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邪拔剑上前:“你的喜好虽有些变态,但你既说了,同行一路,岂有不帮之理。”
戚明轩怎会不知晏无邪出手是见轻尘打不过,这女魔头虽不如之前红车客栈所见的魔头凶悍,但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徐子澜也不置身事外,同戚明轩一前一后拔剑入局。
场面一时间更是混乱激烈,一对四,而且还是一女子对抗四男子。
不知是谁的剑气,斩断了街边木柱,吓得那群道法低微之人急忙躲藏。
那女子还真不是好对付的,戚明轩明显感觉胜负难分,但也挡不住他逞口舌之快:“我们四人欺压人一弱女子,传出去会不会有辱斯文?”
晏无邪:“被一弱女子欺压,传出去更会有辱斯文。”
戚明轩没个正形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姑娘,打个商量,你跟我回上岐镇北侯府,我好吃好喝待你,我们就此休战,你意下如何?”
暗离觉得那放浪嬉笑的男子很是聒噪,聒噪之人最不喜跟她同类型的人,眼中闪过不耐的狠历:“不用了,让你上岐的人来给你收尸吧!”
魔气将四人的攻势震碎,围观的人更是运气抵挡。
徐子澜站在宋弋清身前,步履艰难,一只手放到他肩膀,他以为是宋弋清害怕:“无事,你站远些。”
方才还淤积在他面前的黑色魔气居然消散了不少,徐子澜找准时机,执剑破开魔气,直朝那女子而去。
突变让暗离霎那间慌了神,只能率先与徐子澜交锋,而又让晏无邪和戚明轩有了可乘之机。
混乱的打斗下来,女子招式之间已经乱了阵脚,而戚明轩找准时机,一剑直指暗离肩胸之处。
意料之外的爆体破形并未传来,那嵌入暗离身体的剑身染了赤裸裸的红血,这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她的血居然是红的,难不成她不是魔女?”
戚明轩盯着暗离嘴角溢出的粘稠血液,脸上肆意轻狂的笑意还未收敛,瞬间被恐吓得僵化。
这下连轻尘也停手了。
三界之内,只要是魔,血液便会如腐尸一般恶臭发腥,而且还是黑色的。
现在的情况是,那气息有,却不浓郁,但那从女子身上流淌出来的血液却是艳红。
就连宋弋清都有几分错愕。
戚明轩到现在都还处于失魂儿状,盯着自己的剑端,再看看那女子身上:“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妖。”
“不出意外,绝无可能。”晏无邪很是不给希望的否认了戚明轩这个猜测。
妖与人、魔又不同,妖身上的气味儿浓重,而那女子身上只有魔性而无妖气。
暗离抬肘胡乱擦了擦嘴角,面露痛色,但也没那么痛苦,反倒是妖媚一笑,像是别有深意。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近身到了宋弋清身旁,留下一句话,声音脆如银铃:“属于我的东西,我就带走了。”
魔气一散,哪儿还有方才两位女子的身影。
其中最为急切的当属徐子澜和轻尘,徐子澜扯着嗓子怒喊:“宋姑娘?你要把人带去哪儿?宋姑娘。”
事态突然,就连轻尘也瞬间慌神,但顷刻间又恢复如常。
徐子澜忐忑不安,扯上晏无邪的华袍锦绣十分急促:“她们去哪儿了?”
晏无邪不知这小道士是真不知还是关心则乱,他倒是镇定自若,伸出食指随手画圈:“天南地北,皆有可能。”
一听这话,徐子澜心都沉入了海底,整个人呆傻在那处:“那岂不是……”
那女子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而且之前还说要把宋弋清卖了,现在人真被带走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们应该跑不远的,我们快去追她们。”
刚准备动身,晏无邪就扯住了他的衣襟:“你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马上就要血流身亡了。”
徐子澜哪儿还顾得了这些,清俊的面容上尽显焦急:“先去找人,等下她们就跑远了。”
此番痴心的模样看得晏无邪是烦闷不已:“你不用太在意她,她不会出事的。”
徐子澜:“为什么?”
晏无邪沉声解释:“她会法术,不需要你瞎操心。”
“宋姑娘怎么会法术?”徐子澜不信这套说辞,只认为晏无邪在搪塞他:“她不过就是一个会点剑术的普通女子,我们得快去救她。”
“晏公子?”
徐子澜见晏无邪态度坚决,故而投向戚明轩:“戚公子?”
戚明轩躲避着徐子澜那几乎祈求的神色,讲真,他是不喜多管闲事的。
“泽屿的比试还有十日便要开始了,晏无邪都说她会法术了,我们还是别担心了,你不也要去泽屿吗,要是耽搁了,就没机会见长泽仙君了。”
晏无邪无奈的吐了一口气,只觉得世上怎么会有徐子澜这么被人耍得团团转的男子:“轻尘可没你这般急切,你不妨问问他。”
三人视线一同落在轻尘身上。
站在不远处的轻尘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是那张万年寒冰的脸让人捉摸不透真假:“就当她会吧。”
轻尘只觉得他们吵闹,而且虚伪,什么去泽屿求仙问道,嘴里又嚷着惩恶扬善,到头来还不是置身事外。
这就是正派的嘴脸,戚沢说得不错,他也不屑与之为伍,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去。
轻尘的回答并未打消徐子澜的疑虑,他自认为轻尘是对他们失望。
“轻尘。”
徐子澜泄气又失落,情急之下,居然都敢冲晏无邪大吼大叫了:“好,就算她会法术,但那女子魔性深厚,万一宋姑娘打不过呢?”
