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姚宴西,都认真地把那消炎杀菌止痒的药膏往前递了递。
萧随沉默一秒。
伸手接了过来。
然后微微侧头,看向自己旁边的时白荔。
如果说孟钧阳和姚宴西的迷惑行为虽然不合常理,但也能接受的话。
那么现在,时白荔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
就让萧随失语了。
她甚至还好奇宝宝似的发问了:“哥哥,你怎么会遇到毒蚊虫的呢?今天山里遇到的吗?我怎么没看到啊。”
萧随想忍来着。
但他没忍住。
他缓缓开口:“……荔荔,要不你照照镜子?”
那只毒蚊虫或许可能大概就在镜子里。
“啊?怎么了?”
时白荔没get到,更疑惑了。
对面的孟钧阳却发现了新大陆:“等等,荔荔!你也被叮了!”
他大惊小怪地指着时白荔的锁骨,一脸焦急:“你这个还更严重!”
时白荔皮肤白,此刻锁骨上那一连串的痕迹便显得非常可怖。红中发青发紫,一连三个连成一排。有一个最大的,看起来最严重,红得都像是要滴血了。
看得孟钧阳那是心痛欲裂。
“这什么虫子,怎么光盯着你一个人咬啊!”
萧随呵了一声,幽幽道:“不是她的血也毒?”
孟钧阳瞪一眼萧随,劈手抢了他手里的药膏:“少逼逼了。先给荔荔涂药。”
涂药自然不能在温泉池子里,时白荔被迫挪到了岸边的躺椅上。
孟钧阳找来了棉签,细心地蘸了药膏,给时白荔抹了一层。
冰冰凉凉的药膏很舒爽,时白荔就任由孟钧阳操作了。
抹着药,孟钧阳还没停下说话。
“这到底哪来的虫子,山里的还是酒店里的?怎么就你俩中招了。”
“看着也没起包,就是红肿,也不像是有伤口,应该问题不大。”
“等会我去买点驱虫液驱蚊液什么的,荔荔你晚上喷一喷。”
他弄完了,便把药膏递给萧随。
孟钧阳当然是不会替萧随抹的,萧随自己又不是没手。
萧随也懒得多说,随手挤了一点擦了擦喉结,就算完成任务,应付交差。
只是一直在旁边沉默观看的姚宴西,却忽然微微皱眉。
他指着萧随的锁骨。
“哥。你这里怎么……有个牙印?”
红肿在皮肤上很明显,一眼便能看到,因此姚宴西刚才在更衣室就发现了萧随身上的问题。
但牙印并不明显。
只是现在离得近了,又没有热气阻碍视野,姚宴西才发现。
孟钧阳又凑了过来。
他迷惑:“我靠,什么虫子有这么大的牙印?”
萧随:“……”
他花费毕生的力气,没有对孟钧阳的智商进行锐评。
时白荔看了一会儿,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萧随立刻看向她。
只见时白荔回忆着什么,开口道:“今天下午我和哥哥在寺庙偏院……”
萧随的心忽然一提,手心微微出汗。
他不想当着孟钧阳和姚宴西的面说清楚,就是因为不知道时白荔的态度。
在她默许前,萧随不会把他们之间的任何互动都说出来。
更何况。
他也更希望那是只属于她们之间的秘密。
但萧随没想到,时白荔居然会主动开口,承认解释。
他不可否认。
在其他人面前听到时白荔这样公开,会让自己有一种由衷隐秘的……愉悦。
“……在偏院怎么了?”
孟钧阳急切地开口,似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不大好看了。
就连姚宴西似乎也终于明白了。
他面色微僵,带着点儿尴尬的红。
时白荔哎呀了一声:“不说了。说多了都是口水。”
孟钧阳:“……”
他缓缓侧身。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时白荔和萧随才消失了多久,萧随的锁骨上就那么大一个牙印!
这男的也太会勾引人了!
荔荔又做错了什么?她只是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罢了。
孟钧阳压抑着嗓音,痛心摇头:“萧随,你还是人啊?”
时白荔在旁边吸着橙汁,快乐抢答。
“是人啊。所以我吃了。”
所有人:“?”
