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种感觉就是出现了，并且她确定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
“妈妈，我饿。”
女人听见女儿也说了这样的话。
房间太黑，女人低头时都找不到瑶瑶的眼睛。人在置身于黑暗的时候，大脑会出现很多莫名其妙的想象力，这般低头看着黑暗，她感觉自己抱着的不是女儿，而是一个十分美味可口的食物。
只用咬一口，这种慌张的饥饿感就能抑制。
“妈妈，我饿。”女人又听见了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娇滴滴的，仔细听去似乎不是瑶瑶发出来的，但是就充斥在她耳边。
是谁在叫她？女人思绪猛地抽离，脊背发凉，低头问怀里的女儿：“是你在叫妈妈吗？”
怀中的女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又说：“妈妈，我饿。”
好像就在等女人说出那句话，饿了就快吃吧。
女人牙齿在打颤，她怀疑自己抱着的不是自己的女儿，但是什么，她不知道，理智告诉她不要仔细去看。
可能是一张恐怖的脸？她不敢去探究，更不敢回复这个声音。
不能说话不能说话不能说话……
女人一直在脑中警示自己，因为最近的安全规则她已经烂熟于心，不能去看奇怪的东西，不能去听奇怪的声音，更不能去回应奇怪的话。
她拿起手边的药剂，这是治疗精神污染的良药。
“妈妈，我饿。”
女儿就在怀里重复着这句话，小嗓音委屈极了。
“妈妈，我好饿啊。”
女人脑中筑起的防御墙开始瓦解，因为她侥幸的想到了一个问题——万一真的是她的女儿瑶瑶在喊她呢？可能孩子真的是饿了。
也许是她精神过于紧张了，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的，旁边就有一个食物包，拿给孩子就好了。
或者她也可以和孩子一人一半。
女人也很饿啊，饿得烦躁起来，手里摸到的精神药剂被她换成了食物，然后一分两半塞给了怀中的女儿。
“妈妈，我饿。”
这次女人可以回复她了：“饿就快吃吧。”
说完这句话，女人就打开防护服的进食开关，往嘴里塞食物，机械式的进行咀嚼，她尝不到什么味道，就是一心想填满这该死的饥饿感。
手里的食物吃完了，她也继续往下咬，似乎只有不断往腹部填满东西才能够满足。
嘎吱嘎吱嘎吱，她的牙齿在跟防护服较劲，同时也是在跟防护服里面的手指头较劲。
防护服采用特殊材质制造，轻易咬不烂，但是女人还在大力的进行咀嚼。
好疼，好疼啊，停下来！
女人边哭边使劲咬着自己的手指，脆弱的人类手指经不起牙齿的反复啃食，防护服里面已经是鲜血淋漓。
在痛感和饥饿感同时叫嚣起来的时候，你无法做到同时满足，只能尽量满足一边。
这种诡异的饥饿感让她不断进行自我啃食，然后唇角也在越翘越高，越来越夸张。
如果这时有光，就会看见这座城市共同出现了一个极其恐怖且疯狂的情况。
很多人都在进行着自我啃食，像狂欢的异教徒，无比兴奋地迎接这位人类之神的降临。
……
“师父，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师父？”市中心的指挥塔上，黎愠在试图联系独自前往浅水湾的姜醒。
从姜醒回应人类之神那句话之后，手环中就仅剩下了滋滋啦啦的电流声，连雏鸟都没有办法进行修正。
整个生活区都展开了绝对领域，污染展开得范围太广，只能反过来展开绝对领域护住这片固定的区域。
黎愠还没有能看见人类之神的真容，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见整片区域都处在阴影之中。
人类之神的身躯实在庞大，出现的那一瞬，黑夜便骤然降临了。
异洞调查机构和警署人员全部都布局分散，只能通过内部通讯联系，他又联系沉幽：“那边怎么样？”
因为确定了人类之神降临的方位，在那附近都进行了各种武器的爆破安装，尽量拖慢人类之神靠近生活区的脚步。
沉幽和温郁负责在废弃区进行第一轮攻击，他们在其中一个坦克装甲车里指挥炮弹的发射。
他们此时离得人类之神最近，感受到空气在发出诡异的震动。
防护服传递过来的触感都能清晰感受到，空气好似化作了细小的刀片，稍不注意就是一道细微的伤口。
电话接通时全都是激烈的炮火声，鲜能听清说话。
沉幽只能尽量汇报：“出现了意外！装甲车只开启了三分之一！”
原因她非常清楚，就是这种自上而下浓浓的窒息感。很多人开始呼吸不畅，抖如筛糠，能够开火的那几辆装甲车操作者基本都是调查官。
不得不说，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人来做，至少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分配给几位警署人员的装甲车从头至尾都呈熄火状态，他们的精神力不比调查官，很有可能已经产生了精神污染。
