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江湖白——纪出矣【完结】
时间:2024-10-09 23:03:56

  “你们是什么人!柳玄灵呢?!”磐松石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突然,迅速带人撤回来。
  “怎么又变成三方人马了?”赵元至身边的小弟子低声念叨,没发现赵元至的表情变了,之前是怕,现在是更怕。
  他认识那些人。
  他们怎么来了?是为了那件东西来的吗?除了他们,还有谁来了... ...
  为首几人吊儿郎当地做了几个对视,年纪不大,最多二十五六,穿着夜行衣,脸上带着恶劣的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笑,“死都要死了,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吴钩再次脱手,这种兵器形似弯刀,刀头曲翘,刀头利如鹰嘴,有单钩双钩之分,面前这些人用的是单钩,刀柄上连着一条锁链,以套马之势抡甩而至。
  泣荒洲的人以力见长,偏生缺少一个巧字,面对这样的钩阵,唯一想到的应对之法就是以手抓钩,控制住它的攻势。
  可惜,螳臂挡车。
  雨声中混进一片此起彼伏的闷哼,渐渐蔓延成嘶吼。
  鹰嘴钩是回形,犹如套马的长绳,一旦被勾住便成了被人拖拽的猎物。对面那群人一经得手便再不松力,泣荒洲多名弟子都如待宰的困兽,被他们拉倒在地。
  那钩又不会马上致命,割进人的后颈,逐渐以对方拖拽的力度深入皮肉骨头,那是一种变相的凌迟,竟啊要生生拉掉头颅!
  “曲夜,起峰!”磐松石大惊失色,眼睁睁见自家弟子变作鱼肉。
  可他自顾不暇,原本就在与姜梨的对战伤了气力,待要出手扯断铁索,又一道吴钩破空而至,穿透了他的手掌。
  “掌门!”
  雨中泄下一地猩红,刺目颜色很快被冲淡,又很快有新的冒出。泣荒洲的人被数条锁链拖拽,为首之人竟似极其享受这种过程,侧耳倾听哀嚎。
  “带他们玩儿玩儿。”再次下令拖拽锁链。
  十几名弟子被卷中脖子,再发一次力,就要人首分离。
  千钧一发时刻,只见一道身影忽然跃身而起,以三尺剑锋震出长虹之势,一剑斩断了铁索。
  地上裂开一道长痕,磐松石惊诧地看向独自挡在他们身前的姜梨,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她会出手相助。
  姜梨起身收剑,望向同样面带讶异的魏西弦,沉声道,“白不恶来了吗?”
第70章 没有作壁上观的条件
  白不恶是陆祁阳手下掌管北部门派的侍主,在场众人听后均是一惊。
  所以来的这些,是天下令的人?!
  “难得姜门主记得我们,之前童月山一战,可是让我们侍主记挂了您很久。侍主让我们先行款待姜门主,顺便领教一下姜门主的,九影剑法。”
  魏西弦讪笑着走进,手掌在行进的途中微张,暗中蓄力,狂风骤起,雨水碎乱,连门众手中所持吴钩都在不受控制的轻颤。
  “最近总有废物来看我。”姜梨眸色冰冷的看着魏西弦,“你们这样的,反倒让我有些惊喜。”
  “姜门主是说,我们这样的才配跟您动手吗?真乃魏某之幸。”
  “我是说你们这样的,杀起来才过瘾。”姜梨单手起掌,曲指上抬,“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我记不清跟他们的仇怨,可杀可不杀,总也无法尽兴。”
  十二岁那年开始,她的对手和敌人就只有天下令,她跟他们打了十年,总有新仇,不离旧恨。小胖丁死在白不恶手里,谷雨死在黑不善手中,一黑一白同为陆祁阳臂膀,在外又称无常侍主,黑不善去年被她杀了,独剩一个白不恶。
  “你们就不同了。”姜梨的身体里不自觉地活跃出一种兴奋,嗜杀的情绪。想深嗅一口血,想要抓碎一颗心,想破开一层肉,想取,很多人的命。
  魏西弦被她看得胆寒,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
  那是一双野兽的眼睛。
  其实姜梨的状态并不太好,她这种“病人”,精神过于亢奋和激动都不是好事,她不适合过多在意天下令这三个字,她走火入魔的旧疾,身体里的“鬼刃”,都会因为这三个字的出现,呈现出“群魔乱舞”的状态。如果说鬼刃是她包裹的铠甲,天下令就是她的心魔。
  她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一下,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两人几乎同时出掌。
  震颤在天下令手中的吴钩随掌风追至姜梨近前,姜梨五指曲张,魏西弦并没感受到任何气浪,只知道雨水像是小了,吴钩在冲来的途中被迫减速,所有动作都变成了缓慢的、半凝滞的状态。
  再见姜梨收拢五指。
  数十把吴钩碎裂在眼前!
