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相反,那名被抓着衣服的少年脸上则写满了跃跃欲试,向你自我介绍道:“我是工藤,如果您有东西落在了里面不方便去拿,或许我能帮您解决呢?”
“是这样吗?”
你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从少年那双还略显青涩的湛蓝瞳孔中看到了你的牌堆。
工藤新一。
这小子是【灯】相,虽然等级目前只有2。不过最让你在意的是,他还有一半正在隐约形成的【猎人】性相。
【灯】相和「乐于助人」根本就是一对反义词,所有理由都只是为了掩盖真实行动目的罢了。
你不会相信这个毛头小子的。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国中生这么晚了还在街上乱逛可不好哦?你的同学很担心你,要帮忙叫巡警来送你们回家吗?”你说。
那名少女也很配合地动摇起来,又拉了拉少年的下摆,小声道:“新一,我们回家吧。”
“哦?是这样吗,”工藤新一给了少女一个安抚的眼神,露出一个你讨厌的、胸有成竹的微笑:
“两位的裤脚都有打湿的痕迹,应该是刚才风雪最大的时候步行过来的吧。在这种天气还特地到邮局来,看来是要取的东西非常重要。但你们到这里之后却没有进去询问,而是在外面心事重重地讨论观察,所以我猜——”
“那件对你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很可能还与刚才发生的案件有关,你们无法进去直接取走,又不愿意轻易放弃,所以站在这里商量对策,对不对?”
“……甜心(Sweet Heart),你非要纠缠不休吗?”
你疏离地微笑起来:“像这样的推理,谁都可以来上一段。比如你们两位身上非常干爽,没有任何雨水打湿的痕迹,手里拿着的是印刷有邮局LOGO的伞,也是干爽的。”
你说:“降水开始前你们就在邮局里,很可能见证了案发。之后两位可能是想要留下来对案件进行推理,但被办案警方送了两把伞叮嘱你们回家。但你还是不愿意放弃,所以你在邮局周围四处观察,终于找到了我这个好像能作为你再次进入案发现场理由的可怜人……亲爱的,我取不到自己的包裹已经很难过了,能带着你的推理游戏离我远点吗?”
那个小女孩脸一下就红了,一边可劲儿往后拽工藤新一,一边不住对你点头:“对不起,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新一,快点走吧。”
小姑娘脸红红的,看上去可怜又可爱。你微笑了一下:“没关系的,蜜糖,路上注意安全。”
相比之下,少年的反应就不是那么合你心意了。
他还是在看你,那双轮廓英俊的蓝眼睛像一台冰冷精密的扫描机似的,试图从你身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奇怪,为什么会拒绝?那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所以才会特地冒着风雨来邮局问才对……」
你几乎能透过他的神情听到这样的内心独白。
你不在乎,你的微笑无懈可击。
这份从容一直维持到他开始去看站在后面阴影里的松田阵平为止。
松田是上个月8号死的,讣告是10号登的。登在报纸上,证件照因为是黑白的格外帅,萩甚至还特意剪下来了。
当时你就觉得这么干的人肯定不会少,因为那张照片摸着良心说确实挺好看的。
刚刚松田抽烟的时候又摘下了口罩。
那么问题来了,今天是12月28号,松田阵平被认出来的概率是多少?
外面又刮过一阵紧风,雨夹雪打在道路绿化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被雨水浸透的衣服隐约传来一阵向上蔓延的寒意。
你轻微颤抖了一下,笑容中顺势多了些体贴和包容。
你反手抓住少女手里的邮局LOGO伞,顺势转了一下把伞撑开,正好挡住了松田阵平那个方向的视线。
“走吧,进去看看吧。”你说,“或许你的方法值得一试,工藤先生。”
你的礼节仍然无懈可击,但你知道这是昏招。
今天事出突然,不该把松田阵平带出来的。他的危险性是所有信徒里面最高的。
这样虽然能确保松田阵平的脸没被看到,但绝对引起了怀疑。
现在只能希望这小子不要再发展出一个【启】的性相,如果他不折不挠一个劲儿地追查下去,你的亡灵军团暴露的风险会上升。
邮局里发生的是一起杀人案,被抬出去的人已经确认死亡了。
但奇怪的是,伤口处的血液一直没凝固,直到用担架被抬出去的时候还在流,看起来有望成为新世纪的无绷带法老。
你任凭工藤新一创造了你们之间子虚乌有的亲属关系,三个人都顺理成章地留在了现场。
目暮警官对你和你「死去的姐姐」面容之相似仍然心有余悸,说话的时候很少正眼看你:
“那么……片山、小姐,可以向我们解释一下这件包裹里的东西究竟有什么样的来历吗?它的造型也很奇特……”
“这是一件西班牙艺术品,警官。”你随口胡诌了一个来历:“从科尔多瓦某个刚被发掘的遗迹里找到的,它是哈里发王国文明的见证者,有着很高的学术价值,目前世界上仅此一件。”
效果立竿见影,目暮警官拿着那件凶器的姿势肉眼可见地慎重起来。
“竟然用这么有价值的文物当作凶器,实在是过分,”这位很有责任感的警官说,并安慰你:“不用担心,片山小姐,在办案过程中我们会很小心的。等结案之后立刻将这件物品送还府上。”
……还要来你家?!
