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防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叫声——
“时白荔!”
“荔荔?”
听声音,当然就是剩下那三个人。
大概是看他们没了,怕走丢了正四处找人。
说到底,这里终究不是只有他和时白荔两个人。
萧随微微低头,掩下自己的情绪。
他转身看向来时的那扇侧门。
“回去吧。”
时白荔却叫住了他:“哥哥。”
萧随回头。
时白荔走过来,替他把胳膊上刚刚蹭上围墙的灰尘都拍拍干净。
末了,无比自然地顺势挽着他的胳膊。
她笑嘻嘻地冲着萧随歪了歪头:“行了。走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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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钧阳等人说了一会儿这寺庙的古怪,才发现时白荔和萧随都不见了。
姚宴西倒是知道萧随的动向。
“你们去算命之前,哥就一个人走开了。”
大概是嫌这人多,吵闹。
“那荔荔呢?”
孟钧阳着急忙慌地问。
宁哲犹豫道:“应该,去找萧随了?”
孟钧阳顿时眉头一锁,紧张起来:“赶紧找到她,这不安全!”
宁哲“啊”了一声:“虽然这寺庙看着不正规,刚刚她也得罪了人……但这好歹也是公共场合,应该不至于吧?”
孟钧阳转头看他,脸色很不好看:“我说的不安全是指萧随。”
宁哲:“……”
哦。
几个人便分头四处去找。
孟钧阳刚摸到了右侧的偏院,喊了两声。
便看见角落的那扇门忽然一开,时白荔挽着萧随高高兴兴地走了出来。
孟钧阳一愣,下意识感觉自己的妹妹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可是具体是什么地方有问题……他又说不上来。
好像头发乱了点?
还是脸颊有点红?
……是这里太冷的关系吧?
孟钧阳很快想通,走过去拉住时白荔:“荔荔,别乱跑。你……你们刚去哪儿了?”
时白荔:“体验生活去了。”
孟钧阳好奇地往偏门看过去:“什么体验生活?这里难道有斋饭?”
时白荔笑盈盈的。
“养猪的检疫与合格盖章。”
孟钧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时白荔说完这句话,萧随忽然抽动了一下。
然后非常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他的领口。
然而不等他细问,时白荔已经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逛完了吗?咱们回去泡温泉吧!”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孟钧阳便带着她往下山那边的路离开,耐心地和她讲了刚才和宁哲、姚宴西讨论的事。
“这所谓的大师肯定是个骗子,寺庙看着也不正规。但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山头,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先回去,到了宁哲家的温泉山庄再报案。”
时白荔不置可否。
直到走到了下山的路前。
一边是下山缆车,一边是走路的台阶。
孟钧阳问道:“荔荔,你想走哪边?”
时白荔先问他:“要是没有我,你走哪边?”
孟钧阳挠挠头:“呃,我自己一个人的话,大概就走下去了吧。反正对我来说也不算很累……”
时白荔又问跟在后面的萧随。
“你呢?”
萧随懒洋洋地回答:“随意。”
时白荔便点了点头,后退一步,站在下山的台阶边,摆出“请你们先走”的姿势。
她热情开口:“你们一定要好好走下去!”
萧随:“?”
孟钧阳:“……”
这话听着好像哪里不太对。
不,是太不对了!
萧随毫不掩饰地朝着孟钧阳远离了一步。
看向时白荔,微微皱眉:“那你?”
时白荔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在问什么废话”。
她理直气壮:“我坐车。”
孟钧阳:“???”
“不是,那为什么非要我们走下去?我们不能陪你……不对,我不能陪你吗荔荔?”
他好委屈。
萧随却压根没问这些。
他轻呵一声,直接道:“你自己坐一个缆车。不和你争。”
果然,下一秒。
“好耶!”
时白荔欢呼一声,也不提让他们走路下山的事了。
自己欢天喜地地跑去排队缆车了。
孟钧阳:“……啊?”
他目瞪口呆,看向萧随,连自己的立场和底线都忘了。
只剩怀疑人生。
“她就为了自己单独一个车?就因为这个?不是,你怎么看出来的?荔荔不会跟你偷偷说了吧?!”