突然——
轰隆一声巨响！
要比装甲车炮弹威力将近大十倍的炮弹在人类之神的脚部爆裂开来。
一阵急速的耳鸣过后，又是一阵巨大的爆炸发生。
沉幽看着外面的爆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手环突然响起震动接通了一个未知来电。
“想不到这玩意儿放了十五年还能用……”电话那边最先传来一声男人的低笑。
沉幽听出来是那天来警署帮忙的男人，没有透露名字。
隐蔽的关卡操控室里，乔絮叼着一根烟让沉幽找几个人开车过来：“直接来第一关卡的操控室，这里藏着的东西可比你们手里的好用。”
十五年前为了阻止那场暴乱，上面动用了不少隐秘的大型武器，乔絮这两天也是花费一番功夫才找到。
不得不说上面瞒得真死，摆明了就没想让他们这些人活着。
乔絮想姜醒应该是稳住了这位人类之神，不然十五年前这家伙可没现在这么老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一个是死而复生的人，一个是卷土重来的神。
不知最终是人屈服了神的威吓，还是神，屈服了人对生的疯狂。
第104章
姜醒是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叫醒的。
睁开眼时，面前是一片白雪皑皑的街道。这是生活区很热闹的商业街，道路两旁都整齐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摊位。
应该是临近春节，不少摊位都摆出了春联和红福，驻足挑选的行人也不在少数。
姜醒还在愣神，就听见那个温柔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
“小醒？小醒？”姜母往回走了几步，笑问她，“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正值深冬，女人鼻尖和脸颊都冻得通红，张口说话时飘出浓浓的白气。
姜醒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表情这么柔和生动。
仔细想想，过去她和女人接触的次数不算多：第一次是她贸然回去在家门口，另一次是在突发的异洞外围现场。
见姜醒缄默不语，女人摘下手套，将手往她额头贴了下：“怎么了，不舒服了？”
姜醒怔了怔，没想到她的手这么暖和……
女人的关切让她很不自然，匆匆后退。
此时她站在一扇橱窗边，借着上面的倒影，可以看清自己是未异化之前的人类模样。
那时候的她，五官没有那么深邃锋利，脸型还是稍稍有些圆润，眼神也柔和得多。
太久没有看见自己这个样子，都有些陌生了。
姜醒一不小心就看得陷了进去。
“你们母女俩在干什么呢？”姜父扛着小姜梨笑吟吟走回来，小女孩性子太活泼了，非要在街上骑大马。
女人无奈笑：“谁知道你大女儿干什么呢，一句话也不说。”
小姜梨闪着可爱的小鹿眼，小鼻头冻得红彤彤的，可爱极了：“姐姐肯定是在看漂亮裙子呀。”
姜醒正对的橱窗里面展览着三套冬天的衣裙，据说是今年冬天的最新款。
女人信以为真，走过来挽起姜醒的手：“喜欢哪一套进去试试啊，干嘛愣在这儿看？”
姜醒回神，淡淡道了句：“没有。”
她有意避开女人的挽手，却反被女人箍得紧紧的。
女人还是那副柔和的笑意，在外人看来她们应该就是一对关系很好的亲生母女。
落雪下来，女人会帮姜醒将头上的雪扫去，然后掀起姜醒羽绒服上的帽子，动作轻柔的给她戴好。
姜醒看着这张脸还有这双眼睛，不禁会想那天在异洞之外，防护头盔下女人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出的那番话——
“姜醒——！！！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是怎么能下得了手的——！！！”
“你不是有S+的高级异能吗？怎么连亲妹妹都救不了？！”
“是不是因为嫉妒，嫉妒我们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你的妹妹？！你想报复我们对不对——！！”
“姜醒你说话啊！回答我——！姜醒——！！！”
那样的女人与这样的女人都重叠在姜醒的眼前，非常诡异。
女人没有察觉到姜醒对亲密关系的抗拒，仍旧挽着她的手臂往前走：“快走吧，一会儿进店子里就暖和了。”
姜醒也没有动作，任凭她拉拽着自己进入一家服装店。
服装店里有暖气，一家人到这里都摘下了帽子。
“这一大家子看着多幸福啊。”这家服装店似乎是经常来的，店员见到他们都很熟络，“今天新到店的新春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姜梨从男人肩膀跳下来，马上走过来牵住姜醒的手：“我要跟姐姐买一样的衣服！”
