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得意笑道:“那是,现在咱们村谁不知道有人出钱收箬叶啊,家里只要得空的都往山上跑,咱们村这片都快被摘秃了。我听村里人讲啊,都有人摘叶子摘到张家村那片林地里去了。”
李妍年捂嘴笑着,所以说只要有钱赚,劳动人民的积极性还是很高的。
她想了想,又说道:“婶子,我还有个活儿想托您帮个忙。”
李妍年现在在李大娘眼里,就是个活财神,一听又有赚钱的门路找上门来,她眼神顿时亮了。
“红豆啊,你快说,有什么要婶子帮忙的,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李妍年慢声说道:“其实也不难,就是让大伙儿上山摘叶子的时候,见着什么中草药啊也顺便给摘了来,不过具体的价格啊,我还得问了那客商才晓得。反正都是顺手的事情,婶子您就跟乡亲们嘱咐一声,上山下山的看见有能治病的草药,全给挖了来就是,到时候弄干净称重记账,过后再结钱。”
李大娘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经掂量过这事能不能做得成,当下打包票说道:“哎我当是什么为难事儿呢,你放心,这事儿啊包在我身上,乡下人别的本事没有,认草药的功夫还是有的。不过这东西卖不上价啊,山里到处都有的东西,以前我们也不是没往镇上的草药铺子上卖过,那些个赤脚郎中,都宁愿歇个一两天活儿自己上山里挖去,才不肯出钱问人买呢。”
关键是他们这地里也不产人参,不然像她家那口子对山里的熟悉,肯定是一挖一个准。其他的像是车前草九重楼一类的常见草药,药铺里根本就不收。要说挖药材挣钱,李大叔也就挖到过两次何首乌,形状好的卖了个百来文回来,形状不好的也就卖了几十文,还不如打一条蛇剥皮卖胆来得钱多。
李妍年笑道:“婶子您放心,这次来的客商不一样,铁定有钱,就是具体能卖多少,还得等人看了货才知道。哦,还有,等过段时间天气热了,蝉从地下爬出来,留在树上的蝉衣也是能卖钱的,让乡亲们都留意着些,打柴的时候顺道给攒起来,也是论斤卖。”
李大娘还是头一回听说蝉衣也能卖钱,不太相信地问道:“这东西轻飘飘的攒多少才有一斤啊,村里人怕是不信。”
李大叔拍了一下她的肩,说道:“废那么多话干什么?让你说就说呗,我看呐,现在你跟他们说什么,他们都信。这叶子以前咱们村有人看得上眼的不?现在抢块山头都要抢破头。反正都是顺手白得的东西,准有人愿意攒的。”
李妍年笑道:“李叔说的在理,那婶子,李叔,这事儿就拜托给你们了。咱们先来算算今天的帐,总共是多少张叶子来着?”
说到正事,李大娘回过神来,看一眼自己留的底单,说道:“这回一共是一万六千张叶子,四百八十个鸡蛋,我都给你凑了个整数送过来,咱们也好算账。”
李妍年当场点过,在账单底下添上数字,然后两人在上头各自按下指印,这次交接便算是完了。
接下去便是量米的一个过程。李家没有量米的斗,还是李大叔中途又跑回家一趟取的工具,顺便又卷了几个大麻袋过来,来回几趟折腾,总算是把三十斗米都给弄回家去了。
两家搬米的时候,日头已高,两家住得虽偏,道上也不乏来往走动的村民。看两家来回搬大麻袋的动静,打量一下那麻袋的形状和吃重,一下子就猜着里头装的准是粮食。猎户李家一麻袋一麻袋地往自家搬粮食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村子。
还不到晌午,便有不少存了心思来打探消息的村民打着来卖鸡蛋和叶子的借口,上李大娘家来看热闹。
胡寡妇家养了十几只老母鸡,因着最近李大娘家一直在收鸡蛋,她咬咬牙,跟着上回李大娘要种蛋的风,也添了一窝小鸡,整得她家那个小的每天都忙着挖地龙捉虾米喂鸡,不然还真伺候不过来这几十张尖嘴。
也正是因为卖鸡蛋得了些闲钱,又有李家兄妹前头来家里买过几次鸡,胡寡妇才攒下了些闲钱上清水镇上买粮,只可惜,米行里米价太贵了,其他的粗粮也跟着水涨船高,还不让买多。她费了好些力气,走了三四条街,才从几个米行里买到了不到三斗粮,就算省吃俭用,粥水熬得再稀,这么点粮食也不够他们娘俩儿撑过两个月的。
这下子听人闲话说起猎户李家一麻袋一麻袋地往家里搬粮食,心思一下子就活络起来,连忙折回家,揣上这两天攒下来的十八只鸡蛋就往李家赶。
胡寡妇到李大娘家的时候,她家里早就聚了不少来交叶子卖鸡蛋的。胡寡妇心里正凉,就听见李大娘热情地朝她招呼道:“是小胡妹妹来了啊,这是要来卖鸡蛋啊?”
