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见他问你。
你不回答他,但好像默认了。
“说话。”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你感觉他的指甲应该掐破了你脸上的皮肉,在这样的微痛中,你怕到开始掉眼泪,但还是坚持告诉了他答案:
“我从来,没有过这些。”
你说。
“我讨厌你。”
你说。
11
那天,你和他不欢而散。
然而那远不是结束。
你开始不吃饭。
像对付你家族的人一样对付他。
宿傩饿了你一天,是在第二天听说你还不吃饭的时候来的。
“绝食?”
他站在躺在榻榻米上的你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你。
你不说话。
“我听说了,你靠绝食更换了你的结婚对象,所以你觉得你这招也能对我管用,是吗?”
你还是不说话。
斩击擦过你的脸。
你没想到他就这样动手了,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你感觉很痛,伸手去摸你的脸,摸到了一道窄窄的伤口。
之前你说讨厌他,他都没有动手,可现在他只是因为你沉默就对你用斩击,你又重新开始——不,你更害怕他了。
你不禁坐起来往后挪,可他步步紧逼,直到你的后背贴上墙壁退无可退后,他蹲下来,用那双红色的眼睛注视你。
然后,他伸手抚摸过你的脸。
那道伤口消失了,只剩下你手上的血。
“这是,什么?”
你第一次见这种东西,有些新奇,连害怕都顾不上了。
“反转术式。”他说。
你点点头,然后又有点奇怪的看着他,但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你又触电一般的收回了目光。
你低着头有点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你展示这个术式。
但他很快就告诉了你答案。
“不吃饭,当然可以。我听别人说那时候你靠用术式封闭食管不让食物进入,不错嘛,的确长进了不少。那么,我把你的肚子剖开,把你的胃切开,把食物塞进去——你又当如何?嗯?”
他看上去非常和善地询问你的意见。
你愣住了。
你终于明白他刚刚为什么要对你展示反转术式了。
“开膛破肚不算什么。即便你咽气,我也能把你从地狱拉回来。”
他伸手,掐住你的脸,非常好脾气地问你:“那么,抚子,你是吃,还是不吃?”
12
他太恐怖了。
你屈服了。
你选择吃。
13
你所在的院子里也有樱花。
樱花的花期就只有那么几天,时间一过,花就谢了,树上郁郁葱葱的,虽然生机勃勃,但你不太喜欢。
可你还没说什么呢,在某天下午,里梅就开始招呼人在院子里种新的花了。
“为什么?”你问里梅。
“不一直如此吗?”
他很奇怪地反问你。
一个季度的花枯萎了,那就种新的,这有什么好问的?
“可是,麻烦。”
你说。
“你喜欢就不算麻烦。”
里梅说。
“反正麻烦的也不是你,你担心什么?”
14
院子边角的樱花树郁郁葱葱,院子里种上了新的花。
里梅说未来院子里的花会一直换,也许未来‘大人’会找一个与植物有关的诅咒师一劳永逸。
你隐约觉得里梅和那个你现在都不知道名字的大人对花是没那么多要求的,你隐约觉得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你。
事实也的确如此。
“几朵花而已,值得你这么问东问西?”
在你把同样的问题问向抱着你的红眼睛男人后,他注视着你,发出了一声嗤笑,这么说。
“还掉眼泪了,抚子,你的感动可真廉价。”
他笑你。
然而笑你还不够,你都这么难过,这么害怕,这么哭了,他居然一点都不怜惜你,居然突然凑过来舔你的眼泪!
好恐怖的男人!!
可这次你在发抖的间隙却居然感到了害羞。
你的脸颊不可控制的开始发烫,身体也抖的更厉害了,但与此同时,你感觉他抱着你的手又收紧了。
你都没法呼吸了……
“要教你怎么吸气呼气?”
看他的表情这个教法,也许应该也不是那么常规,你只能逼着自己喘气。
你这副样子显然逗乐了他,他凑近你,凑得好近,把你吓得下意识的屏气凝神闭紧双眼。
可是他迟迟没有动作,于是你试探性的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他,而正在此时他猛地接近你,咬了一口你的脸颊。
好痛!
你受惊了,猛的向后缩,可是你的后面是他的手臂,你哪里挣得脱,他把你抱的更紧,你捂着脸颊想哭,可是眼泪还没掉下来,就被凑近的他舔掉了。
你惶惑不安,心脏在砰砰砰砰跳,感觉这种状态好陌生,你想逃离,但又逃不掉,想解决但又没有办法,只好呜呜哭。
按道理像他这样性格的人会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但他一点也不嫌你烦,说着“这副样子可真少见啊抚子”“看久了倒也有趣”,就凑过来舔你的眼泪继续逗你玩,搞得你后面哭都不敢哭了。
好恐怖的男人!
15
但是,他虽然恐怖,可在这个人这里,从来没有人对你管东管西。
在这里,你过的非常幸福。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无论怎么穿衣服,穿几件,穿不穿鞋子都不会有人说什么,你可以随意地糟蹋衣服首饰,拿珍珠宝石打鸟打花都不会有人说你。
白发妹妹头——里梅做的饭很好吃,你吃的开心,身上也终于长了一点肉。
你过的很快乐——你觉得那是快乐。
你其实也不太讨厌那个‘大人’了。
他虽然很凶,可是对你很好,虽然看着很恐怖,但他归根到底也没有伤害你,你开始喜欢他眼睛的颜色,因此虽然害怕他,但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坐在他身边就瑟瑟发抖了。
春天过去了,夏天很快到了,院子里面依旧种满花。
你一开始很喜欢,可是,渐渐地,你愁眉不展起来。
“怎么了?”里梅过来问你,“是太热了?”
