口先生,你能想象太宰那样的人去当黑手党首领的样子吗?他若把智慧全用在杀戮和仅为杀戮衍生的谋略之上,死亡于他而言只会比现在更加如影随形——无论有没有那本书。”
*
最后白延把在场所有人都抡了一遍,其中坂口安吾被她抡了三四遍,中场休息的时候坂口安吾觑了个白延转回头去抡白虎的好时机叫上野际飒落荒而逃,爬上摩托车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无比庆幸特务科分到的穿越者是个绝顶赛车手:“快、快走,我们必须尽快调整下一步计划以及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野际小姐,你马力全开的话应该不会被白小姐追上吧?”
野际飒苦笑:“如果没人配合她在前头堵我应该就没问题……坐稳了!”
被绑在附近树上的太宰治无处可逃,被迫用脸接完了那股子摩托尾气。而只顾逃窜的坂口安吾自始至终没敢回头看他哪怕一眼。
白延到底同他说什么了把他吓成这样?
那头白延玩够了小老虎,笑眯眯地把侦探社众人也送走了,这才慢悠悠地走到太宰治跟前给他松绑:“我发现只要多使些力气就能对付你了,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就是想不到这一点,总是单方面被你坑。”
太宰治被松绑之后抬起手抹了把脸:“不是对人猿泰山深恶痛绝吗,我看你玩得很开心嘛。”
——跟所有人都玩了一遍,除了我。
白延把他扶正让他站好:“回去吧,走得动吗?”
太宰治立刻虚弱地倒地:“不知道,不确定。”
白延嗤了一声,把他拉起来扛到自己肩上:“我现在如你所愿把那个荒诞的都市传说坐实了,你高兴了吧。”
“啧。”太宰治摇摇头,“可惜没把你同安吾公报私仇的样子拍下来。”
他竟敢主动提起这个人,白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怎么……”
“如果你不告诉我你同安吾说了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同安吾说过什么。”他拿她用过的招数来对付她,说话时声音闷在她的脸侧,“是我赢了。”
“什么赢了?”白延莫名其妙,“赢了谁?”
——白延自己或许忘了,先前有一回她想抢太宰的钱去给中也部门的践行宴付账,他便同她开玩笑说那就打个赌,若她赌赢了便将钱包双手奉上。虽然后来他岔开了话题到底没能赌成,但他心里其实一直没忘记这个“赌约”。
他要赌的是,若他的计划一直没有被白延察觉,那么他就按原计划走,直到将她送出这个见鬼的世界为止;但若她察觉,她就一定会来阻止、会来干涉——比如这种时候,他不需要开口问她这次会不会像上次一样一个人离开,只需被动接受她的纠缠即可。
所以虽然过程胆小又卑劣,但从结果上来说还是他赢了。
*
白延能想起的事情不多。
中岛敦的华丽变身让她记起了和敦的初遇,那其实是她设计好的初遇。她知道中岛敦在月圆之夜尤其容易被异能控制发狂暴走,于是她瞅准某个白虎闹事的夜晚,在白虎糟蹋院里菜地的时候一拳砸烂了空无一人的院长办公室。
当时那白虎还从菜地里抬起头来,愣愣地看了她一眼。
第二天中岛敦就被孤儿院扫地出门,走投无路饥肠辘辘的时候,白延抱着一袋葱油饼犹如天神一般降临在中岛敦眼前:“你也是被孤儿院赶出来的吗?我也刚被邻镇的孤儿院赶出来,这类机构经营不善经费不足真是个无解的大问题——不如我们就一起走吧?”
受了她葱油饼之恩的中岛敦同她结伴来到了横滨,二人搬进一个废弃的厂房简单拾掇了一番,刚拾掇完中岛敦就在窗边的月光下发出一声长啸,当着白延的面变成了一只漂亮的白虎。
她让系统录下了中岛敦变虎的全过程,上前与那只老虎缠斗到半夜——白虎异能不稳定,中岛敦本人也没有任何打斗技巧,那白虎只是在用本能和兽性抵抗她的攻击,很快就力竭倒下恢复成人形。
中岛敦苏醒后因为刚拾掇完的厂房彻底变为废墟而惊惶不已:“白、白延姐,我知道了,刚才是不是有只白虎来过……?原来那老虎还在跟着我……你走吧,和我在一起太危险了。”
白延拍了拍他的脑袋,将系统录下的影像拿到他跟前。
真相让中岛敦难以接受地呆住了。
她朝他安抚性地笑了笑:“其实你不用怕。你也看到了,你的异能根本拿我没辙,你跟着我是最安全的。”
中岛敦抱着她不住颤抖,抖了一夜之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第二天一早笨拙地做了一顿早餐端给她:“白延姐,我准备挖个地下室,住到地下去。”
白延当时宽慰了他一番,重申了自己完全不怕白虎的事实并坚决驳回了他地下室的提议,但她马上就得出门——把中岛敦从孤儿院拎出来只是系统为了攒积分领回来的小任务,她的正规任务必须马上开始,当天她就得去黑手党面试。
但那天晚上她带着一身鲜血回到他们的贫民街小屋的时候,中岛敦已经在屋内一角挖出一个深坑。
屋内甚至没有开灯。
月光清浅,中岛敦没能看清白延身上的血块,白延倒是看到了他身上的泥土:“……你还真挖个洞啊,怎么的,指望我把你关起来?”