屋里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到胡寡妇身上来,胡寡妇僵着脸点点头,这么多人,她便是存了买粮的心,也不好随便开口了,只好支吾道:“婶子,这儿是新下的十八个鸡蛋,您点点。”
李大娘笑道:“你来之前我正准备跟大伙儿说呢,你们也知道这镇上米价涨了的事儿吧?跟咱们收货的客商手里正好有一批米,价格呢当然是比当初镇上来咱们村收的价格要高,不过比起米行里卖的,已经算是很便宜了。客商的意思呢,乡亲们一直卖力替他办事儿,他这批米呢也不准备赚大伙儿的钱,就给个平价,一斗米只要三十五文钱。大伙儿要是家里缺粮准备上米行里买的,大可以拿鸡蛋和箬叶来换米。要是家里不缺这一口,仍旧拿现钱跟你们结账。大伙儿都跟邻近的人家说说,有需要换米的,一次够不到定数的,可以先记账,等够数了,直接从我这里拿米。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米啊数量也不多,不单卖,只能拿叶子和鸡蛋换。”
胡寡妇心里一喜,算是体会着什么叫一山高一山低的心情了,不等李大娘说完剩下的话,连忙开口叫道:“我不要钱,要换米。一文钱三个鸡蛋,我这里有十八个鸡蛋,那就是六文钱,婶子,你先给我记账,等够数了再给我量米。”
一斗米三十五文钱!其他人听着这价格,还是有些心痛,一时没有再吱声的。胡寡妇心里冷笑,这群傻子,只怕还不知道镇上米行里连粗粮都不止这个价格了吧。不过这样也好,李大娘也说了,这批米数量不多,换的人少了她才能得了好处去。说起来,自己下午就拉上小子一起上山里去摘叶子去,母鸡每天下蛋都有定数,要想多囤些粮食,就得往叶子上下功夫了。
李大娘已经猜到开始不会顺利,她还算心平的了,一斗米只涨了五文钱的价格,可比镇上便宜了近一半!
她喝口水润润喉,把李妍年托她收草药和蝉衣的事情和大伙儿说了,在场的人眼里顿时闪出些希望来。
有多疑的问:“婶子你说的可都当真?山里的草药也能换钱?”
也有急切的问她:“婶子那草药都收什么种类的啊?各自什么价钱?”
李大娘呵呵笑道:“具体价钱,人客商也没说,反正你们进山里顺道留意着收了,回头我给你们称重记账,总归是白得的东西,也不费什么力气不是?说不好,多挖几斤,就能换一斗大米了不是?”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动心起来。
李大娘见话铺垫得差不多了,当场让愿意记账换米的记账,不愿意换米的给结清了现钱。闹闹哄哄的忙乎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把人都给送走了。
“可累死我了。你说这些人心眼也忒多,白给的便宜还不信。”
李大娘一回头便忍不住跟李大叔吐槽,李大叔笑道:“还说别人,红豆说的时候你不也不太相信?”
李大娘害臊地推他一把:“行行行,就你能识人行了吧,赶紧烧火做饭,我就不信了,吃饭还能堵不上你的嘴!”
