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毕竟是异能许可证呢。
他将托盘放下,转身去冰箱给她拿点心。
“太宰。”白延觑着他的侧脸,“你是不是……不喜欢待在黑手党?”
“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别管我为什么这么问了。”白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喜欢就别待了,我们辞职呗。”
“我们?”
“我和你,还有织田作先生和他的五个小孩。”白延忽然笑了,“你之前不是说过织田作先生想当作家吗?就让他专心写作,我来挣钱养小孩。”
太宰治奇道:“那我干什么?”
“我的梦想是当个演员,最终爬到影后的位置。”白延目光灼灼,“我演技好,一定行的。至于你,可以当我的经纪人。”
太宰治轻笑,他知道她在撒谎:“影后太惹眼了吧,万一惹来黑手党的暗杀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解决好这件事。”白延信誓旦旦地说,“当初坂口先生能逃脱黑手党的追责,我们也一定行。”
太宰治没有回答。他盯着白延的眼睛瞧了许久——她原本黑亮的双眸隐在花茶氤氲的热气之后,睫毛不时颤动,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明白,她其实是没敢抬头看他。
第30章
030
第二天一早白延被一阵鸟叫声吵醒,睁开眼看到一个陌生的天花板。
她坐起来推开被子,盯着房间的窗户愣了半晌,忽然想起来昨晚自己是在太宰的沙发上睡着了,这里应该是太宰家的客房。
她到浴室一瞧,里头摆着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具,估计是太宰放在这儿的。
白延睡眼惺忪地洗漱完毕,洗漱完在客房逛了逛,总觉得这种和太宰身处一个屋檐下度过一晚的感觉有点怪,思虑再三又折回浴室洗了个澡,这才慢腾腾地从客房走了出去:“太宰我们早上吃什么啊?”
无人来应。
她惊讶地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太宰治确实没在家里。
白延准备出门找找,手握上门把的时候茶几上忽然传来一阵手机振动的声响。
她走过去一瞧,响起来的是太宰的手机,来电显示是织田作。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喂?”
对面的织田作之助愣了愣:“白小姐?”似乎是惊讶太宰的手机怎么在她手上,他沉默了一会之后才继续说道,“我打电话是想告诉太宰,他之前的预测没错,确实有人来打探过幸介他们的动向。”
“什么?”白延惊得声音都变了,“为什么?谁干的?”
“嗯?”织田作之助有些疑惑,“太宰他没告诉你吗?最近似乎有人盯着我们来着……他还叮嘱过要我们注意安全。”
*
白延省了早饭急匆匆赶到咖喱店一瞧,五个小孩的儿童房被翻得乱七八糟,靠窗的儿童床断了半截,游戏机和画本还都被摔坏了。
五小孩站在墙边看白延捏着没了封面的画本愤怒跳脚:“附近监控查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樱怯怯说了句“观音娘娘别生气”,被幸介及时阻止:“算了,现在别惹她。”
“大概是昨晚。”织田作之助没听见两个小孩的耳语,说话时神色肃然,“昨晚我带他们去野外露营,正好错开了。”
白延扒着窗户仔细观察了一番:“看来是窗栓被切断了。奇了怪了房间在三楼,外头也没空调外机,到底怎么上来的?按理说从外切开金属栓需要着力点啊……”
她朝窗后的后巷望去,恰好瞥见后巷口有个灰色的影子一闪,瞬间便消失在了墙后。
白延跨出窗台跳了出去,落地后朝巷口的方向猛追,但那里一个人也没有,空空荡荡——白延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下,总觉得那灰色偏黑的衣袍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耳熟的男声:“白延?”
白延一惊,转过头一看,是太宰提着早餐朝她走了过来:“织田作告诉我你来找孩子们,是接到织田作打给我的电话了吧?”
白延看了看太宰治和他手里的早饭,又抬头看了看从儿童房窗户内探出头来查看情况的织田作之助,狐疑道:“我总觉得整件事有哪里怪怪的… …算了先吃早饭。”
同太宰治一道往回走的时候,她忽然问道:“太宰,你见过那种灰黑色的袍子吗?遮到人膝盖以上、带兜帽的那种?”
太宰治一愣,然后转过头来同她笑了笑:“没见过。”
白延吃了三笼小笼包一大碗炒面,又在太宰治堪称慈爱的目光下喝下去一碗胡辣汤:“……我一会去图书馆查点资料,你要一起吗?”
“是去查你说的那什么灰袍子?”太宰治笑盈盈地看着她:“好啊。”
白延被他笑得都快吃不下去了,惊疑不定地看了他几眼,总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对劲:“……呃,那织田作先生和孩子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吧?”
