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用‘我们’吧,格洛莉亚。”
她没有回应。
Reborn 站定了一会儿,最终向她伸出手:“走吧。”
格各莉亚垂眸握住他因为常年惯用各式杀人利器磨砂感很强的手。她可以沿着那些伤痕和硬茧描摹出整个手掌的形状。虽然,她自己的手应该也差不多。
双方的体温相差不大,掌心发凉,指尖都渗着冷意。这很好,不会让格洛莉亚感觉到不适与排斥。
他们穿过人群,同身后的喧闹远离。
“怀旧时间看来又到了,小玫瑰。”
“我活了这么久,无旧可念才奇怪。”
“你误会了,亲爱的,这是你的自由。不过比起一个人缅怀,不如和人聊天。”
格洛莉亚腾出没被牵住的左手很轻地戳他的肩膀:“哦呀,你居然不提倡‘单独’这种行为,独行侠先生。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冒牌货吧,那还不快把真正的Reborn 交出来,我可要对你不容气了。”
“我怎么不觉得你是会为了我对人不客气的类型。”
“太失礼了,要是你遇险的话我可是会拼命救你的。”
“这还真是让闻者落泪啊,格洛莉亚,我快感动了。”
“骗子,你这个欺骗女性的混蛋,”格洛莉亚落在他肩上的手上移,没有用力地握住杀手的脖颈,指腹搭在微微起伏的动脉上,“女性可不能栽在你这种人手上。”
“明明刚才还作出了那样感人肺腑的宣言?看来你也是个欺诈者,我的好小姐。怎么,你打算杀死说谎者吗?”
一阵不小的风吹过了。
欺诈者小姐立刻伸手按住骗子先生的帽檐。
对方同时替她压好飞扬的裙摆。
“说什么胡话,我说过舍不得杀你的。好歹我的小部分火焰正在你身体里运行,杀了你很浪费。”
她的火焰?为了预防之前不明物种伤害时留下的原来是这种东西。
“大手笔啊,守护神小姐。”
杀手在她身边单膝蹲下,很快地打理好略微翻折的花边。
“没什么,我倒是觉得很划算呢。”
……
他们在午饭时间找了家偏僻的小店吃饭。不是慕名而来,但的确有备而来。
不是什么高档餐厅,但环境幽雅,装潢古典,不远处的居民房爬满青苔,满眼都是舒缓的青葱色。
菜品倒也不错,虽然还不能完全满足这两个挑剔的人。
两人开始做出类似于情报人员大隐隐于市交换信息的行为,这使得有人开始按耐不住。
“你的后边,右数第三桌。”
“嗯。你的左后方,第二桌。”
两个人简短地交流一下,继续从容不迫地享受剩下的午餐。
其余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就剩下他们三桌。
“老板。”Reborn突然出声道。
“您有什么事吗客人?”
“能麻烦你和其他的服务员去酒窖里帮我找一瓶酒吗?”
老板露出疑惑的神情:“这位客人,我想一个人应该够了。”
“不够。这是为了你们好,快去吧。”格洛莉亚如是道。
老板是见识过不少特殊时刻的人,他立刻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故作镇定地使唤服务员做事分头离开,自己也迅速退到仓库。
Reborn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掏出了他的枪。
格洛莉亚淡然地擦拭着两把餐刀。
两人在心里暗自倒数。
1,2,——3。
格洛莉亚迅速低头,并在作出这个动作之前立刻掷出两把餐刀。Reborn配合良好地左闪,让出攻击的轨道,他自己也打出两发子弹,他们擦着格洛莉亚的头顶而过。
两边几乎是同时响起惨叫。餐刀稳稳当当贯穿了喉咙,子弹没有任何意外送入了脑袋正中。已经起身的两人同时扯过离自己最近的白色桌布,最先举枪的人突然被一片白蒙蔽视线。开枪的举动可以轻易打断,紧接着白布缠手拖拽,顺势扭断被拉近之人的脖子;来势汹汹的匕首迅速冲来,旋即侧身闪过同时轻盈跃上攻击者的肩膀,仅仅靠着下肢的拧转就能绞杀毙命;落地的瞬间,可怕的反应力立刻捉住持枪者的手腕,指尖划过枪声像是划过钢琴琴键,对方气急败坏地意识到只一瞬间,弹夹的位置已然变换成两人的手掌,自己则在愤怒中死亡。
各自扶正自己的帽子,皮鞋鞋跟清脆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最后的幸存者面前停下。
“请问,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男人出乎意料的年轻,漆黑的眼睛藏在眉骨投下的深邃阴影里,嘴唇抿成一条冷酷阴戾的直线。
女人同样年轻得不可思议,她的脸上挂着温和笑容,浓烈过分的红色眼睛里折射出与那笑容毫不沾边的恶劣和冷淡。
他感到自己被两双眼睛的目光彻底贯穿。
老板确定没有声响之后出来,看到的只是由彭格列的人彻底清理过后什么也没留下的现场。但他,仍清清楚楚记得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是如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
