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没有期望能得到答案,她的视线移向夏油杰:“麻烦杰帮我照顾一下妹妹吧。”
预感到了清水镜即将要做的事,明明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五条悟却还是想要试着阻止:“小镜,你…”
清水镜将清水卷放进了夏油杰的怀里,视线落到五条悟的脸上时,她的目光里满是厌恶和愤怒:“给我闭嘴,你们这群骗子。”
只是看着五条悟的脸,她就觉得由衷地痛苦。
为了好好地让悟少爷高兴,她把他放在和妹妹一样的地位。在好好践行约定的那几年,她甚至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当恨终于能盖过爱的时候,人才勇于承认。
清水镜和五条悟擦肩而过,朝着家主而去。
人类社会是契约的社会,法律是契约,道德也是契约。可是咒术师不讲法律,更不讲道德。
可是从普通人类世界进入咒术世界的清水镜却不懂这个道理。
连悟的母亲都知道用束缚约束她,可是当年和家主做交易时,他们也只是口头说的话。
所以才会放任自己的妹妹不管吗?
明明是对方先提出来的,只要让悟开心的话,就会让她妹妹好好过完这一生的。
那么好在她改变了妹妹的命运之后,家主一直在想着怎么利用这一点吗?
缺了一只眼睛的妾室,在公共场合被人抽耳光之后只能缄默。
她改变妹妹命运的做法真的对吗?如果就让卷卷在当时死去的话,妹妹会比现在快乐吗?如果当时,她也跟着妹妹一起死掉的话,她会比现在快乐吗?
刚才在她杀五条愿时一直装死的五条家的人终于出现,清水镜被他们团团围住。越过这些人的肩头,清水镜的目光投向了已经年迈的家主。
大半张脸上都是斑斑血迹,眼睫上的血液早已经凝结。她领域展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五条悟。
从来不后悔的清水镜,此时此刻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后悔。不该和五条家做交易的,起码和其他家族交易的话,反目成仇的时候没有像五条悟这样强劲的对手。
这个想法逗笑了清水镜,眼前的人被她解构粉碎。她笑出声的时候,四周不断有□□炸开。
六眼锁定着清水镜的身型,脚下万般沉重。即便在清水镜手下死去的那些人都在名义上属于五条家,五条悟还是没办法动手。
他开口时,感觉自己喉咙里有一千根针。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但却仍旧选择了这苍白无力的话语:“你知道你这样会被认定为诅咒师的吧?”
清水镜不耐地皱眉。
啊,就算在她的领域里,这个家伙也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接下来是要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劝她收手的话吗,还真是无聊啊。
繁复沉重的白无垢外衣早就被清水镜脱掉,只有五条悟还整齐地穿着成婚的礼服。清水镜没有看他,从他身旁绕过:“你马上就是五条家的家主了吧,那么,不如帮我解决一下通缉的问题吧。”
老家主始终安然地坐在那里,事不关己一般看着她和五条悟说话。双脚已经开始溃烂,因为清水镜想好好折磨他,反而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在这种关头都保持着教育晚辈的姿态,他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还是太意气用事了,悟已经是家主了。”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莫名的咒文从清水镜的肌肤深处浮现。某种特殊的力量搅弄着她的心口,清水镜的领域开始破碎。
同样的咒文也在五条悟的身上浮动,他看着自己的掌心,忽然反应了过来。
是他和小镜一起念下的誓词。
‘与五条悟,永以为好,与五条家,风雨同舟。’
在他成为家主之后,针对他和清水镜的家族誓言终于生效。他不止是五条悟,更是五条家主。她也不再是清水镜,而是家主夫人。
这个的千年家族压在他们两人的肩膀上。
最没有契约精神的人,却偏偏又一次用契约束缚住了清水镜。
要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办?
心脏的绞痛感越来越强烈,清水镜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硬撑着后退两步,但汹涌的杀意一刻不散,她就一刻不能逃过契约的惩罚。
可是又怎么能消散?
