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如今刀具管制极为严格,西瓜刀虽然看着威武且足够锋利,但重量比起过去的精炼钢刀差得远。否则刚劈过来的几下,廖小月就不是两只胳膊血肉翻飞,而是得担心两条胳膊还在不在的问题了。
普通的居民楼,楼道实在是过于狭窄了。饶是廖小月身形灵巧,几次围追堵截之下,还是被逼到了墙角。袭击者大口的喘着气,不甚明亮的楼道灯光,照见了他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脸。
原该是慈眉善目的年纪,此刻却是表情狰狞。那双血红的双眼里,写满了癫狂。
“我杀了你们!”
苍老的袭击者举着刀,一步一步的向廖小月逼近:“我杀了你们!钱就是我的了!!”
“都是我的了!”
“我的钱!”
“我的钱!!!”
西瓜刀举起,毫不犹豫地劈向了眼前无辜的人!
无处可逃的廖小月眼睁睁的看着雪亮的西瓜刀刺向自己的胸口,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瞬间统治了所有情绪,她甚至直接丧失了痛觉!
我要死了么?廖小月脑子嗡嗡的,为什么?
西瓜刀越来越近、近得将要占据整个瞳孔!廖小月的呼吸几乎停滞!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袭击者忽听脑后有风声呼啸,本能的扭头望去,竟有个红色的灭火器当空砸来!
哐当!装满了干粉的灭火器毫不留情的正中袭击者的额头!袭击者顿时满眼金星飞舞,宛如喝醉了酒一般来回踉跄起来。
“小月!”扶着消防箱艰难站着的麦亦芃大口的喘着气,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噩梦里挣脱的,他只知道生死往往只在一瞬间。如果不自救,那今晚他们两个都得死!
吓傻了的廖小月被麦亦芃的一声呼喊叫回了神,见袭击者左摇右晃的模样,当机立断地抬脚,用尽全力的踢向了袭击者的“人中”要害!
“啊啊啊啊啊——”袭击者的惨叫霎时响彻整栋大楼!纵然他被灭火器砸得七荤八素,可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廖小月的这一脚,都是绝对的重击!
西瓜刀铛地落地,袭击者捂住要害蜷缩成了一团。
得救了!麦亦芃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可突然,楼道里竟又传出了一个女人的怒吼!
“你敢打你姥爷!我弄死你!!!”
安全通道里又窜出了个老太太,大脑供血严重不足的麦亦芃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灌在了地上!一声极轻的脆响过后,针刺样的剧痛迅速在胸腔蔓延。
不好!这熟悉的疼痛,是肋骨骨裂了!
不等他的手摸到伤处,老太太已是极凶狠的骑在了他身上!一双枯瘦的手如铁钳般箍住了他的咽喉!几息功夫,他的脸就因缺氧憋到通红。他本能的想挣扎,却怎么也掰不开掐着他脖子的那双手。脑子嗡嗡作响,他要失去意识了!
变化来得太快!
双方已经你来我往的过了好几招,可时间却只过去了几十秒。人没那么快的反应,袭击者惨叫的效果未显现,而被压在地上的麦亦芃已经即将窒息了!
“芃芃!”看着拼命蹬着腿挣扎的麦亦芃,廖小月咬牙爬起,忍着胳膊上的血肉翻飞的痛楚,捡起刚落在地上的灭火器,往老太太的后脑勺上抡了过去。
但老太太显然有了防备,她飞快的侧头,躲开了致命一击。灭火器落在老太太的肩膀上,却没撼动她分毫,反而更激起她的凶性,掐得更用力了!
麦亦芃脸色发紫,已经明显脱力的廖小月,急得咬牙再次举起灭火器。鲜血飞溅在了麦亦芃的手背,烫得他一个激灵。但也是这一下,让他的头脑有了刹那地清明。他用力咬住了舌尖,竭力维持住冷静。因为窒息胡乱扑腾的双手落在了地上,用力的摸索起来。
我的手机!我的手机……
健康警报的声音不够,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大的响动才能获救!
老太太的手指越收越紧,就在灭火器再次落下的瞬间,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骤然在走道里炸响!
呜-哩——呜-哩——呜-哩——
这是此前实验室的师姐们为了防身买的小警报器,分到麦亦芃手里的刚好是个模拟救护车的。这声音不太好恐吓犯罪分子,倒是意外的适合眼下的情况!