那是小喽啰们常常光顾的小店。
“我们运气不错,他们居然认错了人——虽然我们原本就是想用本地和他们作对的家族成员身份做幌子。现在不但没有曝光身份,还正好顶着别人的名头行事。”
“确实,而且也收集到熟悉这里的杰斯坦家族掌管人的那个线索主要活跃在哪里。赌场啊……真是个盛大的场所。”
“你知道吗,Reborn,”格洛莉亚伸手轻轻敲了敲他的手/枪,“你擅长暗杀,但我总觉得……你并非不喜欢声势浩大的战场。”
Reborn止住她在自己的CZ-75上乱敲的手指:“这我得承认,你说的很正确。那么,祝我们玩的开心,格洛莉亚。”
第十七章 罗马假日(中)
——夫妇虐菜记
“抱歉,先生,小姐,我们需要检查你们的通行证。”
“当然,请吧。”
从气势和身高上都让大多数人感到害怕的看门人接过Reborn手上的信件,认真检查一番后双手交还:“失礼了,祝两位玩得愉快。”
无声无息地解决一两个赌场的常客,再顺手抢过他们的邀请函显然对于杀手二人来说没有一点难度性可言。昨天,他们在知道那家餐厅是杰斯坦家族的人会出没之地的情况下选择在那里吃饭,原本是想试探有没有相关人士在场然后先下手为强。没想到,那群家伙自己眼神不好,居然相当容易按照预想把他们当成了在这里对杰斯坦家族一向不满的施特莱家族的部下,倒是替Reborn和格洛莉亚省了不少事,还套出了重要的情报。
两人的目光聚集在不远处正因为输掉筹码而破口大骂的弗斯科·布莱克,其余人则是一脸敢怒不敢言。
那人是这块区域的杰斯坦家族负责人身边的红人。并不见得他有多么厉害的智慧和手段。这家伙讨好上司的能力简直出众,凭借这个居然成了个二把手。他暴虐无常,手底下的人没有不怕他,不厌恶他的。赌场和高级夜店是他最常出入的两个地方。
“似乎满员了?”
“那就退出一个。”
格洛莉亚扫了一眼,最终锁定了刚好坐在弗斯科对面的年轻人。
“麻烦一下,”她叫住一位正要往那边送酒的工作人员,“你转告那边一位叫查理斯的先生,名叫克莱尔的小姐正在找他,希望他能尽快赶去那边的天台。”
“如果他问起要求传话的人是谁,你就说是一位穿着天蓝色晚礼服的棕色卷发的女性,明白了吗?”Reborn顺带附加了一句。
“是的,我这就去转告。”
那几人是和弗斯科一起玩的常客,他们俩早就记住了关于几个赌徒的详细资料。查理斯的家中有一位富有且小有家世的娇妻,一向反对丈夫参与赌博,不止一次在各大赌场抓住偷偷来的他,奈何这人还是死性不改。不过,碍于对方的背景,又不敢不理睬。
被成功骗到天台的查理斯,吸入大量麻醉药后不省人事,最后被扔进男厕所的其中一个单间,单间门外挂上“维修停用”的牌子,一切就算大功告成。
“我可以加入吗?”
弗斯科大致扫了一眼Reborn和格洛莉亚——虽然大部分目光都在女性的身上:“哦?新面孔啊,不错,反正那个怕老婆的小懦夫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了。请坐。那么,马修斯,我们重开一局。”
“是,先生。”
格洛莉亚弯下腰装作是在替Reborn打理西装的衣领:“我能看见我想看到的一切。如果你对自己的技术没有自信,放轻松,有我在呢。”她伸手划过对方的鬓角,指尖点向藏起来的微型对讲器。
Reborn压了压自己的帽檐:“你应当更加相信我的眼睛,小玫瑰,你明明清楚我能轻松拿下。”
“那就祝你好运,我随便玩点什么。”
“等等。为了你好,亲爱的,”杀手递出了自己的外套,“我强烈建议你穿上它四处闲逛——过分吸引他人不是你的错,莉亚。”
格洛莉亚已经尽力在忽视那些让她不太高兴的目光,于是相当赞同杀手的建议:“真贴心啊,Reborn。那么,祝你好运。”
“一般而言,你应该做些增运鼓舞的‘饯别礼’,小玫瑰。”
“你还真是沉浸式表演啊,第一杀手先生。好吧,拿你没办法,”压低声音的她从后方环绕Reborn的脖子,低头亲亲他的鬓角,“你一直都很厉害,我的好先生。”
她微笑着同其余人挥手,向不远处的场地转悠。
除了Reborn没有人注意到,她在转过身的一瞬间,悄无声息地顺走了他旁边那位赌徒外套口袋里的武器。
哼,相当不错的手法。
5张公共牌,两张底牌,由套牌来决定发牌顺序。
“卡西斯先生加注50。”
“费蓝卡先生加注100。”
“福克斯先生加注50。”
“莉莉丝小姐加注200。”
想要引起赌桌上的人的注意,最容易引发效果的招数,就是不停地赢。
Reborn前几把玩得很随意,偶尔赢一点又或者只是让牌。这几局的时间足够让他研究清楚弗斯科这个人。自作聪明的家伙,他的斜对面坐在另一桌喝酒的那位女性和他是一伙的,她能看到剩下的几个人中谁的牌最大。如果是数字,那个女人就会间歇的轻碰酒杯,敲几下就是几;如果是字母,女人立刻看向手表,示意对方这次是数字,继续随意地轻敲酒杯。这对Reborn来说不是问题,因为他已经不动声色地调整好自己的位置,确定不会被看见。