清水镜从来没有什么宏愿,振兴清水家或者是成为顶级的咒术师都不是她的心愿。当年在家主面前,小小的孩子已经说出了她最大的祈愿:“拜托,请让我的妹妹好好活着。”
领域彻底破碎,在这个急乱的时刻,清水镜听到了夏油杰的声音。
越过尸山血海,他朝她而来。扎得规整的头发散落,全部的刘海都散开,卷曲的黑发在空中飘荡。
西装的外套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鼓涨的肌肉把夏油杰身上的白衬衣撑展。身上的血迹如此凌乱,和五条悟比起来,他反而更像是清水镜要托付终生的伴侣。
咒灵照顾着清水卷,那些想要趁乱滋事的人全部都被他解决。清水镜的领域破碎时,他刚刚抽出捅穿对方身体的手臂。
在清水镜被束缚和咒文拖拽着倒向地面的时候,夏油杰稳稳地接住了她。他用那一小片干净的袖口擦拭着清水镜脏污的脸,在这种时候,夏油杰却发自内心地在笑着:“小镜,还记得的吗,我欠你一个承诺。”
在他把她带到五条悟的求婚现场之前,夏油杰用一个承诺和清水镜做了交换。
双腿已经完全麻木,于是清水镜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么,就请杰带我和妹妹走吧。”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夏油杰根本就没有思考,直接撕毁了他和五条悟的同盟契约。狭长的眼眸因为笑着所以像一只狐狸,他抬手放出了虹龙:“那么,我们私奔吧,小镜。”
在她点头的前一秒,有人拽住了她的腰带。整个身体都被扯出了夏油杰的范围,视线反转。虹龙的吼声在山林间回荡,清水镜握住夏油杰的手前,五条悟挡在了他们之间。
契约的效力越来越强,再不离开的话,大概就真的走不掉了。在五条悟开口之前,清水镜的手腕下压,把匕首捅进了他的腰腹。
刀刃没入的如此顺利,这家伙居然连无下限术式都没有开。和她之前的每一次攻击都一样,五条悟总是会让她赢。
在她短暂地愣神里,五条悟抓住了她握着匕首的手。真的很痛啊,他的喘息急促,看着清水镜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脏污的脸:“小镜,我已经感到厌倦了,你走吧。”
清水镜的视线直直地撞进水润的蓝瞳里,五条悟因为疼痛而轻撇着眉,眼睛却是笑着的。
嘴里说着厌倦的话,握着她的手却怎么都不肯松。刀刃没入的更深,五条悟向前凑近。他展开手臂,俯身最后抱了自己的妻子一下。
在清水镜开始挣扎之前,他很快松开了她。咒文已经蔓延到了脸部,金色的符文闪烁在清水镜的眼下。
她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五条悟把她推向了夏油杰。
被人接住的时候,清水镜才明白过来。
五条悟解除了她和悟母亲之间的束缚。
‘在小悟感到厌倦之前,清水镜不能主动离开。’
匕首留在了五条悟的腹部,随着他缓缓拔出的动作,伤口慢慢愈合。水滴落在染血的土地上,五条悟握着匕首,忽然发觉两颗心的距离居然这样的远。
没关系的,他看着虹龙离开的方向再次告诉自己,没关系的。
小镜念完了誓词,从那一刻起,她就只能是五条家的家主夫人了。
虹龙消失在云层之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清水镜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
还会再见的,我的妻子,很快。
第48章 门外的人
黄油的焦香味和霜糖的甜腻气息填满了整个房间, 在烤箱发出‘叮’的提示音后,清水镜拉开烤箱的门俯身将摆满了纸杯蛋糕的托盘给端了出来。
桌子上摆的东西有些太多了,拆封的面粉、装着搅拌器的搅拌碗、还有量杯和量匙, 已经根本没有地方再放其他的东西。
清水镜叹了口气, 把托盘放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这是清水镜第一次做纸杯蛋糕, 因为不怎么熟练, 所以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看了一眼墙壁上挂钟的时间后, 清水镜摘下手套, 开始给另一张椅子上放着的巧克力小熊脱模。
大概是脱模的时间稍微有些没有把控好, 有一小部分的巧克力小熊五官并不清晰。清水镜将不那么漂亮的巧克力小熊全都从盘子里挑出来,放进了另一个新的盘子里。
等到这份略微有些枯燥的工作全部完成,清水镜才坐下来给纸杯蛋糕涂抹霜糖。昨天本来就睡得晚, 今天又起了个大早, 清水镜打了个哈欠, 掩唇时把手指上沾到的奶油霜糖蹭到了鼻尖上。
用纸巾擦干净的想法刚刚萌生,清水镜的手还为触碰到桌角的纸巾盒, 她的整个身体就被扳向了来人。
那点甜腻的霜糖奶油被湿热的舌尖舔去,呼吸间,对方的唇瓣向下移动轻车熟路地含住了清水镜的唇。
