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在地面上落出清脆声响,她起身,缓步走了过来,用刚涂好指甲的手指划过贺承流的脸蛋,“啧啧啧,这么漂亮,真要送到赫樊床上,倒是有点可惜了。”
指甲轻轻刮过他的轮廓、眉骨、鼻梁,所到之处,都留下一道红痕。
最后刮过软唇,来到他的侧颈。她轻轻抚摸着光洁的皮肤,感受皮下血液的流动,突然指腹用力一摁!
“嘶——”
贺承流吃疼,抬手摸上侧颈。
那里的皮肤很薄,皮下凸起的元素囊触感格外明显。
景依给他植入了元素!
贺承流眉眼微沉,把手从那颗元素囊上挪开,倒显得波澜不惊。他问,“元素囊技术还没普及,你们是怎么拿到的?”
景依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说,“实话告诉你,联邦医药集团已经开始量产了,只不过专供高层人员。”
贺承流见她炫耀的心理大过于防备,趁热打铁追问,“研发并不容易。”
景依眉眼飞扬,更是一副人上人的模样,“对赫拉夫人来说,什么都不是问题。”
贺承流说,“赫拉夫人是厉害,但是四个月前她刚接受采访,明言说这个技术难关还没突破。你是骗人的吧?”
“你说我骗人?”景依凝眉,嗤笑一声,“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些原本都不应该告诉你,不过等你今晚上了赫樊的床,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跟你说也没关系,更多的,你以后再问赫樊。”
她直起身来,凌厉的眼神射向两名化妆师,“时间快到了,还不动手?”
她抱着胸,欣赏自己的审美作品。
贺承流全身开始发热,从小腹衍射开来,一寸一缕,极力地舒张。细密的汗从毛孔里渗出来,连带着信息素,也滚滚散入空气之中。
化妆师们趁他意识不清,上下其手。门口推进来一件漂亮的白色礼服,胸口和肩上悬挂着漂亮的金黄色麦穗,从背部延展出一对雪白而柔软的翅膀,设计理念是“白鸽精灵”,为了体现“精灵”两个字,最外面还披了一层纱衣。
化妆师们把他脸上的绯红染得更深,眼眸氤氲含着水雾,金粉擦过眼尾和唇珠,最后再帮他换上衣服,看起来的确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贺承流全身失去力气,软绵绵的。谷欠望一波又一波,在他小腹翻滚又炸开,不断重复。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迟弥雪的身影。
第一次见面时他其实有被惊艳,那么高挑的身量,那么完美的躯体,最让人心颤的还是她那副冷漠疏离的表情。
门“咔哒”一声。
像是撬动神经的利刃。
他抬起眼,朦胧视线里,好像她来了。
景依还在端详他的美貌,强迫症地将他两边眼梢的金粉擦得更匀,闻声也来不及回头,只问,“不是说不过来了吗?——看,我的作品,是不是能当得起'艳惊四座'四个字?”
她以为是景灵,回过身来,刚要讨个夸奖,没想到一抹高大的身形伫立在眼前。
迟弥雪在她摁响警报之前,一脚将她踢飞,重重撞到悬挂衣物的衣架上。迟弥雪身形迅利,斜刺而上,当胸一脚,将她踩摁在地。
景灵的后脑狠狠撞了下地面,眼冒金星。刚涂好指甲的手抬起来,紧紧抓住迟弥雪的衣襟,手里的元素囊就要摁入她胸口——冰冷的短铳及时而冷血地架上她的太阳穴。
湛蓝的眸底彻底爆发出森然冷意,景依毫不怀疑,她哪怕再动一根头发丝,短铳里的子弹就会洞穿她的头颅。
原本还想植入元素的手猛然松开,缓缓举过头顶,刚染好的指甲已经劈裂了,像是无穷的讥讽。
“别,别冲动,我投降。”
“谁的主意?”
“啊?”景依很快反应过来,“景亚!景亚的主意。不关我的事。”
迟弥雪没有任何废话,“让他过来。”
通讯器响的时候,景亚正握着一杯牛奶,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有点紧张,以至于通讯器泛起蓝光,都能吓他一跳。
是景依打来的。
她说,“小亚,你来一下,他说要见你才会配合。”
景亚闻言,沉默了下,缓缓说,“不了。”
他不去。
去了心里只会更折磨。
景依说,“他说只要见你一面,可以用迟弥雪的秘密交换。”
景亚心里一动。
景依见他神色松动,继续说,“你和迟弥雪小时候有可能见过。他说剩下的等你来了再说,我也很好奇,你快来。”
小时候,见过吗?
景亚握着牛奶杯的手一紧。
小时候他还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是爸爸和迟弥雪的爸妈有什么渊源吗?如果有了这层关系,他和迟弥雪就算是旧交,迟弥雪看在长辈的面子上,会不会就对他和善一点?
景亚的心扑通扑通跳着。
“好,就来。”他说。
景依挂了电话,抬起头,眼里立马蓄满了泪。她看向迟弥雪,颤抖着说,“这样可以吗?”
