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也没有那么贪心。
“但只要大人送给我的,我总觉得是最好的。”
你其实在向他讨要琵琶——不一定是琵琶,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你喜欢从宿傩大人手里讨要东西,因为他给你的和别人奉上的,和你自己抢来的是完全不同的。
你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同,但你就是喜欢他给你的。
任何东西。
甚至痛苦,哀伤,眼泪,血,伤疤,都可以——尽管他不太会给你,但就算给了,你也会开心地收下。
但现在,你只是单纯地想要他给你东西而已。
他听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按道理应该会有点嫌弃地说你‘本事不大要求倒多’的宿傩大人没说话了。
但就算他不说话,你也能一鼓作气,再接再厉继续说:
“我好想大人。上次见面的时候还绿树如茵,可现在万物凋敝了。下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呢?又要过这么久么?”
从恢复记忆到现在一共五个月,你见到宿傩的次数为:两次半。
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一共是:15分钟。
如果再这样下去,你和宿傩大人就要成为一年才能见一回的彦星和织姬了——不,牛郎织女虽然一年见一次,但他们一次能见24个小时,按照现在的规律推断,你和两面宿傩一年只能见36分钟。
怎么会这样????
你很不喜欢这样!非常不喜欢!
明明你和宿傩大人之间没有银河,明明你的速度那么快,为什么这么久了也只能见宿傩大人两面呢?
你有点想怨恨,但又不敢怨恨,所以只能这样抱怨。
你猜想,宿傩大人大概会让你耐心点,叫你不要总是耍小性子,或者干脆说你在这方面不如里梅。
但他没有——你虽然有点了解他,但很多时候都无法懂他。
不过这样的宿傩大人才迷人。
他好像笑了一下,因为你感受到了他胸膛的震动,突然意识到这是你们见面以来他第一次真正的笑。
你想抬头看他的笑容,但却又贪恋他的怀抱,所以没有抬头。
然后,你听见他带着笑音说——
“不会。好了,别哭了,擦擦眼泪。”
他说完,轻轻推了一下你的肩膀,你不敢违抗他,立刻松开了环抱着他的手退后了一步,你用手心擦擦还粘在睫毛上的几滴冷泪,就听见他说:
“走吧,抚子。不许再走我领域展开过的地方。”
他命令你。
他话一说出口,你就意识到你们就要分别了。
“这么快?”
你惊讶,你不敢置信。
但即便如此,你也将那把躺在地上好一会儿的弓召回到了你的手上。
虽然知道宿傩大人说的话不可违逆,但你仍然要垂死挣扎:“可我才和大人你见了一小会儿呢。”
的确只有一会儿,地面上的残秽都没怎么消散,说的话也只有那么几句,你感觉你还有好多话可以和他说,但时间居然已经不够了。
“再多点耐心,别像个小鬼。”
他好像在安慰你,虽然叫你多点耐心,但语气却柔和了。
和千年前如出一辙月光撒在他和千年前相似的眉眼上,他血红色的四只眼像千年前的每一次那样凝视着你,他将手从口袋抽出来,拨弄了一下你发尾的铃铛。
他似乎很憎恶虎杖悠仁的身体,因此在这次见面时,甚至都没有伸手抚摸你姣好的脸。
在过去,他总是喜欢这样做的。
但现在,从见面到现在,他一共就碰过你两次。
一次是提你的衣领让你不去碰他的领域,一次是碰你发绳上的铃铛。
两次都没有真正碰到你。
即便是作为离别时的安慰,他也只碰了碰你的发绳。
你发绳上的铃铛没有舌头,即便碰也不会发出轻响。
他即刻感到无趣,撇了撇嘴。
“还是有声音的好。”
你也觉得。
如果铃铛有声音的话,无论是转圈还是走路都会发出泠泠的声响,总觉得更有韵味。
但你这次来涩谷是做了战斗的准备的——即便你实际上还没和人动手过,但本来你是要来这里打架的,有声音会暴露你的行踪,所以把铃铛的舌头拔了。
但既然大人这么说了——
“那下次我带有声音的铃铛给大人看。”
你向他承诺。
他不置可否。
但你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
“无论羂索之后干什么,你都不许参与。”
他命令你,又像是叮嘱你。
你点头。
与此同时,你轻微地在两面宿傩的身上嗅到了一些其他的气息。
你隐约意识到虎杖悠仁即将要清醒了。
但你其实不怕虎杖,即便和他对上也没关系——但宿傩大人让你离开。
这是他的命令。
你从不违背他的命令。
因此即便要一步三回头,即便两面宿傩就站在原地任你看,你还是很快地离开了这里。
你引以为傲的速度在此刻显得太快了。
几个越步后,你就也再也看不见他了。
你感到怅然。
而在盛大的涩谷事变中,这只是不值一提的,无事发生的,短短十分钟。
第30章 64-65
64
涩谷, 两面宿傩领域展开后留下的半径140M圆形空地上。
啪嚓——
空气中传来类似于静电摩擦衣料的声音。
人眨眼的速度是0.2秒,人眼的识别连贯图像的速度是24帧/秒,但空气里出现的那一道白色细线的速度远比人眼能捕捉到的速度更快。
这么说似乎有些太掉逼格了。
那么,用更精准的话来说, 是咒术师也无法用肉眼捕捉到的速度, 只能凭借战斗的直觉知道有人从远处而来的速度。
在空气中静电的声音还没消失之前,你已经停在了羂索的面前。
你落地, 红白色的系带扬起又落下, 你低头关掉手机上的地图——你的手机是羂索特地给的, 在帐内也能简单地收发短讯,在十几秒前, 羂索发了一张圈有地址的地图给你, 把你从饰品店揪了出来, 召唤到了这里。
你面无表情地环顾周围,除了宿傩大人领域展开后留下的残秽外,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虽然宿傩大人跟你说不要走他领域展开的地方, 但你知道他只是为了防止你作死在斩击余波还未消失时被切碎而已。
现在距离他领域展开后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斩击的余波早就消失, 这里也只是什么都没有的一片空地而已。
你皱眉:“羂索,这就是你选择的决战之处吗?”
