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穿高跟鞋——谢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13 14:32:28

  虽知她喜形于色的外向性格,突来的拥抱还是令夏翰青身体略微一僵,他低叱道:「瞧妳一身都是汗!」
  「噢……」范柔也不觉尴尬,笑着缩手,高兴不已地端详他,才几秒,发觉了不对劲,搔首困惑道:「欸?我们今天不是约晚上吗?是我记错了吗?」
  他颔首,「没记错,我晚上临时有约,所以寻空档来了,妳下午不是没课?」
  她用力点头,眼珠子转了转,又笑,「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冲个澡。」
  望着她雀跃走开的背影,他内心非但未起一丝烦躁,反倒因履约踏实了起来。他对自己的心绪转变有些讶异,见她不是只是他的例行事项之一吗?他甚至得拨冗出门且不会有任何帐面上的利益,他是怎么了?
  回想起那一天,那天范柔在他的沙发上睡了六小时,醒转时已华灯初上。
  他对着那双再度清澈的小狗圆眼,平静说出他反覆思量的决定:「以后,妳不必这么麻烦来公司打卡上班了,好好去上妳的课吧。妳既对我坦承,我也会对妳说话算话;妳想经常见我,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总抽得出空见到对方的。但是范柔,我愿意对妳像对小萝一样,妳能接受我只能是你大哥的事实吗?」
  那双圆眼目不转睛瞪着他,像没听明白,眨了又眨,眨了又眨,最后她揉揉眼,唇角翘起,脸蛋泛起了促狭的笑,「不要害怕,我不是黑道。」
  「我不害怕。」
  「那也不要为难,我不会强迫你。」
  「你强迫不了我。」
  「看到我会令你不开心吗?」
  「不会。我不常笑不表示我讨厌妳。」
  「好!那就一言为定。我不再去公司,我们时不时抽空见面,你若必须出差,告诉我一声就好,不用勉强。你只是我大哥,不会是我的情人,你说的我都接受,这样行吗?」她干脆地伸出小指准备和他打勾勾。
  他笑着伸出手,却只是在她颊上轻捏了一下,因为他的心无端柔软了一角。
  就这样,他开始履行他的承诺,让她经常见到他。
  他习惯晨起,她便配合他,相约一块吃早餐。时间不长,一小时左右,多半她说话,他倾听;她询问,他回答。
  话说开了,夏翰青不再心有罣碍,脸庞线条柔和了,笑容也随之释放。而范柔呢?她在他面前依旧不拘小节,甚至更为随心所欲。
  或许是太早起,她似乎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清醒,刚见他时总素着一张脸,垂头耷耳的,一头长髮披散在肩背,恤衫像是信手抓来套上身的,剪裁也不知哪里不对劲,衣角左右不对称,小蛮腰若隐若现,下身不是短到近乎大腿根的短裤,就是长度不遑多让的网球裙,好似多一寸布料遮盖肌肤就会让她热到冒汗。
  夏翰青不论何时出现,衣着永远一丝不苟,对于范柔的随性很不以为然,也不管冒犯与否,立即表示意见:「妳出门前怎么不打理一下呢?」
  范柔懒洋洋应了一声,脸上浮现一朵惺忪迷濛的笑,「你觉得我邋遢吗?」
  「不然呢?」他兴叹一声。
  「那不正好,你就不会爱上我了。」说完带点傻气地笑起来。
  在他哑然之际,她仰头喝完一杯果汁,获得了精力,眼皮至此才完全撑开。精神一振后,她开始抓起餐具大快朵颐,自顾自和他交换盘子里的菜色。
  几次面见都如此,想来改也改不了,他遂由她去,不再起意干涉。
  他习于独处、安静思考,这么高频率见一个人原该感觉不耐,尤其她说话率直,毫不婉转,几度令他结舌,无言以对;可接下来到公司后,心情奇异地未受干扰,甚至莫名感到一日之始的轻松愉悦。