迟弥雪点点头。
房间里还有两个化妆师,此刻吓得像鹌鹑,缩着肩膀躲在可移动衣架下,不敢说话。
贺承流额角热汗狂流,把原本昳丽的妆容浇得更加妖冶,眼角眉梢带着野意,完全不像往日容易生气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热,他的手想去够胸口的纽扣,多半是想一颗一颗剥下来,敞开衣襟。好在被软索束缚着,没能完全够到。
现在还不是解开他的好时候。
迟弥雪把他被磨破皮的手尽收眼底,她垂眸掠过景依的手,抬脚碾了上去。
景依放声尖叫,迟弥雪超过一旁的水杯,倾倒。潺潺流水声好听,落入喉口,呛入气管。景依剧烈地咳嗽起来,到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求生欲在前,当下什么心气都没有了,眼泪蓄积到眼眶里,她想着要是有一天迟弥雪落在她手里就好了。
景亚推门而入,耳畔就充斥着景依的咳嗽声,再一抬眼,迟弥雪赫然站在那里,眉眼淡薄,没有一丝丝感情。
他转身要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迟弥雪手里的水杯脱手而出,砸中他的后颈,细碎的玻璃刺入他的腺体,他惨叫一声,捂着鲜血淋漓的后颈,痛苦地靠到门上。
她用短铳抵着景依的太阳穴,说出口的话像寒冬里最冷冽的冰锥,毫不留情地刺入景亚心里——
“怎么对付贺承流的,就怎么对付他。”
景依抬眼看向景亚。
迟弥雪没有耐心,弯腰从短靴里抽出一把匕首,在手心里转了两圈,狠狠贯穿景依手心,“动手。”
景依尖叫着,痛哭着,带着鲜血一步一步爬向景亚。
“小亚,二姐对不起你。”说着,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在特殊液体里过了一边,捏着元素囊,就要植入景亚体内。
景亚蹬着腿后退。
他看向迟弥雪,摇着头,“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转身要打开门,门却被迟弥雪抬起一脚踩住。
他打开无果,转手去摁安防警卫按钮,可那个按钮像是摆设一样,无论他怎么摁,都听不到任何回答。
他彻底绝望,转过身来,手无意识地撑在门上,留下一片片血迹,“不是我,不是我,是闫礼明!闫礼明说的!他还给我转账了,我给你看! ”
可惜通讯器这会儿也连接不上,蓝光不断亮起又湮灭,显示屏上始终浮现一行字:抱歉,未连接。
景亚瘫坐在地上。
他也想大叫,也想哭喊,可大家都知道,为了客户的特殊体验,邀游墅的隔音用料是全星际最先进的合成材料。
皮肤一阵刺痛,景依手里的元素囊,植入他的手腕里。
第32章
复古的钟声“叮”的一声敲响,邀游星开幕宴带着隆重庄严的属性,徐徐拉开序幕。
主持人是联邦娱乐节目组的一对常规搭档,舞台是她们光与热的发源地, 轻松自如的主持风格确实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三两个冷笑话讲下来, 现场的气氛烘托得格外到位。
景练介绍了参宴的重要嘉宾, 到最后一位神秘的重量级人物时, 他特意卖了关子,而后才大手一扬,高声揭秘——
“有请我们的, 赫拉夫人!”
主持人接着话茬,介绍起赫拉夫人的背景。
“在克怀恩星际,相信这两位女性的名字家喻户晓。一位是正在远洋演习的贺岚元帅,一位,就是今天莅临宴会的嘉宾,赫拉夫人!”
“赫拉夫人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多年来从事研究,继多年前的“鸻痕”事故后,仍长期致力于特种元素研究,在成分控制、元素材料工艺、元素微分交换方法等方面具有开拓性创造成果,星历199年8月,被联邦最高议会授予'联邦智库'称号。”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赫拉夫人!”
重磅嘉宾, 竟然是赫拉夫人!
她的出现引起了大面积轰动。
邀游星的开幕宴说小不小, 但要请她出席, 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星历200年联邦议会的跨年夜都没能请她出台, 可见邀游星这次下了多大手笔。
对于普通人来说,她是站在星际生物链顶端的,抬头仰望都不一定看得到的存在。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常年隐居幕后、有着多项研究成果的赫拉夫人竟然还很年轻,大约五十岁左右,精神矍铄,一头银白色齐肩短发,深邃的眼窝里,棕色双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她身量适中,踩着舒适的软底鞋小跑上台来。
瓜子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像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显得有点局促,“各位好,很高兴见到各位。今天呢,应——景董的盛情,我有幸到这边来参加开幕宴,各位玩得开心。”
众人没想到智慧顶端的人物会这么平易近人,纷纷交头接耳,窸窸窣窣讨论起来。
赫拉夫人的视线在人群里逡巡一遍,脸上维持着笑意,棕色双眸微敛,看向前排坐着的景练。
等到下台,她坐在景练旁边正中央的位置,目视舞台,还同上台的人微笑点头。找了个空隙压低声音问景练,说,“人呢?”
