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么痛?!
如懿大口喘息着,只能仰望着福珈,盼着她手下留情。
福珈瞧见了,却讽刺道:“皇后娘娘未曾劳作过,自然不知道进了田地,比这痛百分也是有的。”
翊坤宫如同个筛子一般,如懿和那尔布夫人在暖阁里说的话,自然早就顺着风儿传了出去,听者皆啼笑皆非――
倒不是说当一个平头百姓,下地务农有多么不好。
而是他们这位皇后娘娘对乡间田野的了解仅限于书籍上那些诗句,却全然不知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痛苦,还有辛苦一年,一场天灾皆化为虚无时的惨痛,亦不知道劳作的累,烈日的晒。
皇后娘娘十指不沾阳春水,将自以为美好的幻想建立在底层人民身上,是蠢。
她瞧不起想要跨越阶级之人,却将自己的妹妹踹了下去,是坏。
福珈也没见过这般又蠢又坏的人,不由有几分同情那尔布夫人,于是厉声吩咐精奇嬷嬷行刑,“务必让皇后娘娘这双玉足尝尝受苦的滋味了!”
“是!”
精奇嬷嬷一个嗓门比一个嗓门大的应了。
可怜如懿,想晕都晕不了,只能一直惨叫着――
她受刑之时,那尔布夫人的尸体亦被送回了乌拉那拉氏。
族长心慌意乱之下,便想求一求领头的进忠公公,“公公,求您帮帮忙,乌拉那拉氏是容不下皇后娘娘这尊大佛了。”
说着,他还将塞得满满的荷包往进忠手中递,并赔着笑脸道:“就求皇上给个恩典,让我们这几个分支还有条活路吧。”
如懿连她亲生母亲都能气死,想来也不会顾着他们这些远房亲戚。
他们好处得不到,还要日夜担惊受怕,谁肯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进忠轻轻一笑,手指却抵住了那荷包往回一推,“这钱,收不了。”
他瞧着族长骤然变色的脸庞,又慢悠悠道:“路,还是能给你指一条。”
族长迷茫听完,脸色忽青忽白,最后变成了狠心!
是了。
当今太后娘娘和乌拉那拉氏不和,皇上自然也不可能给他们和如懿断绝关系的恩典。
不破不立。
他舍得!
族长赶忙拱手道:“多谢进忠公公提点。”
进忠挑了挑眉,手指又指了指刚送来的尸体。
族长忙不迭的点头,又亲自送了进忠出门。
一回头,也不挑什么下葬的日子了,当即带着几个人将那尔布夫人往祖坟里一埋――
再将家族一分,几家带着各自分得的那一部分匆匆离开了京城。
至于祖宅,他们也都不要了,算做是分给了如懿这一脉。
如懿的弟弟讷礼要年长一些,见着大家如鸟兽般散了个干净,便也知大难即将临头。
他倒也是个狠得下心的人,直接将祖宅贱卖了,带着妹妹一道改了姓氏,悄然隐没在了京城芸芸众生之中。
也不知道离开京城了不曾。
这些,进忠都一一报给了皇上。
哦不。
确切的说,应该是被皇上命令,特意去了一趟翊坤宫,将这个消息递给了尚躺在床铺动弹不得的如懿耳中。
甚至,进忠还妥帖的提醒道:“如此,乌拉那拉氏就只剩下皇后娘娘您一人了。”
他低低的笑了笑,才又故作严肃道:“皇上让奴才提醒一句皇后娘娘,往后,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可就挂在娘娘一人身上了,皇后娘娘可万万要保重身体,若是有了万一,便彻底绝了血脉了。”
“滚!”
如懿砸了个枕头出来,也不知道是脚底板疼还是心中的绞痛,直让她的脸变得扭曲和狰狞。
“本宫轮不到你来嘲笑!”
进忠灵活一避,便躲开了枕头,还不慌不忙拍了拍身上,才躬身往外退去。
嗨。
这翊坤宫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他也不愿意久待。
走出了翊坤宫,进忠看了看日头,本想顺路去一趟永寿宫,瞧瞧令主儿在做什么,但一想……
罢了。
这个点儿婉嫔该在永寿宫吧?
她在,进忠自是不好亲近令主儿的,便继续往前走,回养心殿――
将那个老匹夫带出来。
进忠自打到了御前,就清楚的知道这地方啊,说话得千万小心,说错一句话,可能脑袋就和脖子说拜拜了。
所以,每句话他都得说的恰到好处。
许多话,他都在脑子里仔细打磨了个半天,在含蓄的吐出来。
说话好听不难,合适也不难,恰到好处就不一样了,这得有用!