极具穿透力的音效连绵,刚躺下的医护人员齐齐一个激灵!瞌睡刹那间不翼而飞!随即,他们听到了救护车音效里夹杂着的呼救声,几乎是本能的向声音源头冲去。好几个人甚至没来得及穿鞋。
麦家对面的门哐当拉开,隔壁的大叔开门探了个头,又火速折回客厅,抄了把椅子冲了出来!楼下约好的保安不明所以,但也寻着声音乘着电梯而来。
双拳难敌四手,掐着麦亦芃的老太太被椅子掀翻在了地上。街坊四邻蜂拥而至,把两个眼生的老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被众人救出来的麦亦芃咳得惊天动地,手环和手机上的健康警报响得对门的急诊科医生头皮发麻!
“卧槽!心率160了!”急诊医生冲着人群嘶吼,“散开!别围着他!打电话给急诊科,派救护车,快!”
“老周!去拿AED和急救箱!速度!”
听到AED,拥有着良好医学素养的邻居们顷刻间作鸟兽散!都要准备自动体外除颤仪了,那绝对是急危重症!
麦亦芃的心率降不下来,他又有心脏病和肺大泡,几个被秦蓁蓁打过招呼的医生跟着肾上腺素飙升的进入抢救模式。皮外伤的廖小月被忽视了个彻底,跌坐在地上,痛得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但也知道比起心脏病来说,她的皮外伤确实算不得什么。只好老老实实的挪到了墙边,等麦亦芃脱险了再找医生帮自己。
小区里发生持刀伤人的恶性事件,保安第一时间报了警。派出所离得不远,接到报警的警察们开车警车,跟在救护车后面乌拉乌拉冲进了小区。甚至十分老道的率先跑到电梯前,帮医护们叫住了电梯。
好在经过无数次实验室爆炸的麦亦芃应对危机的经验着实丰富,当足够的氧气进入肺部时,他的情绪迅速稳定,心跳开始缓缓回落。等到推着担架的医护们出了电梯的时候,他手环上的警报已然没那么急促了。
住对门的急诊科医生捏了把冷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缓和下来。好家伙,刚刚那状况,简直是在鬼门关前晃荡啊!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手铐铐上手腕,被灭火器砸懵的老人终于回过了神,剧烈挣扎起来,“你们凭什么抓我!那是我外孙!我打我外孙,关你们屁事!”
“你们少多管闲事!”被铐上的老太太也跟着帮腔,“我们家务事,不要你们管!”
警察无语,你们故意杀人,居然有脸说家务事?就算咱大清还没亡那会儿,外公也杀不得外孙的好吗!大晚上被迫出外勤的警察听到如此不要脸的宣言,登时火起,索性把人摁到了墙上,省得他精力旺盛的蹦跶个没完。
然而警察也没想到,这个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那么能折腾。人被按在墙上都不消停,居然转过脸去,对着地上的麦亦芃痛骂了起来!
“你麻痹的小兔崽子!”老人挣脱不了警察的束缚,越发疯狂,“你敢报警抓我?我这么大年纪了判不了刑!等我从派出所出来,我弄死你!弄死你!”
警察们:“……”法盲有时候真挺让人糟心的!
氧气面罩扣上脸,麦亦芃彻底清醒。看着被警察摁住,仍旧不停挣扎并骂骂咧咧的两个老人,麦亦芃伸手拿下氧气面罩,在医护们的惊呼声中,不顾那被掐伤的声带,对着两个老人十足嘲讽的一笑。
“我早立好遗嘱了,傻逼!”
老人骂声一滞,随即激动地嘶吼:“不可能!张振勇说你一直在医院住院!你根本不可能立遗嘱!张振勇说了,没有公证的遗嘱没用的!我是招娣的亲爹!她赚的钱该归我!你想独占你妈的遗产,你做梦!”
按着老人的民警神色一肃,随即朝同事使了个眼色,他同事立刻掏出手机,往安全通道那边打电话去了。
麦亦芃嗤笑,懒得跟这人面兽心的老东西解释遗嘱可以申请上门公证的。何况以他父母那遗嘱的严密性,就算他那天跟着父母一起当场死亡,遗产也轮不到郑家那群人渣继承。真当白手起家的郑董事长没长脑吗?
“你骗我!你骗我!”老人见麦亦芃的反应,心下忍不住的发慌,挣扎的更剧烈了,“你根本没立遗嘱!你根本来不及立遗嘱!我要杀了你!要杀了你!!!”
“招娣的钱是我的!是我们家俊宝的!”财帛动人心,按张振勇的说法,郑招娣的家产有好多个亿!想着那以亿为单位的财富很可能拿不到手,老人最后的理智即将崩溃。
“招娣那不孝的贱人!她居然真敢一分钱不留给我们!我要杀了她儿子!杀了她儿子!”
