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枕棠全无察觉,天真道:“这温泉好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冷。”
引路的小太监闻声回答道:“自是不会冷的,温泉后面有假山,直接就能通向寝殿的。皇后娘娘知道公主喜欢,特意给您留的。”
宋枕棠果然很高兴,然后一走进寝殿,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里的房间是仿照明华宫布置的,但是整体面积小了很多,连最里侧的那一张拔步床都比她平时睡得小了足有一尺有余。
更重要的是,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且方才那小太监说了,按原本的安
排,她们是要九月中旬才来的,但现在提前了半个多月,所以匆忙间,只打扫出了一间卧房。
第34章 家宴
34.
就这唯一的屋子还被布置得满满当当, 是绝没有多余的空间再放旁的东西的。
宋枕棠盯着那张窄小的架子床,不自觉就想到了上次两人同床共枕的情景——睡前还是各自安好,醒来就凑到了一块。
并且因为她当时染了风寒没精神, 宋枕棠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两个在醒来时到底是怎么抱成一团的。
萧琢跟在宋枕棠的身后, 见她沉默不语,自然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却泄露了情绪。
侍立一旁的小太监见公主和驸马都不说话,心里不免有些打鼓,难道是对这处宫室不满意?
他犹豫着开口,“殿下,您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吗?奴婢现在就叫人去准备。”
宋枕棠很想说再要一张床,但终是没有开口。
小太监又看向萧琢, 萧琢道:“一切都听公主的就是。”
小太监顿时如释重负,“那奴婢就不在这打扰公主和驸马歇息了, 午时陛下在万寿园安排了家宴,请公主和驸马莫要忘记。”
宋枕棠点点头, 小太监飞快行礼退下。
此时离着午时还有小半个时辰,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紫苏担心地看了看宋枕棠的脸色,问:“殿下今日起得那么早, 要不要先到床上歪一会儿?”
宋枕棠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她一直有个习惯, 就是如果坐了太长时间的马车,就一定要沐浴,否则总觉得身子骨疲乏得很。
她摇头道:“不是说还有宴会么, 叫人烧水沐浴吧。”
宜秋行宫原是前朝一处亲王别院,至今历经百年, 占地面积扩了十倍不止,而每年的秋猎也成为除夕、万寿节之后的第三大节日,朝中大臣不论文武,皆以跟随皇帝西行秋猎为荣。
不过,随行是一回事,能住到行宫里又是一回事。
宣成帝后宫嫔妃本就不多,子息更是不丰,这次也和从前一样,只带了皇后和皇后膝下的三皇子宋长钰。
至于太子宋长翊本是被宣成帝留下看守京城,处理一些善后事宜的。但因着昨日宋枕棠遇刺一事,他亲自奉了奏折过来请罪,今日用了午膳还要回京去,毕竟不是所有的臣子都能跟着到宜秋来,他还有其他朝事要处理。
宋枕棠此前没跟着来也是这个道理,萧琢手握龙虎卫和兵部两个实权衙门,轻易是走不开的,帝后一心想让他们夫妻俩好好相处,便没有提前把宋枕棠接过来。
但谁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这回倒是夫妻两个都提前到了。
宋枕棠一边沐浴,一边听着紫苏说宜秋宫里的情形,等紫苏说完,她也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擦身的时候紫苏特意帮她瞧了瞧身后的伤,欣喜道:“周太医这药可真灵,奴婢看着比昨日好多了。殿下,您还疼不疼?”
宋枕棠拧了拧身感觉了一下,道:“不动就不是很疼了。”
紫苏弯着眼睛说:“幸亏有驸马在,要是奴婢给您上药,怕是十天也好不了呢。”
宋枕棠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贴身婢女,不悦道:“你怎么回事,被她收买了吗?怎么最近总是在我面前夸他?”
紫苏冤枉地连连摇头,“奴婢哪敢?”