“咖喱店休息一阵子,织田作他们自有去处。”太宰治笑眯眯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图书馆?”
白延起先是被他看得有些恐慌,无措了一会之后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她又不是打不过他,有什么好怕!
她啪一声放下筷子:“现在就去。”
——二人走出咖喱店时白延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一眼外头毒辣的日光,又退回屋檐下从系统空间里掏了个斗笠出来戴上:“我说太宰,今天的事情是你设计好的吗?”
太宰惊讶道:“我为什么要设计这种事情?”
“你一大早的出门也不跟我说一声,织田作先生打电话来倒是恰好被我接到了。”白延揉了揉刚才没能吃到十分饱的肚子,“从我在窗口看见那个穿袍的人到我追出巷口前后时间没有间隔多久,那人却像原地蒸发似的消失不见了;五分钟不到你倒是拎着早餐出现在我的身后,很难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以及那窗栓——大概率是从里面被切开的。
“能从里面对那扇窗户动手脚的恐怕只有织田作先生本人吧?”白延皱起眉,“你找他演了这么一出戏来给我看,是为了引导我去图书馆?图书馆里有什么吗?”
“图书馆里有什么,接下来就知道了。”太宰治伸手捏了捏她的斗笠,“再说五个孩子逐渐长大,那儿童房迟早不够用。织田作本来就在考虑换房子,现在只不过是在换房之前拆个家罢了。”
白延皱眉:“……还是不对。”
“哪里不对?”
“如果只是为了引导我去图书馆,那你随便找个借口让我陪你逛一回图书馆也就是了,何必费这么大力气拆家?弄不好还会吓到孩子。”白延低头思考了好一阵,“除非织田作先生觉得比起孩子们的安全,拆个家根本不算什么……织田作先生也是你和坂口先生的计划的一环吗?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你先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和安吾说了什么,我就告诉你我和安吾说过什么。”
“……我要是真有什么计划你还会猜不到吗?”白延气鼓鼓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有你刚才说织田作先生他们自有去处——其实不是织田作先生的去处,应该是孩子们的去处吧?怎么,织田作先生决定让孩子们脱离黑手党了?”
“怎么会呢,孩子们离不开织田作,总是要和他待在一起的。”
“……这么说。”白延忽然停下脚步,“你是决定让织田作先生和孩子们一起脱离黑手党?”
“图书馆到了。”太宰治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所建筑的大门,“正好是预约时间。”他笑着指了指大门,“进去吧?”
他们跨进图书馆的大门,图书馆的工作人员立即迎了上来,说是已经准备好了太宰先生要求的资料。
白延跟着太宰治走到阅读区,桌上放着一个超大纸箱,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已经有些褪色卷边的旧报纸,发出一股子陈旧发霉的味道。
太宰要求的资料就是这些旧报纸?
他苦着脸慢悠悠地拈了一摞起来,语气怨怼:“唉,这同时期的报纸也太多了,怎么找得过来嘛。”
白延凑上去翻了几摞,发现那些报纸的时间虽然并不完全统一,却都是距今两年前的报纸。
她又看了太宰治一眼,对方看着报纸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白延有些无奈地拿起报纸翻看起来:“所以你是叫我到这里来找什么?”
阅读区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看样子是太宰治把这间读书室包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找什么。”太宰治狡黠地抬头看她,“而且我懒得找,不如白延你把所有报纸翻一遍然后……”
白延从纸箱里搬出一大摞报纸往他跟前一放:“不行,一起看!”
太宰治在桌面上支起右臂撑住下巴,摆出一副懒得干活的欠揍神情来:“但是近年的记者写报道都好无聊啊……”
白延没理他,拆了捆报纸的细绳,一张一张翻看起来:“唔,女子当街飞踢出轨男导致该男终身残疾,失去生育能力;女子深夜潜入豪宅解救被某高官囚禁地下室的未成年少女;神秘男女合谋窃取走私商非法获得的高价古董……太宰你看这些记者不是挺会写的嘛,净写爽文耶。”
太宰治又打了个哈欠:“唔,爽文吗?你会觉得是爽文倒也正常,因为这些都是你干的啦。哦最后偷古董那个你还带了我。”
“……啊?”
“你往下翻两张……对就那份。”太宰治指着那份报纸,“这上面写着神秘男女为破坏人口贩卖产业链联手摧毁一个小镇——这倒不关我的事,是你和中也干的哦。”
白延狐疑地看着手里的报纸:“我们黑手党莫非是那种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具有超高侠义情怀的组织……?”
