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春声——长青长白【完结】
时间:2024-10-13 14:36:39

  姚春娘嫌弃道:“你爬个屁,你那瘸腿上得了炕吗?赶紧滚,不然我揍你。”
  她话音落下,齐声立马沉着脸朝葛天迈进了两步。
  他这健壮的体格往葛天面前一站,叫人毫不怀疑他一拳能把竹竿似的葛天打趴下。葛天哪敢和他硬碰硬,被逼得节节败退,跛着脚一跳一走,三两下就退到了院坝子里去。
  姚春娘狐假虎威,威胁道:“你再敢来,我就打断你另一条腿。”
  她捡起门后顶门用的木头就朝他脑袋上砸过去:“滚,滚,赶紧滚!”
  葛天晦气地叹了口气:“姚寡妇,你这真是……”
  他话说一半,看了看门口没怎么吭声的齐声,像怕齐声当真动手似的,摇了摇头,如来时一样,悄摸摸地离开了。
  姚春娘冲着他的背影子“呸”了一声:“臭东西!”
第四十七章 露馅
  唐安在家自由自在待了两日,又得背着书包上学校。
  她吃过午饭,缠着唐英腻歪了半天,又坐在家门口依依不舍地逗了会儿猫,横竖不想离开。
  学校比不得家里自在,她每回离家都丧着脸一副半死不活的样,齐声已经习惯,即便见她撒泼打滚,也只当没看见。
  在学校,师生都得自己烧火洗锅煮饭吃。齐声给她做了肉饼装进饭盒里,等她到了学校晚上再吃。
  他担心饭盒漏了,找了两张干净的油纸在饭盒外密密实实包了两层。
  心情不爽诸事不顺,唐安把饭盒塞进书包,挎上书包正准备走,忽然听见书包响起几声断线声。
  她拿起书包左右看了一圈,发现逢在书包两侧的肩带有一侧脱了线,几乎快散了。
  她郁闷地叹了口气,冲着棚子下做木工的齐声大声喊:“哥!我书包坏了。”
  齐声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过去。
  唐安一手举着书包,另一只手扯了扯肩带给他看:“带子松了。”
  话音一落,也不知道是她手上力气使重了还是怎么,只听一小串撕扯声响起,那本就脆弱的肩带整个被拽了下来。
  齐声无奈地进屋翻出针线,接过她的书包,坐到了光线通透的院坝里开始给她缝包。
  今日难得天晴,姚春娘搬了把摇椅,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晒太阳。
  唐安抱着猫凑过去,和她挤在椅子上一起躺着晒。
  姚春娘拿扇子挡着头顶刺眼的光,看着不远处坐在阳光下对着太阳穿针线的齐声,轻声和唐安道:“你哥对你真好。”
  唐安也望着齐声,她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哥是除了奶奶对我最好的人,等他老了,我是要给他养老的。”
  唐安的性子看似跳脱,但有时候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又透着点齐声的影子。
  齐声也才二十来岁,她这话却说得仿佛他已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听得姚春娘直乐。
  齐声听见唐安的话并没什么反应,姚春娘笑了两声,他倒偏头望了她一眼。
  她微侧着身,悠闲自在地躺在椅子里,一条腿支着地,一条腿蜷在椅子上。阳光刺目,她拿扇子遮着半张脸,微微眯着眼瞧他,在唐安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冲着他笑。
  唐安学着她的模样躺着,舒舒服服地靠在她胸前。两人看起来,像年轻的娘带着女儿。
  只是当娘的或是年轻时受了男人的蒙骗,才会在年纪轻轻就有了半大的姑娘。
  唐安问姚春娘:“春娘姐,你家里有哥哥吗?”
  姚春娘遗憾道:“没有,我家里就我一个,不过我爹娘倒是做梦都想要个儿子。”
  唐安道:“我听他们说一个孩子是宝,两个孩子是草。春娘姐你爹娘一定很疼你。”
  姚春娘安静了片刻,小声道:“也不尽是那样。”
  唐安仰着脑袋,疑惑地看她,见姚春娘面露愁绪,奇怪道:“为什么?他们对你不好吗?”
