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姑娘当外室以后——纸鹿【完结】
时间:2024-10-12 14:32:24

  通缉令上小字写的罪名是杀人,元月十七,于京畿河边杀害工部侍郎之子陈启。
  只眨眼的功夫,天边两朵霞云不知所踪,水面也沉沉覆上了一片墨蓝。
  关上窗,客房内愈发见暗。唯一一处亮光,还是床边小桌上点着的一只烛。
  秦霁坐在床上,盯着这只烛。
  烛芯上挂着簇血红的火苗,在劈帛声中倏尔爆胀,迸溅出一室血光。烛火底下的蜡滴越来越多,堆聚在一起,像极了两具被烧枯的白骨。
  到了夜深,陆迢进来的时候,里面已漆黑一片。擎烛照过去,床上的人也没好好躺着,裹着被子蜷成了一团。
  他解下外面的衣裳,上了床,还不见她一点动静。
  陆迢拉了拉被子,里面的人反而裹得更紧。他在这团被子上拍了两下,“你是变成了秋蚕,在这结茧?”
  男人的声音在这一片黑夜尤显清晰,叫人无从忽视。
  除此之外,他的话还带有一种熟悉的刻薄,像一柄利刃。
  眼下,这柄利刃却是切断了一直纠缠在秦霁耳边的惨嚎。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小声喊道:“陆迢?”
  陆迢不理睬,继续拍她,“被子。”
  真是他的声音,就在自己身侧,秦霁松开手,把被子分了一半给他。分被子时秦霁碰到了他的胸口。
  是热的,在跳。
  她安心了些许。
  只有些许。
  陆迢一睡下便不说话了,秦霁后背空空,翻来覆去,又躲进了被子里。
  弯腰时额头“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肩,秦霁顿了一会儿,没等到陆迢将她移走,便就这么抵着。
  那张通缉令叫她惴惴不安直到现在。
  秦霁不认识陈启,可对着上面的“杀人”二字,却无法做到理直气壮地否认。
  她杀过人的,还是两个。
  额头还抵在陆迢肩上,鼻梁也挨着他的寝衣。
  那张通缉令陆迢定然早就看到过,他怎么还敢同自己睡一张床?
  夜里,河道上的浪要比白日大。他们乘的这艘船偏小,舱房只有一层,
  秦霁躺在床上,浪一过来,她便能感觉到。有些昏沉的脑袋对此项尤为敏感,却也仅仅是敏感而已。
  清醒的神思仍是要被一层层浪花拍进水下。
  她摸到陆迢的手,轻捏了捏,低声喊道:“陆迢。”
  他一点反应也无。
  秦霁有些气馁,稍时又振作精神,用力捏捏他的手,语气郑重,“陆迢,我杀过人。”
  陆迢头在软枕上挪了挪,“嗯。”
  “我没说假话。”
  “哦。”
  这人的反应再平淡不过,好像她说的是今日吃了什么。
  秦霁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默默松开他的手,转回里侧。
  人还没重新蜷成一团,腰间便穿过男人精健的手臂,紧接着后背便覆上了一片暖热。
  陆迢的声音混着他暖热的吐息,一起经过秦霁耳畔。
  “害怕了?”
  秦霁点点头,又转回来对着陆迢,脸埋进他怀里,“很怕。”
  她极少有这样的时候。
  陆迢一怔,往后撤了撤,手背探向秦霁额前。
  比昨日还要烫。
  秦霁又朝他怀里拱了过去。
  陆迢抬手抚上她纤薄的脊背,缓声道:“上元节夜,火里出来的两具焦尸在官府放了几天,便送进了漏泽园安葬,大相国寺的和尚每年都会为这些人超度一次。”
  他扯了扯秦霁的头发,“死都死了,不必再怕。”
  男人的声音磁沉,配着这缓和的语气,像在桐木筝上拨动出来的乐声。秦霁的思绪跟着这乐声走了一阵,骤然停下后又什么都忘了。
  秦霁有些没明白他说的意思,只跟着“嗯”了一声。
第071章
  翌日清晨,陆迢先醒,洗漱完回到客房,把床上的秦霁从被子里面挖了出来。
  陆迢伸手覆在她额上,几息过后才确认——
  同昨夜一般烫。
  白皙清透的脸上晕着两团酡红,她睡得却还是很沉,绵缓呼吸里也带着沉沉的困意。
  这两日里,秦霁有两夜一日都在睡。
  陆迢捏了捏她的脸,便见秀眉轻蹙一瞬,人仍没睁眼。
  这药性于她而言还是大了些。
  不止一些。
  秦霁这回一睡便睡到了中午,乍然看见站在床边的司未,懵了好半晌才想起是谁。
  司未探了探她的额头,“姑娘,你还晕么?”