  今天原是与她约定晚上,上午勐然想起半个月前安排的重要约会,本该取消和范柔的口头承诺,毕竟只是例行见面,她绝不会有微言,但……他几经思索,擅自将约会时段挪至没有会议的下午,打算赴约。
  范柔没让他久等,十分钟不到人即出现了,换了一身轻便休闲装,身上散发着沐浴精的香气,一头浓髮半湿半干垂在肩上,显然匆促吹整一下就来找他。
  他抓起她一绺髮尾捻在手上,皱起眉头,「为什么不好好吹干呢?小心犯头疼。」
  「天气不冷没关系的,我们走吧。」她咧嘴开心地笑,迫不及待拉起他的手臂朝外走。
  是不想多浪费一分一秒吧?这么想着,他趁上阶之际,轻轻挣脱了她的手。
  范柔不以为意,一路上不管上车、下车,到了餐馆,点菜、等待,始终喜笑颜开,心情高亢。为了节省时间,两人挑了普通的简餐店用餐。套餐一上桌,她不由分说把他餐盘上他绝不会动筷的小菜挑到自己盘子里,再将自己的一道讨喜菜色交换给他,动作极其自然流畅,彷彿彼此已有长期默契。
  夏翰青感到不可思议。认识至今,他们共餐次数不算多,她却仔细记下了他吃食的偏好;她并不挑食,最后照例把他留在盘中不合胃口咬了一半的肉片或避吃的菜餚全都下腹。
  这阵子两人相约共餐,范柔都表现出这种习惯,他忍不住纳闷起来,她这是唯独面对他时的用餐习惯,抑或一视同仁对朋友皆如此?难道她不知道她这些动作隐含的那股亲密劲代表了什么?
  「斐青也不吃茄子和羊肉妳知道吗?」他澹然探问。
  「真的吗?」她面露讶异,懞然不知,「难怪你们是兄弟。我看他头好壮壮,胃口大得很,有一次我和他们业务部一起去吃火锅吃到饱,他和小林两个人比赛,起码各吃了五盘肉以上,简直跟猪差不多,怎么看也不像会挑食啊。」这番话间接答覆了他的疑问,她和其他男人相处时极为粗线条,细腻的心思并未用上。
  可头好壮壮?跟猪差不多?她对别的男人没上心这一点让他莫名安心,但这两句评语简直粗鲁又缺乏眼光!他深不以为然,眉一挑说道:「没有人这样形容过斐青,他从小就长得出色,不同阶段都有人找过他进娱乐圈,都被我父亲回绝了。」
  「噢……嗯……」她一听,脑袋歪向左侧,又歪向右边,冷不防脱口而出:「说到长相这回事,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到现在为止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就是小萝的丈夫殷桥了,不过那又怎样呢?小萝当初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殷桥若是没下过功夫,小萝不会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的。」
  话方落,夏翰青面色丕变,直勾勾看住范柔;四目交接,她坦然迎视他。
  他双目轮廓生得精致秀气,探出的目光却经常凌厉有余,她似是打定主意不闪避,眼睛张得又圆又大,让他一目了然看透她的心思。
  「妳见过殷桥?」他该想到的,她若和夏萝青仍有联繫,怎会没见过殷桥?
  「当然见过。」她笑颜清朗,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我和小萝住在木栅那个公寓期间就见过他了,他当时追小萝,老送吃的东西来。倒是你,我在公寓大门口见过你和小萝说话,你没注意到我。」
  「妳也住在那栋公寓里?」他一阵惊愕。
  「是啊,各自不同大学毕业后,我们四个女生分租一间公寓。」她继续说着,「后来小萝婚礼上我又看到了你,你当时还是没注意到我。」
  这个范柔,到底和他擦肩而过几回?她对他又了解多少?她闭口不提他和妹妹之间的恩怨,是心有定见还是认为无关宏旨?
