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兽等待了片刻,终于耐心被耗尽,它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危险的兽吼,后肢用力,便向着阮姝娅的方向扑了过来。
女子不躲不避,在即将丧生在兽口之中时,自她的身后,一柄长.枪突然穿破了空气疾驰而过,直直刺入了异兽的咽喉。
轰隆——
异兽倒地,溅起了一片沙尘。
阮姝娅停止了技能的释放,她回过眸,灰色的尘沙之中,一人骑在高高的駮兽之上,面容肃穆,气势庄严,低眸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男子看上去似乎已经有四、五十岁,肌肤之上隐隐有岁月形成的沟壑,因连年的风吹日晒,面容变得粗糙,眼眸也格外深沉,几乎看不出情绪。
阮姝娅攥紧了拳,下一刻忍不住抱怨的开口,“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虽然与阮姝娅记忆中有些不同,但男子的容颜中仍旧依稀能够看出祁珂的影子。
…………………………
阮姝娅被带到了将军府之中,涒滩的烛城全民皆兵,即便是将军府也并不算豪华,府中原本的仆佣大多都上了战场。
此时阮姝娅的身旁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照顾她,为她介绍着城内的局势。
阮姝娅认错了人,“救”了她又将她带到将军府里的人并不是祁珂,这里自然也不是未来,而是过去。
涒滩战役持续了十几年,异兽暴动,引发了国家之间的战乱,祁珂的父母将在这场战役之中因为内部与外部权利的倾轧而死去。
阮姝娅是被将军在战场中救回的孤女,被他心善的带回了府中。
厨房里做的食物味道很一般,阮姝娅吃了一点就嫌弃的吃不下了,在一旁照顾她的小女孩倒是眼睛发光的看着阮姝娅盘子中剩下的肉菜,偷偷的吞了吞口水。
“你吃吧。”阮姝娅将剩下的菜和饭推到女孩子的面前。
她似乎吓了一跳,有些不安的看向她摆摆手,“小姐,我不吃,这些都是厨房给你做的。”
“我不爱吃,不合胃口,你要不吃的话就扔了吧。”阮姝娅蹙着眉,她以后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睡,再也不想被系统坑了。
小女孩还想要拒绝,可肉就在眼前,她的胃似乎在无声的向她抗议着,贪婪的诱惑着她,“谢、谢谢小姐,你人真好。”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看着阮姝娅的脸色,见她没有流露出厌恶或拒绝的神色,才拿起了饭菜,自己猫起来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大口吃了起来。
她的父母都在战场上拼命,而她在将军府中干活,为自己挣一口饭吃。
门在此时被撞开,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脸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身子很壮实,气鼓鼓的冲进来,灼灼的眼眸落在阮姝娅的身上,带着几分敌视,“你就是我父亲前些天从战场上带回家的人?”
