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和家人在温泉度假酒店。
画面里，她刚从私汤泉池里出来，裹着大浴巾回到屋里。
简映然还没开口，她又说：“等等，先告诉我你旁边那男的是谁。”
眼皮打着架，简映然深吸一口气，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卸妆。
手机支在梳妆台上，她告诉顾宜：“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物理老师。”
顾宜秒懂，报出柏弦青的名字。
得到肯定的回答，继续道：“所以，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你和他在一块。”
简映然取出化妆棉蘸取卸妆液，详尽叙述今晚发生的种种。
和柏弦青吃自助，再到抓娃娃碰到赵灿灿，最后，发表总结陈词。
“感谢赵姐让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和柏弦青还能拥有坚定的革命友情。”
顾宜啧啧了两声，发笑似的：“俩奇葩，还在这坚定上了。”
简映然看向手机屏幕，怒目圆睁：“怎么说话呢。”
顾宜坐在沙发上，叉起一块果盘里的西瓜。
“以前上学的时候，你和柏弦青成绩都好，不是你第一，就是他第一，势均力敌，惺惺相惜，我觉得你们能成为神仙眷侣，结果你转头告诉我，只是把他当成好朋友。”
“你上学时候，没个关系好的异性啊。”
简映然据理力争，“我还记得，你和你们班那个马煜，每天晚上一起骑车回家。”
顾宜拿起一颗圣女果：“那是我喜欢他。”
简映然仔细回想：“还有叫……什么东洋的，每天课间给你接水。”
“于东洋。”
顾宜声音轻快，“那是他喜欢我。”
简映然：“陈鑫呢？”
顾宜双手合十，星星眼：“我们相互喜欢。”
“……”
简映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憋出一句：“你情感经历挺丰富啊。”
顾宜惭愧：“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所以只考了个吊车尾的二本嘛。”
简映然回到先前的话题，撑着一侧脸颊，陷入沉思。
“再次见到柏弦青，我以为我们会很陌生，几次接触下来，好像并没有。”
“他能接住我所有的话，给我最好的回应，偶尔插科打诨，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这不就是理想中好朋友的样子吗？”
第14章 【14】
势均力敌，惺惺相惜。
顾宜说的这八个字，也是简映然认为，她和柏弦青高中三年最真实的写照。
认识柏弦青之前，简映然的学习生涯顺风顺水。
考试从来都是第一，各类竞赛榜上有名，老师喜欢，同学仰望，是不折不扣的别人家孩子。
柏弦青出现之后，一切发生改变。
她不再稳居第一，多了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被提及时，总会捆绑着他的名字。
时间回到高一下学期，王子涛口中腥风血雨的那段刚过去。
简映然重新当回班长，陆老师特地在班会上，帮她和柏弦青搞了个交接仪式。
小题大做，这是简映然的第一反应。
当她站在讲台上，和柏弦青面面相觑，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地自容。
因为，她已经半个学期没和他说过话了。
柏弦青是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吗？并没有。
他只是在考试中堂堂正正赢了她。
可是，他明明说过，不喜欢多管闲事，还硬要当班长。
简映然觉得，柏弦青这人言行不一，不和他说话，似乎又没什么大问题。
陆老师给班长制定了胸章，别在校服外面。
柏弦青把它取下，双手交给简映然，压着声告诉她。
“自从当了班长，我都没睡过好觉，现在终于解脱了。”
简映然接过，面上带笑，低头别上胸章，说话的声音同样很轻。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当班长，我比你更合适。”
柏弦青清浅一笑：“现在愿意和我说话了？”