少年清眉紧拧,很是执着:“去不了泽屿,见不到长泽仙君又怎样?我们修道,难道只是为了得道成仙吗?”
泽屿还是宋弋清,他已经选过一次了,他不想愧对于心,也不想有愧于道。
他的态度决绝,神情凛然:“天下其道千千万,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就此别过。”
晏无邪贵为殿下,戚明轩又是小侯爷,什么时候被人指责过,还是一个处处不如他们的无名之辈,一时间难堪又纠结。
戚明轩为徐子澜的质问为之动容:“你确定她会法术?”
这问得晏无邪都自疑了:“应该会吧!”
“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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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魔道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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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郓城逃出来之后,宋弋清和暗离行至一处幽密的老林中。
同那些个被绑架的女子不同,宋弋清轻巧自在,而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暗离就没那么轻松了。
暗离单手撑在路过的枯树上,面容极致憔悴,唇色惨白,整张脸唯一一丝血色便是从檀口溢出的血丝。
双腿发虚无力,步伐渐渐停滞了下来。
暗离掀了掀胸口的伤痕,血是止住了,但被剑气所伤,难免侵蚀体内魔气,眼神浅嘲:“那小子还真有点东西。”
走在前方的女人这才驻足扭身,说实话,暗离很不喜欢宋弋清那眼神,她居高临下,似睥睨,似怜悯,只一个眼神,不用故作姿态,就像是世间令人瞻仰的神女。
“看什么?再多看一眼我先杀了你。”狐假虎威的瞪了宋弋清一眼。
宋弋清盯着她黑衣上的暗色,空气中魔族的腥臭和人族铁锈血腥的味道都极为明显,宋弋清眉头紧蹙,朝着暗离而去。
暗离防备虚眼做势:“你干嘛?想杀我?”
身体的禁锢感瞬间让她如临大敌,膛目而视:“郓城之时,是你破了我的魔阵?你也修道?”
之后冷笑扯唇:“今日还真是我看走了眼,这么一位仙道大家在我面前竟没发觉。”
她本以为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是个普通人,没想到人扮猪吃老虎。
宋弋清并未多言,就在暗离以为自己今日定死于宋弋清之手,闭眼齿剑如归时,倏然,一注熟悉的热源侵入她的身体,那被剑道之气所伤的不适感渐渐褪去,身体的疼痛消散,整个人神采一如往昔。
察觉到躯体的变化,暗离赫然睁眼,比之方才,眼底的震撼更甚,看向宋弋清的目光也多迷惘:“你是魔教?”
女子清冷,沉默寡言,似乎并没有想搭理她的想法。
暗离先是检查了一番自己身上的伤,发现竟出奇的痊愈,徒留一些斑驳的血迹沾在完好无损的肌肤上。
起身面对宋弋清时,很是困惑防范:“你到底是谁?”
两人的眼神相似,都在打探着对方的真实身份。
宋弋清将面前这位满身邪气的女人从头到脚审视了好几番,终究是暗离忍不住率先启唇:“既擅道术,又有魔性,普天之下,我还从未听说有人能诡道双修,今日便见识了。”
露齿讪笑:“示弱把那群正道之人骗得迷糊愣登,这算什么?新乐趣?”
宋弋清浅色的眸中寡情冷冽,一袭白衣更是清白高贵,令人难以置信,她居然也会是魔教。
“凡人之身,异族魔术,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暗离瞳中闪过顷刻的沉色,哀意显露,却又迅速藏匿:“你与我不也相同?倒不如先说说你?”
“我与你不同,没什么好说的。”宋弋清并未否认自己魔道双修的事实。
对此,暗离眼中的青光像是惊羡,既是同类,自然本能亲近,朝着宋弋清贴近距离:“那可太不同了,我,平平无奇,你,惊为天人,想不到天下居然有人会诡道?”
前一秒龇牙咧嘴,后一秒谄媚迎笑。
天空一声闷雷,空气骤凉了几分,连带着阴雨绵绵的密林更显幽暗。
暗离望着天:“好像要下雨了?”