他或许是听其他人说了什么,或者是误会了什么,总之看着她的神情像是看着外面不要脸的狐狸精。
完全想象不到这个人几天前还一脸疯癫的抱着她强吻。
但他现在只是个小屁孩。
虽然看上去缩小了一圈,但却一模一样的讨人厌。
臭小孩。
小女孩吃东西很快,她吃到一半,努力将腮帮子中的东西咽下去,快步走上去,伸手拦在了阮姝娅的面前,十分负责的挺着胸,挡住了男生,“将军大人让我保护小姐,不让其他人来打扰她,你快点走吧。”
女孩子不说还好,她说完之后小祁珂的脸色明显的黑了不少。他不高兴的瞪着阮姝娅,似乎心中的猜测又被证实了,“你与自己的家人失散了吗,我可以帮助你回家。”
男孩子一副要捍卫自己家庭的模样,像是一只长满刺的小刺猬,凶凶的模样。
阮姝娅忍不住笑出声,好呀,不是要骗她求她哭着要她爱他的时候了,他现在居然将她看成要勾引她父亲的第三者了。
阮姝娅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对着男孩子勾了勾手指,“你就是将军的儿子,过来让姐姐看看,这么凶做什么,我们以后可能还会成为一家人呢。”
她恶劣的逗弄着小孩,故意激怒他。
小时候的祁珂与长大后的男子相比几乎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此时又蠢又没有心机,一看就是被泡在蜜糖罐里的小少爷。
“你说什么一家人!我们怎么可能成为一家人!你……你才不是我的姐姐,你害不害臊。”祁珂的脸颊很快涨红了起来,小少爷想要走进来,却被女孩子尽职尽责的阻拦住。他恼怒的看向女孩,心中更加不开心,“你怎么能拦着我,父亲到底都对你说了什么。”
女孩子一板一眼,毫不让步,“将军大人下达的命令,不经过允许,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去,你也一样的。”
祁珂显然被气的厉害,他的教养又令他不能直接把人推开冲进去,只能气鼓鼓的看向阮姝娅,用所有的智慧自以为是的开始规劝,“我的父母感情很好,不会接受其他人,你有什么别的难处,将军府都可以帮你解决。”
“小孩,让他进来吧。”阮姝娅双腿交叠,轻轻对女孩子说道,脸颊带着甜甜的笑意,“没关系呀,我也可以加入你们一家人,你的爸爸妈妈都挺喜欢我的,你呢,也尽早还是接受我吧。”
女孩子听话的向后退了一步,又回到她的小桌子上继续吃饭了。
祁珂站在原地,分明没有人拦他了,一时脚步却突然有些踟蹰,好像屋子中是什么龙潭虎穴,而阮姝娅是披着人皮的妖精。
他顿了顿,终于走进去,他实在没有这种经验。父亲与母亲的感情一直很好,哪怕最近他们之间突然有了争吵,令祁珂心中有些害怕,他都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的感情会生出裂痕。战事吃紧,祁珂不可避免的会被父母忽略,他本就对于父母的吵架而不安,这几日护卫和伴童在祁珂的耳旁担忧的对他说父亲在家里养了一个貌美年轻不知道身世的女子,他一时没有忍住,便冒然跑了过来。
那的确是一位很美丽的女子,于是在见她的第一眼,祁珂的心中就忍不住升起了危机感。
男生站到阮姝娅的面前,抿紧了唇,“将军府可以帮你找工作,保护你的安危,你不需要一定用那种方式留在这里……”
阮姝娅伸出手,直接掐上了男孩子嫩呼呼的小脸蛋。她笑的恶劣,心中还在因他的强吻行为而生恼,故意的吓着小孩,“你的父亲确实答应了会帮我,他还承诺,他会永远庇佑我,将我留在他的身旁。小弟弟,你最好还是和我好好相处,讨好我,否则,我会让你的父亲亲自来教导你学会懂事。”
男生的脸颊被掐的红彤彤的,祁珂忍不住甩开了女子的手,向后退了半步,眼睛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红了一大片,“你怎么能这么…我的父亲是不会背叛母亲的,你不要再想着这种事,我也不会让你成为我的……”
他的话没说下去,像是无法讲出那个字眼。
“小弟弟,这可由不得你,我劝你,还是早点学乖,努力孝敬我,毕竟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一起生活呢。”
祁珂被她气跑了。
与正常时间线中的祁珂相比,他显得实在太稚嫩愚蠢,也格外好欺负。
夜里,将军独自来到了阮姝娅的房间内。
他在阮姝娅的面前褪去了上身的装甲,在她的身前背过身去,低哑着嗓音说道,“今天阿珂跑来这里,惹你生气了?”