  “不晕。”秦霁揉揉眼,“就是很困。”
  她慢慢吞吞洗漱完,清醒了少许。因而在用过午饭,司未又端来一碗药时,并没立即去接。
  日光明晃晃从窗边洒进来,映在那双清透的黑眸之中,很有审视的意味。
  司未不由心虚起来,前几回的药里确实……确实加了些药方上没有的东西。
  是辛葵。
  辛葵性温,服之生热,虽能解风寒之症,但也会生出别的症候。
  神思不专,头脑昏沉,像姑娘这种的,还多了个嗜睡。
  可那都是大爷叫放的,与她无关。如今这碗是真没有了,只是一碗普通的,能解伤寒的药。
  司未讪笑,又递了一遍,秦霁仍是不接,望向她的目光里充满怀疑。
  她无可奈何道:“那我喝给姑娘看一遍。”
  秦霁默默望着她。
  司未弯肘收回碗,嘴唇还没碰到碗沿,冲人的苦味一股脑先涌进鼻腔。
  她瞬时皱紧眉头,正为难着,隔间陆迢的咳嗽声穿过薄薄的舱壁传了过来。
  司未立马改口道:“那我去送给三爷喝?”
  她提高声音,有意要给隔间也听到,“三爷总跟姑娘在一起,不注意着些,过了病气可不好。”
  秦霁用力点头。
  司未出了门,听到她顺利送完药,秦霁站起来,蹑手蹑脚停到了隔间客房的门外,半掩着身子探头往里看。
  陆迢正坐在棋桌旁,药碗放在一边。
  他落完子,便端起了药碗。
  一口喝尽。
  秦霁看得清楚,心中疑虑被打消。
  或许真是困了,秦霁想着,又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余光瞥见门边的人影离开,陆迢才拢起眉心,起身去倒了杯茶。
  这药还真苦。
  怎么她每次喝都是不声不响?
  这两天都是晴日,客船慢悠悠驶在河道上,时间成了船下的水,随着日夜不停的摇浆声淌了过去。
  秦霁正是被拍船桨的声音给吵醒,她回房没多久又撑不住睡了,这会儿醒的却正是时候。
  才推开床边的小窗,澄黄的余晖便投了进来。
  她赶上了黄昏。
  秦霁还没见过水上的黄昏,从京城南下的船上,她镇日惶惶不安,根本无心去赏景,此时却能腾出这个闲心。
  窗外,天边云蒸霞蔚,一片晴空中见不到一点蓝。垂眼往下,水中倒映着的是粼粼霞光,金乌在波浪上浮动,好像掉进了另一片天。
  陆迢进来时,见到的便是她半坐在床上,手搭着窗沿往外看的情景。
  “在看什么?”
  “夕阳。”秦霁心情尚可,说话时不自觉翘起唇角。
  陆迢关上门,他上床时,秦霁自觉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半窗边赏景的好位置。
  陆迢便坐在她旁边,将就着望向窗外。
  他自幼便生活在金陵这片水乡,这些景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并不觉稀奇,不像她。陆迢的目光收回来,落到了她的脸上。
  秦霁很快便察觉到了,她实在迟钝,这会儿才想通方才听到的“嘎吱”声因何而起。
  他关了门。
  手从窗沿落下来,才撑在床上,还未来得及想出借口,陆迢先说了话。
  他偏首问她,“涂药了么?”
  秦霁一懵,随即指了指一边桌上的药碗,“刚刚喝完。”
  “不是这个。”陆迢伸手摸她的额,烧已经退了下去。“我帮你涂。”
  这种事上,少有秦霁选择的机会。
  陆迢将她抱到自己身上,一只长臂环住她的前腰,提起堆在腰间的繁复裙摆,另只手则往下去,给她涂药。
  他指端裹了一层白色药膏,初初探入,那凉意便惹得秦霁打了个激灵,后颈变得僵直。
  才一个指头,就被一腔柔软紧紧裹住。
  陆迢偏过脸,唇掠过她发烫的耳, “上药怎么也怕?”
  男人的语气一本正经,然而动作却全非如此。
  凉腻的药膏早被抹了个干净,指腹在紧裹中绕着圈,一遍一遍,往柔软深处推进。
  他的指腹粗粝,上面有一层薄茧,每一厘的移动,都能在身内蹭出烫人的温度,几乎要将秦霁烧化。
  秦霁垂下眸,湖蓝的云锦裙面在床上铺开,一阵风吹进,裙面如生波纹,浮漾着流动。
  不是风吹。
  裙摆下,脚趾紧紧蜷成一团。秦霁忍着快要溢出喉间的轻哼,没力气地推推他拦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你涂好了么?”
  她的声音很轻很细,尾音有轻微的颤。
  谁在给她涂药?
