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白鹭成双【完结+番外】
时间:2024-10-15 17:11:01

  “咦?”她抱着花盆走到门口,“大仙你这么快就搬回来啦?”
  张知序也不看她,淡声道:“没呢,路过。”
  “哦。”她犹豫地看了看屋里,“原是该请你进来坐坐的,但我这里还没收拾好,又脏又乱,大仙改明儿跟银月一起来吧。”
  倒也真就想这么让他走。
  张知序咬牙,想赌气关窗,却听见徐不然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陈姑娘,这个放哪儿?”
  “放左边院子的马厩里。”
  他刷地撑开了小窗。
  “凤卿?”徐不然很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不是该他问么,光天化日孤男寡女的,他怎么在这儿!
  徐不然瞧着不对,连忙解释:“我今日休沐,在西市碰见陈姑娘了,她买的东西又重又多,雇的力夫抬不完,我便跟着过来搭把手。”
  “甚好。”张知序皮笑肉不笑地下车,“那我也来搭把手。”
  “别呀,这青石板上全是泥,旧家具上也都是灰。”陈宝香皱了皱鼻尖,“你等我收拾好了再来吧。”
  凭什么徐不然可以,他不可以?
  张知序分外不服,板着脸挤开她,硬是进了门。
  好歹一起住了那么久,陈宝香对这位仙人的怪癖也算清楚。
  他爱干净,外头哪怕是看起来干净的凳子,他也要人擦了又擦才肯坐。每每去到什么脏污的地方,还要九泉给他准备热帕子和熏香。
  他也没干过什么活,不管是搬东西还是洒扫,甚至连笤帚都不会用,那一双手嫩得,一点除了握笔的地方之外,一点茧子也没有。
  所以,当他那雪白的锦靴踩进黄泥里的时候,陈宝香都有点不忍心看。
  她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劝:“这儿有徐大人呢,人手是够的,您帮不上什么……哎别瞪我,真要帮也别去抬牌匾啊,要不就在这里浇浇花?”
  “实在不行帮我看看主堂里的桌椅板凳该怎么放?”
  “大仙,前头真不能去了,草地里有水坑。”
  徐不然与张知序是熟识,与陈宝香这些天一起练武也算熟络了。
  但现在,跟在两人身后,徐不然觉得自个儿好像不认识他们。
  张知序怎么会像个小孩儿似的在跟人赌气?陈姑娘又怎么会不差使人干活儿,反而好言相劝?
  就这么点活儿,怎么就累死他张凤卿了!
  摇摇头,他转身道:“姑娘新买的鼎太沉了,怕是要你我二人合力才能移去前头。”
  “哎好。”陈宝香应下,又看了看远处。
  张知序身边有九泉和宁肃跟着,应该不会有问题。
  她转身跟着徐不然一起去前堂。
  张知序走着走着就感觉身边没人了。
  他回头,寒声问宁肃:“这就是你说的没看上别人?”
  宁肃哭笑不得:“主子,人家都说了是顺手来帮忙,如何就扯上这些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大人也不是什么坏人吧?”
  徐不然当然不是坏人,甚至无论家世还是人品,都远远好过裴如珩。
  按理说他应该鼓励陈宝香与他接触,早日完成自己当初在牢里的诺言。
  但张知序的一张脸,冰冰冷冷阴阴沉沉,就是高兴不起来。
  凭什么跟他避嫌,跟别人就不用?
  一甩衣袖,他调转方向,跟着两个人就往前堂的方向走。
  陈宝香叫含笑给他搬了一张干净的椅子,让他能坐在已经洒扫过的后庭回廊上。
  但她自己却是跟徐不然一起搬东西,搬得满手满脸都是泥,两个人再一起坐在脏兮兮的台阶上说话。
  背影挨得很近,完全没有礼数。
  张知序冷眼看着,气都不顺了,起身也去抱了个花盆。
  陈宝香看见他的动作就瞪大了眼:“大仙,你的衣裳,上头还是银线绣的花纹,这不全毁了么。”
  他咬着牙笑:“不值钱,也就二十多两。”
  多少?!
  一听这价格,她气也不顺了,立马就将花盆从他怀里抱了出去:“别弄了别弄了。”
  徐不然过来,顺手就接过花盆,看他一眼道:“凤卿你还是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宝香姑娘就行了。”
  我和宝香姑娘~
  张知序阴阳怪气地在心里学话,眼眸往天上一瞥。
  陈宝香却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与你力气应该够,待会儿一起去搬架子床。”
  “好。”
  两人说着说着就又一起走了,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张知序:“……”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冷落过。
  原想扭身就走不管他们了,可心里气不顺,张知序也就站在原地盯着那两人瞧。
  他看着徐不然和陈宝香分开走到架子床的两边,看着他们商量好一二三一起使劲。
  ——也看见陈宝香蹲在架子床边,捂着肩膀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头。
  张知序怔愣,眼神跟着就是一沉,大步走了上去。
  陈宝香刚鼓了劲准备抬床,手臂突然被人一拉。
  嘭!