简映然仰头看他：“你还是好好睡觉吧，眼睛肿成猪头，就没有女生给你送情书了。”
柏弦青耸耸肩：“本来也没有。”
交接仪式结束，台下掌声雷动，在简映然看来，这事可以翻篇了。
回到座位上，她把胸章位置修正，陆老师说起新的话题。
“下学期升高二，会面临文理分科，现在学校要统计大家的选择意向。”
“结合过往成绩以及自身兴趣，回去和父母商量，签好字，下周一早上把表格交上来。”
“简映然，你负责收一下。”
简映然应声，前排同学将表格传递过来。
她取出一张，继续往后传。
那时候的高考政策，是语数外三门，再加两门选修。
班会结束，同学们都在热切讨论，选文或选理，亦或是不同的课程组合。
文理分别占优势的同学是不需要纠结的，比如宋渺。
“我历史政治比较好，肯定选文科，想到以后可以摆脱物理化学，我就浑身轻松。”
而简映然是属于没什么短板的。
选理科可以，选文科也可以，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宠幸谁。
从食堂吃过晚饭回到教室，简映然看着分科意向表，陷入沉思。
恰逢柏弦青从她座位旁经过，脚步放慢，往表格上看了一眼。
柏弦青往前走了两步，简映然喊住他。
放下表格，从抽屉里取出辣条和小熊饼干递给他，还有张小纸条。
柏弦青在简映然前面的座位坐下，把折叠的小纸条摊开，当着她的面念出来。
“这一刻，我正式与你和解，一点心意，请笑纳。”
写成文字，代表没有勇气当面说。
柏弦青这般堂而皇之，简映然恼了。
“早读课没见你这么大声，现在倒是中气挺足啊。”
“第一次被塞小纸条，没经验，下次我会注意。”
柏弦青认真解释，又把纸条递到简映然面前，“署名和日期写一下。”
柏弦青说，如果她以后成为名人，那么他就可以和别人炫耀拥有她的签名。
简映然拿起签字笔，工整书写完，把纸条再次递给她。
柏弦青把纸条叠好，连同零食抓在手里。
简映然问他：“你是选理科吧？”
柏弦青抬头，卖着关子：“想知道啊。”
简映然“嗯”了声：“你选什么，我就避开，排除错误选项。”
柏弦青报出一堆科目组合，唯独没有物化。
简映然托着下巴看他，和她的猜测如出一辙，没有任何悬念。
柏弦青拿到表格花了几分钟直接填完。
反观简映然，拿着表格看了半天，没有落下一笔。
柏弦青诧异：“你一个六边形战士，到现在还没拿定主意？”
“这不是周一才交表嘛。”
简映然回答，“事关高考，我当然要慎重考虑。”
柏弦青忽然明白了：“发展得太全面，也容易引发选择困难症。”
简映然：“是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知道该丢哪一个。”
男同学回来了，柏弦青把座位让出，坐到简映然身后的位置。
这位同学晚自习请了假，简映然转过身去，柏弦青问她要了张草稿纸和签字笔。
柏弦青在纸上写下可选的科目组合，简映然目不转睛看着，直到落下最后一笔。
“我以后想搞科研，从事物理相关的研究，那么物理肯定是我的必选项。”
柏弦青留下有物理的组合，在其他的上面打了叉，“其次，除了物理，我最喜欢的是数学，然后是化学，那么只剩物化，你可以根据我的思路走，就这么简单。”
简映然的思维开始发散。
“我想当旅行家，尝遍全球各国美食。”
柏弦青：“那地理就是你的必选项。”
简映然：“我想研究出草莓和蓝莓的杂交品种，兼具蓝莓的外观，草莓的口感。”
柏弦青：“那就生物，再加个化学。不过从理论上来讲，草莓和蓝莓亲缘关系比较远，应该杂交不了。”
简映然：“我知道，这是个美好的愿景。”
柏弦青“噢”了声，怕她越想越偏，提议。
“要不你也选物化吧。”
简映然认真看他：“那你也不会和我在一个班。”
柏弦青把签字笔还给简映然：“不是正合你意。”
“也是。”
简映然打开笔盖，在物化组合上打了个大大的叉，“傻子才选物化，我要把概率降到最低。”
柏弦青：“……”
周一早读课结束，简映然挨个收取意向表。
到柏弦青座位的时候，他把表格递过来，简映然接过看了眼，坚定不移，没有任何改变。
柏弦青问她最后选了什么，简映然接过旁边同学的表格，冲他狡黠一笑。
“反正不是物化。”
柏弦青把吸管插进牛奶里，一口气喝完。
那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高一生活平稳顺遂结束，转眼到了暑假。
同学们扎堆前往补习班，简映然先去海岛待了几天，回来以后先把暑假作业完成，再跟着网课自学高二课程。
