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以来,人人都说她过得不好。
但只有姚欣自己知道自己有多艰难。
手底下的人如同一盘散沙。
而萧随更像是猛然回过神来似的,开始对她进行疯狂的报复。
他的手段姚欣是知道的,只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疾风厉雨似的攻击,让她震惊痛恨的同时,也根本招架不住。
姚欣不得不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那些上门要债的人,躲那些想要揪住她的人。
也躲萧随。
她被迫从高高在上的姚家大小姐,变成了如今东躲西藏的老鼠。
越是躲,越是恨。
幸好,萧随得罪的人太多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姚欣想尽办法,联系上了早已出国远走的萧伟奇。
她知道这个男人也痛恨萧随,被自己亲生儿子赶出去的滋味可并不好受。
姚欣的声音如同毒蛇一样,诱惑着萧伟奇。
“你难道不想回到萧家,从他手中夺回一切吗?他是你的儿子,他天生就应该服从听命于你,他凭什么那么骄傲,那么肆无忌惮?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这本来就是他从我们那里抢走的东西,我们给了他生命,他却贪婪地想要更多……我们一起把那些东西拿回来。”
权势、财富、地位。
姚欣相信萧伟奇不会拒绝的。
果然,萧伟奇很快告诉了她一个重要信息。
这个男人一如既往地懦弱,连回国都不敢,只愿意私下里和她联手。
不过看在他提供的消息还比较有价值的份上,姚欣就不计较了。
她偷看了一眼远处的棚子,那里的灯光亮着,下班了的工人都在那休息。
一群下等人罢了。
姚欣扭过头,掂着脚走到了工地的二层办公楼前,按照萧伟奇提供的消息,找到了那间办公室。
门锁着,这是当然的。
姚欣掏出准备好的工具,直接撬开了。
她不太熟练,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但雨声掩盖了一切,没人听见。
姚欣几乎是冲进了办公室,开始在那一堆又一堆的文件里翻找。
她的目光急促闪动,额头沁出了汗,鞋子全被雨水浸湿。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唯独脸上的疯狂依旧。
直到她终于看到那份私下调解赔偿协议时,姚欣才无声地大笑起来。
萧随啊萧随,滥用低劣材料导致工地出现了巨大伤亡,却压下消息打算私了。
连她都没有打听到,萧伟奇作为萧家人,却一清二楚。
这样的事情曝光出去,萧氏还能被大众信服吗?萧随又能坐稳这个位置吗?
一想到萧随终于要输掉这场对局,姚欣就有一种隐秘的快乐。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东西连同施工图纸、材料合同一起揣进了怀里。打算再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下一秒,警报骤然响起。
灯光大亮,办公室的门自己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众人。
姚欣脸色苍白,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回过头看了看桌子,又摩挲了一下胸口的文件。
一切感官都在告诉她。
这是真的。
直到那领头的男人缓步走了上来。
他的鞋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扣在了她的心头,让姚欣忽然感觉到了冬天才有的寒气。
她分裂痛苦的脑子终于辨认了出来。
面前这个,就是她最痛恨的、最想要抹杀掉的存在。
萧随。
他的目光停留在姚欣的脸上,面无表情地开口:“你真的以为,萧伟奇会和你合作?”
姚欣僵硬在了原地。
错的,原来都是错的!没有什么人命,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弱点!
几秒钟后,她猛然扑了上去,仿佛一只野兽,像是想要生啖其肉一样张开嘴。
“萧总!”
“小心!”
后面的人立刻冲进来制服了姚欣。
萧随甩了甩左手臂,他刚刚用这只手挡住了姚欣。否则萧随相信姚欣会直接咬下自己的一块肉。
现在上面有一个清晰的牙印,正在渗透出血。
这就是他血缘上的亲人,留给他的最后礼物。
萧随没有再看姚欣,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门外暴雨倾盆。
一个人打着伞,正站在他的车前等着他。
萧随没有理会,径直上车,拿了酒精给自己消毒。
“需要帮忙吗?”
姚宴西问道。
萧随当然不需要,他扯下袖子,遮住了伤口。冷冷的目光看向了姚宴西。
“你来干什么?”