姜醒垂眸看着她，没有拒绝被她拉手，也没有做出回应。
就听见这个小家伙儿一直在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跟学舌的小鹦鹉一样。
夫妻俩忙着试衣服时，姜梨就一直跟着姜醒，小姑娘的手小小的，只能勉强握住姜醒的三根手指头。
姜醒对姜梨的记忆更是不多，一次是门口的匆匆一眼，一次是扣动扳机的目标瞄准。
像这样被姜梨握住手，从未想过。
这家人似乎总是这样共同行动，买好了过年要穿的衣服后还去了菜市场，买了一些菜和肉回家。
还是那个房间那扇门，这一次，姜醒没有被拒之门外，好像她从小就跟这些人生活在一起，这里就是她的家。
家里有她的拖鞋，有她的睡衣，有她的床，还有她的专用碗筷。
吃饭时，女人会夹最大的一块肉放在她的碗里，然后爸爸再加一块肉放在姜梨的碗里。
一家人和和气气，快乐极了。
他们一直在笑，一直在对姜醒笑，像是要把爱意发挥极致，努力将姜醒这颗千年寒冰融化成水。
所以他们一直温柔，一直亲昵。
可是。
姜醒就像那冥顽不灵的顽石。
在姜梨笨拙地用筷子给她夹菜时，在她对姜醒展开甜甜的笑容时，姜醒只是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的筷子，朝着女孩的咽喉狠狠地刺了进去。
扑哧一下——！
血，不出意外地飚了出来。
洒在了桌上、饭菜上，还有姜醒的手上。
姜醒最会杀人，即便是用最普通的筷子也能做到一次毙命，尖端破开了女孩的后颈，形成了可怕的贯穿伤。
小女孩满脸是血，像是没想通她的宝贝姐姐怎么会这么对她，可爱的小鹿眼睛一下瞪得老大。
旋即砰地一声从桌椅落下，脖子上还插着那双筷子。
霎时间，和谐友爱的氛围遭到了这位危险分子的破坏，变成了诡异恐怖的血腥之宴。
姜醒动手杀完人，好像嗜血狂徒得到了满足，连表情也鲜活了一些。
她掀眼看向尖叫不止的两人，旋即夺过他们手里的筷子，也狠狠刺进他们的咽喉。
扑哧！血液喷薄而出。
如果现在有旁观者在场，一定会认为姜醒是从地狱里来的修罗鬼刹，竟然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妹妹。
她注定是这副血腥地狱图的主角，居高临下站在三具尸体身边，旁边桌上的饭菜全被血红浸染。
血红掩饰不了她的锋利，反而衬得她更加张狂，姜醒的眼神将心底的怒意暴露无遗。
“拿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象在我面前晃，是想激起我的愧疚还是我的向往？”她慢条斯理抽出几张纸巾擦手，嗓音圈出极致冷意。
从她第一眼看见女人温柔微笑的那一刹，就觉得刺眼极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亲密只会令人作呕。
“窥探我的内心，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她下压眉头，反身坐到沙发上。
她知道这位所谓的人类之神一定能听见。
果然没过一会儿，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陆陆续续都爬了起来，唇角勾起一抹不含温度的笑意。
分明是不同的三张脸，却露出一样的微笑，配合着他们染血的面庞，非常诡异。
姜父：“你还真是挺难对付的。”
姜母：“你还真是挺难对付的。”
姜梨：“你还真是挺难对付的。”
三人同时开口，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口吻，不同的声音。
这是人类之神专门为妄图牵制他的姜醒所展开的异洞，祂最是能窥探别人的内心，在祂面前任何人都没有秘密可言。
祂在姜醒的内心里看见了这抹遗憾并将其无限放大，因为一般来说，人类的遗憾在得到修补时会产生特殊的满足感。
这种满足感会削弱战斗力，削弱意志力，让人只想沉沦其中。
祂是人类之神，最了解[不满足]是人类的常态。
穷人想富有，富人想长寿，孩子想长大，老人想还童……人类的欲望都是没有止境的。
于是祂可以造一个梦，让人们得到满足。
这招屡试不爽，过去想要阻止祂的异能者很多都沉溺在幻象中，祂没想到这个女生不吃这套。
竟然还能看着这些亲人温柔的笑脸，动手杀死并破坏这些幻象。
更可怕的是，祂在女生动手杀死幻象妹妹的那一瞬，从她眼底看见了兴奋和满足。
祂确定祂没有看错，那是一种人类情绪的正向释放，牵连面部肌肉都有了一瞬间的松弛。
不知道女生是单纯追求杀戮的快感，还是喜欢杀死自己亲人的刺激。
所以祂一直在观察，用三个幻象的六只眼睛同时观察。
姜醒冷漠擦拭着手上的血，好像她现在的处境非常轻松安全，可以不慌不忙进行一些身体的卫生清洁。
姜父：“你马上就要被我吸收了。”
姜母：“你马上就要被我吸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