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这五条悟曾经的这些学生,还有同期……除了家入硝子是个珍贵资源不能乱动,其他多少都能为他所用。
“……既然一开始就有那么多强大的咒术师的话。”虎杖悠仁的神色忽然晦暗了几分:“为什么上战场的,只有我们呢?”
虽然说这战争是自己可以做决定是否要去的,可……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高层如今带了这么多的术师前来,并不是打算给他们深陷危机时做援兵,而是为了威胁,甚至抓住他们。
虎杖悠仁的身形开始了颤抖,似乎对他眼见为实的咒术界感到难以置信。
“我给你们十秒钟做决定。”那男人轻蔑地看了虎杖悠仁一眼,在他看来,体内没了两面宿傩的这少年毫无威胁性,早该直接将他判处死刑算了的,结果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于是这男人高高在上地想道,他还是在今日寻个理由,去将这个漏网之鱼的虎杖悠仁也彻底解决了吧。
他一想到自己处决了导致咒术界变成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越发满足于内心的这份正义了。
“哦,对了,还有那边的乙骨忧太。”那男人蹙眉望向那边的少年,少年今日穿了一袭纯黑的衣服,大概是为了契合葬礼的氛围,与他平日的白衣装扮不太相似,因此显得气质更加阴郁。
男人仰着头,在此时此刻,高高在上地发出了他的命令:“我知道你这家伙当时的死缓是由五条悟一手定夺的,想必你受他的影响最为深刻。”
“今日我就代表高层这边予以你一个机会,站在我们这边,咒具,地位,金钱,你需要的一切都能轻而易举地获得。”男人仿佛已经猜到会得到肯定的回答,且开始估计着乙骨忧太与其他术师一起围剿五条悟能成功的可能性。
他想,高层这边,对乙骨忧太会站过来,实在是势在必得。
他本来就只在高专就读了没多少时间,当时性命又被五条悟全盘握在手中,又能孕育出什么感天动地的师生情谊?
却看到那边,那个已经毁容的女学生朝着他嗤笑了一声。
“其实你们可以猜猜看,禅院家的覆灭到底是谁做的?”禅院真希说道:“不过是一群人渣罢了,死了就死了,老师他像我一样杀了一群人渣,也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高层的面庞先是扭曲了几下,却没在这女生身上看出丝毫的咒力波动,因此压根没去相信她的这句大话。
而此刻的乙骨忧太也终于动了。
他的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明明步伐平稳,却叫那高层颤抖了一下,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先生。”乙骨忧太蓦然睁开眼,他忽然收敛了全部的笑容,他说:“你打扰到他们休息了。”
乙骨忧太回过头,他望向室内,视线触及的,是那边的一堆棺椁。
那男人本来被这年轻的特级咒术师吓得踉跄了几步,却在听完乙骨忧太的这句话以后,面庞显得扭曲异常。
“你敢耍我……”他此刻不知是被吓到了需要用尖锐的话语伪装自己,实则色厉内荏,还是真的已经气到了口不则言,他吼道:“不过是一群已经死掉的术师罢了!他们的性命怎么可能有任何一个高层尊贵!”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乙骨忧太的身后,那群年轻术师看着他的神情,似乎是恨不得在此刻将他敲髓挖骨。
男人又后退了一步,他似乎依稀察觉到了一些的危险逼近,但是长久以来的身居高位根本让他说不出半句道歉的话语,或是为了刚才的冒犯死者而低头。
而乙骨忧太的面庞上,重新挂起了灿烂的微笑。
男人听到他轻声说:“里香酱。”
“接下来要小点声哦。”乙骨忧太抬起了食指,轻轻地抵在自己嘴唇的前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因为凛姐姐她的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所以不能听到很严重的噪音。”
“明白了,忧太――”
巨大的白色咒灵用诡异的声调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在他们的身后蓦然出现,而他们这才惊恐地发现,乙骨忧太此人,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将他的那只特级咒灵给重新弄了回来。
该死的,当年的报告不是说已经彻底被净化了吗?怪物!这东西是货真价实的怪物,他们打不过的!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那男人尖叫起来:“我,我可是高层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术师也都是我们手底下的人,你不要轻易过来!”
“啊――”
一道帐缓缓竖起,屏蔽了门外的一切噪音,和四散飞溅的血液。
乙骨忧太回过头,没有多留一眼给他们。
“晚安,做个好梦,凛姐姐。”
“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打扰到你了。”他弯起眼眸:“我保证。”
第25章
魔神不常做梦。
身为神明,其实早已经强大到了无需多余的睡眠与休息。
不过,大概是因为近期对身边升起的那细微的的变化起了些许探寻之意的缘由,摩拉克斯今日做了一个梦。
神明的梦境从来都不似常人的梦境那样简单,神明的梦境往往包含着他们所想要了解的真相。
钟离在梦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少女。
彼时,他正在被一只细小的手臂轻轻地牵拉着衣摆,有一个柔软的声音正在唤他。
钟离凝固了自己的心神,去听清楚那句呼唤……
嗯,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很多很多声的呼唤。
“帝君!爸爸!爹地!父亲大人!哦多桑!”