“嗯。”中岛敦坐在那土坑里,仰起头来对她笑了笑,“姐姐,我在附近找到一个铁笼子,搬过来放在家门口了,等我挖好地下室就……”
“敦。”白延走到土坑边上把他拎了出来,“你一整天都没有出门是吗?你准备从今往后就不出门了吗?”
中岛敦这才闻到她身上的血腥气:“姐姐?你受伤了?!”
“我没事,不是我的血。”她言简意赅,“敦,你不能因为这点事就窝在这里一辈子,我不是为了让你换个地方龟缩不前才把你从那种地方带出来的。”
中岛敦低头沉默了一会:“……姐姐,你先把衣服换下来吧,我来洗。”
他倒也没问她究竟去哪里做什么了。
“不,从今以后你不用洗衣服。”白延朝他笑了笑,“我知道孤儿院里最常见的惩罚措施就是洗一大盆衣服,所以你不用再洗衣服——我找到工作了,买得起洗衣机啦。”
中岛敦想说“那我也出去找个工作吧”,话到嘴边时想起自己那害人不浅的异能,又沉默了。
“敦,我知道你害怕自己的异能,或许也无法原谅自己的异能。”白延走到门边开了灯,“没有关系,无法和解的东西就暂时不和解了。”
她又走回到他的身边,“你觉得把自己关到笼子里去就不会拖累到我了?但如你所见,今天我能把别人打出一身血,或许明天我就会被人打出一身血——我们既然已经是亲人,就要互相扶持互相保护。敦,或许将来我也会希望你来保护我。”
中岛敦猛地抬起头,看向她的眼里翻腾起滚烫激烈的情绪。
“所以首先你得从笼子里爬出来。”白延敲了敲他的脑袋,“你不喜欢用异能,就先不用异能。明天开始我教你体术——学会控制自己的躯体和四肢是获得成就感的第一步!”
第28章
028
白延想起了初遇中岛敦的事,也就连带着想起了她去黑手党面试那天的事。
说是近来给黑手党投简历的太多,到她这一届的时候黑手党特地加了个考试环节以方便人才分流,考核不通过的可能会被调去基层干劳力,大半辈子都没办法离开岗位——刚好赶上第一届改革的白延心中暗叫倒霉,好在面试官看着人还不错,叫广津柳浪,是一位儒雅的老先生。
广津老先生的身侧还站着一个黑发青年,似乎受了伤,雪白的绷带从他的右眼一路缠到脖颈,脖颈处的衬衫还因为受伤解开了一粒纽扣,纽扣底下却端端正正地系着领带,衬衫外套着笔挺的马甲,一起被罩在一件黑色的大衣下。
衣物整齐,人却怠倦。
他注意到白延探究的目光,好奇地看了过来。
白延赶紧低头看地面。低头的那一瞬间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宿主,这位长得像绷带装置的青年就是太宰治,织田作之助的好友。宿主若能成功接近他,我们的任务便可说是完成了一半。”
——“本次你们的任务并不太难。”斯文儒雅的广津柳浪往这一届应聘者跟前一站,“两条街外有个废楼,楼内藏匿着一个走私团伙和他们近两个月堆积的货物。你们毕竟是新人,我们对你们不会有很高的要求,只需将走私团伙全部剿灭,货物能带出多少就带出多少,实在带不出当场销毁也可。”
白延听完了要求第一个冲了出去,没过几秒又冲了回来,对着广津柳浪憨憨一笑:“不好意思,请问具体该往哪走?”
广津柳浪用慈爱又怜悯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伸手为她指了个方向。
她于是又飞奔出去,拐出两条街找到了那栋废楼。
这任务对白延来说并不算难,进门前她甚至没考虑什么战术策略,刚跨进门就打飞了两个守门的,抢过一把叫不出型号的枪朝着室内一通乱扫,扫光子弹之后只身冲了进去,冲到一半拐了个弯,把一个试图偷袭其他实习生的狙击手拎起来往地上一甩,那人不受控制地滑出好一段距离绊倒好几个同伙,险些撞翻堆在墙角的集装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