  他垂目敛去眼中锋芒,柔声道:「范柔,妳对我有什么看法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没有。」她答得相当明快。
  「那为什么没听妳提过殷桥?」
  「因为不重要啊!」
  「……」他眼微缩,不解其意。「对妳来说,我做过什么都不重要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两手托腮,丰唇被挤得嘟起,说起话来有点童腔,眼底异常清澄。「我听过你们之间的事,就算有人说你为了夺爱之恨惩罚殷桥,不惜把妹妹介绍给他,要让他尝到苦头,那又怎样?他们不明白,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为了小萝做过些什么,有些事可能连小萝都不谅解,我可是很清楚,因为我曾经是受害者啊。你既然决定对殷桥这么做,就一定有你的盘算,最了解殷桥和小萝的是你不是吗?你一心一意想要小萝好,他们现在的结果不正是你的初衷吗?就算我猜错好了,你当初的确有私心;就算他们俩最后相爱了是歪打正着,我也无所谓。我跟你说过啦,我就是有爱屋及乌的习惯,好的喜欢上了,其它就算坏的也一併喜欢;你要是不小心杀了人,我一定只想着帮你毁尸灭迹。所以,殷桥怎么想,小萝怎么想并不重要,我倒觉得有件事比这些严重多了──我身上真的有保护色吧?」
  「唔?」他错愕地瞪眼。
  「不管我在你面前晃了几次,你都没有印象啊!小萝婚礼上我故意撞了你,把红酒洒在你衬衫上,下一次再遇上你,你还是视而不见地在我面前走过,你说我是不是有完美的保护色啊?」
  他听完没作声,眼神出乎意料地释出了几许暖意。不久,他抓住她两只托腮手腕在桌面交放,与她面对面,低声道:「不必在这问题上打转,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和我无关的人不会多瞧一眼付出无谓心神;以前记不住妳,现在和以后记住不就行了?」
  「……」她愣愣看着他。
  「至于我和殷桥的事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是存在的事实我改变不了,也不会浪费时间去追悔。殷桥怎么想我不在意,小萝选择和他在一起是便宜他了,但这就是殷桥的人生不是吗?」
  她低眸想了想,半晌,眼波乍亮,声音有一丝亢奋,「殷家和夏家有很深的利益关系,你却坚持不和殷桥讲和,这不像你的务实作风,你是不是……想让殷桥永远芒刺在背,不会背叛小萝?」
  他眼瞳闪过一抹异光,与她默对了几秒,然后撇开脸,勾起唇笑道:「妳真多别人没有的心思!这话别对外胡说,也别对小萝说。我们走吧,不是还要看电影吗?」
  他成功偏转了她的注意力,她眉眼马上漾起了欢喜的笑纹,「我刚上网查了时间,下一场还有半小时,赶得上的。」
  不过是履行他久远前立下的陪她看电影的诺言,他的愉悦程度自不及她一半,电影片种、场次他皆不在意,由她全权决定。当然,如果能避开风花雪月的爱情片是最好,不怕犯尴尬,他着实不想被催眠,就算全程心不在焉也不能失态。
  结果,范柔选择了恐怖片,他过去几乎不太接触的片种。
  「没事把自己搞得提心吊胆到底是为什么?」他纠起眉心问。
  「刺激嘛!」她理直气壮,附加笑得意味深长。
  「那好,妳爱看我没意见,可待会不准尖叫,我怕吵。」他下了但书。
  他自认有些无理,然而寻找刺激不是他的嗜好,他工作之余嚮往的是宁静,像这般刻意让自己魂飞魄散根本是自找罪受,没想到范柔竟爱这一味。
  待进了场,落了座,夏翰青感到有些不对劲。开场十分钟后,他终于察觉了不对劲之处,放眼望去,全场观众在座的屈指可数,至少他俩前后左右皆无人;想来是上班上学非假日时段,有闲捧场的人仅零星几位。
  人少,暗黑,光影幢幢,加深了不安因素。再无兴致,坐在位子上也无法不盯着萤幕瞧;一旦瞧了,引人入胜的叙事手法旋即牵引了注意力;注意力一旦集中,强大的特效和诡谲的音效极为精准地撞击五感,周身寒毛直竖。
  他未料观看到一场情节出人意表的惊悚电影,他表面隐忍功夫好,即使心暗暗漏跳好几拍,还能僵坐在椅座上没有挪动半分。身边的范柔很安静,从开场就没发出声响,乖顺地「遵守」他下的但书,不尖叫,也不遮眼,默默朝夏翰青右手擎着的爆米花盒捻一把塞进嘴里。
  他难得进影院,却尝到了如坐针毡的滋味。他没有自虐的习惯,准备寻找离席的时机。范柔还是静悄悄,只听见细微的咬嚼爆米花的声响,和饮料灌进喉咙的咕噜声,显然她尚有吃的闲情。
  撑持了约半个小时,他手上的爆米花盒忽然被拿开了,他瞥向范柔,她抿嘴一笑,凑近他耳语:「你把半盒爆米花都给洒掉了,还是我来拿吧。」声调揶揄,甚至有压抑的笑意。
  他微低首往下探,大腿上果然有不少沾黏的爆米花粒,鞋底也好像踩上了异物,他反应有这么强烈吗?