  姚春娘不知道该怎么和唐安说,思索着慢声细语道:“不是不好,只是因为我是个女儿,所以在他们眼里他们对我已经足够用心,但也顶多只能对我这么好了。”
  唐安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像是没太听得懂。
  姚春娘望着皱着眉头坐在坝子里给唐安缝书包的齐声,慢慢道:“你不用想这些,因为你哥不一样,他会对你好的。”
  姚春娘从来没有告诉齐声,她喜欢他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她看到了他对唐安的好,就像别人家的爹娘对儿子一样心细用心。
  尽心尽力,毫无怨言。姚春娘很羡慕。
  姚春娘又问唐安:“说起来,我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爹娘呢。”
  唐安耸肩:“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不知道干嘛的。”
  她语气满不在乎,还有点说不出的冷淡。姚春娘听得这话,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再问。
  这日街上开集。
  李清田去摊上掐了三把嫩青菜,去面坊称了一斤三两的鲜擀的饺子皮,一路见着人说说笑笑,最后上蒋家的面馆点了一碗臊子面,吃完打算打道回府。
  蒋家面馆人多,她站在热气腾腾的面锅前张望了半晌,眼尖瞧见角落里坐着个熟人,挎着篮子拎着酒,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桌上,葛天正埋头吃面,忽然身边一沉,凳子一晃,一抬头,就看见李清田那张喜庆的脸。
  只是这脸此刻没带笑,瞧着沉闷得很。
  葛天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地,打趣道:“哟,您今儿是上山挖了煤?脸黑成这样。”
  李清田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扔,气道:“前段时间张家的小寡妇不知皮不要脸,在外边拿自己的亲事儿打我的脸,把老娘的媒事都给搅黄了。”
  葛天就住姚春娘附近,自然听说过这事儿,眼下咧嘴直笑:“谁让你把姚寡妇说给张家那病秧子做妻,你要把她说他旁边住着的大个儿木匠,人小寡妇能拿这事儿到处说?”
  李清田“啧”道:“你个憨货,你哪头的?我还到处帮你找媳妇儿呢,你倒打趣起我来了?”
  葛天用力耸了下瘦柴似的肩膀,无所谓地嘟囔道:“那你也得给我找个媳妇儿来啊,这都几年了,我那屋连个女人味儿都没有。”
  李清田被他气得不轻:“你成天上周寡妇家,谁肯把女儿嫁给你。”
  葛天半点不挑:“当娘的也成啊!”
  葛天是村里出了名的没本事还下流,成天往周梅梅院子里钻。
  李清田每年拿他一斤米、二两盐,费尽心思也没说动过一家姑娘跟他好,当娘的她也不是没试过,可人家当娘的只是年纪大了,眼又不瞎,也瞧不上他。
  李清田嫌弃地睨他一眼,而后忽然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兴致勃勃和他道:“姚寡妇不就是个女人吗?你要不夜里……”
  她话没说完,葛天却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建议,猛地摇头,梗着脖子道:“我不去,我可不去。”
  “为啥不去?”李清田来了兴致,越想越觉得可行:“你之前大晚上的不还去蹲了姚寡妇那墙角吗?现在咋不去了。那小骚寡妇一天到晚穿得花枝招展,跟个狐狸精似的,就等着勾搭男人上她那屋呢。你耐着性子磨她两下,准能成。”
  “她是花枝招展,可人家和周梅梅不一样,她那花枝招展是为了钓肥鱼,哪能看得上我。”
  李清田听出他话里有话,忙追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葛天瞥了眼周围,神秘兮兮道:“我之前去姚寡妇家不是撞见个男人,前几天去又撞上了,两人衣衫不整那个放浪哦。你知道那男人是谁吗?”
  “谁?”
  葛天凑到她耳边:“就是那齐木匠!”