萧随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嫌弃和鄙视。
“菜就多练。”
孟钧阳:“……”
……
等宁哲和姚宴西追上来时,就看见排在他们前面的三个人。
一人一个缆车。
要不是现在下山的人不多,高低要被管理缆车的大爷大妈给训一顿。
但没办法。
萧随和孟钧阳看起来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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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钧阳简直要气炸了!
一回到酒店,他就先找前台打听今天有没有可能有人退房。
什么房间都可以,他立刻定下来。
遗憾的是,没有。
宁哲很抱歉:“要不,我和你换吧孟哥?我和萧随住……也不是不行。”
姚宴西:“我也可以。”
他快速地瞥了一眼萧随。
“……只要,哥没意见就行。”
孟钧阳强压怒火:“用不着。”
他还不至于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萧随完全不在意其他人对他的态度。
他一向如此我行我素。
现在也只是靠在大堂的沙发上,如同倦怠的猛兽,懒洋洋地视孟钧阳为无物。
倒是时白荔,非常遗憾地跟在后面开口。
“其实我仔细想了想,我也不好和萧随一间的。”
孟钧阳的火气骤然一松。
他忽然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的心酸。
“荔荔。你终于想明白了。”
相反,萧随那倦怠的样子却是一收。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时白荔,语气里散出丝丝寒凉:“哦?”
时白荔点点头,感慨起来:“毕竟,我在床上容易兽性大发。”
孟钧阳:“噗——”
他正在喝水,一口水顿时噗嗤全喷了出去,正好喷了对面的宁哲一身。
宁哲呆呆地看着时白荔,连擦身都忘了。
就连姚宴西,看着时白荔的双眼都微微睁大,有些惊讶。
孟钧阳简直要崩溃:“不是,荔荔,你说啥?!这种话……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的!”
他余光一瞥,萧随正好以整暇地倚在沙发靠背上,唇角翘起。
满身满眼都写着“得意”二字。
萧随虽然高兴,却还是嗓音低沉地劝说道。
“荔荔。以后这种话私下跟我说。”
这里都是外人。
他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孟钧阳看着萧随那眼神,恨不得当场给他邦邦两拳。
时白荔眨了一下眼。
很疑惑地看着这群因为她一句话就情绪大变的男人们。
“因为我会像考拉兽一样,一睡就睡十几个小时呀。”
她嫣然一笑。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所有人:“……”
兽性大发,原来是这么用的吗?
学到了。
萧随:“……呵呵。”
他的目光渐深,面色平静。
仿佛依然对外界毫不在意地拿出手机来随意刷着。
时白荔却感觉自己的手机一振。
她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兽性大发的准确用法,有机会演示给你看?】
第92章 092
孟钧阳是个正义的性格。
既然在山上看到了那寺庙和大师的古怪, 他就不会坐视不理。
现在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便找了个机会去打电话了。
宁哲也跟着他一起,毕竟这温泉山庄是他家的, 就在寺庙旁边,也比较熟悉这里的情况。
大厅里,立刻便只剩下时白荔、萧随和姚宴西。
时白荔兴冲冲地开口:“咱们去泡温泉吧!”
正如宁哲所说,夜幕降临后的公共温泉人少了不少。
男更衣室里。
萧随和姚宴西走进来时,发现这里几乎都是空着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萧随没有和姚宴西搭话的意思, 只是冷着脸,自顾自地走到柜子前。
姚宴西便也安静地跟着他,找了一个和萧随对面的位置。
只是他虽然不说话,注意力却难免落在这空间里的第二个活人身上。
萧随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姚宴西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他的目光触及到萧随身上的一点,便微微一愣。
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 又犹豫了下。
就没能开口。
萧随已经掠过他,走了出去。
温泉池子里, 时白荔已经开泡了。
她浸在暖洋洋的池子里,感觉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忽然感觉旁边的池水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一个重量在自己旁边落下。
时白荔没有睁眼, 就直接开口:“哥哥, 我想喝水。”
萧随微一挑眉, 却没有问。
只是从池子边拿起他刚买好的橙汁, 把玻璃杯壁贴到了时白荔的脸颊上。
冰冰凉凉的玻璃杯刺得她一激灵, 睁开了眼。
目光一看到萧随和橙汁,她就笑了。
时白荔懒得把手从池子里抬起来, 只是一仰头,就着萧随的手含住了吸管。
喝了个爽。
喝完了, 她才像是刚意识到似的问:“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居然过来前就提前买好了饮料,还是冰镇的。
萧随顺手把杯子放在池边。
反问道:“你知道是我?”