你还以为他会准备上很多东西呢,再不济也得来几个法阵,式神, 或者特级咒灵才对。
不过五条悟现在已经被封印了, 咒术师那边似乎没有他忌惮的人了,不做准备好像也说得过去。
但羂索没有这么如你料想的那样说。
他笑了一下, 向你展示他手中的狱门疆,然后在你伸手想碰之前收回去了。
你没碰到这关有五条悟的特级咒具, 稍微有些不满地撇撇嘴,瞪他一眼,又听见他更正你的话:“并非决战,这只是一场戏的落幕。”
说得倒很高深莫测。
很文艺。
你的智商不够,不足以理解他的意思,再加上之前和宿傩大人没说几句话就被迫分别,你现在心情很不好,于是你单手叉腰,直白地开口:“别说这些没意思的话,直接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没拿到?”
你知道他肯定还有事没做完,不然他早就走了,不至于把你叫过来一起等。
“马上就会来了。”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看了你一会儿,问:“和宿傩说了什么?”
“噢,大人叫你帮我做衣服。还让我不要参与你之后的事。”
你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如果你完全听宿傩的话的话,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你来都来了,这时候跑走的话也太不给羂索面子了——
你的视线偏移了,但你感觉到羂索is watching you。
你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但这次我会帮你打。你别告诉他。”
“没事,涩谷事变是‘这次’,不是‘之后’,他问你的话我会帮你解释的。”
羂索这么安慰你。
但你不太相信他的话。
你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难道羂索能解决吗?
你才不信。
不过你隐约觉得宿傩大人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怪你,因此也不纠结了。
羂索等待的人还没有露面,你无所事事地正打算打开手机开始玩俄罗斯方块,突然听见他炫耀似的说:“对了,抚子,忘了和你说了。虎杖,是我最得意的儿子。”
啊?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抬头,没在周围看到任何一个羂索儿子的身影。
“不是,倒不必在这时候当男宝妈啊,现在不是夸你儿子的时候吧?”
你疑惑地皱眉,伸手很嫌弃地推了他一把,然后,虽然你对他的儿子们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你察觉到了他有话想说,身为好朋友,你给了他面子,愿意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为什么最看重他?因为那么多的孩子里,唯有他你是怀胎十月生下吗?”
毕竟他只在虎杖那里当过妈嘛,当爹当妈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因此你理所当然地做出了这样的联想。
“……是也不是。如果按人类社会的话来说,我是一个——非常……势利的母亲?意思就是如果孩子不强,我就不会爱他。”
羂索摸着下巴这么说。
你眯着眼睛看他,整张脸上的五官皱到一起,朝他露出了一个‘听不懂但尊重’的表情。
因为虎杖看起来没有胀相强啊。
你的表情直接代替你的嘴问出了这句话。
他被你逗笑了,摆摆手:“嘛——不说了!总之,待会儿抚子你就知道了。”
65
你很快懂了羂索为什么会那样说。
被打到丢失了战斗意志的真人扑在远处的地上,羂索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到这里,他叫你站在原地别动,而他本人一个瞬身便近到了真人的跟前。
有羂索在,真人估计是安全了。
于是,你的视线便放心地越过羂索和真人,停留在被打到破相了的虎杖悠仁身上。
那么像大人的一张脸……
虽然对虎杖悠仁没什么感情,但看到和宿傩那么相似的一张脸被打成这样,你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不过,上次见面时他还只是个菜鸟呢,现在居然能反杀真人了,怪不得——
“抚子!抚子……救……”
你听到了一声尖利的哀嚎。
是真人!
羂索不是在他身边么?谁还能打他?
你即刻扭过头,将视线从虎杖悠仁的脸上扫向声音传播之处——
已经扭曲的真人在即将被夏油杰(羂索)吸收之时选择向你求救。
你看着他,虽然没搞懂为什么他们俩在这时候打了起来,但两个闺蜜撕架,作为中间人的你还是下意识朝那边迈出了一步。
你们距离不远,打断夏油杰的术式救下他只是一个瞬息的事情。
然而羂索在此时也看向你,温柔地叫你的名字:“抚子。”
你犹豫了一瞬间。
然而在你犹豫的那一刻,羂索猛地拔高了咒力的输出——像是怕你跟他抢人似的。
在你回过神后,真人已经彻底变成了咒灵球。
好像为了防止你阻止他似的,羂索又快速地长大嘴巴吞下了真人。
咕咚一声。
他把真人咽了下去。
在确定把真人吸收后,羂索终于放心地呼出一口气,恢复了平静而又优雅的姿态,像个贵妇一样望向你。
好像刚刚仪态全无张大嘴飞速把咒灵球咽下的人不是他似的。
你愣在原地,大脑宕机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人反水了?羂索反水了?不是?谁反水了??
现在是个怎么个情况????
你满脑子问号,握着弓不知道要打谁。
而这时候,羂索优雅美丽地掸了一下袖子,微笑着望着好像还在状态之外的你,提醒道:
“抚子,那时候,你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了吗?我以为你已经有所准备了呢。”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