第八十九章
猎户李家有粮食能腾换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李家村传遍了。有心疼钱不愿意拿大米来换叶子和鸡蛋的,但更多的是消息灵通的知道这会儿镇上米行里米价都被炒高到什么地步的,原本摘叶子没那么积极的,也放下地里的活儿先紧着摘叶子换粮食了。还有些人家嫌就摘叶子一个赚钱路数太少,恨不得自己家也立时能养上十只二十只鸡隔三差五能下蛋的,这下子听说还有挖草药攒蝉衣能卖钱的,虽说各自多少一斤还不确定,却也有脑子灵泛的积极行动起来,连下地都没忘记把田埂上的车前草给挖了个干净。
李妍年也没闲着,这段时间接连在系统上买一些不太值钱的小东西,买家信用值那是噌噌噌地往上涨,一不留神就又升了一级。
原来信用值到一百五十一分就能上到五星,李妍年默默将数值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不过让她失望的是,五星买家跟四星买家比较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除了仓库又扩大了点,就多了个比价功能,不过聊胜于无吧,至少现在搜索功能是越来越健全了。
唯一让她觉着高兴些的是,毛豆在沐休日的时候终于回家来了。两姐弟一见面,一个红了眼,一个眼眶里转着一泡泪,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生死离别的大场面呢。
不过私塾里也只放一天假,李妍年只来得及给毛豆做了顿好吃的,过后兴冲冲地拉着人让他试了试从系统上买的儒生服。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营养跟上了开始抽条的缘故,李妍年在系统上第一次试水买的衣服竟然小了,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两公分的样子。
还好毛豆不在乎衣量小了,穿着新衣服还挺高兴,吃过午饭缠着李妍年说了半天私塾里头的好玩事儿,说同年怎样淘气,捉了长鼻子藏在先生喝水的杯子里,吓得先生险些摔了杯子的事儿,又说自己怎么聪明,回回都是第一个背下文章的,先生总夸他。
李妍年含笑听着,黑豆送毛豆去私塾念书的决定真的是对极了,让她看到了毛豆是怎样从一个怕生自卑的孩子,蜕变成了眼前这个活泼自信的样子。
“对了,姐,先生前些日子有跟我说,说我这名字有些不妥,日后要参加乡试的话,总不能在卷子上写李毛豆。先生让我回来问问长辈,最好是能改动一下字,谐音即可。”
毛豆磕着李妍年递给他的一把松子,忽然想起这回回家还似带了正事来的,自己忙着跟姐姐叙旧撒娇,竟险些忘记了。
“这事儿你跟哥提过了没有?”
毛豆点点头:“回来的时候就跟哥说过了,哥说让我问你。”
李妍年想了想:“这事儿只怕单凭咱们家是做不了主,爹娘给取的名字,是上了族谱进了祠堂的事儿。爹娘要是还在,事情还好办,眼下咱们家没个能说话的长辈,还得去问问爷奶。”
毛豆一听这话就有点打焉,兴头顿时没刚才好了。他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自己的名字,自己都做不了主,也是忒没意思。”
李妍年笑着一戳他的脸蛋:“嘿哟,进了几天学堂,连忒没意思都会说了。”
毛豆不满地扒拉下她的手指:“姐,我是大人了,你别老是拿我当小孩子,老戳我脸。”
这小豆丁是已经步入叛逆期初期了吗?李妍年好笑地收手,说道:“你既然都自诩是个读书人了,怎么还没听过百善孝为先这句话?咱爹娘虽然去了,顶上却还是有爷奶的,改名这样的大事,自然要问过他们。不过你放心,我觉着啊这事并不难办。这样吧,下午咱们先去一趟里正家,把先生的意思先跟里正叔说个明白,然后再拎些东西上爷奶家说说,牵涉到你日后要考取功名的事儿,里正叔和咱爷奶一定不会拦着的。”
毛豆噘着嘴:“还要给他们送东西,哼,便宜他们了。”
李妍年轻拍一下弟弟的脑袋:“瞧不出来啊,原来也是个小气鬼。”
毛豆不满道:“谁小气啦,我就是觉着爷奶对咱们不好,我自己改个名,还要给他们送东西,心里不高兴。姐你要是说给梁先生送东西,我才不会舍不得呢。”
李妍年淡笑道:“行啦,毕竟是咱们的爷奶,做晚辈的给长辈送点东西,不算什么。你先生那里,姐也准备了东西的。回头你回去的时候,别忘了捎上啊。”
毛豆这才高兴起来。
李妍年从仓库里翻出来之前顾家夫人给的两匹料子,挑了石青色的那匹做礼物,这颜色沉稳,给李家二老留着做衣裳正合适。然后各自量了半斗米用小布袋装好了,将布料和一袋米归置到一边,才拉着毛豆拎着另外一袋米上里正家去了。
里正家在李家村的上村口,离得不远,两姐弟走了没一刻功夫便到了。去的时候李庆峰正好在家,他婆娘在院子里扫地,一眼便看见了李妍年两姐弟拎着东西过来了。
齐氏干瘦的脸上立刻绽出一朵纹路明显的菊花来:“诶哟是红豆毛豆来啦,快进屋坐坐,你们是来找你里正叔的啊?”