“我死了的话,”听到亲外公大放厥词的麦亦芃轻笑:“所有遗产全部上交国家。你们有种,找国家要去吧!”
说毕,把氧气面罩重新扣回脸上,疲倦的闭上眼,彻底把人无视了。
第28章 转病房
长洲分院特需病房。
麦亦芃靠在床头,怔怔的望着看护间的方向,发起了呆。长洲分院因建在郊区,占地宽广,病房设计要比市区内的要豪华得多。
因此麦亦芃的病房实际上有两道门,第一道门类似居民楼的入户花园,避免走廊上的人能直接看到病房内。穿过“入户花园”才是如同酒店般的设置,进门先是干湿分离的卫生间,再有个小厨房,最后才是敞亮的大病房。
而“入户花园”的角落里,摆上一张小床,便成为了保姆们专用的看护间。
事实上特需病房每个房间都有专属护士,但搁不住土豪们有钱任性,他们之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不习惯陌生的护士,就是喜欢带着已经培养出默契的保姆,有条件的医院当然不好拒绝。何况病房很多时候,也是有钱人家展现亲情孝道的场所,那看护间更是刚需了。
而现在睡在麦亦芃病房看护间的,正是因失血过多昏睡过去的廖小月。
昨天夜里的一场袭击,麦亦芃看着冷静,其实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兵荒马乱的急救过后,穿着睡衣拖鞋的秦蓁蓁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冲到了医院,抱着脱险的麦亦芃嚎啕大哭。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医生把廖小月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清创缝合完毕,秦蓁蓁才强迫自己安稳下来,把两个孩子分别送进了条件最好的特需病房。
上了麻药的廖小月在疲倦下很快睡去,可醒着时还能从容安抚秦蓁蓁的麦亦芃,睡下之后却是接连噩梦。父母和廖小月浑身浴血的景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半梦半醒时,更是分不清父母与廖小月到底是生还是死。
愧疚与恐惧交织成网,监控心率与呼吸频率的仪器不停的发出警报。守在病床前的秦蓁蓁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把麦亦芃叫醒。而意识不甚清醒的麦亦芃醒来后,又总是下意识的找廖小月。
他害怕自己的大意连累了廖小月,害怕秦蓁蓁为了稳住自己的情绪报喜不报忧。廖小月独自抵抗了持刀歹徒那么久,流了那么多血,她真的还活着吗?
最让麦亦芃不安的是,明明就在昨天傍晚,廖小月还特意提醒过他安全问题,建议他找个保镖。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他觉得廖小月电视看多了,还在那里笑话明星的保镖只有排场,毫无用处。
可现实却是,他外公持刀砍过来时,身边但凡有两个普通男人,都不至于让廖小月受那么重的伤!
后悔的情绪沉甸甸的砸在心底,要不是医护们拦着,他都恨不得拖个椅子守去隔壁病房。
几次三番后,经验丰富的护士长果断的打电话把精神科的主任喊了过来。又是一顿诊治,精神科主任和心内胸外的医生们经过商讨,发现麦亦芃应激反应比原本的病情更重,且隔壁廖小月只是皮外伤,在医生眼里全是小事。
于是一致决定,在隔壁支个床,把麦亦芃扔过去。让他自己亲眼看着廖小月的心电监护,先把应激反应消解了再说。
然后被吵醒的廖小月:“……”
她一皮外伤,折腾个什么劲儿?跟歹徒殊死搏斗那么久,她累得要死。不趁着麻药药效未过赶紧睡觉,等麻药过了痛得睡不着了再来头痛吗?
何况她昨晚入院时,就挺反对开两间病房的。特需病房多贵啊,一晚上好几千呢。这钱直接打她账户上不行吗?
现在麦亦芃既然出现了严重的应激反应,要看着她才能缓解。那还浪费间病房做什么?因此,把勤俭节约刻到骨子里的她理所当然的道:“我去芃芃房间里的看护床上睡。他靠在床上时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我的头。”
“那怎么行?你伤得那么重,看护床不好睡的。”秦蓁蓁当然不肯,廖小月可是肉身挡刀救了麦亦芃的大恩人。他们家不好好供着,把人丢去看护床上,怕不是得被友人鄙视一辈子。
“秦姨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啊——”廖小月拖着长音,挤眉弄眼的道,“那把特需病房的住院费折算成奖金给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