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回答:“我相信她,”
他无比地确定:“只有由纪可以给木叶带来真正光明的未来。”
“如果在这一过程中,她受到任何阻挠,我都将化作一把利刀,在黑暗中铲除她前路的所有荆棘。”
鼬向来是个内敛的人,他总是在思考,他思考人,思考忍者,思考木叶,他思考了很多东西,无非是尝试在死局中寻找出路。
三代目告诉他要完全相信光明与羁绊,人与人只要存在羁绊就能互相理解,木叶就会和平;团藏告诉他谈论羁绊和理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简直可笑,人与人之间只存在利益,根本不可能互相理解,要想木叶完全和平,就得彻底铲除任何一个和木叶利益不一致的人,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彻底清除遗祸。
可这世界不会是这样极端的,如果这世界如三代目说的那般理想,斑大人和柱间大人就不会决裂,忍界也不会发生了一场又一场无意义的战争;如果这世界如团藏说的那般糟糕,木叶不会存在,他的同伴也不会毫不犹豫为了保护他而死去,止水更不会主动寻死。
绝对的和平和绝对的不和平既然都是错误的,那就得在其中选择折衷的方法,他曾经因此迷茫,而如今他已在由纪身上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他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在孤独又日渐绝望的人生路上,他终于在由纪寻到了希望,他的眼睛里有孤注一掷的笃定,有热切的期待,有全心全意的信任,也有热烈的爱慕。
这个眼神就算是被世事磋磨到颓唐至此,甘心以身化作工具守护木叶的稻草人,几近达到无我之境的卡卡西也忍不住动容,他捏住手中卷轴,声音微微颤抖,他说:
“那我就陪你们赌一把吧。”
第64章 撒谎
卡卡西陪着他们赌, 由纪和鼬用两年的成果向他证明,他赌赢了。
人只要有过一次胜利,下一次就不必孤注一掷, 破釜沉舟, 他对忍族的反应早有预料,如今他们的反对意见,他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对意见, 他只是说:“如果是这样的话, 你们便继续反对吧, 不过,接下来我不会对你们的反对做出任何回应。”
“五代目大人!”他们不可置信地站起来, 简直想不明白卡卡西在说什么,他们提醒他,“这样荒唐的东西就算是大名也会反对的!还有其他各国, 您真的有考虑过木叶的安危吗?”
卡卡西笑道:“木叶虽然是火之国的, 但它自成立以来就是一个独立的军事基地,我们的使命是维护国家利益, 保护国家安全, 至于其他的,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吗?”
“至于, 其他各国, ”卡卡西停顿片刻, 十分淡然, “我们是木叶, 是最强大的忍村, 考虑他国的想法是弱国的想法,况且就算考虑了, 雨之国前些年有过得很好吗?该由他国考虑我们木叶的想法,而不是木叶考虑他国的想法。”
“我重申一遍,干涉忍村的内政属于侵略行为,只要敢犯,我就绝对不会姑息,”卡卡西并不如表面那样温和好说话,他完全代表木叶的利益,也完全是为了木叶的未来考虑,他很年轻,跟年老而变得谨慎惶恐的三代目不一样,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精力来对付一无所知的未来,他掷地有声地抛下了战时所立下的誓言,“胜利的天平永远倾斜于木叶的一方,我作为木叶的火影,也会保护木叶直到我生命的终点。”
他们看着露出真面目的卡卡西,不由骇然,卡卡西的父亲是号称木叶白牙的朔茂,他死后,卡卡西沉寂多年,又屡遭磋磨,他是木叶无出其右的天才,也是木叶一手培养出来的工具,可他的人生轨迹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发展下去,带土是他的挚友,水门是他的老师,在两个变革者影响下,他恐怕早就有了改革的心思。
他哪里是因各方妥协才勉强登上火影之位的傀儡。
他们当年以为卡卡西温和,对木叶又足够忠诚,才放心让他登上火影之位,可如今看来,分明是养虎为患。
“五代目大人,”他们只能对他撂下狠话,“你为了一己之私,纵容宇智波由纪在木叶胡作非为一定会后悔的。”
卡卡西如他所说的,不会再有什么回应。
他们气冲冲地要走,由纪在这时站起来,缓缓拔出刀来,刀刃锋锐,在温暖的日光下却泛着刺骨得寒意,由纪这些年埋首于内政中,她既不做任务,也不参与私斗,这些年针对她的暗杀也都莫名其妙得像缓缓落入水中的石子,连个波澜都没有掀起来就完完全全消失了,以至于,由纪明明是以战功彻底在木叶立住脚跟,却因为长期没再拔刀,让他们差点忘了由纪当年是如何强势,如何邪性,又如何令人恐惧的。
他们惊恐地看着持刀缓缓朝他们走来的由纪,不由得高声喊道:“宇智波由纪,你要在火影楼里行凶吗?!”