吞噬着对方的气息,夏油杰的心跳逐渐变得平稳。
昨晚入睡的时候, 清水镜还好好地躺在他的怀里,结果早上醒来之后身侧的位置已经一片冰凉了。
在看不到清水镜的时候, 夏油杰就会无法自控地陷入某种惶恐的状态之中。人太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思考反而会让人变得脆弱。他清楚地知道,清水镜不仅找回了自己的妹妹还暂时脱离了五条家, 那么下一个要被摆脱的,就是他本人。
在这场盛大的爱情交锋里, 他和悟只不过都是败者,清水镜没爱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霜糖奶油的滋味同时在两个人的口腔里化开,夏油杰的身体变得燥热起来。散落的长发垂下,窝在清水镜的颈窝之间,就像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头发。
夏油杰的手缓缓下移,勾住了清水镜后腰处的围裙系带。缀着蕾丝的带子变得松散,在他彻底把带子解开之前,压在他胸口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
清水镜的手掌撑在夏油杰的胸膛上,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睡衣的袖口上移,露出她一小截细嫩的手腕和肌肤上浅浅的金色咒文痕迹。这咒文不断地闪烁着,清水镜松开了抵着夏油杰的手。
她将自己的衣袖拉下整理好,把那些纹路全部遮蔽。蹭掉了自己唇边的水渍后,清水镜笑眯眯地拍了拍夏油杰的侧脸:“如果杰坚持要继续耽误我的时间的话,我会把杰也做成霜糖蛋糕的哦。”
虽然是微笑的表情,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感情。清水镜靠在椅背上,歪头盯着夏油杰的眼睛。
这家伙最近实在是有些过分黏腻了,没有了五条悟的牵制,夏油杰想要的越来越多。
人有追求是好事,可是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给。她只想好好的,和妹妹一起过简单的生活。
在夏油杰回答之前,清水镜作出了补充。连眼神都温柔了几分,她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小声一点哦,不要吵醒卷卷。”
侧脸上的触感稍纵即逝,在清水镜彻底把手收回去之前,他抓着她的手背将清水镜的手重新摁回了脸上:“那么,在小镜把我做成纸杯蛋糕之前,能否先让我填饱肚子呢?”
这个眼神太过露骨,流动的紫色如同一团沉沉的雾霭,像是蛰伏的野兽,透着热切的疯狂。清水镜的手被他整个攥住,费了劲儿才完全抽出来。
随着清水镜整个人向后仰去的动作,夏油杰俯身凑近。跟着她后仰的动作一起翘起来的椅子被他踩着椅子的边缘压下,夏油杰的视线落在她耳后的那一小块皮肤上。
耳后的长发被撩起,那个若隐若现的图案完全暴露在了夏油杰的眼前。金线钩织缠绕,拼合成了一个小小的五条家家徽。他的指腹落在这每家徽的印记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明明昨天晚上还没有的,这个位置应该是一片空白才对。所以是在小镜睡着的时候长出来的吗,这令人不悦的东西刺激着他的理智,像是某种警示,告诫他是时候履行自己的承诺。
从他们离开五条家到现在已经有整整一个月了,清水镜身上的那些咒文印记变得越来越明显。不知道那些老家伙们到底用了什么方式,这些咒文又到底是起到什么作用,小镜最近甚至出现了时不时就会晕倒的症状。
他偷偷地请硝子来看过小镜,但却得到了她身体非常健康的答案。不仅如此,硝子还带来了另外的消息,五条家的老家主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在本月去世了,现在悟正式成为了五条家的家主了。
说实话,夏油杰对悟做家主这件事并不太关心,他更在乎的是,老家主去世之后还有人知道怎么解开小镜身上的咒文吗?
夏油杰的失神有些太明显了,清水镜看着他的脸,有些莫名其妙:“怎么露出这种表情?”
落在她耳后的手一路上行,最后落在了清水镜的发顶。平缓的唇角勾起点坏笑,他揉乱了她柔顺的头发。
距离又更近了一些,夏油杰刻意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低,他的鼻尖几乎是贴着她的面颊滑过,呼吸的热气落在她的耳畔:“那里,有我留下的吻痕哦。”
清水镜闭了闭眼,表情变得稍微有着无语起来。那盘刚刚被清水镜挑拣出来的带着瑕疵的小熊巧克力就摆在桌子边缘,她推向夏油杰的方向,扬了扬自己的下巴:“杰不是饿了吗?那么,就请拜托吃掉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