“嗯哼。”阮姝娅坐在椅子上,看着男子露出了坚实的脊背,她探出手,金色的光在她的指尖流转,覆盖在了男子外翻的撕裂伤处。
“我会管教他,不再让他对你失礼。”顿了片刻后,将军又说道,“阿珂被我们惯坏了,有些蠢笨,你别在意。”
烛城的战局愈发复杂,战争到达了某个转折点,各方却都想收货胜利的果实,党羽的斗争蔓延至前线,连圣女都在此陨落,人身入局中,大雾迷茫。
阮姝娅突兀的出现在了战场上,她显露出了自己能够使用圣教廷的术法,治愈系的术法在战场中是最珍贵的宝藏。将军无法辨别出她是哪一方的人,却又不能舍弃她的能力。
阮姝娅轻笑,“确实很蠢。”
将军脊背的肌肉僵了僵,片刻后说道,“请你不要将犬子玩的太过分,他不禁玩。”
“我尽量。”阮姝娅懒懒的说道。
察觉到伤口的愈合,将军的神情微变,不论经历了多少次,他都会觉得惊讶。他不曾听闻圣教廷有培养备选的圣女继承人,可阮姝娅的能力看起来与真正的圣女几乎并无差别。
他穿戴好了衣服,影子落在窗户上,摇摇曳曳,“早些休息,听说府上的食物不合你的口味?你喜欢吃什么,我明日让人为你买来。”
阮姝娅没有客气,将她爱吃的几种异兽肉说了,将军离开之后,她却没有睡,而是饶有兴趣的推开门,沿着某条隐蔽的走廊寻过去。
男生像是一团偷偷摸摸的老鼠,背着她窝了起来,悄悄的抹眼泪。
阮姝娅靠在墙上,从道具栏中随便拿出了个东西,照着男生的脑袋扔了过去。
“呜。”男孩子捂着后脑,脸颊上还带着水痕转过头,看到她时眼眸一瞬间瞪圆了,“你,你怎么在这。”
他抿着唇站起身,显然刚刚偷摸在外面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只偷窥的小老鼠,就出来找一找,看看是哪只小老鼠这么不懂事。”阮姝娅的眉眼中氤氲着慵懒的妩媚,她一点都没有欺负小孩子的愧疚心理, “原来是你这只小老鼠在这里掉金豆豆。”
祁珂羞恼的厉害,他不敢想象父亲居然真的深夜进了女子的房间,又在她面前……宽衣解带。他的思想无法处理这样复杂的事情,也没有办法自己独自消化这一切,偏偏阮姝娅还在这个时刻刻意走来嘲笑他。
“我才不是老鼠!我不喜欢你。”男孩子像是一只小牛犊一样从她的身旁跑开,却在经过她时被女子拎住了后衣领,“不喜欢?”
阮姝娅嗤笑,眼珠转了一圈,你最好是不喜欢,她在这里把他欺负哭,离开这个副本之后,他就没有脸再在她的身旁乱转了吧。
“真是不乖,明天我会让你的父亲来教你规矩的。”阮姝娅高高在上,矜傲的说道。
“我父亲绝对不可能因为你来斥责我的。”祁珂仍旧没有说出太恶毒的话语,他连骂人都不会,只能愤愤的鼓着脸。没经历过什么事的小少爷,现在像是遇到了天塌下来的挫折。
而偏偏第二天,居然真的如同阮姝娅说的一样,将军来到了祁珂的房间,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他一顿。将军要他对阮姝娅保持尊重,还要他去到阮姝娅的身旁,让他服侍女子,任由对方教导使用他。
于是在祁珂的意识中,天便真的塌了下来。他想要过去寻找母亲,可在将军府,母亲比父亲还要忙,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见到母亲,没说几句,母亲就不耐烦的让他离开,让他听他父亲的话。
祁珂很痛苦,更令他痛苦的是那个女人。
他顶撞过父亲,想让父亲将人送走,也央求过母亲,想让母亲管管父亲,他还想要劝导阮姝娅自己离开,甚至愿意满足她的任何心愿。
事实上,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祁珂并不愿意说出一些侮辱人的词汇,可他此时却忍不住觉得那个女子的确妖妖娆娆,娇气的厉害又会折磨人,他根本就斗不过她!
