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藏匿在他体内的诅咒力量经过艰难驯化，早已成为了他的有力武器。
就像当初姜醒教给他的，既然这些东西散不去，何不试着为他所用？
黎愠展开手，驱使这股强大的力量冲击过去。
若是能在这里解决人类之神，那么整个生活区就能安全了。
然而。
这股力量轻而易举就被肉球吸收，好像无事发生。
反观瞿白，清澈好看的眼眸充斥起了红血丝。
他更加用力撞击头部，艰涩启口：“住……住手！”
【妈妈。 】
那个稚嫩的声音喊得更凄厉了。
【妈妈。 】
【我疼。 】
瞿白让黎愠赶紧住手：“没用的！你这样只会让他变得越来越暴躁！”
黎愠缓缓垂下手，看了一眼花煜后，一把将瞿白从地上揪起来。
殷红的双眸释放着寒意：“你们为什么会在养这个东西？”
瞿白敛目，头疼得他都抬不起眼，往日春风和煦的小老板，如今脆弱得好像一个易碎的人偶。
“因为我们和化奴一样……是无异能者。”
说实话，瞿白现在都还没有接受这样的身份，更接受不了浅水湾世世代代都在孵化这个暴乱之源。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残忍的发生了。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瞿墨痛苦而无动于衷，只能接下这个孵化任务。
“我们幸运的没有注射动物基因，保持着人类的样子，但我们和化奴是一样的……”瞿白简单说明了情况。
突然，他听见黎愠开口。
能听出来男人隐忍着怒气。
“那姜醒知道你们在养这个东西吗？”男人的眼眸更红了几分。
瞿白轻笑了一声：“她肯定不知道啊。”
如果姜醒知道浅水湾就是霍乱的源头，应该就不会让飞艇来送他们安全离开了。
黎愠怒意更甚：“你们骗了她？”
对于这个问题，瞿白不想解释。
只是有气无力地扯了下唇角。
虽然他和瞿墨也是才知道这件事，但结果是一样的，姜醒特意要来一艘飞艇护浅水湾安全，但浅水湾却瞒了她很多。
瞿白百口莫辩，只是劝黎愠不要冲动：“你现在杀了我也没用，没有了意识囚牢，这个东西会瞬间降临。”
“留着我，人类还有三天的时间可做准备。”
黎愠盯他几秒，没有松开他的意思：“我凭什么信你？”
瞿白看他一眼，视线慢慢下移到男人的这只手上。
骨节分明，修长好看，但是遍布了血迹。
“因为我会坚定的站在姜醒这一边。”
哪怕他是无异能者，哪怕他和化奴是一个阵营，但是姜醒站在哪边，他就会毫不犹豫站在哪边。
黎愠的眼眸闪了闪，沉默。
瞿白像是早有察觉，冷笑问他：“你身上的血，是她的？”
黎愠无话可说：“……”
瞿白露出一个嚣张的笑。
温润如玉的男生突然变得乖张起来，好像得知姜醒的死讯之后，他就不受控制了。
他坐在地上，两手撑着地，衬衫凌乱散开也没有想要整理的意思。
就那么嚣张地，愤怒地，悲伤地盯着黎愠。
“你没有保护好她，对不对？”
他能够看出黎愠的哀伤，也正因为如此，他能猜想到姜醒很有可能就是在黎愠面前坠亡的。
“……”
黎愠低垂下头，闭眼缓了缓。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慢慢松开手，给瞿白丢下一个手环：“随时报告祂的孵化情况。”
瞿白嗤笑一声，男人的回避可以说一目了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气黎愠还是在气自己，更不知道大脑和心脏哪里更痛一些。
黎愠离开后，他像是失了全身力气，重重地跌倒在地。
**
警局外，街道一片狼藉。
沉幽靠坐在广场的椅子上，看着几个警员和居民们纠缠，乱成一团。
“我们说不定马上就要死了诶！你们还管我们手里的东西是哪里来的！”有人不满警员的管束，“你们警署那么厉害，怎么不敢管天宫区的那些人呢？”
“有本事你去天上抓那些人啊！他们带走的东西可比我们拿的多得多了！“
“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就是就是！”
暴乱面前，毫无秩序可言。
温廷抱着满满一大包咖啡面包回来，手里提着几袋巧克力酱，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沉幽看他一眼，接过：“那家老板也不干了？”
温廷坐在她旁边：“嗯，因为是老顾客就全都塞给我了，我也没白拿，把随身携带的几只药剂送给她了。”
沉幽淡淡哦了一声，拿起一个咖啡面包就咬。