闻听此言,钟离在梦境中踉跄了一下脚步。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孩子,能够针对他,衍生出这么多的称呼。
不过,这段话里至少有大半,都在呼唤自己“父亲”。
钟离缓缓地抬了抬眸,心道,末是他与那位少女的关联,当真与她脱口而出的称谓那般?
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他的身侧并没有伴侣。岩之魔神一心所为的,皆为璃月,以及天下苍生。
但魔神毕竟与人类有所区别,魔神想要诞下后代的形式也不会受到太多的拘束,甚至以力量凭空自己创造出一个来,都有可能?
思至此,钟离的表情放缓几分,他回过头,刚预备对身侧少女说些什么,自己的大腿忽然又被一双手臂环住,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凑过来,仰头开始闪星星眼。
“啊!帝君大人的盾,让人安心!”
钟离:“……”
盾?这孩子,莫不是……指的是那玉璋护盾?
幸好,早已经经历了世界动荡和冲刷的岩神,现如今养成了一副比卡皮巴拉更加稳定的性格。
他垂下手,轻轻将正预备抱着自己的大腿猛蹭的女孩提溜了起来,双手非常轻地扣住她的肩膀下方,而也在此时,他看清了少女的模样。
她羸弱到看起来连一阵风都能吹散掉,皮肤与发色同样的苍白。
眉间更是凝聚着如墨一般的死气,钟离不忍感慨,她现在居然能够继续活下去,也算是奇迹。
这是她的过去么?是自己曾经与她相识时的过往?虽然从面貌上能辨认出来是她,可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眼下的凛都比他在璃月港碰到的那个,不健康一万倍。
她唯一与现在没有区分的,似乎就是一双璀璨到了极致的蓝色眼睛,正望着他,扑棱扑棱地眨着。
随后“五条凛”朝向了钟离所在的方向张开了双臂,钟离也没有多少犹豫,将这孩子环入了自己的怀抱之中。
他不敢抬手轻拍她脆弱的脊背,只是将五指指节上下摩挲了一下后背,作为安抚。
钟离察觉到了她的颤抖,此刻的少女在他的怀抱中一拱一拱,似乎是忍耐了很久,最后开始了抽泣。
悲伤的情绪向来都非常很感染力,尤其是在他还很在意这个孩子的前提之下。
钟离手上的动作忽然凝滞住了,原来,即使是神明也有不擅长的举措,就譬如,他甚至不明白,应该如何在梦境中,尽力去制止一个少女的悲伤。
此刻的五条凛还在断断续续地发出呜咽,她一面摇头,一面缓慢地让钟离听清晰了她的话语。
她十分悲伤地说:“呜,呜,又歪了啊……”
钟离:“……”
“歪”,是什么意思?
莫是他许久未能深入尘世,自孩子们的口中新生出来的一道词汇么?
“我的原石……又让我吃满大保底……可恶的策划,可恶……”
这下基本上都是钟离听不懂的术语了,除却了那句“原石”之外。
在提瓦特大陆有各种各样形式的货币,原石便是有别于摩拉的其中一种,是更加难以获取的货币,在某些时候还能有其他的用处。
钟离想,明白了,兴许他之后应该在见面的时候,多寻上一些原石,再带给这孩子,作为礼物?
