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霁心慌了一下,维持镇定的模样,“好巧,我也去了那里。”
“我知道。”陆迢俯首在她耳边,轻轻道:“我在三楼雅间,听到你说话了。”
他声音磁沉,含着一点不为人知而又咬牙切齿的怒意,薄热的气息拂过秦霁耳畔,瞬时让她头皮发麻。
真的是他!
她牵起陆迢的衣袖,轻轻攥在手心,“你……我不知道你也在,昨日只是凑巧。”
她的解释实在没有说服力,没有半分详情。一句不知,一句凑巧,就要轻轻揭过。
这若是在戒律房,便是狡辩不认,该上刑了。
可陆迢得了这两句,却安心不少,他仍是冷着脸,“没了?”
还要问?
秦霁原是不想提的,却又有几分在意。她仰脸,盈盈杏眸中尽是担心。“敏敏公主她有没有碰你?”
陆迢蓦地叫她一哽,顿了几息后,“你说呢?”
难怪他这样生气。
难怪他这样生气。
昨日扶李思言的时候,她看见了他鬓下有一点口脂的痕迹。陆迢爱干净,最不喜欢别人碰他,可他这副样貌,如何能躲过敏敏公主的毒手?
秦霁抿抿唇,语气放柔了些,“她都摸了你哪里?”
这件事,她自问虽然不知情,却也有些对不住他。
秦霁循着陆迢衣袖一角往下,想要碰一碰他的手,却被这人一下躲开。
陆迢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生气,只是默然看着她。
“那我也摸摸好不好?”
秦霁伸出指尖,点了点他的手,语气轻柔。
陆迢总算现出一点真心实意的笑,捧起她的脸,掌心用力揉了一下,“你想得美。”
秦霁好不容易说出这样的话,还叫他嘲笑了,耳垂即刻变得通红。
亏她还担心他被摸了心里难受,这人根本就是怡然自得。
就该让他继续生闷气。
她鼓腮推开陆迢,“见你的敏敏公主去,次驸马。”
*
陆迢被赶出门后,紫荷进屋替秦霁挽发。
发髻挽好后,她对着妆匣犹豫不觉,交由秦霁来选,“夫人要用哪只钗?这只金莲流苏钗别在发髻上样式好看,可这只丁兰碧玉簪更合适您的衣裳。”
原是不用想这么多的,可是夫人还得出门赴宴。
永平伯府的小女儿周岁,永平伯夫人盼了许久的女儿,在府上设宴,给京里许多夫人都送了一张邀帖。
秦霁也是要去的。
她从妆匣中挑出一只嵌珠烧花簪递过去,微微一笑,“就这只罢,我要配衣裳。”
宴席设在一座傍湖的水榭,水榭外设有一处戏台,正有乐人弹琴鼓瑟。
水面过来的风吹动珠帘,便摇起泠泠的清音,与琴音相伴。
侍女打起珠帘,嬷嬷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娃娃走了上来,后面跟着永平伯夫人。
与水榭中的诸位夫人一一招呼过,她才笑着道:“方才瑶瑶在睡,怕吵醒了她难受,这会儿才带过来。”
“小孩子就是要多睡一会儿的,她现在醒了没有?”
“醒了,小团子睁着眼呢,快抱过来让我们看看。”
“你们自家都有孩子,怎么也像我头一回似的。”永平侯夫人笑起来,转身吩咐嬷嬷,“去抱给夫人们看看,稳着些。”
嬷嬷抱着孩子,沿着席间一个个夫人走过,慢慢到了秦霁这边。
面前的小娃娃被嬷嬷抱在怀里,比秦霁想的还要小,嘟着嘴巴,想要吐泡泡似的。
小娃娃看到秦霁后就没挪开眼,一眨不眨,不一会儿便挥着胳膊,咿咿呀呀起来。
“这是要怎么了,小团子想下来玩不成?”有夫人好奇。
永平伯夫人也讶了声,“瑶瑶一向爱静,今日怎么肯动了。”说罢走近,见她又静了下来,只是睁眼望着秦霁。
刚刚挥个不停的小手,现在正握着秦霁的手指。
永平伯夫人掩扇笑了声,“她这是喜欢上人了,陆夫人可要抱抱这孩子?”