刚刚他看得清楚,时白荔可没有睁眼。
时白荔懒洋洋地享受着温暖的水波,像是漫不经心似的,却说出了让萧随心底一跳的话。
“就是知道啊。你的脚步、味道、气息,都能感觉得出来是你不是别人……总之挺玄乎的,我也说不清楚,你就当是一种第六感叭。”
萧随的神色也跟着池水一样,柔和了些。
下一秒。
时白荔继续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知子莫如父啊。”
萧随:“……?”
他的神色柔不动了。
不过也不必开口。
舒缓的音乐若隐若现,伴随着滚动的流水声,让人昏昏欲睡。
温暖的池水令人放松,氤氲的热气也令人不由自主放下所有的伪装和警惕。
水波粼粼下,萧随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手。
他感觉到自己的小指碰到了时白荔的小指。
时白荔没有躲开。
说不出是谁主动的,两根指头勾在了一起。
没有牵着,只是随着晃荡的水波摇摇摆动。
但却没有松开。
萧随缓缓地,也闭上了双眼。
从小到大,他始终生活在名为孤独的牢笼之中。重生之后,他又怀揣着即将失去的倒计时炸弹。
等时白荔回到孟家后,萧随更是苦心经营,一刻也不能放松。
直到现在。
萧随感觉那些纷杂的情绪都逐渐淡去。
仿佛回到了最纯净的时空。
只有时白荔在他的身边。
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宁静。
……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时白荔和萧随都有些昏昏欲睡。
吵醒他们的,则是一个响亮落水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水花。
萧随:“……”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微愠睁开眼。
便看见了已经打完电话赶过来的孟钧阳。
隔着水波,孟钧阳虽然看不到时白荔和萧随勾着手,却能看到他们排排坐在一起。
显然是故意跳进这个池子来打扰他们的。
孟钧阳瞪一眼萧随,就开始关心起了妹妹:“荔荔,泡一会儿就起来走走,免得头晕。”
时白荔摇摇头。
目光却好奇地看向跟着孟钧阳一起过来的姚宴西身上。
说来也怪,姚宴西明明是和她们一起早早就来了温泉池,却始终不见踪影。
现在才出现不说,手里还拿着一管药膏。
居然递给了萧随。
萧随:“?”
他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姚宴西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安静开口:“哥,你被蚊虫叮了。山里毒虫多,涂一点。”
他这么一说,时白荔和孟钧阳都朝着萧随的脖子看了过去。
萧随骤然被几道视线锁住,非常不舒适。
他微微后撤,皱眉道:“我没被叮。用不着这东西。”
只是后面就是池边,还能撤去哪里?
虽然中间隔着袅袅热气,但孟钧阳甚至游到池中间,就为了一看萧随的情况。
果然,眼尖的他发现萧随的脖子上有一个硕大的红痕,微微发青,就在喉结附近的位置。
看着又疼又痒。
孟钧阳嘿嘿一乐:“还嘴硬,你真被咬了,那么大一个。你说都这季节了还有毒蚊子?果然是你的血也够毒的吧?”
萧随微微一顿。
他的手下意识抚上了脖子,又生生止住。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所谓的毒蚊虫叮咬是怎么回事了。
萧随沉默地看了一眼姚宴西,又看了一眼孟钧阳。
那眼神很怪。
像是探究,像是怀疑,还像是不可思议。
孟钧阳感觉自己又被挑衅了,他哎哟了一声:“行了还看什么?赶紧涂了别装了。小心带着什么毒病菌之类的,到时候伤口全烂了你就高兴了……”
平心而论,孟钧阳这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是为了萧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