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你快点,她……”两人离去没多久,暗离就带着大夫而来,一看只剩下一堆熄灭的灰土:“人呢?”
她那么大个小美人,居然被人掳走了?
夜色过于浓重了,皎洁的月光透过林间缝隙照射在地面,勉强能为徐子澜照明,只是他现在体力不支,脑袋昏沉,刺骨的寒意让他的身体也逐渐冒寒气。
“宋弋清,别睡着。”
在唤醒宋弋清的同时,也在让自己清醒。
不能晕,在没走出这处丛林之前不能倒下,要不然两人都会死的。
“嗯~”
宋弋清脸贴在徐子澜瘦骨的脊背上,恍惚感觉,叫她的声音很是熟悉,那语气,是她眷慕多年的。
“书析、书析伝。”
尽管在心里下定决心,但意识也逐渐崩溃,双腿发软。
在倒地之前,徐子澜也是向前扑的。
轻尘耳闻响动,不是飞鸟的鸣叫,倒像是重物坠地的声音,循声而去走近一看,是两个叠在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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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前入的魔有体温,死后的没有
然后宋弋清又是一个特例,她只是不会死,没有脉搏这些,所以身体是凉的
第12章 离别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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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澜意识苏醒之时,屋外天色已快黯淡,他知自己昏睡良久,早不是晨曦,已然是暮霭。
双脚踩在地面之时,腿脚虚浮,身子软弱无力,险些整个人跌坠在地上。
徐子澜急着往屋外跑,刚拉开门,便与门口的戚明轩撞在一起。
“你醒了?”
来人依旧华袍衣冠,俊逸非凡,手里提着食盒,像是来给他送饭的,徐子澜却全然顾不得身体的虚弱,手捂着右臂,神色焦急:“宋姑娘呢?”
徐子澜被戚明轩带到后院时,轻尘恰从一寝屋出来,手中端着热盆。
“她怎么样了?”
轻尘目光冷淡的瞥了一眼看着孱弱的徐子澜,看脸色,与里屋的宋弋清相比,两人不知谁会先一步丧命。
即使与徐子澜并不熟识,但轻尘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对徐子澜难得有好气,竟搭理了人:“一个时辰前醒了一次,此刻在休息。”
戚明轩靠在木雕上,情绪并未如那两人极端,平淡如水:“大夫说她只是染了风寒,没什么大碍,倒是你,失了那么多的血,又淋了雨,可比她严重多了。”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她的?你打得过那个魔族?”他对宋弋清不关心,反倒是对徐子澜能从魔教手中夺回宋弋清很是惊奇。
徐子澜目光紧盯着房门,渴求的望着轻尘,试探开口:“我能进去看看嘛?”
“不劳你们费心了。 ”轻尘挡在徐子澜面前,回绝了人的请求,似乎并不想旁人与宋弋清多接触,明显的驱逐意味儿。
徐子澜苦苦哀求,态度卑微关切:“我就进去看一眼,不会打搅她休息的。”
轻尘身躯不为所动,举着剑拦在徐子澜面前,眼眸寒中带戾,并不退让半步,形体上虽比徐子澜矮了一头,但气势强硬,若硬闯,手中的刀剑定然会出鞘。
戚明轩对轻尘这般做派很是不喜,面目间多愠怒,口不择言:“怎么就不能看了?人能带回来全靠他,看一眼怎么了?是能折寿啊?要真吹不得一点风,我劝你尽早给她准备口棺材,那东西不漏风。”
“也给你自己准备一口,方便陪葬。”
话应刚落,那柄寒光剑直接抵在了戚明轩咽喉上。
戚明轩倒是一点不露惧色,甚至是倨傲的嗤笑,推了推剑刃:“这么喜欢用剑指着别人的喉咙,你有本事让我见点血,不然就是在虚张声势。”
顺当还往轻尘的见身凑近脖子:“来来来,你来,动手,杀了我!”
两人对峙时,火光四溢,徐子澜见势不对出来打着圆场,推开了轻尘的剑,赔笑道:“我不看了,还是别在这儿吵闹了,叨扰了宋姑娘休息。”
戚明轩对此嗤之以鼻,拍了拍徐子澜另一只胳膊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瞧见了吧,人根本就不待见你,只当你是多管闲事。回去吧,等今晚修养好了我们明日就走,再耽搁就赶不上泽屿大试了,也免得碍人眼。”
门窗紧闭,还有一个轻尘坐镇,徐子澜自然也不会在这儿吵闹惹人安眠,缱绻的多瞟了几眼,不舍离去。
朗月星疏,风雨之后的天空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色,在冷夜刺得人筋骨发凉。
月下的庭院之内,石桌上只有一消瘦的背影,男子黑发如墨,模样唇红齿白,长得好生清润如玉,秀气温柔的眉眼更是衬托得人雌雄莫辨。
“明日就要走了,怎么不回房休息?”
话音自身后而来,即使那道声音温婉动听,但徐子澜还是能听出无力感,并不像是大病初愈,倒像是残破不堪。
徐子澜起身转头,急不可耐的挂上愉色:“宋姑娘,你醒了?”