  雨水恢复常态,再次倾盆而下,魏西弦见势不妙迅速做了一个急退,仍然是晚了!瞳孔里已经映出姜梨欺进的身影。一慢一快之间,魏西弦根本来不及抽刀,只能任其击中心口位置。
  “寰石软甲?”姜梨这一掌并未打透。
  “跟刺客之主对战,如何敢松懈。”魏西弦顺势再退,姜梨拔剑,双方以身法交战十数回合。维西弦自问有些本事,面对姜梨的近战竟然完全找不到进攻的空隙,只能躲避和防守,硬接对方十六式方有机会以长刀相挡。
  顾念成几不可闻地曲了下眼,魏西弦首次与姜梨交手,不知道她的真正实力,常年在姜梨手下当差的顾念成却看出,她只用了三成力。
  三成。
  她何时对天下令的人手下留情过。
  顾念成知道她在保存实力,在以强攻代替内力相抗,方才在与泣荒洲对战时便是如此。他原本想作壁上观,若时机对他有利,或许——
  刚一迟疑就被天下令的人给了一记窝心脚。
  很显然,他没有作壁上观的条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姜梨的人,泣荒洲的人尚且不能幸免,何况他这个嚣奇门长老。
  顾念成深吸了一口气,掏起一掌就朝围攻他的天下令门众而去,当他是个废物吗?兵器都不用,全用脚?!
  “老夫今日就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老顾又杀疯了,一点保留没有,抓起人就拚命。魏西弦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一个老疯子,与姜梨交手的同时错开一步,想要先杀顾念成。
  门众转而与姜梨对阵,魏西弦趁乱给了顾念成一掌,顾念成反手与他纠缠,未及他袖中另有暗箭!雨水滴蔓成帘,老顾眼神本就不济,袖箭击出直奔顾念成心口而去。
  “叮!”袖箭被一把长刀弹开,挥身一斩,断成了两截。
  老顾抬头,是其忍!
  焦与眼疾手快地护住险些跌倒的老顾,“没事吧?”
  酆记五人赶到了南城。
  “没事,你们小心。”老顾爬起来,那一刻的感受说不上来,五傻赶来帮忙时,顾念成的眼里是有一丝热意的。那一刻的他们,是自己人。真真正正,共同对敌的自己人。
  “他袖子里有暗箭。”老顾提醒,其忍说“等着,兄弟给你报仇。”
  五傻身上有伤,可想而知,赶来的这一路并不太平。他们还在路上遇到了付锦衾的人,他们为他们解决了一批人,另有三批人马在陆续进城,一时半刻赶不来这里。
  “捅了耗子窝似的,满乐安城都是他们的人。”
  “管他来多少人,我们帮你们!”