阮姝娅毫不客气的使唤着人,她已经不用那个女孩子在旁边干活了,完全将将军府的小少爷戏弄的团团转。
一会想吃冰的,一会想喝饮料,一会嫌弃无聊,又要让男孩子给她唱歌听。
祁珂初时还忍耐,后来实在受不了,气的差点哭出来,“你就是故意想要为难我,你怎么能这样,你太过分了。”
就算是气到极致,他也只能够说出这种不痛不痒的话。
阮姝娅喝着男孩子为她重新泡了好几遍的果茶,眉眼弯弯,“是呀,我就是这么过分,可是怎么办呢,你父亲就喜欢我这样的。”
祁珂气的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他攥着小拳头,走过去将阮姝娅手中的茶杯夺了过来,倒在了地上,“你不配待在我的家中,也不配喝我帮你泡的茶。”
“我是不会承认你的。”祁珂恨恨的看着她,像是七窍突然通了六窍,“我要将你从我的家中赶走。”
他笃定的对阮姝娅宣战。
阮姝娅笑的快要晕过去,“小弟弟,你试试呀,看看是谁先被谁赶出去。”
祁珂白日时虽然下了决心,但他从小到大其实没有干过什么坏事,他被家人教养的很正直,于是连想到的办法都只是去向自己的父母告状。
将军不经常回到府中,整个将军府里都是阮姝娅一个人作威作福。祁珂倒是想躲着她,可阮姝娅身旁的小女孩像是嗅觉敏锐的猫,不论祁珂藏到哪,女孩子都总能够准确的将他揪出来,重新把他放回到阮姝娅的面前。
受了几天委屈,终于盼到父母回家,祁珂跑到将军的房间中憋着泪诉苦,而将军听完自己儿子这一通抱怨后,却差点没笑出来,“她是你的长辈,你应该听她的话,我是不会将她送出将军府的。”
将军懒得向祁珂解释什么,他有意在隐藏阮姝娅的身份,不想令其他人意识到女子的特别之处,而祁珂被他们养的太过单纯,让他误会了也好。
他并不觉得阮姝娅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反而,那位女子对他的儿子态度似乎反而更特别些。
父亲这里像是被迷的晕头转向,没有理智了,祁珂失落的离开房间,只觉得父亲高大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坍塌了一角。在他的眼中,阮姝娅的身上没有任何美好的品质,他的父亲显然只是见色起意。
他落寞的走在走廊中,打算去寻找母亲。他已经是男子汉了,他应该安慰母亲,他的心中藏着自私与惶恐,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想要自己的家庭四分五裂。
像是某种命运的安排,祁珂又经过了那条走廊,他本无意去窥探阮姝娅的生活,不经意间视线却又落在了那扇窗户上。
灯光映照在人的身上,在窗上拓下了影子。
祁珂的身子蓦地僵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阮姝娅房间内的是将军夫人。将军夫人也是一位将军,祁珂的模样更像父亲,唯独一双眼眸神似母亲。
即便不动声色也显得多情。
女子的身上也有许多伤,似乎拥有了阮姝娅之后,她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于是能够更加放任自己受伤。此时正是战争最焦灼的时刻,她将自己的身体当做了武器与道具,频繁而不留情面的使用它。
女子之间不必有太多隔阂,夫人懒洋洋的将身体放松的依偎在阮姝娅的怀中,掌心轻柔的抚摸着阮姝娅的长发,“谢谢妹妹,幸好有你,将军能够遇到你,是我们的幸事。”
他们要隐瞒阮姝娅的存在,阮姝娅仅仅偶尔会在亲兵的护送下离开将军府,秘密为前线的将士进行赐福,因时间不久,祁珂并未发觉。
阮姝娅偶尔会错觉,感觉夫人温柔时像是“母亲”这个角色。夫人穿上了单薄的外衫,将阮姝娅的长发散开,用木梳轻轻帮她梳着头发,“阿珂不懂事,他陪你玩的还开心吗,他没有坏心思,只是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