来人换了一套装束,墨色的狐裘披风搭在青色的衣衫外,狐裘价值不菲,可女子更是高贵,明明是才入秋的时节,宋弋清穿得倒像是要过冬的装扮。
因为是夜晚,宋弋清的发髻并未盘起,而是披散在肩后,饶有一种病重的柔弱感,让人平白心生怜爱,想要将她好好守护。
“夜晚风大,你风寒还未愈,怎么出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宋弋清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手拂了下徐子澜停在半空中的手,绕到了石桌上落座:“无碍,老毛病了,入秋逢雨就是这般,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两人的脸色其实差不了多少,只是宋弋清一介女子,即使是批了裘衣,也看来很是纤瘦。
“明日便要动身去泽屿了吧?”
一提起这件事儿,男子头颅深埋,像是怅然若失、离别不舍:“嗯。”
宋弋清点了点头,即使身上穿得再多,根本也无济于事,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气只会让衣衫像是被冰凝住一样。
“路上多加小心,遇事自信些,有时候要晓得露锋芒,不然会平白遭人欺负的。教你的那套剑法学会了吧?”
“嗯,学会了。”少年未经俗世,抬眸时,那满是分别难舍的哀色尽数落在宋弋清眼里,像只被人丢弃的小狗。
徐子澜记得,宋弋清当初答应跟他一起,就是为了寻轻尘,现如今轻尘也找到了,自然该分道扬镳了。
他被师父他们丢下时都没这般留恋,或许是因为天下之大,他与宋弋清不过萍水相逢,此次一别,要想再见宋弋清一面,只怕是再无机会了。
与宋弋清相识不过十多日,但这十多日,是他人生中最惊险,也最有勇气的十日。
“宋姑娘。”
离别的伤感像是弥漫的霜寒之气,空气中尽是胧色,竟让徐子澜想多看几眼,将宋弋清的一瞥一笑、整张脸的容貌,乃至身形轮廓,都想要描摹进他的脑海中。
“嗯?”
宋弋清轻笑时极尽温柔,身旁的冷气都有被驱散的错觉,徐子澜笃定,他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像宋弋清这般惊艳的人了。
他想要让宋弋清跟他一起去泽屿,但他没有资格,他凭什么?
寒风凛冽,四目相对的两人却感觉内心无比寂静安宁。
半晌,徐子澜扯了个温文尔雅的笑容:“你穿青色很好看。”
连带着还有难以启齿的羞赧。
宋弋清眸光一滞,接着朦胧的月光,将徐子澜的身形与书析伝相结合,除了皮相上差了点,言谈举止,气质,完全就是如出一辙。
恍惚了,看来是临近忌日,她对他的思念愈深了几分。
“谢谢。”
徐子澜揉搓着手指很是紧绷,抿着嘴唇欲言又止,原本干涩的唇瓣都水润了不少。
良久,睁眼后心一横,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宋姑娘,你家居何处?若我以后没地方去,我能……能去找你吗?”
宋弋清像是对他的唐突早有预料,笑语嫣然:“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这话听着像是应付,但徐子澜却品味出宋弋清笑意中的苦涩。
徐子澜牵强的笑了两声,不知宋弋清这话的真假,但也泄了气:“哦,好。”
“你不会想跟我一起的。”她不适合有人陪伴,她适合独自一人。
徐子澜却不答应,窘态的别开脸,低声嘀咕:“可我想跟你一起。”
沉默半刻,两人默契的无声。
随后,那双纯粹热枕的琥珀色眸子直视着她:“宋弋清,墨澹、九州、又或者是魔界,无论你身在何处,终有一天,我都会去找你的。”
少年真挚情切,眼里的炽热完全没有躲藏的意思,彰明较著,真是情真意笃。
她永远会为少年人的真挚而动心,无论过了几百年。
发觉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宋弋清旋即变回脸色,温柔倾告道:“若日后真被逐出了师门,你大可以自立门派。”
徐子澜:“自立门派?”
他一个小小的道士,怎么敢自立门派,他只认为宋弋清是在揶揄说笑,又开始自卑自贱了:“宋姑娘说笑了,我这样的自立门派,岂不是误人子弟,而且我能教人什么?”
宋弋清视角往上,她喜风月,只是这副身子不喜,面露慈悲,还真像一位悬壶济世的清高仙人:“自立门派的话,只要你日日精进,学会那套剑法也绰绰有余,成仙的话,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仙,浑噩一世,也并非不是幸事。”
“天下不会只有一个泽屿,九州也并非只有一个书祈珒,天下其道千千万,各行其道,又有何不可?”
徐子澜对宋弋清总有一种仰望,她虽贵为不修道的女子,却比求仙问道之人更清明,而且,她每次叫长泽仙君时,并不恭谦,更像是以一种高昂的姿态在谴责长泽仙君。
他感觉她身上有一股枷锁,束缚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徐子澜付之一笑:“好。”
“你两大晚上在这儿干嘛呢?”