  下颌靠上她的薄肩,指腹在一片潮热中捻动,尚未觉湿腻。
  他闷出一口气,鼻尖碰碰她的颈窝,喑哑道:“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
  窗外,燥热的霞云落在水面,一片一片,浪花翻动时带起滚烫的温度。
  凉腻的药膏渐渐化开,融成水,淅淅往外流。
  指尖已经变得潮湿粘腻,靠在他胸前的人亦是酣眼迷离。
  身下骤然一空,秦霁尚未缓过神,好一会儿才转向他。
  她轻轻咬着下唇,杏眸含着盈盈春水,呼吸都是轻微的不稳。
  小模样瞧着还挺委屈。
  陆迢低下脸,缓缓朝她压近,还隔着寸余的距离,便看见小姑娘闭上了眼,呼吸也屏了起来。
  他在她腮边啄了一口。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涂好了。”
  秦霁才闭上的眼又睁了开。
  她望着他,这回真有了一点委屈,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偏唇又紧紧抿着,不肯说一个字。
  没好。
  小姑娘一双杏眸朝他望了过来,里面水光潋滟,好像要把人溺进去。
  陆迢捧起她的脸,明知故问,“怎么了?”
  他不戳破,要秦霁亲口说出来。
  她的感激和依赖都飘忽不定,来得莫名,走的也奇怪。这些太虚也太空,唯有身体的欲望真实可控。
  以后不知还有多久,他们之间,总要有些真的东西用以维系。
  陆迢捏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眸光沉沉,声音也沉沉。
  “想做什么?”
  秦霁缩了缩手,手腕被他圈着,没能收回。
  她的眸一落下,便看见了陆迢浮凸的喉结,在轻轻滚动。目光被烫到一遍,又往上移,便看见了阒黑深邃的一双丹凤眼。
  他现在没带面具,这副容貌是英朗好看的。
  想做什么?
  秦霁拨了拨他的腰带,并不算紧。
  其实过了这么一会儿,她又能忍住了。那些隐秘的欲.念,再等一等就会消散。
  可是——
  为什么要忍?
  她记得偶尔有过的欢愉,很舒服。
  既然陆迢能从她身上得到,那她为什么不在他这里拿回一点?
  秦霁碰了一下他的腰带,轻轻说道:“想——”
  风来水面,月到天心。
  一浪一浪的水停歇了下来,轻拍在舱壁,留下一道道湿痕。月光从窗中洒进,落在光洁的玉臂上。
  陆迢瞥过去,把她的手塞回被中。
  两道目光不经意在月下相接,秦霁默默移开眼。
  她堕落了。
  稍时,陆迢点亮了房中的烛,偏头问她,“吃什么?”
  秦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药。”
  陆迢拧起眉,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
  不多时,他便端着食盘重新进了屋。
  今夜月光明亮,繁星点点,照的这间客房也如白昼。
  床铺上的被子已经铺的齐整,一封弄皱了的纸放在最上。那是司未先前寄来的密信,陆迢移目,秦霁正坐在桌边,像是在等他。
  那封密信,上面虽未提及名姓,可光凭李知州,京城这两处,想必她便能圈出一处。
  陆迢敛了眸色,走过去,将一碗粥送到她面前。
  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则更为安静。
  秦霁在这一片安静里细细喝着粥。这碗粥里不只是米,还有蟹肉和莲子。
  小段的蟹肉在米粥中很有一番鲜美,配上鲜甜的嫩莲子,尝起来并不见腻,唇齿间似乎都留有荷叶的香气。
  很好喝。
  她放下碗时弯了弯眼,陆迢垂眸,捏着调羹拨动底下的粥,寻出一颗莲子吞了下去。
  翌日,天才濛濛亮,陆迢已经醒了过来。
  下午便要在济州码头靠岸,船开得快上了许多。
  他偏过头,一旁的秦霁还闭着眼,睡得恬静。
  昨夜那封信她没看。
  忽然想起和她初见时的情形。
  寒冬未尽,白色斗篷掉在半化的雪上,她只穿着一条水色的襦裙,极为刻意地扑在李去疾怀里,一声声喊着“三哥哥”。
  陆迢撩开挡在她脸上的散乱发丝,时隔数月,原来当时一面竟被记得如此清晰。
  三哥哥?
  好亲切。
  陆迢知道她父亲本也姓李,只是陇西李家那么多男丁,她能喊出多少哥哥来?
  他在她腮边咬了一口,又想起那日李去疾要去安善坊,路过御史府外,在梯子下接着她的那个禁卫军里的人。
  二人想必也认识。
  这一想便停不下来,接二连三的人影浮现在陆迢脑海。
  还有给她送大氅和银两的冤大头,那个为了她把人踢到河里的清河县主。
  便是分派到各地的通缉令,她秦霁的这张都能出现这样一副全然对不上的画像。
  这回是礼部尚书的女儿。
  陆迢此刻才发现,围在她身边的人,竟有这样多。
  他何尝不是?
第072章
  船停靠在济州渡口时,天色已经不早。
  将要下船,出房门前,陆迢拿出了帷帽给秦霁戴上。
  “方才说的都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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