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姑娘别哭【完结】
时间:2024-09-11 17:13:52

  苏景秋彻底记恨起司明明的那辆破车来,时不时拿出来嘲讽一番。司明明满脑子都是雪山婚礼的事,并没与他斗嘴。
  司明明怕苏景秋紧要关头出幺蛾子,毕竟聂如霜很难对付。聂如霜想做的事如果没有达成,那她可是有无数种办法折磨她。
  “咱俩要么这会儿去试衣服。”司明明说:“我的朋友说人家衣服都做好了,不合适可以提前改。”
  “?现在?”
  “现在。”司明明肯定地说:“你身材这么好,穿上一定很好看。”
  “?”苏景秋偏头看她一眼,被她夸奖是很怪异的事,他坚信她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如今他面对司明明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就连他不爱用的脑子都被迫调动起来,用以思考这个奇怪的女人究竟要兵行什么险招。这次苏景秋猜到了:她或许是怕他后悔,想取消婚礼,从而让她那个目露凶光的母亲折磨她。
  想到聂如霜,苏景秋也不由一阵心惊。想他混迹世间数载,还没怕过哪个老太太。今天被聂如霜吓唬住了,现在一想也觉得稀罕。
  他多少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想结婚了!结婚真的很麻烦,要应付的人太多了。尤其碰上聂如霜这样的丈母娘,那双眼恨不能给他做个B超,屁大点的毛病她都能扫射出来。偏她说话又直接,上来就是:夫妻两个最重要的是和谐相处。“和谐”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都带着一股子不明的意味。
  加之有司明明强吻他两次在先,这会儿苏景秋倒是笃定:这司家人,或许找不出一个正常的。
  等红灯的时候扫了眼司明明,看到她的手指。他没见过那个女人手像她一样。原本细葱儿一样的手指,指缘被她抠坏了,散着几个小血点。这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看着车窗外,食指在抠指甲边上的皮肤。
  苏景秋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啪一巴掌拍过去,训她一句:“让你抠手!”
  司明明吓一跳,扭过脸儿看着他。
  “再抠一个试试!什么毛病!”
  司明明低头看手,才发现她又犯毛病了。她总是这样,很多年了。当她感觉到有压力的时候,最先遭殃的就是她的手。她会在思考或发呆时候无意识地抠手,等她反应过来,那手时常血肉模糊。
  在苏景秋的瞪视之下,她淡定地扯出一张纸巾,包住了手指。
  路遇堵车,苏景秋并没有不耐烦,反而与司明明闲聊起来。苏景秋问司明明:“你们公司的员工,我是说写代码的,收入怎么样?”
  司明明多聪明,一听便知这是在侧面打听郑良。于是认真回答:“这个要看部门、职级、绩效等很多因素。如果你很想了解,我只能告诉你区间:普通员工80-140万年薪不等。”她多有职业操守,多严谨,她说的都是能对外的话。没人能从她嘴里撬出任何东西来。
  80-140,能够郑良活得不错吧?苏景秋想。他心思不狭隘,哪怕郑良不喜欢他,嫁给了别人,哪怕他暗暗与郑良较劲,但他从来都希望郑良过得好。苏景秋挺怕跟自己有点关系的人过得惨兮兮的。他心里会不舒服。
  大堵车没有缓解的迹象,司明明又不喜欢说话,所以苏景秋顺手拧开了收音机,听起了电台。电台这个东西触到司明明命门了,她忍不住说:“换个台。行吗?”
  苏景秋下巴一扬,随便。待他想起之时后悔已是来不及。司明明将电台调到了她常听的那个频道。那个让人一听就感觉到离奇的,阴森森的、冒冷汗的,又忍不住嘲讽这玩意儿也太没六的频道。苏景秋不乐意了,伸手去调,司明明却将自己双手盖在上面,挑衅他:“你别摸我手!”