第93章 093
按照计划, 宁哲是安排了整个假期的温泉之旅活动的。
只是非常不凑巧,第二天孟钧阳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接完电话后,面色微沉, 径直看向宁哲道:“不好意思,我们得先走了。”
孟钧阳看着疑惑的时白荔,简单解释了几句。
“警局那边说,关于当年的事……有一些新发现,需要我们过去。”
与此同时。
萧随那边也是一样收到了消息。
几个人对视一眼, 都没有多说什么。默契地回房间开始打包行李,准备返程。
只是按理说只需要时白荔、萧随和孟钧阳回去处理这件事。
但离开前,萧随却非常难得的,把姚宴西也叫上了。
“你和我一起去。”
姚宴西微微一顿。
他认真道:“母亲她……没有参与这件事。”
他当然知道,萧随不可能是突然觉醒了什么兄弟之情才要把自己捎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件事或许和他认识的人有关, 所以需要他也到场去提供信息。
乍一听起来,这个人选非常像姚欣。
但姚宴西很清楚, 姚欣和自己一样,对于时白荔的身世都是一如所知的状态,不然也不会在之前搞出那么大的笑话。
他的母亲不是什么好人。
但这件事并不是她的手笔。
萧随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并未开口。
姚宴西沉默着, 终究还是跟着他上了车。
宁哲颇有些无奈。
好不容易邀请朋友们来玩, 结果来玩了个一天, 就都有事散了。上次邀请来温泉山庄也是结束得很不怎么样。
难不成……
他真就是个攒聚倒霉体质?
……
车子一路疾驰。
时白荔坐在副驾驶, 询问开车的孟钧阳:“是有什么新消息了吗?”
孟钧阳含糊了过去,并未回答。
直到两人到达家里, 孟伯清和祝之嬗都已经在客厅里了。
这一次,是调查组直接上门来询问。
他们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
调查组先单独询问了孟伯清和祝之嬗, 主要还是针对两人当年的社会关系进行提问。
但其实这方面能探查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孟伯清是这么说的:“这么多年做生意,我都是主张和气生财,只要不是太过份,我都愿意退让一步。所以真要说结仇的……我都想不到一个名字。”
他的性格家教如此。
所以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居然会得罪了什么样的人,不惜要调换自己的孩子。
祝之嬗就更不用说了。
她性格温柔和善,人际关系简单,实在没什么称得上是有仇的人。
分别询问完,恰好时白荔兄妹俩也回到了家。
负责调查的警官便让一家人都坐在客厅里,像是确认什么似的,点了点头询问道:“认识姚振海吗?”
这个名字一出来,几个人都是一愣。
还是孟伯清意识到了什么,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来。
“是……姚家的人?我想起来了,是姚家上一代的话事人,姚欣的父亲。”
姚振海是姚家上一代的家主。
只是他应该很早就去世了,已经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孟伯清有些激动:“……是他?他干的?!”
祝之嬗微微皱眉,有些不可置信:“可是,为什么?”
姚振海哪怕是在世的时候,和他们家也一向没什么往来。
孟伯清甚至都回忆不起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姚振海了。就算见过,大概也是什么聚会或是大型活动上,匆匆一瞥罢了。
一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陌生人的人,为什么要对自己家下这样的狠手?
警官安抚道:“两位先冷静一下。我们现在也只是怀疑,因为调查到马护士当年获得的巨额财产,来源都能和姚振海扯上关系。但这人现在已经去世了,具体情况和动机,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查清楚。”
其实他们已经隐约有了一些眉目。
一开始调查组都认为当年下手的人是冲着孟伯清和祝之嬗的孩子来的。
毕竟是鼎鼎有名的富家新生子。这样招眼的名头,什么绑架、拐卖、复仇之类的案件,都不在少数。
但现在他们有了新思路。
这起调换孩子的幕后之人,针对的或许并不是时白荔。
而是那个,叫做孟新月的早早离开的婴儿。
萧家的问题更多。
那或许,才是这起案子的突破口。
……
与此同时。
警局。
萧随和姚宴西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两个人都是面无表情。
姚宴西看着头顶的阳光,萧随的背影遮蔽了一部分,让他站在了阴影下。
他有些恍惚地开口。
“哥……是,是他吗?”