  吸了口气,咬咬牙,他打消了离座念头,持续心理奋战下去。
  空掉的手掌悬虚没多久,五只纤指无预警钻进他手心,轻轻握住他。他心头一颤,直觉想抽离,念头才一秒,随即发现自己的指尖如此凉冷,对方的手指如此干爽温暖,在碰触的同时把暖意渡给了他,也把观影的不安抚平。
  两手交握意外地感受良好,他暗恼自己竟需要她的抚触,起先犹豫不动,不久,手指彷彿有了自己的意志,慢慢缩起,回握住那股暖源,彼此的掌心因而紧紧胶合。在暗黑中,他继续盯着萤幕,掌心的暖意往其它地方传送,他僵直的背嵴慢慢松弛,靠向了椅背。
  十指紧扣的手直到电影结束才分开。前后走出电影院,在明亮处,夏翰青回头俯看泰然自若的范柔,神情古怪地问:「觉得如何?」
  「还好,没想像中厉害。」她耸肩。
  「……」他微愕。她到底经过了多少恐怖片的洗礼才能这般气定神闲?「刚才冒犯了。」不得不提。
  「冒犯?哪儿冒犯了?」她满脸不解。
  「我指的是刚才握妳的手──」
  「握手?没有啊,我右手拿着爆米花,左手一直都放膝盖上,很乖的,没偷吃你豆腐喔。」她举起无辜的左手。「你握的是谁的手啊?」
  「妳──」他一脸惊色,当场僵立,低头审视自己的右手。
  本来抿着嘴的范柔,忽地咧嘴纵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几不可支。
  夏翰青见状,蓦然醒觉上了范柔的当,面色一沉,掉头就走。她立即追上去,勾住他臂肘,「别生气嘛!玩一玩有什么关系?」
  「妳找别人玩去。」他不领情,奋臂一甩。她竟敢玩他!
  「别这样,看在人家借你握手壮胆的分上,你就息怒嘛!」她攀藤一样缠上去不放,索性两手一起使劲攥住他右掌。
  「是这样吗?我看今天选这部片是有人想从中谋福利吧。」他怏怏不乐斜睨她,这次没再甩开她,他最忌讳在街边拉扯。
  「怎么这样讲!我哪知道你胆子小啊?我手借给你还要担心你误会哩。」
  他恼意连连,但见她笑嘻嘻乐开怀,一时又斥责不下去。心念一转,正色道:「今天玩够了,妳回去吧,我还有事。」
  「噢……」她抬起他手腕看錶上时间,笑意瞬时消失,垂眉丧气地退后一步。「好吧,你约会时间到了,快去吧,别让人家女生等了。」
  「谁告诉妳我要约会的?」他倏地抬眉。这个范柔,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吗?
  「要是应酬的饭局,你一定不会忘,陈祕书也会提醒你;只有私人的约会你才有可能忘了写在行事历上,或者不想让陈祕书知道,所以今天才临时改了我们的见面时间,不是吗?」她不很起劲地答覆,圆脸写满失望。她没说出来的是,就像上次约会一样,他赴约前面无喜色,彷彿在执行不得不然的公务,若不是配合安排又会是什么?不管了,她连当他的相亲对象都没资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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