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春声——长青长白【完结】
时间:2024-10-13 14:36:39

  逢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憨憨地笑了笑:“娘要在家里带弟弟,来不了。”
  姚春娘抱着柳枝,走在前边替她开路,又问:“那你那个后爹呢?”
  逢春似乎有点怕他,小声道:“不知道,娘没跟我说。”
  两人边走边聊,姚春娘在梨树林里不认识路,绕得险些迷在了里面,好在最后顺着河边又找到了方向。
  然后正当两人快走出梨树林的时候,姚春娘突然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林子深处。
  逢春扭头随着她看去,除了梨树却什么都没看见,她问姚春娘:“怎么了?”
  姚春娘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
  逢春疑惑地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但除了河里的水声和穿林的风声,却什么也没听见。
  “什么声音啊?”逢春问。
  姚春娘也没听清,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可能是我听错了。”
  但她话刚说完,梨树林里忽然又传出了一声响,逢春兴奋道:“啊!我听见了,有人在喊!”
  她说完,有些茫然地看着姚春娘:“什么声音啊,会不会是鬼啊?”
  姚春娘本来还好奇,一听这话吓得立马往她身上挤:“这还是白天呢,你别吓我。”
  两人不敢多事,大步往前走,可不料是越走离那地越近还是怎么,片刻的功夫,那声音叫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隐隐还带着几声喘息和调笑般的骂语。
  姚春娘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若有所思道:“这声音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逢春抬头看她:“啊?”
  姚春娘思索片刻,不确定道:“感觉有点像周梅梅的声音。”
  她转头看向逢春:“你知道周梅梅是谁吗?”
  逢春皱了下鼻子:“我娘说是个骚寡妇,叫我看见了别搭理她。”
  正说着,那声音突然变得高昂起来:“啊,冤家,恶虎成精不成,这么急……”
  只见不远处一棵树干粗壮的梨树的树枝颤动了两下,几朵梨花飞落,而后又听一个男人的声音笑着传出来:“是恶虎,专治你这骚狐狸。”
  逢春听见这声音,蓦然瞪圆了眼睛,扭头看向姚春娘:“这好像是我爹!”
  逢春说是她爹,自然不会是那个已经死了八辈子、坟头草三尺高的亲爹,而是她娘如今嫁的后爹。
  姚春娘诧异地看着她,见逢春表情认真不似在说笑,又转头看向了远处那梨树。
  而后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躲到围着梨树林的篱笆后,弯腰小心翼翼地往那处走。
  越近,声音越响,两人远远躲在篱笆后一看,周梅梅脱了衣服,袒胸露乳地分开腿靠站在树上,身前一个老男人脱光了面对面紧紧压着她,正像条老狗一样耸动着屁股。
  那男人姚春娘不认识,但逢春却道:“是我爹!”
  两人一个喘一个叫,姚春娘怎么也没料到会有人胆子大到在荒郊野外做这事,她红着耳朵低声骂道:“这对狗男女!”
  逢春倒不像姚春娘那么激动,她像是根本不知道她爹和周梅梅在干嘛,她拉了拉姚春娘的手,小声问:“他们在做什么?”
  姚春娘像是这才想起逢春年纪小,还没嫁人,抬手捂住她的眼,骂道:“龌龊事!肮脏事!你不要看。”
  逢春紧了紧身上的背带道,不解道:“很龌龊啊?可是我之前看见我娘也和我爹做过。”
  听着梨树下那两个人叫得越发厉害,姚春娘皱紧了眉,拉着逢春悄悄往回走,恶心道:“那不一样,你爹和你娘可以做,和别的女人就不行。”
  说着,姚春娘隔着衣服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恶心道:“不害臊!”
  逢春听着姚春娘一直骂,却不明白为什么,甚至不清楚该从哪儿问。
  两人走出半里后,她像是突然想通了,问姚春娘:“如果我爹只能和我娘做那个事情,那我是不是该回去告诉我娘啊?”
  姚春娘点头:“对,回去告诉你娘,就说看见你爹和周梅梅在梨树地里做、嗯……做这个事。”
  逢春认真得仿佛临危受命上战场,点头如啄米:“好!”
