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蛇丸想了想,老实说,“不知道,他在给你施放柱间细胞和一些奇怪的白色乳液之后,坐在一边等了你一夜,但你那时身体还没有修复完毕,意识没有恢复,自然不会苏醒,他见喊不醒你,就走了,到现在为止我没见他回来过。”
说着说着,他想起带土走前那疯疯癫癫的样子,沉吟片刻,几乎是肯定地说:“他是你们宇智波家的人吧。”
由纪没有回答。
大蛇丸把姓氏和从绝口中得来的真名拼贴在一起,念叨着:“宇智波带土、宇智波带土、宇智波带土……”
“啊,”大蛇丸记性不错,竟然从他认为毫无用处的记忆中搜罗出这个对他毫无意义的人,“他不是在慰灵碑上的死人吗?”
“我不认为木叶会蠢到分不清死活的地步,况且,”他想起卡卡西那只在整个木叶都非常“出众”的眼睛,关于带土的生平一下子变得更加清晰,毕竟送眼睛的宇智波这在木叶的历史上还属于头一等的新鲜事,实在让人记忆深刻,“这不是四代目那小子的弟子吗?”
“他确实死了。”由纪顿了顿,说了很奇怪的话,“但他又活着。”
大蛇丸忽然古怪的笑了一下,道:“我明白了,这家伙也植入了柱间细胞吧?”
“一个死去多年却游荡在人间幽灵,一个暗地里生长的组织,一个一直伪装没有自我却在幕后操控的首领…….由纪,我好像赶上什么有趣的事了。”
“哎呀呀,话又说回来,到底是事情有趣,还是制造事件的人有趣呢?”他咯咯地笑,像是破烂的风箱,泛着股不算刺鼻,但恼人的灰尘的臭味,他喃喃自语,“宇智波,宇智波,宇智波。”
“真想看看,你们还能弄出什么动静来。”
由纪的火光在这时照向了空旷的山谷里忽然射进的一束光的位置。
错觉吗?
刚刚,好像没有这束光。
她默默熄了火,将手慢慢放在刀柄上,在心里预演着即将出现的人。
带土,还是别的什么人?
不,不可能是带土以外的人。
她刚刚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侦察,结果表明,这个鬼地方根本就没有出口,真的就像一座坟墓一样,只有死,没有生。
这种地方,除了带她来的带土谁又会知道?
所以,带土回来了?
他回来打算做什么?是要看看她这个死人有没有复生,试探试探能不能当趁手的刀继续用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算正中她下怀。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束越来越明亮的光,心理冷静地盘算着,尾兽除了九尾基本都收集完毕了,十尾快要落成,她得加快进度,争取在带土之前……
也许挖掘山洞的家伙开始不耐烦了,“咚”的一声,巨大的一块石块掉落在由纪的脚边,光一下子范围变得更大,大的几乎要覆盖整个死气沉沉的黑洞,由纪在震耳欲聋的巨响里,从纷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心道,如果是带土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凿空石窟?
巨石伴着一些琐碎的沙砾坠落下来,尘土飞扬,由纪眼睛里不小心进了沙子,她摁着手里的刀柄,往后退,她没时间去管因为异物进入而发红的眼睛,她警惕地在人的脚步声里利落地抽出刀,刀锋泛着冷光,一经拔出,便扬开了纷乱的砂石。
有什么人和盛大的日光一起掉下来了。
由纪甩了甩刀,眯起眼睛,精准地看变了色的风沙里捕捉到一缕黑色,她速度很快,落到那人身后,将刀架到他脖子上,冷声道:“什么人?”
那个人古怪的沉默了良久,他默默抬起头,望着橙红色的落日余晖洒进黑沉沉的山洞里,见风沙慢慢平静地尘埃落定,肉眼难以捕捉的微尘在光路所铺成的舞台里飞舞,张扬肆意。
身后人的杀意在风沙尘埃落定的同时蓦然停了。
她的手颤抖起来,于是,刀刃上折射的光也像南贺川的水波纹一样,波澜不定,金光飞溅。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远比月读和幻境里要沉稳、真实,他道:“宇智波鼬。”
由纪脑子里又冒出大蛇丸的杂音,他夸张地咿咿呀呀:“又是宇智波。”
由纪这一回连大蛇丸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宇智波鼬的声音一出来,她就像被一下子拽进了大海里,世界一切都变得沉闷和浑浊。
好不容易变得清晰的世界又一次模糊起来,手里的刀掉到了地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成为空幽的山洞里唯一的喧哗,四周紧闭,声音毫无出路,于是又一遍遍回荡。
鼬慢慢转过身,还未说点什么别的,由纪就已扑过来,紧紧地拥住了他,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很快的,他胸前的布料都是润湿了。
她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深呼吸了几下,却怎么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能发出来的声音竟然只有哭声。
鼬心里难受极了,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他问,“我是不是又来晚了?”