思至此,梦境的内容却逐步消散,少女在他的面前化作了泡影,方才相对温馨的场景,也在此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钟离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正置身一处院落。
庭院的装修更加贴近稻妻那边国度的风格,宅邸的行人来来往往,并未有人察觉到突兀闯入的他。
钟离以旁观者的视角,有些谨慎地往庭院更深处行走了两步,却在院落的中间,再次看到了五条凛。
她看起来比刚才见的那一面,还要小上很多。
女孩的皮肤苍白的几乎透明,而身为神明,钟离几乎第一眼就发现了她正被困在一副如何病痛交加的躯体上,单是活着都需要竭尽全力,几乎时刻都需要控制表情,去忍耐身体上的疼痛。
“凛小姐。”
“凛小姐,家主大人那边有请。”
下人们的口中说着礼貌的敬语,她们随后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五条凛倚靠着的轮椅的后背,强行推着她往前,悬挂在上方的吊瓶牵动着针管发生了摇晃,她的手背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了鲜血来。
钟离的眉头也紧跟着拧紧了些许。
太过粗暴的举措只会伤害到少女的那副孱弱的身躯。而那些状似她族人的那行人,方才的那一系列动作,实在很难描述清楚究竟是无心所举,亦或者有意为之。
女孩的神情更加苍白了一些,她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却始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
钟离紧随着她的脚步,而跨过长廊之时,她的血渍一滴一滴地渗透在途中经过的地板上,像鲜艳的珠串,璀璨夺目。
在此之后,他又听到了人类的长者相当具有着威严,却趋近威吓的声音。
“凛。”
瘦小的少女被强行从轮椅上架下,她无力地垂落着双手任人摆布,即使面前放着软垫,双足被人强行摁在上面支撑起身体时,也只剩下钻心剜骨的绞痛。
她咬紧嘴唇,发出闷哼。
钟离几度想出手制止这一切,却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能如此。
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止是梦境,更是那个孩子曾经货真价实经历的“过往”,他所能做的,似乎只剩下旁观这一切。
“凛,我们都相信你,应当是个相当听话的乖孩子。”很明显是这一场闹剧的始作俑者的那上位者用一副观察着小狗小猫的目光,用基本上没有多少掩饰的,粘连着厌恶的语气,如是说道。
“秋是个十分有天赋的好孩子,并且不是旁系,同样也流淌着我们本家的血脉。”随着那男人的介绍,坐在五条凛面前的那个少年也一脸骄傲地抬起了头来,他的体型看起来至少有两个五条凛那么粗犷宽阔。
“如今你的兄长已经被委派了更加重要的任务,想要像上次一样祈求外援,是断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家主的言语淡淡的,还夹杂着几分上次被冒犯过的怒火。
“是啊,堂姐。”那少年也不再伪装,他在此刻发出了一声嗤笑:“你就多少老实一点,乖乖把你的六眼交出来吧,给更应该得到它的人,而不是留在一个路都走不了的废物身上。”
“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秋。”家主制止了少年的持续挑衅,等待着面前的女孩声泪涕下地恳求自己放过她。
“家主大人。”跪坐着的女孩仰起头来,钟离在那一刻从她的眼里看见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对面前男人的憎恶,也有对自身的弱小的怨憎,她深吸了几口气才能够平复自己不去发出忍痛的声音,她仰起头,不卑不亢地说道:“如果你们想要的话,那就尽管过来试试吧。”
“……如果,你们能够承担相应的后果的话。”
钟离想,即使在此时,她也并未搬出这些人所真正畏惧的,她的兄长作为威吓,而只是在为她自己表达抗议。
听到这句话以后,被她称作家主的男人的眼里,很明显地显现出一缕忌惮,一闪而过,不过随后,很快恢复成了被冒犯之后的无能狂怒。
“把她拉起来。”男人抬起脚,将身后那个卑躬屈膝的咒术师一脚踹上前:“去,用上你的咒术,把她的六眼转移过去,干脆利落一些。”
五条凛很快被一左一右的架起,此刻她展现的就像一只动弹不得的布娃娃,几乎毫无反抗能力。
那个少年似乎觉得不够解气,抬手将面前的女孩当作沙包,恰好给了她最脆弱的腰腹一拳,直到这一拳把她打到当场口角流血,身居上位的家主才装模作样地制止:“够了,秋,她至少也是五条家的大小姐。”
“很快就不是了。”少年的面色狰狞,此后又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那般,弯着唇狞笑道:“家主大人,我们无需害怕那个无礼的家伙,等我拥有了六眼,就不必把那家伙放在眼里,我们也就不用时时刻刻去看他的眼色了,毕竟他就不会再是这世间独有的六眼了。”
他站在垂落着脸颊,仿佛已经晕厥过去的女孩面前,那个术师则是战战兢兢地抬起了手掌,针对他与五条凛同时发出了术式。
变故只在刹那之间。
术师在那一刻被小型的顺转术式炸到人仰马翻,抱着自己已经鲜血淋漓的胳膊发出了尖叫。而那少年那边情况更加惨烈,浑身上下已经无一完好之处,即使家主反应及时,却因为这道袭击太过让人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将嚎啕鬼叫的那少年撤回。家主愤怒地目眦欲裂,恨不得当场给这个少女一个痛快,可世间唯二的那双六眼是何等诱人,他出于私心也不想痛下杀手……
好不容易寻来了体质契合,年龄相仿,都符合那术师说法的家族后辈,结果居然被这蛰伏起来的女孩埋伏到了功亏一篑!
“好!很好!生平第一次运用术式,是针对自己的族人下手!”
家主气得咬紧牙关,预备让五条凛多少再吃点苦头,却见她猛地从地上抬起头,此刻正七窍流血地瞪着他的方向,又往外呕出了一大口血,足矣见得刚刚使用术式的那一击自保之举,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多大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