他甚至没说出口那个名字。
但姚宴西知道萧随会明白他指的是谁。
刚刚警官询问了很多关于姚家和萧家的事。
虽然没有明说,但再迟钝也能感觉出来,警方正在怀疑嫌疑人就出在姚家了。
姚宴西很确信,自己的母亲并不知情。
那么还有谁,能有这个能力和动机?
姚欣是姚振海亲手抚养出来的孩子。
姚欣对于权势和地位的迷恋,几乎一脉相承于她的父亲。
当年姚欣明明有了爱人,却不得不分开嫁给萧伟奇联姻,策划者就是姚振海。
姚家的人,都有一种阴郁的戾气和偏执。
姚宴西自己都承认这一点。
他没有见过几次这个所谓的爷爷。
但每一次见,都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姚振海会用各种恶毒的词汇诅咒他的父亲,那个可怜的男人。
这些词汇也会延续到他的身上。
只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几次。
姚振海就去世了。
从此姚家就成为了姚欣的。
萧随微微侧头,带着戾气开口:“别问我。去问问他。”
姚振海已经过世,要问也没有任何回答。
姚宴西知道,萧随是在平等地厌恶所有姚家的人。
他低声喃喃道:“……哥。我也不喜欢他。”
不知道萧随是否听到了这句话。
因为萧随已经迈步往前走去。
姚宴西忽然抬起头。
他难得拥有勇气,冲着萧随的背影大声道:“但是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是他干的……你要怎么办?”
姚振海当然有调换孩子的动机。
当年就是他分开了姚欣和自己的父亲,只是为了保证姚欣和萧伟奇联姻的稳固。也是他亲手塑造了姚欣,这个令姚宴西情感复杂的母亲。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知道萧伟奇或许有一个私生子,会威胁萧姚两家唯一孩子的地位……
这个老人会做什么,不言而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选择对这个孩子下手,而是调换他。
或许是碍于萧伟奇,或许是当时能力有限。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被调换的倒霉的孩子,是孟家的新生儿。
也就是说。
时白荔如今流落在外二十三年,被迫和骨肉家人分离二十三年。
都是因为萧随。
这样的缘由下,萧随还能和时白荔在一起吗?
孟家人会怎么看他?
时白荔会怎么看他?
萧随自己……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姚宴西看着萧随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看向自己。
面无表情,只有眼睛带着淡淡的威胁和警示。
萧随低声警告:“别想去隐瞒什么。少插手我的事。”
姚宴西微微睁大眼睛。
他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问了一句,萧随便猜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去隐瞒这件陈年往事,去尽可能地把嫌疑从姚振海身上转移下来。
不是为了姚振海。
是为了萧随,为了时白荔。
为了……他们两个人。
姚宴西干涩开口:“那是他的错误,他已经死了。不需要你来买单。”
萧随微微眯眼。
这一次,他声音里的警告更严重了。
“这也不关你的事。”
姚宴西看着他,执着地询问:“那你怎么办?”
他能明白那种感觉。
就在即将以为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时刻。
一道天堑降在了中间,再次让世界重新归于黑暗。这对于一个曾经接触过希望的人来说,无异于是毁灭性的。
更何况,这其实不是萧随的错。
却偏偏要成为他的错。
姚宴西不明白。他明明可以处理这一切,他可以来当这个隐瞒一切的坏人。
而萧随,可以继续和时白荔在一起。
没有什么天堑,从此相安无事。
为什么萧随不同意呢?
萧随给出问题的答案。
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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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
自从警官走后,家里的气氛就有些紧张。
孟伯清和祝之嬗私下里进行了好几次谈话,都是围绕着姚振海的。
孟钧阳看起来也暴躁不安了很多。
但与之相对的,所有人对时白荔的态度都更温柔、更小心翼翼了。
像是生怕她因为重新提起这件往事,而再度伤心似的。
时白荔当然是不会伤心的。
她忙着挣钱享受,来不及有其他的负面情绪。
书店自从开始营业起就一直不愠不火。
这倒也正常,毕竟是夕阳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