庭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人,两人的黑衣都快要隐如夜色中了。
戚明轩大腿阔步的朝着两人走来,跳腿入了座 。
“大病初愈就这么折腾,你俩嫌活得太长就了是吧?”戚明轩的嘴可谓是一大乐趣,总能噎得人说不出话来。
“轻尘呢?没在吧?”张望四周,发现轻尘不在,戚明轩倒是庆幸了一下,他还挺鸡胆轻尘的,面无表情又动不动拔剑,年龄还那么小,看着就唬人。
“对了,掳走你那人呢?死了吗?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好似对那个魔女格外关心,目光求知:“她是魔族吗?”
宋弋清知道戚明轩那些心思,不可一世的小侯爷,虽然看似没心没肺,但也怕滥杀无辜。
“不清楚,可能嫌带着我累赘,就把我放了。”
晏无邪对她的说辞很是怀疑,他这人心思深沉,贵为天潢贵胄,从小在皇城之中长大,若真像戚明轩这般板愣,早就不知死于夺嫡中几百次了。
“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狐裘棉衣的结绳打得松垮,宋弋清才走了两步路,披风边从肩上滑落,身后的晏无邪一个眼疾手快,俯身弯腰接下,抬眸对上宋弋清那张在月光下惨白的脸。
女子绝尘的脸上挂着寡淡的笑,瞬间让晏无邪身躯一震,冷眉凝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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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落花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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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觉着宋弋清有些熟悉,她今日穿了一件青衣,回眸一笑百媚生,娇俏又清冷,跟那张画册中的模样如出一辙。
徐子澜不懂晏无邪那晦涩的表情所谓何故,但见宋弋清瑟瑟发抖,接过大氅给人重新系上。
“有劳。”
那两个字是对晏无邪说的,而晏无邪从方才开始,起身后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像是受了多大的惊吓一样。
戚明轩拍着背,望着前方二人离去的背影:“怎么了?你惦记上人了?”
晏无邪的目光很是复杂,不是他惦记,是有人惦记,而且惦记了多年。
徐子澜送宋弋清回房时,半路上遇见了轻尘,轻尘似乎在走廊处等候多时了。
宋弋清婉拒了徐子澜再送别的请求:“就此别过吧,明日就不送你了。”
她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这让徐子澜有一种他在宋弋清心中是特例的错觉。
“好。”
轻尘身长与宋弋清相差无几,两人一同隐匿进了黑夜中,徐子澜目送他俩离开。
明日一别,不知再见是何年?离别才是世间的常态。
“我要去泽屿。”轻尘的冷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但说话并不高亢,平铺直叙得毫无波澜,生稚的脸上锋芒微露。
反倒是宋弋清言语间偏严厉些:“不许去。”
轻尘却不听宋弋清所劝导,态度强硬,撂下话就走,像是在跟人赌气那般:“我自己去,不用你。”
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宋弋清自然知道轻尘心中所想,他有时过于偏执了。
在宋弋清准备关房门时,一只手臂大力挤入门缝儿,硬生生掰开房门,逆着月光的男子一脸肃杀锋锐,阴鸷瘆人。
“宋弋清?居然是你?跟我回青阳!”
那一句话被晏无邪念得目眦欲裂,昏沉的暗夜之下,男人眼底的寒光满是杀意,裹挟着瘆人的煞气。
大门被晏无邪粗暴的撞开,薄弱的门板快要破碎倒塌,身着黑衣的男人在银月淡色下,身上的缕衣散发着丝丝光泽。
晏无邪执剑进屋,在宋弋清的退缩下步步紧逼,周身气质来势汹汹,更像是堕了魔的魔头。
寒光剑直指宋弋清咽喉,尖利的剑梢几乎快要刺破宋弋清的脖颈血脉处,恨不得一刀斩断,当然,也得等宋弋清反抗之后。
光洁的地板赫然出现另外一人的身影,晏无邪只微微侧目,便知身后那人是谁。
残月之下,两道人影交缠在房梁之上,刀光剑影,在这黑乎乎的夜里倒是别有一番景色。
声势过大,就连已经回房的徐子澜和戚明轩也惊动了,看着打都在一起的两人,满是迷惑:“他俩大半夜不睡觉闹这么大动静干嘛?”
徐子澜疾走到宋弋清身边,他能感觉到轻尘和晏无邪不是简单的切磋,而是各自带着杀气,都想将对方斩于剑下:“宋姑娘,他们……?”
白光闪烁,剑气强冽,看得宋弋清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头疼,露出在外的手指也冻得发白,她往里衣躲了躲:“明日我跟你们一起去。”
只等人走出庭院后,徐子澜还没回过神儿来,身侧的戚明轩倒是对交战的场面很是惊叹:“这晏无邪实力不容小觑呀,还有这轻尘,剑术精绝,滴水不漏,没有一丝破绽,就算是当今剑道魁首长泽仙君,单论剑法,也不知与轻尘谁更胜一筹。”
徐子澜膛目呆滞,全然不在意那掀起一翻狂风和瓦片的两人:“宋姑娘,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