红豆有礼貌地笑笑,规规矩矩地,没有试图往屋里探头探脑:“婶子,叔在家吗?”
齐氏看着人越发喜欢,不住点头:“在呢在呢,天气热,前儿你叔下地扭着腰了,这会儿在家歇着呢。诶哟这鬼天气,地里一天比一天干,你几个哥哥都孝顺,替你叔下地去了,家里才没人。”
李妍年对里正家几个儿子干嘛去了并不太关心,也就没顺着齐氏的话头继续聊下去。
“婶子,我跟我弟有事儿要请叔帮个忙,这可不巧了,叔又正好伤了腰……”
李妍年话音未落,齐氏便快速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没事儿,小事儿!你叔活蹦着呢,有什么话你进去说。”
说着便热情地拉着李妍年往里头走,李妍年摸到她满手心的汗,虽然心里膈应,但也不好那样没礼貌地甩了人手去,只好忍着。
李庆峰在歪在炕上歇觉呢,听见自家婆娘那锣大的嗓门,早醒了,盯着几人进了屋子,自觉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咳了一声,仿佛这会儿才注意到李妍年进屋来的样子。
“是红豆来了啊。”
齐氏上前看了看炕桌上的粗瓷碗,见里头没水了,笑道:“两个孩子听说你腰扭着了,来看看你,我到前头给你添点水去。红豆啊,你有事慢慢跟你叔说啊。”
李妍年心说不愧是里正的贤内助,这清场子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不过眼下自己反正披着个孩子的壳儿,说话直来直去些也没什么紧要,所以就没跟李庆峰寒暄,直接切入话题说道:“叔,原本我们姐弟两个也是不好拿点小事来烦您的。毛豆到镇上去念书了,这事儿您也知道,梁先生还夸毛豆聪慧,悟性高,是个念书的料子。不过就是有一件事情不太妥当。”
一个村的,又是当里正的,李庆峰当然知道李家兄妹攒了钱送弟弟到镇上读书的事情。他原本心里还嘀咕,张家也真舍得下本钱,肯出钱送外孙上私塾,却又是狠狠地打了老李家一巴掌呢。不过村子里多个读书人,对于他来说只有好事,没什么坏处,所以李庆峰当时也就那么一嘀咕就过去了,和老李家打交道的时候,很识趣地不在人家跟前揭疮疤,从不提孩子读书的事儿。
李庆峰还指望着,毛豆要是争气,能考出个秀才什么的,那也算是给李家村争脸了。
所以这会儿一听李妍年提起毛豆上学有问题的事儿,李庆峰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什么事啊?有什么不妥当的?”
李妍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慢声说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当初爹娘给我们兄妹三个取名的时候,取的都是小名,这还来不及正式改呢,我爹娘就那么去了。别的也不紧要,毕竟是爹娘给的名字,用着顺口也就是了。坏就坏在毛豆书念得太好,梁先生还指望着他过几年去考乡试。先生原本以为毛豆只是小名,这回问了才晓得不是,先生就觉着这个名字不妥,到时候要是真考中了秀才,那花榜一贴,李毛豆,有些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