由纪说不出来话,她把惹人悲伤的泪水和哭声通通咽了回去,但是她的哀伤郁积太多,好像已经盛不住了,狼狈地一点点往外溢出。
“对不起。”鼬这一次的歉意更深。
由纪说不出话来,她只能轻轻的,慢慢的,在他失去温度的怀抱中,摇了摇头。
鼬一怔,仿佛看到了由纪朝雨中的他走来时的模样。
她那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鼬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不算晚,”她笑着说,“我觉得刚刚好。”
后来,她病了面对鼬的姗姗来迟,也是这样温柔。
温柔的好像鼬真的没有来晚一样,但其实,鼬知道,不是他没有来晚,而是由纪一直等着。
因为她一直等着,所以,鼬不管什么时候到,她都可以从容地说:“刚刚好。”
思及此,鼬的怀抱变得更紧,紧的好像要把由纪的骨头都揉碎了,但由纪没有离开他,她飞蛾扑火一般与思念已久的人靠得更紧。
好像这样就可以抹去无法逾越的生与死的隔膜。
周遭漆黑一片,但头顶上的天光云影却清晰可见,而他们正站在光照得到的地方,紧紧相拥。
第163章 忽变
鼬背着由纪走出了那个黑黢黢的山洞。
由纪埋在他的背上, 环住他的脖子,闻到了尘土的味道,她其实刚刚就发现了鼬身体的古怪。
大蛇丸友情解答:“是秽土转生哦。”
他认出了宇智波鼬乃何许人也, 笑呵呵地说:“不知道是谁复生了他呢。”
自由纪醒来, 大蛇丸一直拿着这副古怪的腔调,由纪冷笑一声,终于有了点对付大蛇丸的心情, 她道:“就算是看乐子, 也给我收敛一点, 大蛇丸,你觉得我没办法收拾你是吗?”
“你能复生靠的是仙人咒印, 但是我身上连咒印也没有,维持你我这点脆弱的链接,维持你这点可怜意识的, 靠的不是你的本事, 而是我毫无意义的同情心。”
况且,一个做人体实验的家伙又有什么好同情的?由纪一开始纯粹是不想管他。
大蛇丸的笑声暂歇, 又油滑地转移了话题, 他道:“秽土转生可是个大工程,类似于通灵术, 一旦转生成功, 转生者势必受箍于施术者, 但是鼬君的样子不像是被人操控的。”
“真神奇啊。”
由纪果然被他转移了关注点, 她靠在鼬的肩窝里, 头发和他的绞在一起, 她偏过头贴在他耳边问:“是谁复生你的?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鼬脚步不停,简略地答道:“是药师兜用秽土转生复生我的, 我的身体的话……总之,现在是自由的。”
他不愿意再在由纪面前提别天神的事。
由纪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她知道鼬是自由的就可以了。
鼬跳过了关于自己的内容,转而提到了其他的,他道:“不止是我,药师兜转生了一大批亡者,将他们通通投入了战场。”
“战场?”由纪刚刚苏醒,对所有情况都一无所知。
“啊,”鼬声音低沉,他们努力了那么久的东西,终于还如螳臂当车一般,避无可避,“忍界第四次战争爆发了。”
由纪一怔,但没有惊奇地跳起来问为什么。
她对战争的发生毫不意外。
鼬没有追问由纪的想法,他只是简单的描述战争大致的情况,他道:“宇智波斑为了夺走九尾发动了战争,药师兜是他的帮凶,主战场里除了秽土转生的亡灵,便是十万白绝,这场战场来的比此前的任何一场还要没有意义。”
“早已魂归故土的亡者们被迫被兜拉出净土之外,对付他们留在人间的至亲和挚爱,真情、伦理、道德、生命屡遭践踏……”
“由纪,”他说,“我们得尽管想办法结束这场战争。”
由纪终于开了口,她说:“这场战争筹谋了几十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结束的。”
“而你口中的斑,也不是那位宇智波斑,”她说不好是羞愧还是怨愤地低下头,一字一句地说,“而是,我的血脉至亲,宇智波带土。”
这话一抛出来,其他的话就随之铺设开来,她详细又简明地告诉他宇智波带土的计划以及他的作为,她道:“宇智波斑活了很久,三战时,带土为了救卡卡西被埋在石坑之下,药石罔医,当时是宇智波斑出手救了他。”
“宇智波斑自与千手柱间一战后,蛰伏已久,等待了几十年,就是为了聚齐尾兽,而后借助尾兽的力量和宇智波的眼睛,发动无限月读。”