又不是没有行过凶。
由纪眼中转着血红的写轮眼,气势骇人,而卡卡西依旧坐在上座,一动不动。
他们只能向卡卡西求助,卡卡西笑了笑,温声劝道:“好了,由纪不要闹脾气。”
由纪也笑:“五代目大人,我不闹脾气,我只是礼尚往来。”
她转过头朝他们一字一句地说:“从你们出这个屋子开始,只要你们敢在木叶胡作非为,我们警务部只能依法办事,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诸位。”
说着,她特地走到日足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对他灿烂一笑,低声说:“特别是您,日足大人。”
日足蹙着眉,死死盯着她。
由纪轻启唇,脸上灿烂的笑容化作了恶鬼般扭曲的笑意,她眼里汹涌着压抑已久的恶意,她对日足轻声说:“英树的命,我还记得呢,您还记得吗?”
日足忍不住浑身冒着冷汗,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啊,看来您还记得,真欣慰,”由纪脸上的恶意在一瞬间放大到极致,“既然当年您为了木叶所谓的利益,折磨死了英树,那在之后的大戏里,也请您一定继续保重好自己。”
“毕竟,”她说,“我还等着用您的命,为这场大戏献上完美落幕呢。”
*
无论忍族如何反对,警务部的法令依旧照常推行了下去。
警务部依法办事,数条法规也专门找了雕刻师刻在了各区各部的大厅里,只要是来往的人,都可以看到,警务部工作有了统一的准绳,木叶的人办事心里也有了底,只要不触犯警务部颁发的工作法则,他们就不会主动上门“多管闲事”。
一时间,木叶的犯罪率都大大降低。
警务部的工作在经历短暂的适应期过后,迅速进入常态化。
在此之后,由纪觉得法则试行算是成功,便将那本厚厚的有关木叶各个方面的法律呈到了卡卡西的桌前,卡卡西只翻了一页就不想再看了。
“别呀,”由纪说,“我写了好久。”
“你这写的也太多了。”
“不多!”由纪争辩道,“你不知道,一套成熟的法律体系有两大块,我只写了实体那一块,实体那块囊括了刑法、民商法还有行政法,内容多着呢,我好多的都没写到,这些东西还得慢慢添。”
还要添?
卡卡西不觉得自己能有耐心从头到尾一一看完。
他鼓起勇气又从头翻,比第一次多翻了两页,然后看到了由纪完全没有说到的东西,其中内容还很熟悉,仔细一瞧,不就是他背得滚瓜烂熟的忍者法则吗?
卡卡西吊起死鱼眼,问由纪这算什么意思。
由纪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这是木叶的最高法,五代目大人,这也是我们木叶的立足之本,既然已经传承了这么多年,那稍作修改,也该继续传承下去才是。”
“......你这是稍微修改吗?”