譬如现在,他想将皇上带去永寿宫,顺道瞧一瞧自己的令主儿,便就得说:“皇上,奴才一路回来,瞧着这天倒是难得的暖和。”
皇上果然揉了揉眉心,起身往外走。
既是纯粹转一转,透一透气,皇上自然不会吩咐着往哪儿去,就得看旁边的进忠怎么引路。
进忠对去永寿宫的路多熟呐。
七拐八绕,就让皇上的驾辇到了永寿宫门外。
皇上一听里面小孩子跑来跑去笑声震天的样子,便挥手停了轿子――
如进忠所料,皇上这个年纪,便对孩子温情了起来。
永寿宫里又热闹的紧,两个小公主如今都是会跑会跳的年纪,皇上自然舍不得离开。
只是今日有些不一样。
皇上进来后,目光就被一旁趴在桌上的女子吸引了过去。
他不由放轻了脚步,悄悄靠了过去,伸头一看,不由赞许道:“你画Z昭和Zu还真像。”
婉嫔全神贯注,并不知周围情况,被皇上这一声吓得浑身僵硬,“噔”一下就弹了起来,紧张又无措道:“嫔妾……”
看着她老实巴交,手都不知道哪儿放的模样,皇上不知怎得心中竟是一软。
他怎么忘记了。
婉嫔亦是跟着他从潜邸出来的。
皇上不由带了几分安抚道:“别急,朕只是看你画的好,给朕看看。”
婉嫔脸红的通红,忙将旁边的一叠双手捧给了皇上,“就,就这些。”
第303章 年龄
皇上翻开前几张看了看,便和旁边过来行礼的魏魍翊蛉さ溃骸澳愕故鞘∈铝耍都不用画师来,都有人替你画了。”
他也惊叹,婉嫔画像竟这般惟妙惟肖,将这两个小公主娇憨可爱的模样都画了出来。
这叠不厚,皇上很快就翻到了底,颇有些意犹未尽,便问婉嫔,“还有吗?”
魏魍袂那某读顺斗⒋糁械耐矜桑才让她回过神来,忙忙道:“有,从公主半岁开始,嫔妾每日都有画,都,都在钟粹宫里。”
说出这句话,婉嫔又有些后悔。
皇上是来永寿宫的坐一坐的,她却提什么钟粹宫,岂不是让令贵妃难堪?
婉嫔赶紧道:“皇上要看,嫔妾就回去取。”
她慌里慌张就要走,下台阶时,脚步不太稳便往旁边拐了过去。
“唉!”魏魍癖幌帕艘惶,幸好皇上站的近,忙拽了婉嫔一把,才堪堪助她稳住了身形。
婉嫔更窘迫了,低头看着地面恨不得钻进去――
她怎么就这么笨手笨脚!
“皇上。”魏魍褚谎劬颓瞥隽送矜尚闹兴想,不由微微摇头,转而笑道:“Z昭和Zu刚就闹着要去钟粹宫呢。”
她走到婉嫔身边,捏了捏她的手掌,眨眼道:“辛苦婉嫔妹妹了,不然这两小只又闹得本宫心烦意乱。”
Z昭本就是鬼灵精,一听要去钟粹宫,便不肯另外叫个软轿,扯着皇上的手缠道:“皇阿玛,您不也要去钟粹宫吗?就带女儿和妹妹一起嘛。”
Zu说话奶奶的,扯着皇上另一只,有样学样道:“求求皇阿玛。”
“好吧。”
皇上本就更疼女儿一些,被这两个小家伙一缠,哪可能不答应?
当即抱着两小只上了驾辇,后面跟着婉嫔的软轿,一溜烟就从永寿宫走了――
进忠也走了。
魏魍癯蜃潘离开的背影,便慢悠悠的回了暖阁之内。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暖阁的帘子便就挑了开来,那红色蟒袍公公进来请安,嘴角还带着混不吝的笑容,“给令主儿请安,小公主忘带了点东西,命奴才来取。”
“哦?”魏魍癫焕硭,只端详着自己指盖上鲜艳的色彩,“丢了什么东西,要劳烦进忠公公走一趟?”
屋内无人,春婵和王蟾也早就去了远处,只听得见红罗炭燃烧着的噼里啪啦声音。
进忠却是懵的。
他仔细回想了几遍过去,都想不出自己哪儿惹得令主儿不高兴了。
怎么就从热情似火,变成了这般冷若冰霜?
想不通,但不妨碍他认错。
进忠也果断,当即撩了袍子在魏魍窠疟吖蛳拢求道:“奴才死也想死个明白,哪儿错了不对了,令主儿点出来,奴才该如何便如何,求您别这么架着奴才烤呀。”
“哼。”魏魍癫挥铮只拿眼睛慢慢刮他。
进忠被刮得落下一层层的心酸。
他好不容易串出这么个空当,想和令主儿贴贴,却好似也只能作罢了。
正当他黯然不已时,一只洁白无瑕的手轻轻勾起了他的下巴,一双美目往下瞪来,“说罢,你大本宫几岁?”
“大”这个字,魏魍褚У暮苤亍
进忠心中一惊,这是谎报年纪漏了陷,令主儿要燥他呢。
也是,他怎么忘记了,令主儿如今掌了六宫之权,自然也看得到养心殿的名册,知晓他的年纪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进忠心虚,低下头不敢说。
魏魍衲笞潘的下巴,迫了他抬起头来,眯眼道:“狗奴才,还敢占本宫的便宜,你明明比本宫小两岁!”
怪不得唇红齿白,怪不得瞧着年纪小,怪不得――
原来是个弟弟!