“他将这一意志传承给了带土,并交由带土在他死后完成其余的计划,于是带土一边伪装成斑架空了晓作为抓取尾兽的工具,一边利用自己的能力穿梭于各国之间,采取情报也好,搅弄风云也好,反正只要是为了那个计划,他都会去做的。”
由纪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地陈述带土的经历,抛却了他疯狂的原初和他挣扎沉沦的经历,只是说他到底是如何做的,不说他是如何想的。
毕竟他的挣扎,他的选择,他的理想,不是他人遭受不幸的理由。
带土用自以为拯救的方式湮灭他人的希望,由纪就一定会报复他,让他去到求之不得的净土,在获得永恒宁静的同时,让他永远和他心里美丽的新世界说再见。
他和由纪同道却殊途,他们对于世界的理解和选择,决定了他们是不可能和解的,无论是他们之间横亘了多少温情,他们也注定是死敌。
“这一计划横贯了几十年,带土只是其中的一环,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九尾捕捉完成之前就发动战争,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场战争一旦开启,就不是那么容易结束的。”
鼬一听由纪这话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有打算了,他偏过头问:“你打算怎么做?”
“要结束这场战争,最快的方式是解决掉带土,说服对他是没有用的。”
带土已然因为绝望的世界而陷入了某种令人恐惧的狂热之中,他不在乎荣誉、责任、生命、伦理,一切束缚他的完成计划的都成了累赘,他坚定不移地要贯彻那个信念,并坚定不移地认为毁灭才能带来拯救和新生。
他在勘破人间至苦的同时游离于人群之外,执迷不悟又游戏人间,根本就是无药可救。
由纪的眼里转着血红的勾玉,她斩钉截铁地说:“必须杀了他。”
鼬点了点头,说好。
“不过,带土能力特殊,而且他是真正师承宇智波斑的人,这世上想杀他的人有很多,能杀他的却很少。”
由纪皱着眉,说:“况且,一旦十尾落成,他成了十尾人柱力,一切更是全都完了。”
“所以?”
“所以,我要在他之前,成为十尾人柱力,有了力量的话,杀了他就不算难事了。”
这世界终究还是靠拳头说话,如果说服不了他,就武力野蛮地彻底地湮灭他的意志。
鼬平稳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
“你要成为十尾人柱力?”他的声音放低,有股山雨欲来的架势。
人柱力不是谁都可以成为的,况且是传说中的十尾,由纪是凡人之躯,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十尾的力量?
“对,”由纪承认了其中的风险,可是,她搂住鼬的脖子,轻声问,“一次两次的生命对我真的还有意义吗?”
鼬一愣。
“生命对我来说可能已经失去意义了。”她一次次的轮回,一次次地重头再来,心底里对自己会怎样已经麻木了。
正如带土一般游戏人间,她又何尝不是在被迫游戏人生。
永远打不通关卡,死关便又重头再来。
而今,带土就是一道无法逃离的关卡,他所布的局横跨了由纪几近所有的人生,包囊了整个世界的命运,他是由纪不可能逃避的人生难题。
必须解决掉。
一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四次,她根本无所谓自己的生命,也就无所谓冒不冒险了。
“十尾的力量如果我拿不到,就要在他拿到之前,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为此付出什么代价,经历多少次轮回都无所谓。”她坚定地说,“我一定要杀了他。”
鼬沉默了许久,他站在原地,在心里搜刮阻止由纪的言辞,但是发现自己没有理由阻止由纪和带土之间命定的“战争”,他所拥有的劝告的资格也不过是世俗意义上的“丈夫”的身份带来的,但他不想用这种东西去禁锢由纪的选择,他停在原地,最终艰难地说了个“好”字。
他们走出了洞窟,外面天色混杂着浓郁的橙红和阴沉的深灰,中间还夹杂着一点冷调的粉紫,他们搅成一团,构成了此刻混沌的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