因为失去了一块灵魂,所以你的体温要比常人低,也更不耐热,因此你的房间里面总是摆满冰块。
你摇摇头。
“是看花被晒蔫了所以不高兴?”
里梅继续问。
你继续摇头。
“那是为什么?”
有人问你。
不是里梅。
“我只是在想,都是花的时候,我在这时候结婚,多好。”
你实话实说。
然而在那一瞬间,你感觉你身后的气压变低了。
你疑惑地回头,看见站在你身后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
里梅震惊地望着你,噤若寒蝉。
你感觉宿傩刀割一般的视线划过你的脸。
他勾起唇角,然后,院子里发出一声巨响。
你院子里所有的花全都变成了齑粉。
你吓了一大跳,还来不及哭,他已经转身就走,里梅急匆匆跟上他。
你以为他会直接离开,可是,走到一半,身材高大的男人又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坐在廊下被他吓呆了的你。
“你就那么想?”
他问你。
好像在给你忏悔的机会似的。
但你就是不下这个台阶。
“我就是想结婚。”
你实话实说。
你非常诚恳。
可他却发出一声冷笑。
你不懂为什么,只感觉他似乎更不高兴了,但是你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你只好对他眨眨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问:“大人,你什么时候让我结婚?”
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对他笑呢。
你总觉得你对他笑的话他心情会好。
可他脸色更差了。
“做梦。”
他说完,把你丢下就走了。
临走之前,里梅转过头来看了你一眼,你确定你自己在他的眼里面看到了敬佩。
可是你只是在实话实说呀。
奇怪。
16
当天晚上,宿傩把你叫了过去和他一起用膳。
他之前也经常会叫你一起用膳,所以你并没有怀疑什么。
只是你觉得他未免太容易消气了,明明白天还那么怒气冲冲呢。
不过,他不生气就好,你记性不好,本来也不记仇,既然他不生气了,你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当天的晚膳是烤肉。
你吃完之后他问你今晚的口味与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
你回味了一下,说没有。
宿傩笑了。
这个时候,有仆人呈上一个盒子。
你以为是什么新礼物,兴致勃勃地接过它,打开。
里面是个死不瞑目的男人的头。
你被吓了一跳,盒子脱手砸到地上,那人头骨碌碌滚出盒子,在地上滚了一圈,你站起来看它,发现他的头发和瞳色是你感到陌生的,于是发问:
“这是谁?”
然后你听见坐在你身边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怎么?抚子,你连你未婚夫的肉吃不出来就算了,你连他的头都认不出来吗?看来你也不是特别喜欢他啊。”
……
什么?
他把你的未婚夫杀了。
还给你吃他的肉——
你乍一听有点想吐。
但是你回味了一下,其实也还好,味道可以接受。
你觉得人肉和猪肉的味道好像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觉得他也许不会让你去吃别的男人的肉的。
不过你也不敢问。
吃就吃了吧,你不是很想吐,就这样吧。
“……”
你保持沉默。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你,问:“想说什么?”
你瘪瘪嘴,不回答。
你很失落。
在这一瞬间,你意识到你想要一个无所不能的丈夫,而不是一个就这样连面都没见着就莫名其妙死掉的丈夫。
你很清楚地知道,你轮回转世要找到那个人肯定是满足你所有要求的人,否则你不会过了一个轮回都想找他。
可是,他在哪里呢?
你遇不到他,与此同时你又知道你再也没有穿上白无垢的机会了。
你人生的指望只有这两件事情,可现在你感觉这两件事情都破灭了。
你感觉非常难过,你感觉你这一辈子里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你感觉很失望。
在失望的驱使下,你感觉呼吸困难,视线模糊,你又一次晕倒了,你身边的两面宿傩又一次接住了你。
你感觉他在对你用反转术式,但是当然没有用,因为对肉=体的反转术式是用不到灵魂上面的。
你有点得意,你想你要死了,这家伙肯定拿你没办法了,他再也不能这样威胁你了。
可是,你又觉得有些失落,有些舍不得。
你还没捋清到底为什么舍不得时,你的灵魂已经要彻底脱离肉=体了。
可正当你要彻底断气的时候,你突然感觉凭空出现了一道锁链锁住了你的灵魂,把你往肉-体上拉。
是束缚?
什么时候?
你来不及回忆思考,就又清醒了过来。
你对上一双冷冷的,又好像含着怒火的红色的眼睛。
像血一样。好像随时能够滴下血来。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男人正抱着你,托着你脱力的脊背,垂眸问你。
“就为了一个你连脸都认不出来的男人,你就又要死了?”
他冷冰冰地问你。
不知道为什么,你真正地开始害怕起来。
你意识到,如果你说了他不喜欢的话,他真的会动手送你去死。
你沉默,他这次非常有耐心,也不催促你,只是盯着你,等你说话。
殿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你们两个人。
过了很久,你鼓起勇气,摇了摇头。
“……不。”
你说。
你感觉他的心情好了一点。
虽然他表情没变,但你感觉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轻轻哼了一声,又问:“那是为什么?”
“……”
“不说把你说舌头割了。”他催促你。
“我想穿白无垢,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