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一阵阵心慌,眼皮不停跳动,这次的预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夫人,少爷在楼上了。”保姆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谭韵玲缓缓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推门下车。
她的脚步虚浮,身子微微摇晃,保姆赶紧上前扶住她,短短几步路,她却感到异常吃力。
“没事吧?夫人,少爷在您卧室。”
谭韵玲没有回答,只是挥开保姆,默默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谢陆言正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手中懒懒夹着一支烟,他轻轻吐着烟雾,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相框,专注地看着里面的照片。
那是他四岁时的一张照片,当时他还没有遭遇那场意外。照片中,谭韵玲带着他去游乐园过六一,她抱着他坐在摩天轮上,谢陆言则坐在她腿上,一手举着冰激凌,一手对着镜头比耶。
那是他那可怜的童年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几次笑的那么灿烂的时候。
谭韵玲看着梳妆台前的阿言,眼中不禁泛起了泪光,她想起了他的小时候,那时候他总是黏在她的身后,一口一个“妈妈”地叫个不停……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他的手边,那里静静地放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她猛地一惊,脚下趔趄,差点摔倒在门框上。
谭韵玲支撑住身体,嘴角勉强挤出一丝镇定的笑容,声音颤抖地问:“怎么,连妈妈也要杀吗?”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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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陆言随手将相框扣在桌上。
他仰起头,闭上双眼,吐出一缕悠长的烟雾。
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缓缓开口:“妈妈,我想把这条命还给你。”
谭韵泠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她看到阿言拿起手'枪,在手中轻轻掂了掂,冷静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子弹,但我决定赌一把。”
说完,他便举起枪,转身面向谭韵泠。
在她震惊的目光下,他慢慢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谢陆言平静地说:“如果我死了,这条命就当我还给你;如果我幸运活下来,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一刀两断,好不好?”
谭韵泠听到这句话,瞬间瞪大双眼,“你……你疯了?为了一个女人,你连命都不要了!你、你知道她是谁吗……”
谢陆言玩味地哦了一声,问:“她是谁?”
情绪崩溃,谭韵泠一下子跌倒在地。
“阿言,你还记得吗?在你四岁前,家里一直住着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那时候,你爸爸总是围着她转,好像完全忘记了你。你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烧得很厉害,吃不下也睡不着,只能喝点妈妈的奶水。有时候你痉挛得厉害,牙齿都把妈妈的乳'头咬破了,但妈妈也从没让奶妈照顾过你,再痛也忍着。可是,你爸爸却没关心过你一句……”
“他每天都陪着那个小女孩,照顾她,关心她。但凡她有一点头疼脑热,你爸爸都会亲自开车带她去医院看病……那个小女孩,就是宁宁。”
谭韵泠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那段往事对她来说真的太痛苦了。
“你爷爷曾经有个司机,他在一次工程坍塌事故中救了你爷爷。可自己却不幸去世,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为了报答他,你爷爷便收养了那个女孩,她就是宁宁的妈妈,叫许锦绣。许锦绣从小就在大院里长大,她和你爸爸、闻叔叔、孟叔叔一起上学、一起玩,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你和小楼、阿坤和妞妞那样。”
但是后来,许锦绣和谢家凯之间慢慢产生了感情,他们偷偷地在一起了。直到有一天,他们的关系被长辈们发现,尤其是老爷子,他非常生气,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
那时候,谢氏刚好碰到大麻烦,期望通过谢家凯与谭家的联姻来拯救谢家的颓势。但谢家凯不同意,老爷子一怒之下就把许锦绣嫁给了别人。许锦绣为了报答谢家的养育之恩,只能接受这个决定。
后来,谢家凯和谭韵泠结婚了,从此和许锦绣没了联系。为了补偿许锦绣,老爷子给了她一笔钱,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同时也断绝了和许锦绣的所有关系。
许锦绣结婚后过得并不好,她和丈夫经常吵架,最后因为婆家垮台,两人就离婚了。离婚后,谢家凯偷偷去找过她,但她不想和谢家凯再有任何牵扯,就离开了北京。可她不知道的是,离婚的时候她已经怀了孩子。后来她在外地生了场重病,身边没有人照顾,生下孩子后就过世了。
听说这件事后,谢家凯立刻赶了过去。看着那个可怜的孩子,他决定领养她,把她带回谢家。虽然家里的人都反对,但谢家凯坚持要把她养在身边。后来,因为老爷子对许锦绣有愧疚,也同意了这个决定,那个孩子就留在了谢家。
这个被领养的孩子,就是应宁。
“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爸爸就从未真正看过你一眼。每天晚上,他回家后总是急匆匆地去向东院儿,留下我独自抱着你。听着你在我怀里无助地哭着喊爸爸,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痛。”
但无论她和阿言怎样哭泣,都未能触动谢家凯的心,反而换来的只有无尽的厌恶和冷漠。
“我还记得,你两岁那年,因为太小还不懂事,想和小妹妹一起玩,却不小心磕破了她的头。你爸爸却以为你是故意的,他竟然回到书房找出一把长戒尺,重重地打在你的背上。那时你只有两岁啊!你知道当妈妈看到你背上的血印时,内心有多么痛苦吗?”