  刚离地的床脚重新砸回地面,摇晃间一声响。
  陈宝香懵懵地抬眼,正对上张知序紧绷的下颔。
  “让开。”他冷声道。
  另一边的徐不然探出头来,哭笑不得:“凤卿你捣什么乱,我一个人可抬不动这么大的床。”
  “我与你。”他捏住床弦,“力气应该也够。”
  话落音,落下的这边床脚就重新被掀了起来,力道之重,逼得徐不然差点没站稳。
  徐不然连忙稳住下盘,挑眉看了对面一眼:“几年不见,气性变这么大?”
  “你倒是没变。”张知序面无表情,“功夫还是不到家。”
第85章 山西特产
  徐不然觉得很稀奇。
  张知序打小就是个四平八稳的性子,鲜少对人表露出明显的喜恶,那么会端着的人,眼下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
  不过好歹也是有姑娘在场,徐不然不想丢脸,当即就把力道也顶了上去。
  原本要四个人抬的架子床,就这么被他俩互不相让地抬了进去。
  陈宝香目瞪口呆:“二位壮士要不将另一座也一起?”
  徐不然擦了擦额上的汗,刚想说好,却见张知序拂袖起身,拉着陈宝香就往外走。
  “九泉,带人去帮忙。”
  “是。”
  陈宝香被拽着一路往前,绕过忙碌的人群,直抵无人的空房。
  “大仙?”她不明所以。
  张知序停下,目光落在她的右肩:“这就是你说的伤得不重?”
  陈宝香甩了甩胳膊:“不算太重吧,没流血没破皮,只是有些难受,养一段时日也就好了。”
  他不信,将人转过去,直接拽下她肩上的薄衫。
  一大片青紫映入眼帘,看得他呼吸都是一顿。
  陈宝香连忙拢起衣裳:“你这……我……大仙你也太不拘小节了。”
  “又要跟我说什么非亲非故?”他没好气地甩出一瓶药给她,“若真计较亲故,那我与你早越矩了,该趁早成婚才是。”
  陈宝香接住药瓶,干笑:“我倒也没有那么厚脸皮。”
  人家都说了没那个意思,她哪能还得寸进尺。
  拔开瓶塞闻了闻,陈宝香感慨:“还是你的药好,我待会儿就涂。”
  “别待会儿了,现在就用。”
  “可我忙着去收拾院子。”
  “就这么着急要搬?”张知序不悦,“我又没收你租钱。”
  陈宝香嘿嘿笑了两声,转开了话头:“那要不您帮我出去看着点,我在这里涂药。”
  张知序没好气地拂袖就走。
  许是太烦躁了,他一时都没想起来要给陈宝香解释自己为什么当时会是那样的反应,毕竟在陈宝香看来,他不是张知序,不该这么在意张庭安。
  不过陈宝香也没问。
  以她那一贯蠢笨的脑袋,估摸都没有往这个地方想。
  摇摇头,张知序一边烦心一边吩咐人仔细洒扫,最好别再让那蠢人操心动手。
  原本要几日才能做完的搬家杂活,在徐不然、张知序以及他的随从们的帮助下,当晚就完成了。
  徐不然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为难地道:“都这么晚了,回去路途还挺远。”
  含笑大方地道:“左边的客房收拾好了的,大人可以住下,明日再走。”
  张知序原是准备出门上车,一听这话,脚都收了回来:“那我也住下。”
  “这……只有一间客房了。”含笑道。
  “那就没法子了。”张知序道,“徐大人请吧,我让九泉送你。”
  徐不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知序抓着带出了大门。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身边这人:“凤卿,你对陈大人有意?”
  “没有。”
  “那做什么要来妨碍我。”徐不然直叹气,“我都老大不小的了,好不容易遇见个合适的,你不帮忙也就罢了,怎么还打岔。”
  张知序面不改色:“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方才没看出来。”
  这还能没看出来?徐不然欲言又止。
  张知序才不管他,将人塞上车就朝九泉使眼色。
  九泉会意,驾车跑得飞快,连拜别的机会都没给。
  ·
  新搬了地方,陈宝香却一点也没认床,结结实实地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姐姐。”含笑兴奋地跑进来,“小惠钱庄真的被提告了!”
  睁开一只眼,她趴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问:“怎么说?”
  “钱庄今日被查封,里头的账目要逐一清算,衙门发话了,说若查实有官员侵占良田,便会将质抵的田契地契如数还给我们!”