两人时运还算亨通,林中幸有一处破落的庙宇。
大雨磅礴,加之狂风急骤,破碎的雕花窗桕抵挡不住阴雨的严寒,冷气直呼呼的往屋内灌,浓云蔽日,天际已经有了落暮的迹象。
宋弋清盘腿坐在还算挡风之处,轻阖着眉眼假寐,耳边是滂沱大雨的侵袭,杂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倒显出别样的安静寂寥。
“真不考虑说说你的故事?”当然,还有暗离时不时的叨扰。
女人似乎对她的来路很感兴趣,虽然宋弋清也不尽相同,但她比女人沉着,而且她大体也能猜到一些缘由。
暗离几次三番搭话都被宋弋清刻意无视,但她除了清醒低落些以外,对宋弋清倒无不满。
好不容易有了个同类,自然得好生打交情,况且人方才还救了她,但见着活人又不能说话,属实煎熬,所以暗离没忍片刻,又不厌其烦的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之前为你出手的清秀男子是你相公吗?还有那个小崽子,你们几人是一伙儿的?可他们不是修仙的吗?”
暗离蹲在宋弋清身旁,她俩是两个极端,人端庄雅静,她洒脱聒噪,眼珠子一转,打起了宋弋清的主意。
“你这身份,跟他们在一起不合适吧?你要不跟我吧?我两才是一路人,我罩着你。”暗灵无势也要佯装坦然,死缠烂打是她最好的计谋。
愈说愈激动:“若你舍不得那个小相公,我帮你把他抓过来,反正他也打不过我,我不介意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
宋弋清被她吵得有些烦了,本身身体不适,冷风侵蚀着她的肌肤,四肢百骸的骨节几乎凝结成冰,寒潮凶猛,单薄的衣衫更是难以御寒。
“你能安静会儿吗?”女人蹙眉,暗沉的光打在脸上并未显色,只是那声音气若游丝。
被嫌弃了的暗离方才的遐想落了空,不免哀思:“哦。”
“多谢。”
为了不惹人生厌,暗离还退至远处,还宋弋清一方安宁,远远观摩着宋弋清。
女人犹如画中仙,跟这周围残毁的所有物品壁垒明确,甚至因为她的存在,破庙都蓬荜生辉了不少。
盯着盯着,人原先挺拔的腰身变得摇摇欲坠,暗离还以为宋弋清是困了,刚准备嘲笑,哪只人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不像是沉睡,倒像是昏迷。
一个瞬移到了宋弋清身边,搀扶着人起身:“小美人?”
宋弋清脸上一层虚汗,整个身体冰得暗离都觉得冻手,浑身发抖:“奇怪?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暗离将人放置面前,准备给宋弋清渡气,顺嘴还吐槽了两句:“你这够虚的,阴气这么少还给我疗伤,身体还不如我呢!”
进入宋弋清身体的魔气并未让人好转,反倒是颤得更厉害了,白玉藕节般的后颈处淌出大颗大颗的冷汗,脸上更是挥汗如雨。
暗离诧然:“没用吗?你该不会真发烧了吧?半魔人也会生病吗?”
自己也是半魔人,为什么自己身上就有温度,而宋弋清身上没有?难道半魔人也分三六九等?
宋弋清身上确实更凉了,凉如死尸,如果不是眉头拧动,残存微弱的呼吸,暗离都快要怀疑这真是一具尸体了。
将宋弋清轻置在地上,暗离纠结万分:“你到底是谁?”
好诡异的女人。
庙外大雨如注,暗离现下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人好歹也算是就过自己一命。
雨这么大,带着宋弋清出去要是受了雨水和风寒,只怕是死得更快。
将身上的外衣盖在宋弋清身上,起身时目光很是担忧:“你可撑着点,别没等我回来就先死了。”
霎那间,化为一股黑气,消散在庙堂中。
雨势渐停,徐子澜身上的血迹也被雨水冲刷干净了些,衣裳被水液浸湿,但肩膀上依旧有血液溢出,像是盛开在一尘不染雪地里的腊梅。
徐子澜整个人狼狈不堪,脸色苍白无气,拖着几近颤颤巍巍的步伐强撑着前行。
那个魔女会把宋姑娘带去哪儿呢?按理来说她受了伤,跑不远的。不行,宋姑娘在她手中一刻,就多一份危险,他不能停下脚步。
视线中惊现一座庙堂,从外往里看,庙堂很是破旧,徐子澜本该对它视若无睹的,因为宋弋清还未找到,他不能懈怠。
身体有股力量在叫嚣着靠近,他以为是疲倦,殊不知是与宋弋清的共鸣,刚准备绕过,从破窗撒出来几缕微弱的火光。
徐子澜立刻拔腿冲去,在看到地上真躺了一个人后,心下咯噔猛跳。
“不会的,不会的。”他害怕宋弋清已经惨遭毒手,身体好似千斤重压在他身上,令他竭气,颓然死寂。
踉跄着步伐走到宋弋清面前,发现人脑袋还在轻轻晃动,希望的火苗又重燃:“宋姑娘?”
抱着人从地上起身,两人身体一冷一热,触碰在一起时,宋弋清在无意识中感觉到极致的舒适,嘤咛一声:“冷。”
她的声音微弱可怜,再一看那奄奄一息的面貌,徐子澜更是悲情。
看样子是病了,两人其实都病了,宋弋清吹了冷风,徐子澜气血两亏后又淋了场大雨。
将人用外衣套好,扶到肩背上:“宋弋清,我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