至于弗斯科本人,他实在太好读了。这人的手指搭在眉骨上就说明他的牌并不好,如果是看盘之后食指点了点牌的背面,说明他的手气相当不错。但是,要是这个恶徒用手撑着太阳穴,大概率就是在虚张声势——当然,这也能成为一种伪装。
出老千这种事有点本事的都会,就是要看谁最不会被发现。像第一杀手和曾经的黑手党首领,这种技术就像天生自带,只不过在后天的训练中变得更加熟练。
“三张红桃3和两张红桃2,卡西斯先生满堂红。”
“让牌。”
“让牌。”
“弗斯科先生,更大的满堂红。”
Reborn单手撑着头,姿态从容优雅地将自己的牌推到前面。
弗斯科看到了一张黑桃4。他忍不住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然而那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Reborn的手指一点点展开了他的牌面。
“黑桃,从4到8,非常完美的同花顺,赢家是这位先生。”
“等一等,”Reborn把赢回的赌注推回到弗斯科面前,微微抬起下巴,“这次只是我的运气够好,我想,应该给这位运气不够好的先生一次赢回来的机会。”
看戏的格洛莉亚无奈地摇摇头。这可真是符合他的风格,完完全全的本色出演——混蛋行事。但是不得不说,他的手法相当漂亮,令人肃然起敬呢。
“嚯,你很自信啊,年轻人——你会为此而后悔的。你知道吗,”弗斯科一生气,从脖子到脸都红得厉害,这看起来很滑稽,“你是个烂人,但是你挑女人的眼光倒是很不错。怎么样,敢不敢换个赌注?”
即便不看,Reborn也能立刻想象到此时的格洛莉亚因为感到被冒犯,虽然面上不显,却巴不得把酒杯砸碎塞进这人喉咙里的模样。这让他忍不住笑了笑:“抱歉,我不能把我的玫瑰交给你,她是我最大的筹码,也是永远不会放到赌桌上的筹码。”
“切。”
清清楚楚听到这句话的格洛莉亚露出一种复杂的笑容。嗯哼,该死的意大利男人的花言巧语。鬼知道这种苦咖啡和烟草上瘾的男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甜腻得快死的情话。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大概是弗斯科的噩梦。
“满堂红,K和A,是这位先生赢了。”
……
“这便是四个j,那边是四个k,还是这位先生。”
……
“红桃5和6,黑桃6和7,是这位先生。”
……
Reborn扶正自己的帽子,稍微松了松领带,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牌局。弗斯科的眼神如同一头饿狼,可惜他从对方的脸上什么都读不出来,只有游刃有余和那该死的嘲讽。
“一杯威士忌,加15ml干马丁尼,10ml无色兰姆,一片柠檬,两块冰。”
“是的小姐。”
格洛莉亚把调好的酒放在Reborn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有人告诉过你你在赌桌上的样子真的尤其混蛋吗,如果我是你的桌友大概会忍不住朝你泼酒。”
“我以为你会说点更动听的,至少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格洛莉亚。”杀手接过酒杯喝下一口,露出赞赏的眼神。
格洛莉亚扫了一眼已经足够气急败坏的弗斯科,决定让他更生气一点:“嗯,那就满足你吧,优胜者理应获得奖励——你完全想象不到到,想象不到在牌桌上的你是多么迷人,Darling,就算是混蛋也是个魅力非凡的混蛋,。”
整张牌桌上的人都很担心弗斯科会当场心脏病发。
被双倍打击的弗斯科看着手挽手离开的两人,立刻叫来了自己的部下。
Reborn和格洛莉亚走向一楼空旷无人,长长的走廊。
“我非常确定他的人就要来了。”Reborn正麻利地给自己的手枪装上消音器。
“那还真是可怕。”格洛莉亚面无表情地抖了抖自己的手杖。
“时间掌握得不错。他们要来了。”
两人各自站到窗帘之后,仿佛幕布后的演员等待一个合适的登场时机。
1,2,3.4,——5。
追来的人在靠近他们的一瞬间,灯光被一把小刀和一颗小小的子弹破坏。两道敏捷异常的身影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子弹冲出枪口的火花和银剑反射的月光成为这些家伙在生命的最后看到的光亮。早就埋伏在赌场里的彭格列人员着手处理尸体,而Reborn捡起其中一部手机打给了弗斯科,稍微变换了声线:“我很抱歉先生,他们俩不是一般人。现在很有可能冲着您去了,您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