卡卡西指了指忍者守则第一条。
原来是“忍者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可以放弃任务”。
现在变成了“忍者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可以放弃任务,但在任何情况下也绝对不可以放弃生命,在生命为重的前提下执行任务。”
忍者守则第二条。
原来是“忍者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现在是“忍者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绝对不能盲从指令。”
忍者守则第十九条直接改了。
原来是“忍者在某些时候,做的是黑暗的事。但是,为了村子就必须压抑作为人类的一切感情。”
现在是“忍者应时刻将村子作为行动动力,而非掩盖自己私欲的借口。”
第二十二条更厉害,她直接给删掉了。
那一条是“忍者经常会被迫做出一些残酷的选择,即使做出残酷的选择,也不可心存怨念。”
卡卡西沉默了。
由纪看着卡卡西的样子,解释道:“忍者守则是战时立下的规矩,那时候忍者就是作为工具使的,但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要求,现在已不是战时了,理应更加重视忍者作为人的诉求,只有拥有自身意志,对村子,对家人充满感情的人,并将其作为软肋的人,才能真正保护木叶。”
“不然,木叶迟早会再一次变成某几个人的政治游戏。”
卡卡西警告性地看了眼她。
卡卡西就这毛病,他知道木叶有问题,但他不让人主动提,更不允许有人贬低木叶,不管木叶对他怎样,他也始终愿意为了木叶奉献终身,是个绝对意义上的忍者。
由纪闭上嘴,不再往深了说,她退出了办公室。
她走后,鼬被卡卡西叫出来。
卡卡西拿起手中那本厚厚的书,跟鼬说:“我确认这里面的东西,需要一定的时间,前些日子刚开了会,挑明了我的态度,想必忍族们已经蠢蠢欲动了,在这段时间里你就替我盯着他们吧。”
鼬点了点头,单膝跪地,接受了卡卡西下达的任务。
鼬一出门,故意去火影楼里由纪所在的办公间的晃悠了一圈,然后果然看见了由纪,她这一年几乎都泡在火影楼里忙活警务部的事,现在刚刚消停一会儿,又被鹿久薅羊毛,拉她去找人处理木叶近来堆积的久无人认领的任务。
要是平时,她直接拉出一排正闲的发慌的忍者,按照人家的简历一一派送任务了。
然而,她现在没有心情,她刚刚差点和卡卡西吵起来,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埋在高高的资料山里,趴在桌子上,被抽干了精气神,一动也不动。
鹿久忙活其他的事,没空管他偶尔犯神经病的下属。
于是,繁忙的办公厅里,只有由纪一个人在躺平偷懒。
鼬将面具藏在身上,伪装成普通忍者混进了办公厅里,不过,就凭他那张在忍校时期就招蜂引蝶的脸,他混也是白混,很快就被人注意,忙碌不休的办公厅里总有人偷瞄他。
鹿久正在和人交代任务,却见那人屡次走神,不由得寻找走神的根本原因,他循着那人的眼神投射的方向,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鹤立鸡群的鼬。
鼬常年待在暗部,木叶英雄的名头虽然响亮,但少有人真正认识他,恐怕现在这屋子里,也就只有鹿久和由纪知道他的身份。
鼬直径朝由纪走去,吓得鹿久心中一跳,心道,这俩千万不要在这里打起来啊。
心里这么想,他快步朝鼬走过去,打算偷偷把他拽出去,但计划没成功,他被一个忍者拦下,问询任务的相关事宜。
鹿久一心二用,死死盯着鼬,生怕他在靠近由纪后,由纪犯神经和他又打起来。
可由纪一直没有抬头。
她是那样强大的一名忍者,在“危险”靠近的时候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趴在桌子上,头埋在两臂间,一动不动,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也似乎很清醒。
在鼬伸手试图触碰那些资料之前,由纪猛地伸出手,啪地一下拍在文件上面,她还是埋着头。
鼬沉默片刻,学会了撒谎,他说:“五代目大人让我协助你的工作。”
暗部作为火影的直属部队,时常被卡卡西派去帮助由纪,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是,由纪刚刚才惹卡卡西不高兴,没过一会儿,卡卡西就来帮她,实在蹊跷。
由纪对此表示怀疑。
鼬又说:“是真的。”
......卡卡西该不会是来哄她的吧。
由纪想了想,觉得倒有这个可能。
由纪脾气古怪,有时候又挑剔得很,卡卡西将她一手带大,自然也是自小惯到大。
由纪松了手,任由鼬带上了桌上的资料。
桌子一下空了,由纪躺的更平了。
她将自己团了团,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人挤人,热闹的跟菜市场似的办公厅里安静地睡着了。
鹿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鼬熟门熟路地抱着资料等到由纪彻底睡着后消失在原地,才回过神。
他在旁人疑惑的眼神中,往窗外看,火影楼前那棵参天大树,遮住了日光,温暖的冬日暖光被截成了无数的光斑,它像是独独偏爱偷懒的由纪,将大部分光洒在她的身上,光与影织成了一件暖和的外套,这件外衣由某个于无形间守护的人默默地盖在由纪身上,盖上了暖和的外衣,由纪不由得睡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