  苏景秋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明明看起来很老成很正经,却有那么多歪脑筋。他心一横,捏住她手,跟她较劲:“就摸了怎么着!”
  司明明反手握住他手腕,将他的手拉到嘴边,作势要亲他手背。她太会拿捏苏景秋了,知道他洁癖,就不时治他一治。果然苏景秋猛地抽回手,骂她一句:“司明明你忘吃药了是吗?”
  司明明手又放到小屏幕前,对他说:“你再动试试。”
  “我不爱听那破玩意儿!那是什么东西啊!你听听打热线的有一个正常人吗?”
  “这个社会谁能保证自己没点病啊?”司明明跟苏景秋拌嘴:“你没有病吗?你洁癖。我没有病吗?我焦虑。”
  苏景秋闻言又看她,再看她的手,知她不是开玩笑。大家都看起来阳光明朗自在,但大家都有病。有些人是隐疾,不便为外人道;有些人病在表象,一眼可见。这样一想,那些打热线电话的人或许病得还轻点儿,至少还有倾诉的本能,还有一个发泄的渠道。
  今天的电台里讲的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女孩儿一边讲一边哭,她跟男朋友大学开始相恋,考研后一个去了呼和浩特一个去了重庆,女孩攒的所有钱都用来坐硬座火车,只为了看心上人一眼。上一周,女孩想给男孩一个惊喜,在没通知他的情况下去了,发现男孩还有一个女朋友。故事到这里没有结束,女孩自杀了,被救了。她觉得自己不完整了。
  操。
  苏景秋忍不住骂了一句,指着屏幕问司明明:“你每天都听这些破玩意儿吗?”
  “对。”
  “这玩意儿有什么可听的?比谁更惨吗?”
  “便于总结经验。”司明明逗他。
  “什么经验?”
  “不要试图给别人惊喜。”
  ……景秋听那故事本来就心梗,听她这样说就不住点头:“行,行,司明月,你太牛逼了。”
  “你说脏话。”
  “牛逼和傻逼都不是脏话!”苏景秋说。
  司明明转身看他,看到他被那故事气红了的脸,就觉得这个人是有点意思的。他的面相是个十足的大渣男,却被另一个渣男气着了。所以他心中是有正义感的吧?
  司明明想起陆曼曼对苏景秋的评价:优于99%的男人。陆曼曼可是很少这样评价男人,到现在在她心里白杨都是垃圾。
  “看什么看!”苏景秋动手将司明明脸扭向前方,警告司明明:“你少打我主意,你是不是跟你妈说过什么?她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司明明倒是一派坦然:“我抽屉里有个情趣小用品,是我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拆的快递。我猜她可能对我的性生活感到好奇。又偏巧你出现了,我们结婚了,她的好奇达到了顶峰。”
  这些话哪怕是苏景秋这样粗枝大叶的男的都很难这么自在地说出口,他听得快要脸红了,打断司明明:“你不用跟我说这么……
  “你不是也看到那个小玩具了吗?”
  “司明明!”苏景秋吼她:“你给我闭嘴行不行?”
  “怎么?你们男人成年后不能讨论性吗?”
  ……景秋快要被司明明气心梗了。她在他面前一点都不矜持,看看她说的都是什么话!最令人惊讶的就是: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没有任何轻佻或色情的意味,像听一场学术报告,人不会有旖旎的念头,但就是会不自在。
  苏景秋自诩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但他从不在异性面前说这些,有时跟好兄弟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也只是因为嘴贱。
  这漫长的堵车终于恢复行驶了,电台里的姑娘还在哭着,苏景秋松了一口气,聚精会神开车,刻意忽略姑娘的哭声。
  到了地方,谈好合同,苏景秋交完钱看到司明明给他转了一半。他问司明明:“什么意思?”
  “婚姻本来就是合伙关系,现在咱们一人投资一半,降低彼此的沉没成本。赔赚概率都一样,对你我都公平。”
  很好,这套理论很好。苏景秋懒得跟她掰扯,点了收款。又嘴欠问:“什么都A?”