“他甚至认为是我教唆你伤害宁宁的,还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他把你关在阳台上,禁止你再靠近宁宁。”
“那时候,你舅舅出了事,导致我们谭家陷入了舆论漩涡,风雨飘摇。而谢家当时却风头正盛,你爸爸因此更加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从那天开始,他每次出差,带回来的礼物都是给宁宁的,他从没考虑过你,也没想过你。你爷爷奶奶也偏袒宁宁,他们从不责怪你父亲,甚至默认他们的好儿子在外面胡来。我在那个家里,就像是个罪人,被他们一家人利用后丢弃。”
“后来,宁宁病好了,她四岁的时候,老爷子为了修复和谭家的关系,才不得不把她送走。那时候老爷子身边一直有个贴身照顾他的老中医,叫应百年,他照顾了宁宁四年,不舍得她被送走,正好他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于是便请求你爷爷把宁宁交给他抚养,就这样,应百年带着宁宁才从谢家离开,回到了他的老家。”
谭韵玲泪眼婆娑,声音颤抖地叙述着阿言从小遭受的冷漠与不公。她的声音里充满无尽悔恨和痛苦,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苦楚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
“阿言,我的宝贝,你从小吃了太多的苦,你知不知道,妈妈的心都碎了。就是后来,你被绑架,差点疯了,从那以后家里才没人再敢提起那个女人的名字。”
谭韵泠含着泪水,跪在地上紧紧握他的手,“阿言,妈妈知道你心里爱着宁宁,想和她在一起,但妈妈真的没办法同意啊。妈妈总是担心,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会再次受到打击和伤害。妈妈不想让她在你身边,真的是为了保护你,为了你好啊。”
谢陆言的记忆中,确实有过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他们曾一起生活过。他记得小时候,当那个小女孩被爸爸开车带去游乐园时,他只能偷偷躲在门口哭泣,但是当时他太小了,只有三岁,三岁的记忆小孩子是记不住的,所以后来他从没想起过。
他望着谭韵泠,握着枪的手先是一松,然后又被他紧地握住,“所以,当年你就是拿这个逼她走的?”
“可是妈妈,”他哽咽道,“那是我爸犯下的错,和妞妞有什么关系?她又做错了什么!”
“你、你说什么?”
谢陆言突然跪在谭韵玲面前,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痛苦而绝望地大声喊道:“妈妈,放过你自己吧,也放过我!好不好?好不好!”
谭韵玲闭着眼睛,泪水不停地流下来,她摇摇头说:“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谢陆言突然抓起旁边的枪,硬塞到谭韵玲手里,然后握着她的手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头。
他的声音变得疯狂而扭曲:“你可以做到,可以的,来吧!动手吧!快啊!”
谭韵玲被吓得睁大眼睛,哭着大喊:“不!不!”她拼命挣扎,但谢陆言力气太大,她挣不脱。在混乱中,只听“砰”的一声枪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谭韵泠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枪掉在了地上。
谢陆言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疯狂和解脱。
他闭上眼睛,任由阳光照在身上,然后缓缓地站起来。
“就这样吧,妈妈。”
谭韵玲就像没了力气一样瞬间瘫坐在地。
谭韵玲猛地抓住他,声泪俱下:“阿言,你要抛弃妈妈吗?你不管、不管妈妈了吗?”
谢陆言说我管不了了。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机突然响起,未知号码“0000”。
他冷漠地接起,听了一会儿后挂断。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谭韵玲,疲惫地笑了一下,然后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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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宁在香甜的梦中被一阵轻柔的触感唤醒,原来是一只大猫咪,它毛茸茸的身躯正趴在她身上,小舌头不断地舔舐着她的脸颊。
“嗯……好痒,好烦哦。”
应宁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试图辨认这只调皮的猫咪。是雪球?还是小妞妞?
随着意识的逐渐清晰,她缓缓睁开眼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她逐渐苏醒的容颜。
突然,阿言的面庞浮现在她眼前。
他潮热的掌心包裹着她同样温柔的小手,莫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谢言轻轻摸摸她的头,柔声问道:“醒了?”