秦霁听了两只手顿时不知往哪里放,“我还没抱过孩子,要怎么抱她?”
永平伯夫人抱过孩子,“抱孩子最简单了,来,陆夫人先托着她的后背……”
秦霁慢慢将孩子接了过来,小粉团子在她怀里扭了两下,咯咯笑起来,惹得其余夫人都围过来看。
“瑶瑶笑起来真漂亮。”秦霁轻轻哄她,眼神温柔地望着这个小娃娃。
旁边有夫人打趣道:“陆夫人这么喜欢小孩子,自己不如也生一个,以后在家天天抱。”
“人家新婚燕尔,要什么孩子,依我看啊再过一年才好。”又有人冲秦霁挤眼,“陆夫人这样好的年纪,该享受享受才是。”
这位说话向来没个忌讳,秦霁耳根略有些发热,面上只是笑笑。
不多时,小团子在秦霁怀里睡着了,永平伯夫人让人将她带下去。
对面台上的乐人撤走了,换上来一帮涂着花脸的小戏,转着扇子唱了起来。
宴席毕,又摆上了一桌糕点,继而又有人端了酒上来,漆盘里有果酒还有烧酒,席间的夫人们见了并不觉奇怪。
永平伯夫人原是出名的海量,为了这个孩子,将近一年滴酒未沾,这次定要好好喝上一场的。
“各位夫人喝不了的,饮些果酒便是,我这里有樱桃酒,柑橘酒,葡萄酒,只甜不醉人,大家小酌即可。”
永平伯夫人说完,敬了一盏梨花白,一饮而尽。其余人也乐得喝上一些,听着戏,吹着风,也很惬意。
不过小半个时辰,席间的夫人们便停了盏,唯有秦霁在人后又倒了一盏,手腕极稳,未洒出半滴。
过得一会儿,永平伯夫人又抬眼看向秦霁,她握着瓷盏稳稳落回桌上。
同道中人。
永平伯夫人起身过去,语气里有按捺不住的激动,“陆夫人,我们来喝一盏罢。”
“好啊。”秦霁道。
她原以为一盏只是一盏,直到眼前的景物变得迷乱,才明白自己错了。
她没喝过永平伯夫人。
秦霁在榻上醒来,是白鹭园正房的榻上,温热的水汽擦过额头,颈侧,晚风吹进,有一阵舒服的清凉。
人还是带着醉意,她翻了个身,半阖着眼,视线没有落到实处。
紫荷收了帕子,将屋内的灯烛拨得更亮,出去时恰在门口遇见陆迢。
“大爷,夫人已经醒了。只是酒好像还没醒。”
陆迢颔首,“厨房的醒酒汤好了,去取过来。”
他只站在门口,等紫荷端来汤,才带着醒酒汤进去。
榻上的人察觉到脚步声,掀起眼皮,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是醒酒汤。”陆迢在榻边坐下,拍拍自己身侧,“起来喝些。”
秦霁没有动,盯着他看了会儿,对视半晌后,她撇过脸。
“你想得美。”
醉得不轻。
陆迢不知该气该笑,索性将醒酒汤放在一边。起身要去放时,腰间忽而传来一阵阻力,他又坐了回去。陆迢偏过头,腰封上不知何时搭了只手,纤纤葱指用的力气还不小,把他的腰封都捏皱了。
秦霁哼一声,攥着他的腰封慢慢坐起,接过那碗醒酒汤。
头还有些晕,想事也想不清楚。
她喝了一半便不想再喝,踩着绸履要放到桌上,才迈出一步,人便往前一跌,汤碗也脱手飞出。
秦霁被陆迢拦腰接在怀里,惊魂未定,便听陆迢问:“还没醒酒?”