“你也尝尝，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她边嚼边说。
温廷没推辞，剥开面包的包装纸袋也吃了起来。
他不是很喜欢甜食，但听说甜味可以让人心情愉悦。
两人就这么临街坐着安静啃面包，与乱七八糟的人群拉出一个鲜明的对比。
温廷注意到沉幽一直在开着数据眼，便问：“老大，在想什么呢？”
沉幽看着天空：“在分析那位姜指挥官死亡的几率。”
温廷被面包噎了一口，撇嘴：“老大，不是吧，你还真觉得姜指挥官坠楼下来能活着？”
他忍不住吐槽，“就先别说坠楼了，你那一枪子弹下去也够戗啊。”
处决枪直接破开心脏，钢筋铁骨也得死翘翘了。
沉幽白他一眼：“我那是手下留情的好不好。”当时她展开了数据眼，有分寸的。
温廷低头咬面包：“……我是没看出来。”他就感觉自家老大要弄死姜指挥官。
“嘶，你小子……”沉幽忍不住扬起手，温廷条件反射拿起面包就挡。
两人这样的动作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但沉幽的这一巴掌始终没有落下过。
温廷嘿嘿笑，拿了一个面包塞进她那只扬起的手里：“老大，吃面包，心情好。”
“……”沉幽嫌弃往旁边坐坐，还是坚信一个道理，“姜醒主动让我们杀了她，不可能没有准备。”
温廷啃面包：“要是姜指挥官真的活下来了，那她就是我的神。”
沉幽哼了一声：“神？我看是恶鬼差不多。”
恶到地狱都不敢收的那种。
第101章
一辆黑色轿车突然驶来，停在沈幽和温廷的面前。
两人正在分析姜醒存活的可能性，视线就被这辆车阻挡。
男人从驾驶室推开门，高挑修长的身体出现在沈幽面前时，她愣了一下。
“你没上飞艇？”她嚼着面包问道。
黎愠偏了偏头，长发落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走？”
姜醒最终是落在这片土地上的，他不可能离开。
时间紧急，黎愠抓紧告诉沉幽今晚得到的重要信息，包括人类之神的孵化期限只有三天。
沉幽消化了一下：“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三天时间进行防御准备？”
黎愠点头：“异洞调查机构会配合警署合作维护治安，不能大敌当前自乱阵脚。”
沉幽明白：“我会尽快再做一次直播公报安抚民众情绪，将可以用的异能者统筹起来进行统一调配。”
“毕竟这次不是一个人的战争，是所有异能者的。”
……
黎愠回到异洞调查机构。
整个机构还在有条不紊的运营着。
几分钟前，机构接到了B级异洞的警示，各位调查官已经全副武装奔赴现场。
这个地方还在艰难中维持着秩序，公职人员无一缺席。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楼底的那滩血，以及旁边不知何时放着的几朵白菊。
黎愠带着一身血走进去，不免受到很多眼神的打量。
姜醒在机构的这些年，讨厌她招摇的人多，但心底佩服她的人也多。
得知黎愠杀死了姜醒，机构的人都很难消化这种震惊。
这些眼神注视一直持续到调查部门。
黎愠推开何松涛的办公室，发现技术部长贺梅也在里面。
贺梅一见他来就笑：“看，我就说我们黎指挥官很快就会来这里的。”她的直觉推演从无错误。
谈起正事，何松涛的气质也变得专业起来：“说吧，你想让机构怎么配合？”
聪明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全民皆兵的战役，被遗落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没有一个能独善其身。
现在人类要做的，就是放下所有阶级芥蒂，全力迎战即将到来的末日。
*
*
两天的时间，警署和异洞调查机构合作维持城市治安，重新恢复了一个相对平稳的秩序。
沉幽从警署的资料库深处找到了十五年前的一个简短视频，只有几秒钟，但却是当时唯一记录了暴乱情况的资料。
她按下播放键，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非常刺耳。
十五年前雏鸟系统的技术已经成熟，能够引起这样的杂音，说明当时人类之神的磁场是盖过雏鸟的。
画面显示是在一个高塔顶层，看位置是异洞调查机构大楼的上方，可以俯瞰附近区域。
因为那次人类之神是突然降临的，毫无预兆。可以看见当时的街道乱成一片，并且要高过这次的混乱，人踩人人挤人。
空气仿佛在抽动，建筑物扭曲片刻便又再度回形，盯久了就会产生一种头晕目眩的恶心感。
