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女儿,雪净。”高山蝶拉拉自己牵着的小人儿,“雪净,叫姨姨。”
“姨姨好。”小姑娘扎着双马尾,发型是两朵向日葵,穿着粉红的蓬蓬裙,大约五六岁,脸蛋圆圆,眉眼有些高山蝶的样子。
李明澜露着亲切的笑:“真乖呀,雪净,名字真好听,大热天的,快进来吧,我们今天有美人瓜。”
高山蝶走进来,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是不是有鸡叫的声音?经过庭院,她朝着玻璃外望去一眼,愣住:“这是谁家的鸡?”
李明澜:“我养的。”
高山蝶惊讶:“李小姐在花园里养鸡?”
“是啊。”李明澜笑着,“养了有大半年,特别会下蛋。”
高山蝶:“李小姐,你知不知道那片草——”是什么价格?
李明澜直截了当:“我不知道。”
为了养鸡,溪流小池早就成了鸡窝。
高山蝶想,恐怕当年安装的净水系统已经报废了。
孟泽刚从二楼下来,垂眼望着小姑娘。
高山蝶又介绍:“雪净,叫孟叔叔。”
“孟叔叔好。”小姑娘人美嘴甜。
孟泽点头:“国外留学怎么样?”
“很辛苦,不过找回了我的女儿。”
“恭喜,坐吧。”泡茶也是孟泽的事。
高山蝶想起一事:“对了,大哥要关店回老家了。”
孟泽:“为什么?”
高山蝶:“自从去年他摔了腿之后,一到刮风下雨,膝盖骨里就发酸发疼,南方气候潮湿,今年雨水特别多,大哥说他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没办法,他想回老家了,那边气候干燥,有利于他腿脚的恢复。”
这时,庭院外传来“咯咯咯”的叫声。
李明澜轻轻拍掌:“应该是下蛋了。”她跑去庭院。
小姑娘惊奇地看着她。
“雪净,来,我们也跟着姨姨去看看老母鸡。”高山蝶牵着女儿出去。
李明澜捡了新鲜的鸡蛋:“这是乡下的土鸡蛋,国外可吃不到,一会儿给你们做水煮蛋。”
谁做?不用想,肯定是孟泽。
高山蝶温和一笑:“李小姐果然是位妙人。”
“我不是。”李明澜弯下腰,将大鸡蛋放到小姑娘的掌心里,“高医生才是位妙人,我要谢谢高医生。”
高山蝶听懂了李明澜的感谢:“对了,李小姐有没有见过盛夏小姐?”
“没有,她是大明星,我见她干嘛。”李明澜弯着眼睛,“高医生是知情人?”
高山蝶摇头:“我只知只言片语,他的关系网很简单,我猜测而已,李小姐如今都已经在这里养鸡了,应该是拼凑出了完整的真相。”
“没有,我大约能猜。”李明澜又笑,“猜不中也没关系,我都已经在这里养鸡了,我还怕别人吗?”
“妈妈,这个鸡蛋好大。”小姑娘双手捧着鸡蛋笑。
李明澜:“姨姨把这个鸡蛋送你啦,你喜欢的话,冰箱里还有前几天的鸡蛋呢。”
“谢谢姨姨。”小姑娘露出个小酒窝。
老母鸡向着这里的三人昂起头:“咯咯咯。”
高山蝶望着花园里破败的一角,觉得自己当时将孟泽的病历单塞到抱枕之下,是她为孟泽开过的最好一剂药。
*
娱博的热搜第一出现巨大的“爆”字,营销号爆料盛夏的私生活——盛夏隐婚。
各路小道消息众说纷纭。
消息发酵了一天,盛夏的官方号沉默不语。
大家猜测,ῳ*Ɩ她是等网友的金鱼记忆力遗忘此事,再出江湖。
有网友联想到上一次的爆料——狗仔放出的剪影像极了盛夏,但后续狗仔却爆出不知名小艺人的风月。
当时就有人怀疑,是盛夏和狗仔谈妥了。
如今盛夏风头正盛,频频因为剧中角色上热搜。
有猜测,是对家要弄她,所以没有提前放预告,直接点名道姓。
无聊八卦而已。
李深关上App
他和几个在网络上认识的朋友约了见面,这天正好回到机场。
估计有明星出场,接机大厅站了一大群举牌的小女生。
牌上闪着灯的名字,是盛夏。
李深停下步子,站在小女生的后面。
他比这群小女生高了一个头,混在人群中,有点突兀。
李深未见其人,只听周围的人大喊:“盛夏,盛夏,盛夏来了。”
走过来的女人带着帽子,戴着墨镜,戴着口罩。
李深看不清她的长相。
一人大叫:“盛夏,你结婚了吗?”