“醒了。”
“你没有。”陆迢抱着她在自己腿上坐好,抬了抬鞋尖,示意她往下看。
秦霁低了头,气势变弱了些,悄悄将一双玉白裸足收进裙下。
她刚刚踩的不是绸履,而是他。
秦霁抵着陆迢胸口,半转过身子与他相对。原是要再争一争的,可她忽而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笑意。
他又在笑她。
那笑意一闪而逝,秦霁不服气,要抓住把柄,便一直盯着他的脸瞧。
视线渐渐从他的脸移到了眉上,陆迢的眉很黑,轮廓锐利。
“你是不是画了眉?”秦霁一边问,一边抬手摸上去。
指腹用力碾了碾,翻过来看,却什么也没有。
秦霁好奇睁大了眼,“你用什么笔画的?我也要。”竟然一点都不掉色。
陆迢不答,她的手继续在他身上作乱,一会儿又摸到了他的颈,那儿和她的不一样,有一处圆球似的凸起。
指腹沿着凸起的轮廓转了一圈,秦霁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句话——
“倘若你哪天想过线了,就悄悄告诉我。”
发楞的时候,陆迢已经先亲了她一口。秦霁回过神,轻轻攥住他的衣襟。
她俯首靠近,唇瓣离陆迢额头只有毫厘之距时,忽而停下来。
秦霁眼神迷离,却仍旧秉着最后一点清醒,保持犹豫。
陆迢环紧了她的腰,让人离自己更近。
两人的呼.吸快要交.缠在一处。
她身上的衣裙是丝制,还留有宴上果酒的香气,丝丝缕缕闻起来只觉香甜醉人。
“在想什么?”陆迢问,掌心悄然抚至她腰窝,缓缓摩挲。
秦霁没说话,环住他的颈,压脸亲了下去。
亲在他唇上,因为——
这个人刚刚的声音很好听。
秦霁的吻并不熟练,她慢慢悠悠的亲,停在唇与舌尖的轻咬,都显出是个在一步步摸索的外行。
却让人意外舒.服。
陆迢环臂圈紧了怀中细.腰,配合着仰头,方便她亲他。
秦霁亲一会儿便腻了,也晕了,侧脸靠在他肩上,平复紊乱的呼吸。
“累了?”陆迢轻抚她后背。
“嗯。”秦霁闭上眼。
“换我来?”陆迢问。
“嗯。”秦霁也不知自己听到了什么,只知道现在还算舒服,脑袋埋在他颈间蹭了蹭。
不过稍顷,她便看见了挂在床顶的百鸟绕树图。秦霁一时没底,勾着他的手指,摸到上面冷硬的扳指后握在掌心。
“给你玩。”陆迢将扳指搁在她手心,亲了亲她的腮。
秦霁又用力咬下舌尖,痛到想哭,眼眶红了一圈,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伤心又脆弱地望着敏敏。
“我夫君又怎么了?他自幼身体虚弱,吃不得那些颠三倒四坏人精神的药,我好不容易才给他调理好的。”
陆迢俯首亲下去,从雪.白的颈一径往上,腮,额,眉,眼,鼻最后是两片薄软的唇。
细密的吻成了一张雨网,将秦霁困在其中,闷热又潮湿,不时还要被掀起。
她被亲的舌.根都在发麻,撇脸躲开,下一刻,又被男人捏住下颌掰了回去。
他掌心滚烫,贴上来的裸肤也是滚烫。
秦霁眸中蓄起泪珠,还未落下,就被陆迢吮入喉间。
“不许哭。”他肃声说,手下力道加重。
烛光晃映中,男人黑瞳亮得惊人,好似林间蓄势待发的猛.兽。
秦霁醉意大减,此时忽然有些没底。
“陆迢。”
他只给她喊一声的机会,秦霁后面的话都被含.吮成断断续续的哼.吟。