你瞳孔放大了一瞬,假笑着摆摆手:“不必了警官先生,到时候我自己去取就可以了。”
这时,人群里有人冷哼了一声:“话说得好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案呢!”
目暮警官眉头一皱还没开口,佐藤警官先斥责了那人:“铃木先生,我们现在也是正在进行侦查,请问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那个姓氏大众的男人和你公司的新任CEO一样戴着黑框眼镜,只是这会儿神情过于畏缩,看了就让人不太舒服。
他被斥责之后,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只是一双眼睛还在到处滴溜乱转。旁边穿着黑白OL套装的女人白了他一眼,接话道:
“我们当然不敢对警察有什么不满啦,只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如果暂时不需要我们配合的话,能不能先让我们回去?幼儿园老师一个劲儿打电话让我们过去接孩子呢!”
她的语速和铃木先生是两个极端,说得又急又快,让人听完只觉得胸中憋闷。
第32章
铃木先生和铃木太太都是邮局的员工, 另外还有一对嫌疑人是年轻情侣,只有女的姓佐佐木,男的还姓铃木。
这位小铃木先生是铃木夫妇的外甥, 从外地来工作,暂时和亲戚住在一起。
而死者是这家小邮局的局长, 谁也不知道老先生是怎么死的,总之下班的时候老是不见人出来,打开办公室的门就发现血流成河了, 凶器就掉落在旁边。
这起案件相当于老板在公司被杀,每个员工都是嫌疑犯——就算他们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大家也都有理由怀疑经年累月的仇恨足够一个员工构思出巧妙的密室杀人手法来。
你觉得这很有道理,谁没在脑海里模拟过一两次用各种东西砸爆老板头的场景呢?就算是你一贯视刁难为无物,后来还是忍不住去买.凶.杀人了。
再加上错综复杂的职场关系和扑朔迷离的家庭伦理, 这个案件让你头疼。
工藤新一则不然。
你看他一会儿蹲在办公室地板上看,一会儿又过去跟鉴定人员确认不知道什么东西,心里少见地涌上来烦躁, 连带着被雨水打湿的衣服也变得有些难以忍受起来。
这种情况在你印象里几乎没发生过,于是你盯着脚下有些反光的地板, 开始翻来覆去地检查你的牌堆。
「如果感觉不对劲, 那就看看牌。」
这句话是你导师说的, 尽管你俩现在是敌对状态, 但真理是没错的, 而导师大部分时候说的都是真理。
你找到了一张【抬头的食欲】。
【抬头的食欲】
【描述:所有知觉都被增强;所有感情都被加深。[一种二阶影响:对于有洞察力的学徒来说很明显,立刻能被辨别出来。可用于在某些仪式中召唤手下, 并且会在某些手下被摧毁时遗留]】*
杯2的影响, 昨天晚上入梦时在【林地】里抽到的,这会是你这一段时间觉得什么都不太对劲的元凶吗?
你低头沉思的时候, 看到旁边有个纤细的影子凑了过来,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工藤新一的青梅竹马,你现在知道她叫毛利兰了。
“毛利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她好像不习惯别人这么正式的称呼,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很小声地问:“那个,刚才在外面陪着片山小姐的、是男、男、……”
她到这个地方就卡壳了,脸比刚才更红了。
“男朋友,”你帮忙接上,然后回答:“不是,怎么了吗?”