姚宴西瞥了一眼办公楼里的动静,却没有挪步。
他只是低头,低声道:“我只是……很了解你们。”
他了解姚欣,也了解萧随。
既然萧随没有准备对时白荔放手,那么一定是想要处理好所有问题,才一击必中。
最大的问题,自然就是姚欣。
对时白荔有过多次针对的姚欣,萧随怎么可能放过呢?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密切关注着萧随的动静。
萧随冷笑了一声。
目光在姚宴西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不得不承认,姚宴西的确是有些聪明的。
姚欣既然躲起来,萧随也不打算花费精力去特意找。因为他知道姚欣会自己跳出来的。
萧随让保镖在时白荔周围严防死守,自己这里则故意露出破绽。
姚欣是有预谋的疯子,她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果然,她居然想要联手萧伟奇来对付自己。
可惜萧伟奇已经彻底怂了,也彻底害怕姚欣这种疯子了。萧伟奇虽然钱没有以前多,但起码不必担惊受怕,靠着萧随总有一口饭吃的。
他理所当然地,对萧随通风报信了。
这个男人从来不爱姚欣,也不爱萧随,更不会爱他那些情人。
他只爱他自己。
接下来的事就很好办了。
萧随只不过随便放出了点消息,就将姚欣瓮中捉鳖。
其实她一直如此软弱。
只是过去,她背后有其他人与虎谋皮,她控制着别人成为自己的棋子。
直到此刻众叛亲离,只有一个人时。
姚欣也不过如此。
姚宴西低低开口:“……把她交给我吧。”
萧随冷冷道:“你想让我放过她?”
他恶意地盯着姚宴西:“你不是自己离开她的么。怎么,后悔了?”
姚宴西握住了口袋里的小香包。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雨中飘荡。
“母亲真的有精神病,哪怕有再多证据,她也不会被审判进监狱的。只要她靠着病情在外面,就永远会成为你的梦魇,我的噩梦……还有她的,危险。”
那会变成一个永远倒计时的定时炸弹。
姚宴西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萧随。
那上面的抬头写着本市精神病院的名字。
“我们是她的直系亲属,我们一起签字。”
“未来除非我们两个人都同意,否则她永远不能从那里出来。”
“让她去她该去的地方吧。”
有那么一瞬间,姚宴西害怕萧随不会答应。
他忍不住开口。
“哥。有些事你不能做。”
“想想她。”
“你还有以后。”
他知道这个结局对于萧随的恨意来说太轻了。
但这是唯一能放过自己的方式。
萧随抬起头。
前车玻璃前的镜子那里,吊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平安扣。
他好像想起当时时白荔把这玩意系上的样子。
她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大约是……想要让他平安吧。
想到时白荔此刻正在孟家,一无所知安然地享受她最喜欢的平静生活。
他就感觉嘴角在微微上翘。
一直以来潜伏在四肢百骸的恨意和冷漠,好像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随着这大雨一起,冲刷干净。
萧随拿出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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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
孟伯清最近在家里弄了个小菜园子,经常陪着时白荔搞一些种花家的传统项目。
祝之嬗本来就有一个花园,她也时不时教时白荔种花赏花。
虽然最后经常是被时白荔变成采花。
今天全家人都在家休息,时白荔便自告奋勇去采花来插一瓶,放在客厅里熏染一下。
这个玫瑰挺好,这个牵牛花也不错,哎呀这个百合也来点……
时白荔的插花,讲究的就是一个来都来,大伙都别落下。
她在花园里很沉浸,隐隐约约似乎听见前面有一些动静,时白荔也没当回事。
绕过一圈,时白荔又看见了一朵高高在枝头,迎风飘荡的茉莉。
小小一个,又白又香,开得正好。
时白荔踮起脚尖,摆弄枝头,想要够到这朵完美的小茉莉。
却始终差那么一点点。
就在她即将脱力,打算还是放弃的时刻。
一双手忽然从她的头顶伸了过来。
掐住那花。
把它摘下。
那手骨节分明,修长突出。
时白荔看着莫名有些眼熟。
她下意识转过头,便看见了一个更眼熟的身影。
萧随穿着一身黑色,略显正式的衣服,正一只手插兜站在她身后。
另一只手则捻着那枚在他手里显得过份小的茉莉花。
几个月不见,他看起来过得相当不错。
果然,是因为没有自己在旁边折磨的关系吗?