  李清田怔了一瞬,随后气得跳起来,一拍桌子怒吼道:“什么!”
  周围吃面的人听见她这一声怒喊,纷纷扭头看过来。
  葛天那晚上才被齐声威胁过一番,见这状况急得去扯她的袖子,可他一副竹竿子成精相,力气哪里敌得过体格敦实的李清田。
  李清田气上头,当即破口大骂道:“这贱蹄子!我说当初她怎么拦着劝着不让齐木匠入赘呢,合着早早就起了这心思!把人藏着自己偷吃呢!”
  她气得连面也不吃了,拎着东西气冲冲地大步离开了。
  周边的人看了看李清田愤怒的背影,又看向葛天,好奇地打听道:“谁这么大能耐,把齐木匠吃了?”
  “是啊,葛瘸子,讲讲,讲讲。”
  葛天已经闯下大祸,怕齐声之后找他麻烦,哪还敢在外边说齐声的闲话。
  他求饶般看着众人:“姑爷爷姑奶奶,听错了听错了,都知道齐木匠是个和尚,谁能吃得了他啊,别问了,吃面吧啊,吃面。”
  正说着,一个毛头小子端着臊子面过来,问道:“李媒婆上哪去了,还回来吗?这面还吃不?”
  葛天问:“给钱了吗?”
  小子老实地点头:“给了。”
  葛天一乐,笑嘻嘻伸手接过:“要,那还要,给我给我。”
第四十八章 打架
  李清田中午得知姚春娘与齐声背着人好上的事,气得连家都没回,拎着东西就打上了姚春娘的家门。
  姚春娘今日也去了集市,回来吃完饭,关上门正准备眯一会儿,困意刚袭来,冷不防就听见李清田扯着嗓子在她的院坝里乱骂。
  “没皮没脸的小贱妇,乱老娘的财运断老娘的姻缘线,赶紧给老娘滚出来!”
  躺床上的姚春娘听见院里传来一连串的怒嚎,还以为自己梦里在骂人,她迷迷糊糊从床上撑坐起来,打开窗户往院里一瞧,正看见李清田把她晾在院里的衣裳扯下来往地上扔。
  姚春娘看见这一幕,再困倦的脑子也瞬间刺激了个清醒。
  她眉毛一竖,怒道:“李清田!你干什么!”
  她刚起,还没开嗓,声音粘着,听起来娇声娇气,没半点压迫力。
  “我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李清田冷笑一声:“不知羞的小寡妇,和媒婆抢生意,你真是老树脱皮,骚得连命都不要了!”
  她骂罢仍嫌不够解气,放下手里的篮子和那罐子酒,抬手狠狠掀翻了姚春娘的衣架子。
  支在地上的竹竿一歪,只听“咔嚓”一声,满杆衣裳顿时落了一地。
  一条轻薄的裤子在空中晃悠了两下,飞进了一旁的泥水沟里。
  姚春娘瞪大了眼,怒不可遏道:“老泼皮!我剁了你的爪子!”
  她急匆匆下床,连鞋也来不及穿,半拉半拖着冲出门,从水沟里心疼地捡起裤子。
  一瞧,那素净的白色裤脚上沾了好些湿泥,透着抹阴潮的湿臭气,脏得不成样。
  这裤子是姚春娘贴身穿的,她抓着裤子露出泥面,气得直接把泥往李清田的脸上抹:“把泥给我吃了!”
  李清田眼见那污泥正冲着自己脸上来,肥胖的身子却躲闪不及,冷不丁被糊了满脸,一张臭嘴也没逃过一劫。
  李清田哪里由得姚春娘欺辱,扭头避开,皱着脸用力“呸”了两声。
  口水混着泥往地上一吐,她又抬起脸恶狠狠地盯着姚春娘,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小泼妇”,张牙舞爪冲上来,恶狠狠抓住了姚春娘的头发。
  姚春娘刚从床上爬起来,一头长发压根没扎紧,没想此刻竟然方便了李清田。
  李清田拽着她的头发用力往下扯,恨不得把她的头皮扯下来。姚春娘没忍住“啊”了一声,不甘示弱地抬起爪子就朝李清田的老脸上抓。
  指甲刮破皮肉,发出的声音叫人头皮发麻。眨眼李清田那圆肥的老脸上便显现出了数道血淋淋的抓痕。
  血珠浸出来,李清田痛得跳脚,却硬是忍着没松手,反倒抬起巴掌去扇姚春娘的脸。
  “丧良心的小寡妇!我让你胡说八道搅和老娘的财路!看我打烂你的嘴!”
