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她虽然有疑惑,却没有深想,也没资格去管。
现在回想起来,萧随……
也确实言行一致。
她微微叹口气。
祝之嬗对萧随总有一分慈爱在,看他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楚。
她晃了晃时白荔的手,温柔地开口。
“荔荔,别有压力,也别多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支持你,好吗?”
孟钧阳显然有话要说。
却被祝之嬗一个眼神给毙了。
只能勉强附议:“……对,支持你。”
等时白荔捧着盒子去了楼上。
他才压着嗓子道:“爸、妈,这真不行。萧随的条件是不错,但他真的不适合荔荔。他性格偏执又狠,我怕荔荔跟他在一起,要吃大苦头。”
如果是别人,孟钧阳绝不会说半个字,他甚至会主动祝福萧随。
但那是荔荔,是他刚找回来的亲妹妹啊。
萧随是个什么性格,孟钧阳太清楚不过了。
虽然这对萧随不公平,但他的家庭、父母给萧随带来的伤痛始终是个隐患。
孟钧阳不能让荔荔为此冒着任何风险。
孟伯清沉吟道:“你之前不是说,荔荔有改变他的能力,且已经做到了吗?”
孟钧阳:“……”
他那会儿为什么要嘴贱给萧随说话?
孟伯清转而看向祝之嬗:“荔荔还小,我不想让她这么早就决定婚姻大事。不过,我看小萧人还不错。荔荔要是愿意,多接触接触也没什么。”
祝之嬗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谈恋爱谈恋爱,总要谈了再看的。
眼看着孟钧阳还想说什么,祝之嬗直接道。
“你难道要你妹妹和你一样,长这么大都还没谈过恋爱?”
孟钧阳:“???”
妈!您是我亲妈吗!?
---
时白荔觉得自己完蛋了。
萧随明显是下了血本了。
又是时间、又是精力、又是金钱的。誓不报仇不罢休。
……虽然说萧随夸她聪明可爱,古灵精怪吧。
不过这肯定都是计谋!
幸好爸妈靠谱,都听她的。
时白荔打定主意,只要自己不松口,萧随也不会有办法的。
她打开手中的盒子。
平心而论,这镯子是很好看。
但——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懂,她都懂。
时白荔深沉地摸了摸它,决定把这玩意收起来。
说不准哪天就要还给萧随呢。
手机忽然传来振动。
屏幕上,她有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和名字都很熟悉。
正是刚刚离开她家的萧随。
申请文字那栏,更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戴上。】
时白荔:“!!!”
她一下蹦起来,环顾四周。
萧随竟然还在她家安了摄像头!
她谨慎地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可疑的地方,手机已经又振了一下。
新的好友申请:【为什么说我在报复?】
时白荔:还装。
今天一天演戏都没演够是吧!
她坚定地无视。
然后下一条又来了。
【总之,不想我多记一笔,就戴上。然后同意好友。】
时白荔:“?”
不是,他装都不装了?
---
萧随送王教授回了家后,便打开手机。
虽然不知道时白荔又脑补了什么,说的报复又是什么。
但时间过去这么久,萧随已经很清楚怎么对付时白荔了。
别问。
顺着她的思路走就行了。
果然。
屏幕上有了新的对话框。
【对方已经同意了你的好友申请。】
萧随噙着笑,打字。
萧随:【戴上了吗?】
萧随:【拍张照。】
萧随:【?】
眼看着时白荔继续装死,他略一沉吟,目光落在了车后袋的A4本上。
……
时白荔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的手机像个炸弹,随时会嘟嘟嘟给自己来一下。
这么想着,手机又有了新信息。
时白荔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看。发现竟然不是文字,而是一张图片。
她不由好奇地拿起手机,点开照片。
照片明显是在车内拍的,一个笔记本躺在萧随的腿上,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
——记仇本。
旁边还有一个打开了笔帽的钢笔,似乎随时打算记下一笔。
时白荔:“……”
萧随,你是狗吧?