  泣荒洲的磐松石咬牙拔去穿掌而过的鹰嘴钩,姜梨刚才帮了他们,不管之前种种,就说此刻,他们一定要把这个人情还回来。
  柳玄灵中途回来过一次,悄没声地在房檐上露出半个脑袋,发现她师父还活着,发现五傻也去了,虽然心有踟蹰,还是忍了忍心跑了。
  魏西弦的功力在老顾之上,也是以掌力见长,先时被姜梨打乱了阵脚,迟迟无法挣脱牵制,后期渐渐寻出规律,就有了反胜的前景。
  姜梨不肯拼内力。
  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魏西弦一面挨打一面寻找突破的机会。
  姜梨的气力则是越用越竭,加上与泣荒洲那一场,已经耗费了两场体力,无论内力还是外力都有疲累的时候。
  魏西弦瞅准一个时机,假意被姜梨击飞,趁势与她拉开距离。身后有人托了他一把,是跟他齐称首席弟子的柳老三,二人迅速钻入人群之中。
  乱战,又是雨夜,只能看到攒动的人影。
  二人暗中蓄力,他们下来,自有旁的弟子顶上去,多方纠缠之下,姜梨便失去了准确的判断力。二人再找机会,趁姜梨被众人围攻之时,迅速出掌。只有林令距姜梨最近,也唯独是他内功底子最薄。
  平灵等人浑身一震。
  “林令!”
  林令没有任何犹豫挡到了姜梨身前。
  雾渺宗童宗弟子自入门之日起便修心法内功,半路出家的林令却不同,他是先学杀人,后学的心法。这样的结果就导致了他的存蓄不如其余四人,与姜梨现在的情况有些许相同,所以姜梨只教他用空音,不教他用掌法。空音能致命也能保命,与人对掌则一定会输。
  老顾在关键时刻冲了上去,心口一阵炸裂翻涌,与林令共同承接一掌。
  可这掌风极难抵抗,甚至将皮肤都吹出了凹痕,林令和老顾双掌爆出了青筋。
  “护住心脉!”姜梨在对方掌风最强时刻强行震走林令老顾,自己接了下来。
  倾注全部内力接下这一掌当然不是不明智的选择,但若不接,林令老顾会死。
  姜梨内力显然更胜一筹,魏西弦和柳老三被外力所压,弹出数米,同时吐出一口浓血。
  姜梨倒退一步,硬将脚沉下去站稳,雨夜给了她最好的掩饰,缓慢收紧手掌,右掌掌心已经被震裂,攥紧的五指满是粘稠血浆。
  “你让我出来!”鬼刃在她身体里怒吼,“杀这种废物还至于伤成这样!”
  气血在身体里翻涌,姜梨的眼中呈现出赤红之色,又被她一力强压了下去。
  她一直在压制体内的鬼刃,一直在尽力克制自己。
第71章 长夜卸吴钩
  “门主!”二人慌忙看向姜梨。
  “无妨。”姜梨坚持站到他们身前,电闪雷鸣之下的脸,满是肃杀之气,双方各分阵营在雨中站定。
  雨水从睫毛上打落,再划进衣襟,那是一匹蓄势待发的头狼,生平只学会了进,不懂什么叫退,“白不恶就找了你们两个给我送终?”
  “怎敢。”魏西弦捂住心口,擦掉嘴角浓血的同时,破开一声笑,“面对刺客门之主,我们怎敢仅出两队人马。”
  话落之时,武瘸子的人正巧赶到,天下令再进人马,紧随其后的是韩无盛,但是他跟武瘸子的进场方式不大相同,武瘸子带了十四个人过来,他,两个。魏西弦刚准备追问原因,发现左手边又多了个空手而来的袁句意。
  至此,白不恶手下柳魏武盛袁五徒全部到齐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带进来的人最多,武瘸子问袁聚义,“你为什么自己来了,你的人呢?”
  “没了。”袁聚义冷着脸,不然是他半路看他们不顺眼自己杀的?
  “没了?”柳老三也是一惊“你手里的人不是最多吗?”