  女人打架的场面属实好看不到哪去,李清田的声音又高得恨不得人尽皆知,好在这大中午的没人在外乱跑,不然姚春娘这院子怕得是堵满看戏的人,丢尽颜面。
  姚春娘怒气上涌,被拽着头发都仿佛不觉得痛,她一手护着脸,一手使劲去掐李清田身上的肥肉。
  她自知招架不住,提高了声音冲着隔壁大喊:“齐声!齐声!”
  唐英年纪大了,每日中午犯困都得小睡,所以齐声家里的门此刻正关着。
  姚春娘喊了好些声,在厨房里提着大刀剁骨头的齐声才模糊听见响。
  两人关系如今仍躲着藏着,姚春娘从没在外大声喊过他的名字,齐声察觉不对劲,火急火燎开门出来,一眼就瞧见姚春娘和李清田两个人在院子里扭打成一团。
  地上散了一地衣裳,李清田脚边的篮子罐子也被踢翻了。白生生的饺子皮混着菜叶子,酒水淌了一地,乱得像集市上的废弃堆。
  李清田心里只可叹自己中午走得急,没吃那碗臊子面,眼下仗着一身横肉却没力气,竟只能与瘦巴巴的姚春娘打成个平手,谁也没捞着好。
  “松、松开!”齐声大声斥道,少有的冷了脸。
  李清田瞥见齐声大步跑过来,心里发虚,却堵着气没撒手,嘴硬道:“齐木匠,咱们女人打架,你一个大男人插——”
  她话没说完,齐声便皱着眉拿住了她乱扇的手,将她抓着姚春娘头发的恶爪子也用蛮力掰开了。
  扯开一瞧,指头缝里抓掉了姚春娘好些头发。
  李清田痛得“哎哟哎哟”叫了几声:“松开,松开!”
  姚春娘抹了一把脸上乱糟糟的头发,躲在齐声背后,扶着他的腰单脚站稳,抬起细腿用力给了李清田一脚:“老泼皮!”
  这一脚踹得准,正中李清田腰上,李清田龇牙咧嘴,险些摔了下去。
  也不知齐声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眼见姚春娘多踹了一脚,立马出声制止道:“停手,不准打、打了。”
  李清田看齐声严严实实护着姚春娘,指着两人,气得手抖:“好啊,好啊!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齐声皱眉,想说什么,身后姚春娘听见这声“狗男女”,腿一动又要踹她,但才伸出脚,又被齐声眼疾手快地反手给挡在身后,拦住了。
  姚春娘不满地用拳头在他背上擂了一下,他无奈道:“春、春娘。”
  李清田阴阳怪气:“哎哟呵,春娘嘿,叫得可真亲热啊!亏我还当你是个本分男人,想着给你说蒋家这门好亲事,你倒好,和这小骚寡妇合起伙来戏弄我是吧!我当你多老实,原来也是个爱脱了裤子乱尿的。”
  她这话骂得难听,脑子转不过弯的还听不出来她在骂齐声是头发情乱尿的畜牲。
  齐声也确实没听太明白,不过姚春娘倒是听懂了。
  她自己被骂都受不住气,听见齐声被李清田这烂嘴巴侮辱更压不住火气,反唇相讥道:“关你屁事!说了两回媒真把自己当成祖宗了!这村里头谁和谁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当人人都是你爹娘,好没好上还得和你知会一声,免得生个小的把你这讨人嫌的老不死给埋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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