“……那倒没有,只是你和中也格外喜欢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罢了。”
白延“噢”了一声,咕哝了一句“怪不得我听他的话”就开始继续翻报纸,翻到日暮西沉肚子饿得不行眼前也一阵阵发黑的时候总算翻到了些东西——两年前七月份某份报纸上刊登着一则某雇佣兵组织通过非法偷渡手段进入日本后在横滨神秘消失的消息,配图是废墟里染着血迹的衣物残片。
已经过去两年,那配图已有些模糊。她凑近仔细看了看,那衣料和她白天看见的灰色衣袍倒是有几分相似。
“被祖国抛弃后神秘消失在异国的无主雇佣兵组织…… mimic ?”
第31章
031
看了那篇报道之后白延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中午和太宰出去猛吃了顿烧烤才稍微好了一些。吃完饭回到图书馆,白延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直到围绕在照片旁的方块小字逐渐模糊、扭曲,连在一起宛如一条蜿蜒的小蛇,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困了。
丢下一句“不行我一看书就困”之后白延把眼前的报纸一推,趴下去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图书室内空无一人。
靠近她的那一侧窗户不知被谁打开了,夕阳的余晖投进窗户,在桌面上留下一片血色的光影。她揉着刚醒不久仍有些麻意的后脑勺向窗外望去,晚风拂过银杏微晃,金黄的银杏叶在夕阳底下泛起一层柔和的浅红色,映入眼底俱是暖意。
银杏?
她拢了拢身上的毛线薄披肩,眼下是什么季节?
有风从窗外来,手边的纸稿被哗啦啦吹起来飘散一地,她惊慌地一张张捡起,按左上角标出的序号放回原处。
白延忽然懂了。她并没有醒来,这是梦到了以前发生过的事。
太宰治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提着两只烤鸭:“怎么样,今天能结束吗?”
白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那叠书稿的第一页。
白纸右端写着书名,是她自己的笔迹:《这破黑手党我是非重振不可吗》
看风格很像古早流行过、现在写出来绝对会被很多读者吐槽“好老啊这种东西都谁在写啊”的那种言情文。书名下跟着笔名,笔名还蛮特别的,叫“宰了晴天娃娃”。
“应该能。”白延听见自己对他说,“都差不多了就还差个结局了……不知道安排女主角把那黑手党老大救起来好还是干脆一枪把他崩了好。”
“哪个卖得好就写哪个呗。”太宰治把两只烤鸭摆在她跟前,“你动笔前不是研究过什么文学网站的金榜还是银榜来着吗?”
“按金榜文风格那得救吧。”白延提起笔,在雪白的稿纸上写下一个“次日”,又犹豫纠结了半天,“但是这个男主角一心求死,女主角救他反而是在害他……”她抬头看了太宰治一眼,“但是救他这个行为可以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心情超差,还是救吧。”
太宰治闻言兴趣盎然地凑近:“我可以看看稿子吗?”
“不行。”
“你这个男主角他也经常自杀吗?”
“没有。”
“书里的男主角在成为boss之前也经常被前任boss弄到各种奇怪的地方解决各种疑难问题吗?”
“不能,他很蠢。”
“那这个女主角也经常跳进河里去捞他?”
“没有。女主角才懒得管他……等等你一直说'也'是什么意思?”
“噢。”太宰治无视了她的问题,从容不迫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打开一个装着地瓜条的油纸包,“好期待它出版呀。”
白延焦虑地抓了抓头发:“真是越接近结局越害怕,万一被编辑驳回怎么办……”
话音未落,似乎是被晚风吹着了,她忽然咳了两声。
*
——梦境结束,白延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怎么我以前还写过书的吗?!”
正打瞌睡的太宰治被她突如其来的咆哮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啊……是啊,不过这里估计没有,要不然咱们去书店看看?”
白延仔细想了想:“行。”又指了指那些报纸,“可以带走吗这些?”
“我去打个招呼应该行吧。”太宰治皱起眉头,“你不会是想……”
“那太好了!”白延欢呼一声,从系统里拿了把剪刀,把那些记载着她和小原头头见义勇为劫富济贫的丰功伟绩的报道都仔细延边剪了下来,一张一张收进系统里:
“我回头要把它们都裱起来,嘿嘿。”
“唉。”太宰治惆怅地叹了口气,“当初你在我手里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跟了中也之后越来越自恋了……”
白延瞪他一眼:“才不是自恋,我带回去做一下记忆复健不行吗!”她说着将那份报道过雇佣军团mimic的报纸也卷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走吧,书店在哪?”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在飞往欧洲的那架飞机上中过欧洲卧底的幻术,那幻术也曾让她看到过他们一起逛书店的场景。现在想想,从她回到此地开始到现在为止,太宰治好像一直都在努力给她做大脑复健试图让她想起一切来着。
那两年前她为什么要写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