  这是好消息,但她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我刚告诉她的。”张知序的声音在茶座上响起。
  陈宝香一个激灵坐起来,愣愣地看着屏风上的人影:“你没走?”
  他没好气地道:“什么没走,我刚过来。”
  来的时候还特意四处看了看,很好,没有徐不然的影子。
  “你还不起床?”
  陈宝香连忙跳起来洗漱,抹干净脸擦干净牙,又飞快地挑选衣裳。
  新宅新气象,她给自己仔仔细细地上了妆,对着镜子看着,觉得连头发丝都很美了,才走出屏风去。
  张知序看她一眼,突然有点理解徐不然。
  难得出这么个会武又好看的姑娘,成天在他眼前晃,他能不动心思么。
  不过陈宝香才不像看起来的这般斯文温柔,真给她配个武夫,两人指不定成天打架,日子哪能过得下去。
  摇摇头,张知序开始说正事:“张大将军征战有功,今早进宫谢恩,当着长公主和一众御史的面提告了陆守淮,圣人一开始还想轻罚了事,但长公主跟着就提告了小惠钱庄之事。”
  小惠钱庄一事在上京闹得动静极大,在场的御史都有耳闻,纷纷追告,大殿里一时群情激奋,架得圣人不得不松口要谢兰亭彻查。
  “谢兰亭也是个会办事的,一得到御旨就立马让人封了钱庄和陆家,连带着与陆家往来较多的几户人家也都派了重兵把守。”
  陈宝香听得激动起来:“好!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张知序道,“陆守淮好对付,他背后的程槐立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还由得谢兰亭封锁追查,但等他反应过来了,这案子就没那么好查了。”
  怎么会。
  陈宝香比划:“我们不是把所有的证据都收集好了,前后连贯,足以定下陆守淮的罪名?”
  “罪名是有,但重罚轻罚亦或是不罚,只在圣人的一念之间。”他轻轻摇头,“陆守淮和程槐立都有从龙之功,也都曾以一当百守下边塞重地,战功赫赫,圣人斩他们,如斩自己的左膀右臂。”
  哪有人愿意轻易地舍弃双臂呢。
  “可是。”陈宝香喃喃,“可是大盛律法说了杀人偿命,他身上那么多的无辜性命,难道还不够死吗。”
  张知序垂眼,没有回答。
  陈宝香不甘心地过去追问:“那要是谢大人查出他更多的罪证,要是他恶贯满盈罄竹难书呢?”
  “大盛律法之上,始终有个帝王。”他别开头,“你我只能做好我们能做之事,其余的,得再看时机。”
  陈宝香皱起了鼻尖。
第86章 不该骗我
  说是重兵看守,但其实大理寺能立刻调动的兵力十分有限,涉案的人家又足有十二户之多,以至于有些人家只有三五个武吏看着。
  陆家倒是被重重包围,但陆守淮跟着程槐立这么多年,在京中也有不少自己的势力,光巡防营就有不少兵力为他私用,大理寺的这点人完全不能封死他。
  陆清容就借着这个机会,在夜黑风高的时候被陆守淮推上货船,一路离开了上京。
  谢兰亭其实提前收到了风声,也及时策马赶去了渡口。
  但陆清容就站在甲板上,冷眼往下看着他。
  两人相隔不过五丈,他牵着缰绳迎着她的目光,莫名就觉得有些亏心。
  陆清容很笨,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他是在利用她,甚至在发现书斋失窃的第一时间,都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她甚至还给他送了点心,说是新做的,这回放对了糖。
  谢兰亭觉得好笑,但笑着笑着,又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亏心。
  他想起两人在乔迁宴之后的相处,偶尔也花前月下,也湖上泛舟。
  彼时的陆清容会吃味地抱着他的腰身,审问他是不是又去哪个青楼听曲儿了,亦或者跟他说些陈宝香的笑话,笑得倒在他的膝盖上。
  她不是个良善的人,甚至有些骄纵蛮横。
  但平心而论,陆清容从来没有对不起他,她甚至还在他心情不佳的时候,想方设法地哄他高兴。
  是他手段过分了些。
  轻叹一声,谢兰亭勒马,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眼前离开,白色的帆船没入天边的晚霞之中,渐渐的看不见影子。
  张知序走到自家花厅的时候,就看见谢兰亭焉嗒嗒地坐在里头,向来风流到扬起的发梢此刻狼狈低垂,整个人也黯淡无光。
  他觉得稀奇:“你养的花魁又跟哪个琴师跑了?”
  “没有。”他叹息,“我来是想问你借点人,好将各家再围严实些。”
  张知序看了他一眼。
  谢兰亭从小到大是什么德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难得在他脸上看见良心难安的神情,这还真是破了天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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