说话的时候,你顺势往邮局外面看了看。因为室内灯光明亮的缘故,透过玻璃门只能看到室内场景的倒影,紧接着就是大片墨绿绒布开始习惯性展开。
你迅速移开了目光,一点也不想在这么大面积的地方展开你的牌堆。结果就是,除了外面凄风苦雨一片漆黑之外,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看见。
“……不,我就是感觉那位先生有些熟悉,”幸亏毛利兰没有看你,微垂着头若有所思:“感觉上个月好像在哪里见过,所以想来问问您。”
“……他是我的表哥,最近才跟我一起回国的,上个月你不太可能在国内见过他,”你笑笑,张嘴瞎话就来:“眼熟的话,可能是他长得比较大众吧,所以看起来跟谁都像。”
“欸?片山小姐是外国人吗?”小姑娘很容易被小事转移了注意力:“您国语说得很好,完全听不出来呢!”
“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了,大概熟能生巧吧。”你笑笑,分了一半的心神在旁边的案子上。
案件已经进行到了嫌疑人之间互相推诿。夫妻到中年本来就容易生龃龉,又加上下一代的婚姻嫁娶,职场互相看不惯,各种BUFF叠加撕得飞起。
在铃木太太一句「你那么帮着她说话,是不是喜欢她啊」之后,这帮人上手了。
已经没人在乎死了的上司,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恩怨中大打出手,上去劝架的目暮警官帽子都给扯歪了,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你没见过这样的,彻底看傻了。
“怎么会,他们不是亲戚吗?”毛利兰害怕地抱紧了你的胳膊。
全场只有工藤新一,临危不惧,甚至趁着这场纠纷灵活地一猫身钻进了混乱的战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这场家庭伦理战争打了得有近十分钟。劝架都根本劝不动。
好不容易拉开舅舅舅妈之后,发现小情侣又打上了。劝开小情侣,对舅舅积怨已深的外甥又抄起椅子朝舅妈的头上砸去。
铃木夫人怒吼着「有本事打死我」,佐佐木小姐一听决定满足她的心愿。
他们从邮局内打到邮局门口。你不擅长除了上班之外的任何体力活动,光滑的地板沾了水之后湿滑得要命,你躲得十分狼狈。
幸亏有毛利兰在,小姑娘非常灵活拉着你左挪右闪,才没让你在混乱中挨上一个巴掌。
但是毛利兰再怎么样也只是个上国中的小姑娘,还穿着长筒靴,总有顾不上你的时候。眼看着要和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又有人拉了你一把。
跟毛利兰那种使劲希望你站住的搀扶不同,这回搀扶你的人显得轻而易举,几乎把你抱起来了,然后又像放个锡兵在地上一样轻轻把你放下了。
你抬头一看,果然是萩原。
去年的时候他养了一只受伤的灰色彗星蜂鸟,就老这么把小鸟单手捧着,蜂鸟啾啾叫两声,他就笑着点头回应,有时候还跟那只蜂鸟说话。
……又想多了。
究竟是不是那张【抬头的食欲】的影响,你发现今天自己总是容易发散思维。
“谢谢你,萩。”
站稳之后,你对着萩原道谢。
他却没说话,只是神秘地对你笑了笑,手腕在你的胳膊上轻轻蹭了一下。
你感觉到他袖口的地方硬硬的,换了个角度去看,发现在他深色风衣布料中间露出一点【比德之刃】的青铜色。
你顿了一下,去看放在桌上的那个装凶器的小塑料袋。
果然,摆放的位置和刚才比起来有微妙的差异,露出的那点沾了血的刀尖颜色面料也和真品有了一点差别。
你猜萩原是用不知道什么东西仿了一件,然后趁着刚才混战的时候偷偷摸进去,把塑料袋里的真品给替换了。这样就算死掉的那个人流血流成干尸,警察怀疑起来查验凶器,也找不出破绽了。
一般不会往凶器被调换了的方向上想,大家更会怀疑死者患有血友病。
你看向萩原,他微笑着对你比了个「嘘」的手势。尽管他脑后扎的小辫在混战中有点乱掉了,但刚刚为你解决掉心腹大患的萩还是显得非常帅气。
你松了口气,对他指了指门的方向。
萩原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走到门口,佐藤美和子警官已经在撸袖子了。她对这场混战的忍耐程度已经到了极限,不过也可能是佐佐木小姐再打下去就要开始吃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