他来势汹汹,大有一副要找她讨债的架势,连一时半刻喘息的间隙也吝于给予。
秦霁又用力咬下舌尖,痛到想哭,眼眶红了一圈,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伤心又脆弱地望着敏敏。
“我夫君又怎么了?他自幼身体虚弱,吃不得那些颠三倒四坏人精神的药,我好不容易才给他调理好的。”
仿佛置身于雷雨下的海面,忽上忽下,忽急忽缓,好像下一刻就要沉下去。
窗外下起了初夏第一场雨,淅淅沥沥,松软的土壤被湿透浸润,粗硬的藤蔓挤了进去。
秦霁轻.哼了声,手穿进他的发间,慢慢揪紧。眼前漫进了一片云雾,云雾顺沿身躯的弧度流淌至全身,从翘起的头发丝到蜷紧的脚趾,所经每处都舒服到极致。
久违的熟悉感让她快要失控,弓起.背想要退却,却被粗藤紧插着不放,云雾又一次弥漫而来。
最后一丝抵抗的念头也消失殆尽,秦霁禁不住抬起下颌,美眸露出如稚子般茫然又无措的眼神。
春.流.淌下,陆迢忍得辛苦,额头冒出细汗,却还是先去看她。
“喜欢么?”
她逞强别过脸,却还是没能在他掌心下支撑住,带着哭腔发出含糊应了一声。
“别哭,声声。”陆迢柔声哄,“再哭水就要流干了。”
酒劲早就带走了秦霁的理智,她分不清话里话外,咬住唇,轻轻抽噎。
他指腹抚过她泛红眼尾,忍不住赞叹,“声声哭起来也好看。”
芙蓉色的帐幔轻摇重晃,烛光渐渐黯去,珠帘叮当未停,许久才止歇下来。
秦霁知道会累,不知道会这样累。好不容易等到他也到了,再忍不住要阖眼睡觉,阖眼的瞬间便沉入梦乡。
陆迢仍恋恋不舍。
他的唇.齿在她脸上作乱,秦霁有些痒,闭着眼。人还在梦中,却伸出一双软绵绵的胳膊来推他。 秦霁又用力咬下舌尖,痛到想哭,眼眶红了一圈,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伤心又脆弱地望着敏敏。
“我夫君又怎么了?他自幼身体虚弱,吃不得那些颠三倒四坏人精神的药,我好不容易才给他调理好的。”
“很困?”陆迢抓住两只葇荑,贴着手心亲了亲,仿佛是在打上他的专属烙印。
秦霁有气无力,唇瓣细微地翕张了几下,没能发出声音。
她已经睡着了。
陆迢贴过去,将她环紧。今夜始料不及,欢.愉一潮又一潮,让他几乎头晕目眩。
他在她耳垂咬上一口,“说什么呢?”
秦霁哼哼唧唧,发丝抵着他的下颌轻蹭,陆迢隐约听到水字,下床倒了一盏茶来。
她真的好困,就连陆迢喂水的时候,眼睛也是闭着,伸出一截粉舌,慢慢舔吮他沾湿的手指。
像只餍足的猫。
陆迢鼻梁碰一碰她的颈窝,细细地闻她。她身上沾染了他的气息,淡淡的香气被压下一头,却让他更加着迷。
硬质的墨发在脸上来回蹭动,秦霁有些痒,却躲不开。挣扎片刻,她不满地嘟唇。
片刻后,她念起一个名字,“李思言。”
姑娘春歇后的声音娇懒,不带任何威慑力,此刻却如一道惊雷兜头而下,陆迢脑中倏然空白一片。
离四烟,历似严……粒四盐,四粒盐。
无数遍重复之后,陆迢逐渐找回神智。是他听错了,想必是今日的饭菜太咸。
她说的是四粒盐。
在他就要放心的时候,秦霁挣扎着翻了个身,眉心轻拧,又念起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