进忠有种被发现小心思的羞意,偏生下巴被掌在令主儿手中,半分挣扎不得,只能红着脸道:“奴才知错,奴才,奴才……”
他“认罚”二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一个吻给堵了回去。
魏魍衲笞潘的下巴,辗转咬着吻着。
小小弟弟,还不是轻松――呀?
忽然间天旋地转,魏魍裨僖惶头,进忠竟已在上,将她的手腕扣在了软榻之上,脸色的红半分不退,但眼底的情欲亦翻滚着而上。
他低低笑着,“奴才是弟弟。”
他低头去含那红润的唇,“令主儿喜欢吗?”
喜欢吗?
魏魍癖磺椎没肷矸⑷恚却也不肯说真心话――
自然喜欢的。
进忠这个弟弟嘛,有银子舍得给,有劲也真的使呀。
“别,别。”魏魍癖凰吻的快要不能呼吸了,推着进忠的胸膛道:“你,不,不是来取东西的吗?怎么还不走,也不怕皇上……唔。”
不知道是不是“皇上”两字刺激到了进忠,让他将魏魍裾个人都揽入了怀中,吻亦比之前更热烈,好似想将她吞入腹中一般――
“令主儿,令主儿……”
他的喘息就在魏魍穸边,色气极了。
“你还没回答奴才,你喜欢吗?”
魏魍癖凰研磨的实在受不住了,只是开了口,“喜,喜欢的。”
喜欢二字一出,进忠的眼更红了几分――
若不是门外传来春婵的提醒,怕是进忠立刻就能失控。
偏偏,这位年轻公公取了玩偶要走之前,还回头瞧了瞧半躺在软榻上气喘吁吁的令主儿,低低一笑,“今夜,令主儿记得留门。”
第304章 谁都不许说她们
这一边,皇上瞧着空旷冰冷的钟粹宫,以及满屋子的画卷。
终于还是生了旧情。
婉嫔是个老实的好人,虽然其他地方不出彩,偏就是这个老实很不错。
皇上对着她的时候,连一分一毫的心眼子也不必用,也是个放松的地方。
且以往来,婉嫔总是没什么话题说,皇上也坐不久,现在就多个话题――
挑几张画说说两个小公主当时在做什么,也是个不错的趣味。
这也增添了皇上对Z昭,Zu的喜爱,常常唤了她们去养心殿玩耍。
玩累了,若是永琪正好在,就抱着Zu,牵着Z昭,沿着宫道一路往回走。
先去永和宫,让玫娘娘抱着亲啊蹭啊,留着用个饭,永琪已经很少会在永和宫吃饭了,将两个妹妹一送,便转身出宫。
白蕊姬也不留他。
他府里有人等他,她也不愿当阻人的恶婆婆。
不过,她领着公主们回永寿宫时,也会忍不住打趣道,“永琪府上倒也真清净,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旁的侍妾说什么都不肯再要了。”
魏魍穹帕伺儿们去玩,也掩嘴笑道:“前段时间,这两人还手牵手来了永寿宫呢。”
田芸角是个聪明圆滑的小姑娘,清楚的知道若没有令贵妃娘娘的举荐,玫妃娘娘自然不会多费这么个心思,所以她若是进宫来,永和宫去一趟,永寿宫也会来一趟,带进来的礼物嘛――
都是她自己绣的衣裳,就比着这几个孩子的大小。
“这两人也都是好孩子。”白蕊姬笑着摇头,“永琪嫡福晋西林觉罗・涵春听闻芸角的怪病后,每个月都带着她进宫来寻齐汝看诊,比永琪还尽心!反而是永琪有时太忙了,还会忘记这件事。”
“这个我也知道。”魏魍裥σ饕鳎“我听芸角悄悄说,涵春在府内还为她寻了名医,看能不能根治这个怪病。”
“哦?”白蕊姬也好奇的紧,“我那会落红之症不愈,也是你替我寻得乡野方子才好透了的,这也许这真是条好路子呢,有没有好消息?”
魏魍褚藕兑⊥罚“说是还没有,芸角提起这件事也颇为内疚,觉得自己花了太多银两。”
“嗨!”白蕊姬一拍桌子就起了身,“身子才要紧,怕什么银两多花!不成。”
她一溜烟就要跑,“我回去挑一挑,赏她们些东西罢。”
白蕊姬在宫内并无什么开销,又有魏魍窕ぷ牛也不需打点上下,手头银两积攒了不少。
魏魍袢嗡去了,虽说永琪府上自然是不缺银两的,但她也没必要打压白蕊姬的一片慈母之心,只高声提醒了一句,“一碗水端平,可别偏了谁去。”
“知道啦~”白蕊姬风风火火的性子,人都已跑得很远了,声音才慢悠悠的传回来。
魏魍褚⊥沸α诵Γ正要起身回屋,却冷不丁瞧着白蕊姬又急匆匆的往回来了。
魏魍裢O铝私挪剑“怎么了?”
白蕊姬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我刚出去的时候,一晃看见颖贵人了,她好像朝着钟粹宫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