她愤怒地拿出盒子,找到镯子,胡乱戴上自己的手腕,又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以强烈谴责的态度,发给了萧随。
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窄窄一条金色,流光溢彩。更衬着肤白胜雪。
萧随的回复非常快。
就像他知道她一定会回复,所以一直在等一样。
【很配。】
【荔荔真乖。】
第82章 082
“听说, 姚欣被送进三院了?”
三院就是本市最有名的精神病治疗医院。
饭桌上,孟钧阳点了点头。
现在姚宴西在他手下,他听到的消息要更多、也更快。
“已经确诊后送到一家精神病疗养院, 关起来治疗了。”
他瞥了一眼专心干饭的时白荔。
“姚宴西和……萧随一起签的字。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不会再出来了。”
哪怕是孟钧阳,都觉得这个结局算是便宜姚欣了。
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姚家彻底没了。
祝之嬗有些唏嘘:“有这样的父母,真是……”
她想到了姚宴西:“早就听你说过现在你们经常一起, 有机会也请他来家里玩。”
和萧随一样,都是苦命的人。
听说长大后还经常被姚欣拿鞭子抽,这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
孟钧阳没什么意见。
现在只要萧随不来他家,他对谁来都没意见。
只是还来不及执行这个邀请,新的消息就在第二天飞到了孟家。
……
“荔荔抱错了的那件事,有新进展了。”
警局那边打来了电话, 说已经找到并问询完了当年事发时负责的医生和护士。
只是不巧,孟伯清和孟钧阳都临时出差, 不在本市。
祝之嬗当然不愿意等到他们回来,当即便带着时白荔,先去了一趟警局。
祝之嬗一路上都紧紧握着时白荔的手, 像是怕她又再次消失似的。
时白荔晃了晃她的手。
“妈妈, 饿饿。”
祝之嬗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赶紧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着的巧克力给她。
又问她够不够, 要不要马上下车去再吃点东西。
时白荔咬着巧克力, 哼哼唧唧地倒在她身上。
“妈妈我已经饱了,被你的存在给撑爆了~”
祝之嬗:“……噗。”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拍了拍时白荔的小脑袋。
语气里却充斥着浓浓的宠溺:“你这孩子。”
只是神情总算轻松了些。
只是一到警局,时白荔反而一脸严肃, 甚至还主动推了推祝之嬗:“妈妈你先走。我过会就来。”
祝之嬗正在疑惑,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伯母。”
她一回头,便看见萧随站在自己面前。
……是了。
萧家也是当年案件的受害者之一。
萧随作为萧家的代表出面,再正常不过。
当然,祝之嬗想起那个孩子,心里也有些发紧。
那虽然被证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可当年她也抱过亲过,全家人一起努力地想要让她活下来过。
那孩子走的时候,她们的心碎和痛苦也都不是假的。
她有名字,有墓碑。
她叫孟新月。
祝之嬗想到这,更觉胸中有一股力量汹涌而起。
她必须调查清楚这件事,还给两个无辜女孩一个真相。
“走吧。”
她朝着萧随点点头,率先往里走去。
萧随转过头,看向了站在原地的时白荔。
他神情似笑非笑,眼神却盯着时白荔。
一看到他,时白荔就想起了那个记仇小本本。
时白荔:“……”
妈,你等等我啊妈妈!