  “可以。”
  “那我把水电煤气账单给你。”苏景秋凑到司明明跟前,大眼故意一瞪:“A到底!”
  司明明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一跳,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反应不会骗人,苏景秋发现司明明这种人只能打她有准备的“仗”。他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又趁她不注意一步到她面前,司明明又以弹射的姿势向后一步。
  “吓死你!”苏景秋洋洋得意:“收拾你可太容易了!”
  司明明抚着心口决定暂时休战,跟着店员去试衣服了。雪山婚礼准备两套衣服,一套有当地风情的服饰,一套简约白纱。
  司明明想起张乐乐结婚前去试礼服,翘着手指捏起白纱,小心翼翼地转圈。有人说“女人一生总要穿一次白纱”,那时的张乐乐也这样说。白纱圣洁,姑娘美丽,恰如美好的爱情。
  白纱着身那一刻,张乐乐的眼中泛起泪光,看着镜中的自己说:“我从十六岁开始就幻想这一刻了。”少女多情,对爱情的憧憬由青春期开始,穿过十年岁月,终于穿上了白纱。
  司明明试图共情当时的张乐乐,学她一样在镜前捂着嘴,缩起肩膀,但无论如何她都挤不出一滴眼泪来,都是徒劳。
  外面的工作人员喊她:“出来让新郎官看看,哪里不合适我们还能微调。”
  司明明没有回应,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苏景秋也是。
  他们心理都没有什么波澜,都把这当成一种任务,能快点完成就快点,千万别再给自己找事儿了。但好歹婚礼的事情算定了,于是各自通知自己的父母。
  王庆芳这个暴脾气,在听到只有双方父母参加而且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的时候,深呼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问苏景秋:“你在跟你妈开玩笑呢吧?”
  “没开玩笑。从简。”苏景秋答。
  “你可以从简,这些年你妈随的份子可不能从简!”王庆芳心疼自己那真金白银随的份子。面对母亲的震怒,苏景秋很是淡定,耐心安慰她:“我们可以请客吃饭的,王总。”
  王庆芳正在气头上,不吐不快,在电话里将苏景秋骂个狗血淋头。苏景秋呢,乖乖听着,不时回应:“骂得好、骂得对、你真是我的好妈妈。”
  “那亲爱的妈妈,你如果消气了,我能去工作了吗?”
  王庆芳骂够了,气出了,觉得单独请吃饭也不是不可以。刚好她想去新疆有一段时间了,这不碰巧了么!“公费旅游”的机会来了。最后又骂了几句才鸣金收兵。
  挂断电话后的苏景秋靠在沙发上,犹如被抽了丝,整个人都觉得累。司明明看了眼时间,问他:“你不上你的夜班了?”
  苏景秋太累了,他懒得动了,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不去了。你不睡你的养生觉了?”
  “得睡。”司明明准备起身洗澡的时候,又泛起了坏心眼儿,慢慢朝苏景秋靠过去。苏景秋躲了两次,最终到了沙发边上。不耐烦地踢她:“你要干什么?!你给我滚蛋!”
  司明明看着缩手缩脚的苏景秋,忍着大笑出声的冲动,又朝他肩膀靠了靠,压低声音说:“老公,晚上一起睡吗?”
  “我保证不碰你。”司明明举起手发誓,看起来很虔诚。
  “你这二百万年薪怎么赚到的?不是,你脑子这么奇怪,你怎么赚到二百万年薪的?”
  “确切地说,不到三百万。”司明明认真道:“还有股票呢!”
  她并非在吹嘘,但在苏景秋听来就很刺耳。想到自己每天白天黑夜连轴转,收入也没比她高多少。这样一想,悲从中来,双目濡湿,很是委屈:“睡一宿你给我多少钱?”