摄像头的位置已经很高，但在拍摄到那个模糊不清的巨大黑影时，还是觉得渺小。
拍摄到黑影的时间很短，恐怕不到一秒，然后整个画面就陷入了黑暗。
沉幽光是反复观看这几秒钟的视频，都感觉到窒息不适，不得不给自己注射一针精神类药剂。
温廷担忧走来，顺手按灭屏幕：“老大，你没事吧？”
沉幽闭眼缓了缓：“感觉像是展开了一个高级异洞……”
很像之前火锅店那种内缩型的异洞，污染者通过声音、气息、形象等都可以污染到其他人。
她已经将视频传给黎愠，看看这位指挥官给出的结论会不会与自己一样。
此时黎愠刚到浅水湾，将一些止痛剂和止血药剂交给花煜。
“因为要保证他清醒，不能给他注射镇静类药剂昏睡，这些止痛剂给他都用了吧。”他看过瞿白头疼欲裂的样子，只能这样缓解。
花煜点头。
经过两天的治疗，他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只是断了舌头不能说话。
黎愠回到车里，打开沉幽刚刚传过来的视频，眉头微蹙看完后旋即打去电话。
“感觉符合异洞的规律。”
男人平视着前方，驾车起步，“如果将人类之神的降临想象为一个内缩型异洞的展开，那么按照异洞的解决逻辑，将祂爆破是唯一的方法。”
沉幽兴奋地叫了一声：“让人类爆破神，想想还是挺激动的。”
关键就是，要怎么才能爆破这个巨大的家伙。
根据资料反应的情况，他们连光是看视频都能被精神污染，更不用说直视本尊。
黎愠加大油门，准备尽快赶回警署和沈幽商议接下来的部署情况。
突然间，空荡的街道上跑出来一个小女孩，在努力向他挥手。
“有事吗？”男人将车平稳停在女孩面前，放下车窗。
女孩嗦着棒棒糖，递来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喏，给你的。”
黎愠愣了一下，狐疑接过：“给我？”
女孩认真点头：“长头发，耳朵戴着红宝石，很漂亮的哥哥。”说着，她再度点头，“就是你。”
黎愠皱了下眉，展开纸条。
下一秒。
他瞳孔微缩。
“这张纸条是谁给你的？”男人的声音带着颤，抬眸时，发现小女孩早就不知去向。
……
小女孩甩开了男人，一蹦一跳嗦着棒棒糖往垃圾站的方向跑。
神秘的大姐姐告诉她，不要告诉任何人她在哪里，因为这是一个有趣的捉迷藏游戏。
瑶瑶玩得很认真，确认那位长发的大哥哥没有跟上来，才跑进垃圾山上和大姐姐汇合。
“已经交给那个漂亮的大哥哥了。”瑶瑶灵活的双手双脚同用，从垃圾山的底部爬到山巅。
这两天大姐姐都保持藏在垃圾堆中，只露出一张脸。
听见女孩任务已经完成，一条肉乎乎的触手尖尖卷起一支药剂递给她：“喏，这是奖励。”
瑶瑶有点失望，因为小朋友比较期待的是棒棒糖。
但她还是将药剂妥帖放进了包包里，因为带回去妈妈会高兴。
姜醒笑笑：“我身上只有两颗棒棒糖。”
还是那夜临走之前岳团放在她口袋里的，后来高处坠落下来，糖块出现了一些裂痕，但勉强还能吃。
瑶瑶说着没关系，转身坐在旁边的小垫子上，安静看着这片垃圾山。
从有记忆开始，很多时间她都是从这里度过的，像免费的宝藏山一样，她很喜欢这里。
可是妈妈却说最近暂时不用来了。
“那天有穿着制服的人来到我家，给我们送了很多东西。”
瑶瑶提到这个还觉得神奇，因为妈妈以前总是告诉她，要离这些穿制服的越远越好，想不到这些人却主动上门。
那些人给了他们一大个物资包，里面包含五天的食物、药剂还有防护服。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好东西，不是那种破了坏了的东西，是全新的。”瑶瑶津津有味跟姜醒说着。
瑶瑶的妈妈激动坏了，这下他们就不用再来垃圾山寻找过期的药剂保命了。
而且生活区展开了特殊救济区域，废弃区的居民如果愿意，可以暂时住在这里。
于是瑶瑶和妈妈也搬到了生活区。
越来越像做梦了，妈妈跟她说过，这里可是有钱人才能居住的城市。
姜醒听着勾了下唇，看来黎愠和沈幽稳住了这次的局面，每个人有了必须的物资，就大大减少了日常暴乱的可能。
人群安稳下来才能积极筹备，全力应对即将到来的灾难。
瑶瑶嚼着糖块，吃完之后她也要回家了：“妈妈说明天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必须要穿着防护服躲在家里，大姐姐，你不回家吗？”
姜醒闭上眼休息：“我没有家。”
她在天宫区、生活区和废弃区都有住过的地方，但没有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