  韩无盛不想说话,他能活着走到这边都算万幸。
  剩下那些带十四个带俩的更不用问了,肯定也是被人堵了。
  乐安城竟然还有高手?
  魏西弦想不大明白,但是他抬起了发布号令的手。
  他不信姜梨还有力气,不信她还能如方才一般大包大揽。
  吴钩与冷剑再次迸发出冷厉寒光,在滂沱大雨之下,随时准备拉开新一轮恶战。
  姜梨看似平静无波,实际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血浆从收紧的指缝中渗出,右手用不了,若对方再以内力相拼,只能单掌相接。
  她用左手去抓怕佩剑,抽剑的同时忽然被人从身后扣住了手。
  姜梨怔了一下,这人身上有松香,也有血腥气。天下令的人一共派了五路人马,最终赶到南城的只有十九个,他到底为她挡了多少人。
  眼睛里像是被什么灼了一下,热的发烫,姜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果然看见了付锦衾的脸。
  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着墨色长衣,不同的是,这次没戴那张鬼面。
  她之前就说过黑色很衬他,像无星无月的长夜,也像长夜之下的一刃风刀。
  她对他摇头,“你不该来。”心是热的,因为他的出现,可她是个极大的麻烦,无论他是谁,她要帮他,面对的都将是整个天下令。
  “所以这些天你总往外面跑,雨夜打更,不想在我面前动手。南城有埋伏,你一早就知道。”他的眼睛里有责备,但他从未拦过她,因为知道她有多要强。
  “我不知道来的是他们的人。”她松散一笑,扬手一指泣荒洲的老磐头,“老猴子我能杀。”
  她只是想亲手解决掉一些麻烦,天下令的出现是个意外。
  老磐头有点不痛快,冷着脸说,“我们很厉害的,是聊羽斋的人一般。”
  聊羽斋的拂尘老道还在酆记大门口,靠着石狮子喘气儿,他的人全死了,他还剩下半口气,不过他该庆幸没听到磐松石这句话,否则能直接把他“送走”。
  雨水渐小,付锦衾依然能听见大颗“雨水”落地的声音,那是从姜梨右手指缝间滴下的血。
  “姜梨。”付锦衾的语气有商量的痕迹。
  “不行。”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她现在的身体不适宜再动内力,但是于她而言,没有退的可能。天下令与雾渺宗有灭门之仇,任何人都可以,只有他们不行!
  付锦衾知道她会拒绝,压下所有脾气,用尽所有耐性,“你不是打完这一场就不打了,后面还有其他事要办,现在消耗内力不是明智之举,你比我更清楚现在的身体状态。你已经尽了全力,剩下的事情吩咐给我,我来办。”他逐字逐句说给她听,每一句都打在姜梨心上。
  他肯被人“吩咐”,用的是“我来办”,不是“我帮你办”,分明是在告诉她,你可以将我视为自己人,可以吩咐我,也可以不当我是自己人,但我愿意替你办这件事。
  再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不要活口。”姜梨说。
  “好。”付锦衾应下承诺,转而望向来时的方向。说通姜梨以后,付锦衾紧绷地那口气就松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急躁。
  “老冯!”
  背着药匣子的老爷子原本正在雨中小心翼翼地挑好路走,听到阁主发了脾气,赶紧倒动双脚冲到他们跟前,脚上布鞋彻底湿了一个底儿透。
  焦与认识那老爷子,之前陈婆婆的病就是他给治的,他们前几天还去他那儿买过药。
  老冯居然也是付锦衾的人?
  三根手指探脉,老冯面色微沉,说,“得马上回付记。”
  付锦衾心里猛地一紧,面沉如水地看向姜梨,发现自己也看不出什么,治病上面他不在行,偏头再唤平灵童换,“让老冯跟你们回去,家里安全。”
  这个家指的是付记,她们都明白。
  焦与原本离得最近,伸手想接,被他直接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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