另一人:“啊啊啊!”
李深捂住耳朵,后退两步。
前排的几个人,手持镜头,绕着圈子,拍着盛夏的三百六十度。
盛夏向着众人点头示意。
跟了一段路,李深觉得无趣,越过这群人,径自向前走了。
迎面又有几人跑着要过来拍盛夏,李深侧身,给她们让路。
他扫一眼盛夏。
似乎盛夏也朝他望了一眼。
福尔摩斯的游戏在去年就停了。
李明澜说,她信任她自己十八岁的眼光。
她又说:“假如他真的是个大坏蛋,我就陪他万劫不复吧。”
*
国内的品牌店已经到了商场选址阶段,同时,李明澜在挑选代言人。
说起国内女明星的名气,投资商推荐盛夏。
“再说吧。”李明澜有几个候选人。
投资商坚持要让盛夏来试镜。
李明澜满口答应:“我们把这几人都约来见见面,大家谈一谈,代言人的选择不是只看人气,也要看对方的气质是否和品牌理念相契合。”
到了约定的那天,最大牌的盛夏没有来,——她去了国外的电影节,她的助理打电话来道歉,把时间改在三天后。
投资商又说:“还是给盛夏最后一次机会吧,我见过盛夏本人,是个很有气场的女强人。”
李明澜同意:“既然你极力推荐,那我们还是见一见吧。”
如果盛夏再耍大牌,就能让投资商死心了。
凭着狗仔爆料的那张背影,李明澜知道,孟泽和盛夏有联络的。
她又找上军师,她在儿子的房间踱步:“你说,她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不知道,我关上福尔摩斯的游戏之后,就没有再开过。”
“她会不会向我示威?”
李深还没有回答。
李明澜自问自答:“算了,我现在是信他的,他不说,自有他的道理。”
李深从编程书里抬起头:“你不打算给他正名扫黄的冤屈?”
“深仔,在你面前我就不装了。”李明澜拉了椅子坐下,“我有点害怕,害怕又是一个残酷的真相,我当年不等他,我真的做错了,如果他不在墙上涂鸦莎士比亚的诗,而是涂写我的名字,我可能都怀疑他恨死我了,但他不恨我,哪怕我当年笑着和他说,才不会等他。”
李深彻底合上了编程书:“再残酷也是他走过的路。”
李明澜没说话,趴到桌上去,她的头发落到脸颊,盖住了她所有的表情:“深仔,你陪我去吧,不然,我这么笨的人,怎么能通关福尔摩斯游戏呢?”
*
李明澜到办公室,前台说,盛夏已经到了,正在里面和投资商谈话。
李明澜正要过去,运营组有一人喊住了她。
她转头说:“深仔,你自己随便坐,我一会儿就来。”
李深在一个挂着休息室牌的房间坐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开门。
是正要聊电话的盛夏,她见到李深,却不接电话了。
李深冷淡地抬眼。
盛夏突然开口:“你认识孟泽吗?”
“嗯。”
“你和他……”猜都不用猜,因为长得太像。
“我知道,我和他像极了。”
在机场见到李深的那一眼,盛夏就觉得这人很像孟泽,但当时她以为是错觉。
她转身关上门,坐到李深的对面:“你和他真的很像。”
“盛夏小姐和他很熟?”
“一年见不到几次面,不过,在从前见面时,对他有些了解。”盛夏又问,“你叫什么姓名?”
“姓李。”
“果然姓李。”
“盛夏小姐知道我?”