  他也是在开玩笑,想包养他的富婆出手可是大方了。若非他正直,现在应当也在京城小有名气了。苏景秋可受不了这个,他要花自己站着赚的钱。也算有气节。
  “我不太知道行情。”司明明当真认真思考起来,苏景秋“当”一下敲了她脑袋一记:“你少做白日梦了!”
  落荒而逃。
  回到房间打了会儿游戏,一看时间,刚晚上十点。夜晚如此漫长,而他无心睡眠。司明明在他隔壁冲澡,水声隐约传到他耳中。他许是身体空太久了,此刻借着那水声开始有了不可控制的想象。闭上眼睛就是司明明弯身穿高跟鞋,好看的臀线扰人清净。
  苏景秋在床上重重翻了个身,塞上降噪耳塞。耳朵堵上了,想象无法隔绝。毫无意识之下,被子也朝他腿间跑。
  烦死了!
  苏景秋坐起身来,听到司明明敲他门。
  “走开!”他说:“别招我啊!我现在心情不好。”
  可司明明还是敲,那敲门声一下一下,明明缓慢,却像在他心中擂起急切的大鼓。
  “苏景秋,我需要你帮助。”
  “苏景秋,快!”
  “苏景……
  苏景秋气急败坏,跳下床,一把拉开门:“帮什么帮!帮你玩你的小玩……”苏景秋顿了一下,那个“吗”字才出口。
  司明明站在他门口,裹着一个大浴袍,头发还湿着,滴滴答答落着水。她痛苦地托着自己的腰,面色惨白。
  “你怎么了?”苏景秋忙上前看她胳膊,上面肿了起来。
  “我摔倒了。”司明明讲话声音都在颤着,太疼了,疼出了汗,但她没有哭。她不爱哭,也哭不出来。按照从前的做派,遇到这种事,她会忍着疼打120,自己去医院。但今天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就有了惰性。
  苏景秋没让她失望,单手扶着她对她说:“你别给我乱动啊!”然后打了120。等120来的时候他查看她的疼痛情况,从她手托着的腰部开始,手掌轻按上去微微发力,问她:“疼吗?”
  司明明点头:“好疼。”
  他的手又移到她后背:“疼吗?”
  司明明想了想:“疼。”
  又向下到她脚踝,示意她慢慢走动。他的手好热啊,为什么他的手这么热呢?司明明缓慢走了一步,哎呦一声,他忙起身接住了她。
  苏景秋打趣地想:完蛋了,这么严重,别是要高位截瘫吧!
  司明明呢,要求苏景秋把她扶到房间,指挥他为她找衣服。拉开衣柜,里面是黑白灰的天堂,夹杂着几件跳色的正装连衣裙。苏景秋勉强翻找出一件阔领居家裙丢给她,而后自觉转过身去。
  司明明其实好些了,但她骑虎难下了,只得继续演,胳膊一抬就哎呦一声。衣服都换不了了。
  苏景秋脸快扭到脖子后了,摸索着在她的冷静指挥下帮她穿衣服。
  “套头。”司明明说。他的手就撑开领口套进她的头。
  “左胳膊。”司明明又说。他的手就扯起左衣袖找她的胳膊,碰到她滑腻的手臂,他的手腾地闪开。好不容易穿一多半,司明明却说:“没穿内衣。”
  婚姻是修行吗?是吗?苏景秋快要被折腾死了,将左衣袖脱下来,拿起她的内衣。依他看,她不穿内衣也没什么。跳上床到她身后,手伸到前面,眼睛紧闭着,为她套上内衣。他什么都没看到,暗暗盛赞自己真是个圣人。为她系扣子的时候,指尖翘着,发誓要将自己柳下惠的形象维持到最后。
  司明明忍不住哧一声,又马上憋回去。苏景秋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打个喷嚏,憋回去了。”
  待他们穿完衣服,120来了。这一晚在医院折腾的狠,拍片问诊一套都全了,最后医生说:“没事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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