第十五章 不要
  齐声从坟地回来时,姚春娘家的大门紧闭着,人并不在家。
  他打水洗净手上的纸灰,在廊檐下用木板围着的一小堆红木料中挑挑拣拣,找出了几块好料子,拿起工具坐在院子里开始画图描线,接着敲敲打打。
  屋里的唐英听见声音,猜到是他回来了,推开窗户唤他:“是小声吗?进来帮奶奶一个忙。”
  唐英一般不怎么喊他,家里到处都为她打了木杆,她虽然看不见,但自主活动没有任何问题。
  齐声冷不防听见唐英叫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进了屋。
  唐英听出他脚步匆忙,出声道:“我没事,你慢慢来。”
  齐声放下心来,一推开里屋的门,看见唐英坐在床头,不知怎么取出了床头柜下装玩具的抽屉,放在膝盖上,正在抽屉里仔细摸索,接连从一堆东西里找出了几个有趣的小玩意儿放在了一旁。
  唐英眼睛看不见,从前她没这些玩具时,在床边一坐就是一天,不说话也不怎么动,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瞧着孤独又落寞。
  齐声嘴闷事忙,就是想多陪陪她,也没多少时间和她说话。
  后来齐声学会了木活,在街上看见有人卖这种拿在手里把玩的小玩意,就买了两个回来给唐英。
  唐英年纪大了,性子慢吞吞的,倒还挺喜欢自己一个人琢磨着解这些小玩具,她有了事做,整个人瞧着也多了几分生气,于是齐声便开始学着做这些东西给她解闷。
  他为此还专门买了一本叫《玩物图解》的书,照着书上画的图琢磨着做,那书如今才翻到一半,后半本书画的东西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难解,还能撑上个好几年。
  齐声以为唐英把眼前这些玩具都玩透了,想要他做几个新的,没想唐英却把挑出来那几个小玩具递给了他,缓缓道:“我找出几个比较简单的,你帮我送给春娘。”
  齐声愣了一下,没问唐英怎么突然送东西给姚春娘,而是问:“她喜、喜欢这、这个?”
  “喜欢。”唐英笑笑:“上次她来看见我在玩九连环,好奇得很,我就送给了她。后来她解不开,还来问过我怎么解。”
  听唐英这么说,齐声突然想起当初他去姚春娘家给她上药的时候,好像是看见她枕边有一只九连环,他当时没在意,原来是唐英送给她的。
  “还有这个。”唐英拿起腿边放着的一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小布包,和玩具一起交给齐声:“你帮我把这些都给春娘,就说是谢谢她那天救我。”
  齐声伸手接过,有些好奇:“这里、里面是什、什么?”
  平时让他做个什么小事,他从来问也不问,好像天生没有好奇心似的,今天话反倒多起来。
  唐英浅笑着道:“是衣服,姑娘家穿的小衣,你就不要看了。”
  齐声听见这话,突然感觉手里的东西变得烫手起来,他看了眼这只有他巴掌大的小布包,不太自然地点了下头:“嗯。”
  这衣服是唐英这段时间一点一点紧赶慢赶做出来的,她瞧不见,做不了太复杂的东西,但小衣不需要样式,做着简单,她倒能慢慢缝上几件,用的料子和花色也都是唐安之前帮她挑好的,希望春娘会喜欢。
  唐英道:“好了,去吧,我这儿没事了。”
  齐声道:“好、好。”
  姚春娘还没回家,这东西齐声就只能先收着。他左右看了看,找了一张干净的凳子又擦了擦,放下了布包和玩具。而后进厨房做了午饭和唐英吃了,继续在院子里做之前没干完的木活。
  他这一忙就从中午做到了傍晚,眼见着天都快黑了,才终于看见姚春娘抱着几根柳条往家里走。
  齐声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看她手里的柳条,又抬头看着她。
  姚春娘远远就瞧见了他坐在院子里忙活,但就像他以前看她时那不咸不淡的闷葫芦样儿,姚春娘也没搭理他。
  学着他不打招呼也不出声,像是压根没他这么个人。
  齐声知道她在生他的气,虽然他并不知道她到底在气什么。
  她脚底仿佛踩着风,风风火火进了院子,眼见着就要开门进屋,齐声总算有了动静,他站起来,开口叫住了她。
  “姚、姚春、春娘。”
  三个字他结巴了两回,倒是白瞎了一副低低沉沉的好嗓音。
  姚春娘抱着柳枝回头看他,显然很意外他居然会主动开口同她说话,她眯起眼,狐疑地打量着他:“做什么?”
  齐声道:“我、我有东西要、要给你。”
  东西?莫非又是腊肠?
  想到吃的,姚春娘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想起自己还在生气,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打算拒绝。
  “我不要……哎,你……”她话没说完,不料齐声像没听见似的,脚步一抬,已经进屋拿东西去了。
  里屋的唐英听见两人的对话,摇摇头,无奈地弯起嘴角笑了笑。
  齐声出来的时候,姚春娘仍抱着柳条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等,没进屋去。
  齐声一手拿着布包,一手拿着玩具,又去院坝里拿起自己花了一下午做出来的红木匣子,走到她面前把东西都递给了她。
  姚春娘抬眸看了眼他闭着的嘴巴,心道:除非必要,他还当真是半个字不开口。
  齐声对上她的目光,双手举着东西没动,等着她接过去,不料姚春娘却不领情。
  她也不知道是没看上还是怎么,道:“我不要。”
  齐声像是没想到她会拒绝,更没想到姚春娘气性这么大,他怔愣了一瞬,和她说:“奶、奶奶给、给你的。”
  姚春娘听见这话,面色骤然缓和了下来,她眨巴眨巴眼睛,像是觉得他在骗她,问道:“大奶奶给我的?”