这狗男人还真的来算账来了?
时白荔:“……”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大概是熬夜熬多了。”
萧随微勾嘴角,盯着她:“熬夜?”
时白荔闭着眼睛,宁死也不睁开。
“其实我从来不熬夜。因为第一熬夜会出现幻觉。第二导致记忆力差。第三会让人不识数。第六那什么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的胡言乱语走为上策并没有用。
萧随的另一只手直接捏住了时白荔的下巴,把她给强行掰了回来。
她感觉到自己面前有阴影覆下。
耳边一凉。
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耳侧。那触感,似乎是柔软的花瓣。
时白荔下意识地睁眼,便看见萧随的目光黑沉沉地盯着自己。
“嗯。是挺好看。”
时白荔:“……”
好可怕的眼神,好小气的男人。
先让她放松警惕,再来个猛烈报复是吧?软刀子割肉,真是先天反派圣体。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开始破罐子破摔。
“别叭叭了!”
时白荔梗着脖子和萧随对视,胸中一股豪迈之情喷涌而出。
她硬气极了:“要杀要剐,一句话!”
时白荔眼睁睁地看着萧随微微挑眉,那如墨一般的眼睛里,渗出了点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依然还是没什么表情,可捏着时白荔下巴的手,却顺势滑到了她的后颈。
萧随其实没有怎么用力。
可那地方太痒了。
他只不过微微一搂,时白荔就向前踉跄了一下,刚好跌进了他的怀里。
萧随的声音恰好在耳边响起。
“要、你。”
干脆利落,一字一顿。
时白荔疑惑抬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直到花园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急匆匆赶过来的身影。
孟钧阳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看见萧随把时白荔搂在怀里……草!这个狗东西果然贼心不死!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萧随在今早忽然联络了孟伯清和祝之嬗,说想要上门拜访。
有了之前的几次接触打底,两个人都十分欢迎,当即答应了。
只是夫妻俩看萧随现在对他们如此熟络,对时白荔这么上心,便也当萧随是自家亲戚。
自家亲戚上门,自然是自然随意,不用有那么多讲究。
因此,两人也只是简单准备了下茶水点心,又随口告诉了下楼的孟钧阳一声。
孟钧阳当时虽然奇怪萧随竟然真的上门,但也没当回事。
直到门铃响了。
三个人穿着便服打开门,就看见一身西装,拎着满手大包小袋的萧随。
旁边,还站着一位眼熟的老先生。
他也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唐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孟钧阳讶异道:“王老师?您怎么来了,还……和他一起来了?”
但来都来了,还是恩师,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孟家人赶紧把客人迎进屋,奉上茶水。
几个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客厅便陷入了沉默。
孟伯清和祝之嬗是还有些没搞清状况。
怎么萧随来,还带来了老师?看着像是有什么事似的。
可还能有什么事呢?
孟钧阳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反倒是萧随本人,沉稳如钟,面无表情,坐在那就开始喝茶。
一喝一个不吱声。
王教授看了一眼萧随,心里有些好笑。
也只有他,能从萧随看似稳重平静的外表下,发现一丝端倪。
不过这毕竟是好事。
他便乐呵呵地开了口。
“其实钧阳和萧随这两个孩子,算是我的得意门生了。我从教这么多年,像他们俩这样有天分的,再没见过第三个。没想到两人还这么巧,都是同届同学,我记得还是一个宿舍的舍友。你们说是不是有缘?”
祝之嬗笑了起来:“当然是。他们以前玩得还很好呢。”
王老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啊,萧随一请我来我就答应了。这孩子没什么长辈看顾,俗话说恩师如父,我就厚着脸皮,作为他的长辈来上门。”
萧随终于动了。
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迭文件,依次在茶几上摊开。
孟家人一齐好奇地看过去。
发现全是什么股份资产不动产基金等等。
?什么意思。
萧随搁这儿展示财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