银发蓝眸在人群中一定很显眼。
可她刚刚上台观察了一圈,没见到,连金发的贺家纨绔都没看见。
景练说,“可能迟到了,我派人去催催。原本我也不确定是您要找的人,后面您送了生物样本过来,我请专业人士进行匹配,确定是那个人的女儿无疑,这才敢请您劳动大驾。”
赫拉夫人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景练说完,抬手招来一旁的秘书,“去确认一下,贺承流少爷和他的陪读怎么还没来?”
*
三层Aaa号房间。
景依长发散乱,捏着受伤的手,颤抖着站在一边,指挥两个化妆师对景亚进行妆造整改。
被束缚在软椅上的人成了景亚,迟弥雪不想听他一些没用的废话,用嘴锁封了他的嘴巴。他哭着,挣扎着,让化妆师的工作很难继续下去。
景依见景亚受苦,又想着他即将面临的屈辱,心中有愧,又碍于迟弥雪这个毫不留情的人在场,于是只能压低声音把气往化妆师身上撒。
两个鹌鹑化妆师原本就被迟弥雪的手段吓得不轻,相比之下,景依的斥责更像苍蝇的“嗡嗡”声,烦人但不吓人。她们偷偷瞄了眼那边的迟弥雪,试图把腰弯得更低,尽量不引起她的注意。
迟弥雪无暇关注她们。
贺承流似乎难受得很,胭脂一样的红色从细腻的肤质下滚沸起来,脸颊眉梢都染上异样的绯红,在细闪金粉的衬托下,朦胧的琥珀眼眸更显得妖魅娇娆。
他肢体骨骼长得很好,白色西装把他的肩膀衬得宽展平直,连平时不太能看出来的胸肌也展露出精妙流畅的肌肉曲线。背上的白鸽翅膀或许是摆设,也像是保护伞,他整个人嵌在里面,恍若误入人间无所适从的白鸽天使。
也许是脖颈上的植入元素太痒太疼,他抬起手,把脖颈上的皮肤抓出斑驳血迹。
元素的植入位置太靠近颈动脉,迟弥雪眉眼深邃,不敢下手。
她起身,废了在场所有人的通讯器,撤除信号屏蔽装置,给冉湫弹了个通讯。
冉湫没在会场,眼前的晶屏上却分隔成十二个区域,最大的那块正实时播放着宴会厅的一举一动。她翘着二郎腿,嘬着棒棒糖,手指飞快操作,等待好戏上演。
迟弥雪发来通讯的时候,她刚好攻破一个安防模块,很快接通。
“你帮我看一下,”迟弥雪说,“从Aaa号房回客墅,从哪里走最快最安全。”
冉湫问,“不被人发现的那种吗?”
“嗯,”迟弥雪说,“最好不被发现。”
冉湫说,“刚好爆破垂直安防模块, Aaa出门右转有个私人电梯,可以直接下楼。电梯出口的食物转运车已经被我控制,可以上。到客墅区域再下车,我帮你看着沿路的监控。”
迟弥雪相信她的专业水准,“多谢。”
说着就站起身,要抱着贺承流离开。
贺承流偶尔迷失,偶尔清明。见迟弥雪要带他走,他咬牙,缓缓晃了晃脑袋。
这是不走的意思?
迟弥雪凝眉,望入他已经有点涣散的琥珀色眼瞳,“不走?”
贺承流艰难地“嗯”了一声。
随着他*的发音,颈间的元素囊往下蹿了一段。
迟弥雪眸底涌起飓风。
贺承流紧紧抓着她的手臂,“闫礼明,叫过来。”
他转头看向软椅里的景亚。
此刻景亚已经面色潮|红,神思无主。空气中散发出浓重的奶油香,香气里的甜腻螺旋舞动着,让人头皮发麻,几乎反胃。
迟弥雪很快领会他的意思。
景亚在那里,闫礼明作为献计献策的人,又怎么能逍遥法外?
纵横纨绔界的贺少什么时候让人欺负过?稍微有不顺心的事情对方就要断条腿骨,何况现在这样,别人用他最不屑的手段暗算他,这种奇耻大辱别人能忍,他不能忍。
不过,对闫礼明她也有安排。
开幕宴结束之后的视频彩蛋,将把他的人生炸得稀碎,也不用脏了她们的手。她的手无所谓,贺承流的——
她看向他白净的指节。
这样一双手,为这种人脏了,多可惜。
“他会有应得的下场。”迟弥雪不擅长解释,却还是解释了这么一句。
她试图安慰贺承流,贺承流推开她的手,勉力坐起来。
空气中浓郁到让人作呕的奶香冲击鼻腔,他压下一波,但没过一会儿,更浓郁甜腻的气息冲击而来,贺承流终于忍不住,扶着桌子吐了个天昏地暗。
吐出来之后,他好像清明了不少。视线重新清晰,脑袋里的迷雾也短暂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