  齐声点头:“嗯。”
  姚春娘生他的气,却不会拒绝大奶奶的好意,她抱着柳枝不好接,便尽量摊平了手臂,同他道:“你就这样放我手上吧。”
  以前她没生气时,还会哭着让齐声帮忙上药,如今肚子里揣着气,却是连门都不让他进了。
  齐声察觉到了这一点,却没说什么,只是拿起玩具一个一个塞给她。
  姚春娘好奇地看着怀里多起来的东西,又朝着他手里的小布包微抬了抬下巴,问他:“这是什么?”
  齐声沉默了一瞬:“……衣、衣服。”
  他说着,想把自己做好的红木首饰匣也一并塞给她。
  这木匣齐声埋头费了一整个下午的细功夫才做出来,匣子不难做,难做的是盖面镶嵌的螺钿海棠花纹,灯下螺钿熠熠生辉,漂亮又精致。
  但姚春娘看了看,瞧出这匣子像是刚做好的,疑惑道:“这个也是大奶奶给我的?”
  齐声摇头:“我、我给你的。”
  他就道了这么一句,也不解释为什么突然送她这么一个珍贵的礼物,仿佛突发奇想,想送就送了。
  没想姚春娘听他这么说,居然身体一偏避开了,道:“我不要。”
  齐声一愣,姚春娘却没再说什么,扭头就进了屋。
  但很快她又退了回来,齐声还拿着木匣站在门口,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姚春娘从门框后歪着探出脑袋:“帮我谢谢大奶奶。”
  齐声抬头看她,还没作任何反应,姚春娘又把头缩了回去,用脚带上了门。
  房间里传来几声响,随后灯光亮起,窗户上印出了照出姚春娘的身影。
  齐声低着头,沉默地看了眼手里的木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后,转身回了家。
第十六章 心动
  姚春娘回家便兴致冲冲拆了唐英送她的布包。
  那布包小,想来也装不了大件的衣裳,姚春娘本以为里面是件薄里衣,可打开一看,没想竟然是几身素净柔软的小衣。
  料子摸起来细滑如丝,花色清晰漂亮,显然是上好的料子。姚春娘拎起小衣臭美地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喜欢得紧。
  可随后,她又突然想起了齐声将这布包给她时有些奇怪的表情。
  他当时眼神闪躲,支支吾吾说这里面是衣服,显然知道这布包里装着的是几件小衣。
  他一定将这布包打开看过,说不定还这样拿起来摸过。姚春娘想着,不禁恼红了脸。
  虽如此,但她仍很喜欢这几件衣裳,第二天便挑了一件迫不及待穿上了身。
  一早,她吃过早饭,烙了一碟薄软的咸菜瘦肉饼,收拾收拾,准备趁热将饼和柳枝一起给唐英送去。
  她昨日对齐声说了句难听话,今天不太想在他家撞见他,是以故意等齐声出了门才去找唐英。
  姚春娘只看见齐声出了门,但并不知道他去哪了。他走时没有关门,姚春娘跨过水沟,还没进门就开始喊:“大奶奶,大奶奶。”
  屋内很快传出回声:“哎,春娘,我在。”
  唐英没在里屋待着,而是坐在堂屋的饭桌边上。桌上放着一只针线篓,唐英手里捏着针正在慢吞吞地缝补衣服。
  那衣服是唐安从学校带回来的。唐安年纪小,性子贪玩,在家里有齐声压在她头上,她倒是乖巧。
  但到了学校,先生顾不过来,便和同学撒起欢来,也不知道她穿着衣服去干了什么,将袖口划破了一条长口子。
  唐英一只手捏着袖子的破缝,另一只手拿着针,精准地将那一条口子细细缝了起来,针脚又密又齐,很是漂亮。
  姚春娘看得惊奇不已,她把手里的饼和柳条放在桌上,坐在唐英身前的木凳上,不可思议地看她轻松熟练地来回穿针引线。
  她甚至还偷偷望了一眼唐英的眼睛,仿佛觉得唐英这双眼睛其实能看见些东西,不然绣工怎么这样厉害。
  唐英并不知道姚春娘在想什么,但能感觉到她就在自己跟前坐着。
  唐英转了转眼眶里浑浊的眼,轻轻眨了眨,温柔道:“春娘来啦,昨天我让小声送来的衣裳,你穿着还合身吗?”
  姚春娘回过神,突然反应过来:“那是你做的呀?”
  唐英点头:“是啊。”
  她原以为唐英送给她的小衣是找裁缝做的,又或者是托人从街上买来的,现在见唐英闭着眼也能补衣,才恍然明白原来是唐英亲自做了送给她。
  姚春娘向来吃软不吃硬,别人对她五分好她能还七分。像齐声那种连给她看一眼都遮遮掩掩的,三分的不满她也能记五分。
  她开心地笑了笑:“合身的,大奶奶,你对我真好。”
  唐英也跟着笑:“我怕做小了你穿不了,故意往大了做的,你穿着合适就好。”
  姚春娘由衷道:“大奶奶,你真厉害,这样整齐的针脚我要拿油灯照着,盯酸了眼才缝得出来。”
  唐英将补完的线尾打了个结,叹息着摇头道:“我也只能补一补衣裳了,再复杂的就不行了,还是要你们才做得了。说来,我听好多人说春娘你的绣工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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