开学前一晚，简映然收到柏弦青发来的Q/Q消息。
【柏弦青】：刚刚路过你家便利店，买了支香草冰淇淋。
简映然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
【简映然】：是我请你吃过的那款吗？
柏弦青发来一张照片。
有些糊，像素也不高，简映然还是分辨出来，是她的最爱。
简映然发过去一个可爱的表情。
【简映然】：明天就开学了，你东西有没有收拾好。
【柏弦青】：我就一只空书包，塞两支笔，一块橡皮。
【简映然】：还有暑假作业啊。
对方正在输入，新消息很快传来。
【柏弦青】：昨天去我奶奶家，大黄叼着作业跑了三里地，全给我扔河里了。
【简映然】：大黄是？
【柏弦青】：我奶奶养的柴犬。
【简映然】：你没追它吗？
【柏弦青】：年年都这样，我习惯了。
【简映然】：行吧，反正作业收上去，老师也不会看。
之后又聊了些别的话题，简映然想起什么问柏弦青。
【简映然】：你明天还会不会最后一个到教室。
【柏弦青】：很有可能，我预感，今晚会失眠。
【简映然】：你喝咖啡了。
【柏弦青】：没有。
【柏弦青】：我只是想到分班以后，又要面对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同学，有些难过。
深夜突然的感性，原来是因为这个。简映然飞速敲击键盘安慰。
【简映然】：我们班选物化的有十三个，总会遇到熟人。
【柏弦青】：王子涛说，你和宋渺选的一样，历史政治。
简映然弯起唇角。
【简映然】：十点了，我要睡了。
【柏弦青】：嗯，睡吧。
【简映然】：你也睡吧，别想太多。
【简映然】：明天早点到学校，也许能遇见同学给的惊喜。
翌日，简映然起了个大早。
到学校把自行车停在车库，前往教学楼，那儿已经人满为患。
展板前，张贴着分班名单，一侧是文科班，另一侧是理科班。
简映然找到自己名字，从人群中抽离，碰到以前同学，交流了几句，不一会儿，看见柏弦青迈着大长腿姗姗而来。
简映然朝他挥了挥手。
柏弦青微笑作为回应，没和她说多余的话，穿过人群缝隙，查看名单。
简映然没急着去教室，视线在柏弦青颀长的身影上落下。
柏弦青身边站着王子涛，片刻过后，他们一起转身朝她走来。
王子涛双唇微张，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没选历史政治啊。”
简映然一脸无辜：“谁告诉你我选了。”
王子涛：“宋渺啊。”
简映然撇撇嘴：“你大概把她的心愿当成现实了。”
“妈耶。”
王子涛惊呼，“我居然又跟你俩学霸同班了，祖上积德。”
王子涛绕树跑了两圈，飞奔进教学楼。
简映然微微侧身，面向柏弦青，笑容明媚而张扬。
“我无法想象，没你的日子会有多无趣，最可敬的对手，接下来两年，继续指教啦！”
第15章 【15】
教职工报道日，冗长的会议持续整个上午。
从报告厅出来，柏弦青只觉得头脑发胀，迈下台阶，冷风一吹才觉得清醒了些。
走上主干道，前往办公室，柏弦青在教学楼B幢前停下。
香樟树枝叶繁茂，偶尔落下几片红叶。他记得很清楚，正是在这里，看到分班名单，讶异于那个说着“学物化是傻子”的姑娘，又和他成了同班同学。
原来这就是她在聊天时说的惊喜。
柏弦青弯唇轻笑，继续往前，走进教学楼A幢。
办公室在走廊尽头，他推开门进去，放下笔记本，微信上林帆发来消息。
中午，温敏芝喊他和林帆去老宅吃饭。
对柏弦青而言，开学的仪式感是吃碗热腾腾的馄饨。
从学生时代，到工作之后，都延续着这样的传统。
这次的馄饨是南瓜藤鲜肉，温敏芝特地在里面加上油渣。
油渣这东西，剁碎拌在馅料里，吃起来又鲜又香。
微信上，林帆说约了前两天刚认识的女孩去吃冒烤鸭。
只能鸽了馄饨宴，让他和温敏芝说一声。
柏弦青在办公桌前坐下，把聊天截图给温敏芝发过去。
角落里，简映然送的那只小飞象突然从一叠文件上倒下来，柏弦青扶正，捏了捏它的耳朵和鼻子，恰好张老师进来，看到这一幕，打趣道：“柏老师，童心未泯啊。”
“这是一飞冲天象。”
柏弦青骄傲告诉他，“等开学以后，让我们班学生都来拜拜，讨个好彩头。”
“年轻人还迷信这个。”
张老师比柏弦青大十岁，此刻，在他身后的办公位坐下，拧开水杯，“拜它还不如拜你，一中学神，栾市唯一的省级高考状元。”
“我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