她装作没看见,火速冲过去抱着祝之嬗,跟着安全感十足的妈妈往前走。
萧随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
一行人很快被领到了某间会议室。
这是本市妇幼保健医院出的事,涉及的两家人又非富即贵,因此各方领导早就下了命令,要好好查,查清楚。
万一要是受害者家庭不满意闹起来,那事情可就大了。
他们担当不起。
负责调查的警官朝他们点了点头,便开始讲述目前的基本情况。
当年祝之嬗和柯珊都是差不多时间的预产期,两个人都入住了妇幼医院的VIP单人房。
祝之嬗当然不会亏待自己。柯珊则是趁着怀了萧伟奇的孩子,吹了点枕边风给自己捞捞好处。
两个人就住在隔壁,只隔着一堵墙。
“我记得隔壁也有个孕妇,只记得当时她一直躲在病房里,紧闭房门。”
祝之嬗回忆道。
这虽然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但从生产到孩子去世的那段记忆时时在她脑中回放。
因此她记得格外清晰。
萧随适时地开口。
他淡淡道:“柯珊心里有鬼,当然紧闭房门,不肯见人。”
那时候当小三做情人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柯珊起码是个要脸的年轻女孩子。
她害怕自己给萧伟奇戴绿帽子的事被捅出来,也害怕自己肚子里这个真的不是萧伟奇的种。
再加上她在本地没有亲朋好友,萧伟奇也不是什么负责任的男人。他给柯珊请了个护工就算完。
也没有人来看望柯珊。
因此两人一墙之隔,却从未碰过面。
直到祝之嬗生产那天。
她是正常顺产,只是生的时候费劲了些,折腾了她五六个小时。恰好同时,柯珊一直心思重极度焦虑,导致提前发动,被拉去产房。
祝之嬗生下孩子后不到半个小时,柯珊那边也剖腹成功。
警官把医院的出生记录放在一起比对给在场所有人看。
两个孩子的出生时间、洗澡时间、入住看护病房时间……几乎完全重迭。
“这中间,你们是否有一直盯着孩子,确认没有被误抱的情况?”
警官问祝之嬗。
柯珊那边不必问,她就一个人,自然是没人帮忙的。
只是祝之嬗也摇了摇头。
“我生产完就昏睡了过去。当天陪护的人有我丈夫,我弟弟和一位堂嫂。他们都顾着我,只看了看孩子就让护士给抱走了。”
谁能想到交给护士也会出事呢?
“等我醒来后我们说了会话,就有记者问询来采访了。我不想打扰我,就带着记者去了孩子那边……这也是报纸上那张照片的由来。”
警官问道:“还记得具体时间吗?”
祝之嬗很快回答:“应该是下午。因为我很快又睡到了晚上。半夜11点忽然就传来消息,说是孩子状况不太好。”
她努力回忆着这些已经在脑海里走过无数次的画面。
当时听到消息她就害怕了,丈夫和家人一直安慰她,应该没事。医生也说先观察一晚。
没想到第二天状况恶化,直接就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然后在那住了一个月……就结束了。”
祝之嬗轻轻开口。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热热的,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时白荔。
她的荔荔握着自己的手,紧紧地挨着她。
警官宽慰道:“节哀。医院的出院时间显示柯珊在第三天就跑了。随后是萧伟奇带着人办理了孩子的住院手续。在这之后两个孩子就没有了交集。唯一有可能混淆抱错的时间段,就是刚生产完和刚到达婴幼儿看护室的那几个小时。”
“……所以,是那时候抱错了?因为两个孩子出生的时间太接近了?”
祝之嬗睁大眼睛。
警官没有回答,而是拿出了两份记录。
“当年给柯珊接生的医生已经过世了。给您接生的是妇幼医院的陈主任,他已经退休,也不记得当年的事。考虑到时间久远,他经手的产妇不计其数,这也是应该的。不过他说过,那时候婴儿抱离产房后,都是由护士统一安排洗澡送去看护,医生不参与其中。”
“而负责的两位护士,一位还在医院工作,她没提供什么有效信息。另一位则已经转行。这位马护士经过反复询问后终于承认,当年医院管理比较混乱。”
“当时突然送了两个孩子过来,她们两个护士忙不过来。手忙脚乱时就没来得及及时记录名字,等她洗完一个孩子准备登记时,才想起来问孩子的母亲叫什么。另一个护士告诉她,名字里有个shan字。她看了一眼,就把柯珊的名字写了上去。”
“后来她才知道,还有一个产妇名字里也有shan。只是当时她太害怕,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便把这件事埋在了心里。”
祝之嬗简直无法理解:“她当时就意识到了,为什么不说?”
警官安慰道:“您先冷静。”
祝之嬗却很难冷静。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错误?一个失误,一个随口说出没有检查的名字……?”
她不可置信。
这二十多年来的噩梦,居然是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
“不一定吧。”
一道男声忽然响起。
从进来后就一直没有开口的萧随,忽然出声。
他的目光懒散地落在那份笔录上。
“真要问名字,大多数人记或者叫都是姓,谁会记最后一个字?”
祝之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