“我猜的,我曾听他讲过一个姓李的女孩,叫明什么的,我不知道他的孩子这么大了……”
“我姓李,和他没有关系。”李深冷淡得很。
“抱歉,我无意干涉你们的私事。”盛夏就要站起走人。
李深又说:“而且,盛夏小姐,你和他传过绯闻。”
盛夏坐回去:“是狗仔捕风捉影。”
“无风不起浪。”
盛夏冷下声:“我和他清清白白。”
李深比她更冷:“你们都有进派出所的经验,如何脱得了干系?”
盛夏又笑:“你胡说什么?要是我的律师来取证,我能告你诽谤。”
“我怕你不告。”李深气定,闲闲靠着椅子,“近期,盛夏小姐是有私生活八卦吧?要是再加一个十几年前的违法记录,不知道盛夏小姐会掉几个代言?”
盛夏打量李深。
他这般气定冷傲的姿态,分明就是当年的人。
她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原来是有备而来,你要什么?”
“盛夏小姐,息怒,我要个真相。”
“要真相,找警察,再不济,你问他。”
李深垂眼:“他一生好强,是个顶骄傲的人。”
直至听见李深这句话,盛夏才真心笑起来:“那倒是,他这个人就没有穷途落魄的时候。”
“盛夏小姐和他的绯闻是真的吗?”
盛夏却说:“我第一次见他,他是二十三岁,样子像个高中生,他打量我的时候,我觉得我和他有故事。”
但这个故事,不是她设想的样子。
*
杜诺和孟泽在初见之后,凭着他当时的打量目光,她觉得这人和大多数男人无异,见色起意罢了。
他问:“你能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为了钱,杜诺什么都能干。
母亲的手术需要钱,术后疗养也需要钱。
杜诺早年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
母亲生了重病,杜诺出来工作几年,攒下的钱在两次住院里就几乎花光了,她算一算,自己需要再打工十几二十年才能攒下母亲的手术费。
什么来钱快,杜诺就去做什么。
杜诺把联系方式给了孟泽。
他一直没有联系她。
她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
她答应了另一个老板的条件,去夜总会唱歌,她喜欢唱歌,歌声也好听,找个自己喜欢的爱好来工作,起码不那么憋屈。
夜总会那种地方就是憋屈的。
这里的男人不欣赏她的歌喉,她唱得好不好听,没人在乎,他们的眼睛只在她的脸蛋和身材上打转。
至少赚的钱比从前的多。
这是杜诺夜晚辗转反侧时的唯一安慰。
直到一个晚上,有一个男人的手探向了她的心口,她的第一反应是拍掉它。
对方是顾客,顾客是上帝,她才来没多久就得罪了人,是一个姐妹拉着她去道歉。
这个姐妹从前当过模特:“你真是又当又立。”
杜诺委屈得眼泪差点掉下来:“你一开始就能做得很好吗?”
“当然不,但是人是要熬过来的,我当初,就是脾气太冲,沦落至此。”姐妹点上一支烟,“不然我不当模特,跑这里赚什么钱?”
杜诺是后来才知道——这位姐妹以前拍个广告,被摄影师猥亵了,姐妹一怒之下离开,没想到那个摄影师是个人物,将姐妹的前途给卡死了,姐妹赔不起违约金,经人介绍到了这里来。
杜诺的命运是相似的,她被扣了工资不说,她得反过去给男人道歉。
“杜小姐。”边上的老妈子喊人,“我听说你是为了亲人的医药费才来的,你亲人是躺床上还是躺棺材,全看你个人了。”
想起病床上的母亲,杜诺别无他法。
老妈子又说:“来这里就别当贞节烈女了。”
杜诺强颜欢笑,再去夜总会时,突然接到孟泽的电话。
“杜小姐。”他的调子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冷。
她很难从他的口气里摸清他是鄙视或者其他:“你好。”她在短时间内学会了卑躬屈膝。
“最近有时间吗?出来聊聊天。”
这话术和KTV的男人说的一样,“聊聊天”,“唱唱歌”,果然是男人。
既然她要摒弃从前,她就不再坚持,她知道自己要哄着男人,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老板,你开什么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