应宁的嗓子有些干涩,她瞥了一眼手机,划开屏幕,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了。
她的目光越过谢陆言,望向窗外,白云悠悠,飞机划过天际。她糟糕地意识到,自己的航班已经错过了。
她放下手机,疑惑地看着谢陆言:“你怎么在这?”
谢陆言笑了笑,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不在这在哪?宁宁,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
说完,他轻轻吻上她的脸颊。应宁却把头偏了过去,脸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
谢陆言又把她的脸颊扭了回来,挑眉问,“不给亲?”
“不给。”应宁又别过头去。
“不给也要亲。”谢陆言又死皮赖脸地把她扭了回来,还在她唇瓣上深深吻了一口,“以后我天天都要亲,早上亲,晚上亲,白天亲,夜里亲,就连梦里也要亲。”
应宁看着他,眼眶突然闪烁起湿润的泪光。
“哭什么,小傻子。”谢陆言却忍着鼻酸,伸出手指,温柔地抹去她眼尾的泪渍。
她看着谢陆言认真的模样,想到那天他在病床边对她说过的那段话,他说他放弃了,不要了,不管谢家也不管妈妈,不去订婚也不去收购了,真真假假,恍恍惚惚,撞进他此刻如此虔诚的眼眸。
而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瞳孔中除了她的倒影,已经再无其他
应宁想抽回手,却怎么也抽不出,忍不住哎了声,骂他是小狗,癞皮狗。
谢陆言反而越握越紧,他笑着说:“m没错,我不仅是癞皮狗,还是一只流浪狗。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寸步不离地守着你。谁欺负你我就去咬谁。所以你别嫌弃我……好不好?”
他回想起那通未能及时接听的救命电话,想象着妞妞在电话那头无助的呼喊。
他回想起警察口中的描述,妞妞在危急时刻展现出的勇敢和坚强,直至最后一刻都未曾放弃。
谢陆言的眼眶湿润了,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低头,颤抖的双手捧起应宁的双手,这双手是她自救的见证,是她将自己从死神手中拉回的力量,更是他心中无可替代的珍宝。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手,每一吻都仿佛是对她的道歉,也满含着他深沉而疯狂的爱意。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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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宁在医院住了一周,那几天,谢陆言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他秘书中间来了一次,给他带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并汇报了集团最近的情况。
“老谢总已经召集股东,准备召开大会罢免您的董事长职位,谢总,我们――”
应宁听的出,秘书的语气是很焦急和无奈的。
谢陆言心知肚明,原本他的位置就岌岌可危,再加上这次DT收购的失败,结局几乎已经注定。
他接过电脑,脸上带着一种淡然的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病房虽是单间,但是陪护床却都是统一的便携式陪护椅,坐着并不舒适。
可谢陆言却毫不在意,这几天他一直睡在这上面,睡觉时也要和应宁面对面,拉着她的手,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就像一只忠诚的小狗。
他打发走了秘书,目光转向应宁,她正在输液,静静侧躺在阳光下,闭着眼休息。
长长的睫毛,被阳光灼染,带着淡淡的金色花边,像蝴蝶的翅膀。
很漂亮。
谢陆言轻手轻脚地为她盖好被子,随后,他回到自己的陪护椅上,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手头的事情。
其实应宁并没有真的睡着,他和秘书的谈话她偷听了个大概,心里很不是滋味。
秘书离开后,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望向天花板,轻轻开口,“真的没关系吗。”
辛苦那么久,努力那么久,呕心沥血那么久,然而最终,集团还是落入了李家的控制。
他到底没有守住爷爷留下的基业,违背了对爷爷的承诺,也对不起爷爷的遗愿。
谢陆言摘下眼镜,手指不老实地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小脸儿扭向自己,对她笑。
“没关系,别想,好好午休。”
应宁哎,又望天空。
他凝望她许久,指尖从下颌蔓延至唇瓣,轻轻一点,“小傻子,别难过了,我们努力过,爷爷在天上看着,不会怪我们的。”
他是真的想放弃这一切了。
应宁看向他:“阿言,你真的决定了吗,不会后悔吗。”
“不后悔,而且我从来都只想要你,从未动摇过。”
只是那时,他总是沉溺于自己病态的幻想中,深信她不会离开他,然而当现实冷酷地撕开他虚构的防线,将他从幻梦中拉回现实,他才如梦初醒,猛然间意识到他可能会永远失去她了。
那种心如刀绞,痛彻心扉的感觉,他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谢陆言低头看她,深情的,痛心的,嘴角微微翘起,不舍凝视那张小脸,惊叹岁月,也憎恶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