她拿了一条厚实的干帕子将宋枕棠裹住,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说:“奴婢是瞧着殿下对驸马的态度好像变了,只要殿下喜欢的,奴婢就愿意夸。”
宋枕棠却不承认,“谁喜欢他了!”
紫苏:“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宋枕棠哼道:“昨天他上药的时候手劲那么大,疼死人了,今天还是你来给我上。”
这话说完,还不等紫苏说什么,浴房外忽然传来萧琢的声音,“既如此,臣把药放在门口了。”
他怎么在这?宋枕棠一愣,仿佛听见外面真的有离开的脚步声。
她来不及想许多,立刻喊道:“你站住。”
门外没有回应,也不知道萧琢站没站住。
宋枕棠立刻给紫苏递了个眼神,紫苏会意,忙把准备好的宽袖外衫拿来给宋枕棠穿上。
宋枕棠趿着软鞋走到门口,一把推开浴房的门,有些急地喊人,“萧琢——”
萧琢本是想着宋枕棠沐浴后正好再上一次药,没想到会听到宋枕棠的抱怨。
他早已了解小公主口是心非的性子,自然不会生气,只是忽然想到了昨日上药时的场景。
宋枕棠一开始在他面前还是矜持警惕的,现如今对他越来越没有防备,裸/着半边脊背也敢与他独处,天真而又纯净。
她是那么珍贵的一枝海棠。
他要做的,是让她永远绚烂明媚,而不是毁了她。
萧琢这般想着,无声叹了口气,一次也便罢了,若是次数再多些,能不能再面无表情的忍下都是问题。
这上药一事还是交还给她的婢女比较好。
谁知他才要放下托盘,便听得浴房的门被人从里推开。
萧琢抬眼看过去,险些没有藏住眼底浓郁的暗色。
宋枕棠就只穿了一件红色的宽袖衫子就出来了,衫子里面只有一条裹身的巾帕,下面露着一双洁白莹润的小腿,因为没有擦干,有水滴在小腿上蜿蜒滑落,留下一道泛着水光的痕迹。
她双手捂着胸口,掌心遮住锁骨,却遮不住那一片柔软的起伏,那姿态那么勾人。
可偏偏她的神情天真到让人心痒,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这身打扮有多么的不妥当。
她朝萧琢眨眨眼,“我还以为你走了。”
语气里带着并不遮掩的庆幸。
萧琢滚了滚喉结,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不冷吗?”
宋枕棠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入秋之后,即便是正午也有些冷的,何况这处行宫毗邻草原,吹过来的风没有遮挡,比之在京城还要更冷一些。
宋枕棠在门口站着,无声地打了个冷颤,看起来更加娇弱引人攀折。
她知道自己面对着的是一个男人吗?
萧琢强行压下心底闪过的念头,走过去把她松散的领口使劲往中间一拢,将勾人的风光全都遮住。而后一手环着她的肩头,一手在勾在她腰后,轻轻一握,就将宋枕棠整个抱了起来。
骤然的腾空让人不自觉发出一声低呼,宋枕棠扑腾着小腿想要去寻找地面,却被萧琢握得更紧了些。
她挣脱不开,只能顺着他的力道滚入他的怀抱,肩膀撞上男人的坚硬的胸膛,尚未完全康复的伤处传来一阵酸麻。
“萧琢!”宋枕棠伸手在男人胸膛上使劲锤了一下,她不满道,“你弄疼我了。”
可惜她的力道对于萧琢来说更像是在撒娇,萧琢口中说着抱歉,手中上却没有松开半点。
沉寂了一夜的伤处被他这力道一勒,简直是又疼又酸,尤其紧贴着他衣服的侧腰,隔着一层轻薄的衫子磨着萧琢腰间的蹀躞带,酸疼之下,还有一丝隐约的痒,实在叫人难受。
宋枕棠被拦腰抱着,根本动弹不得,她在萧琢怀里蹭了蹭,想要调整一下姿势,却被发现萧琢手上的力度也随之增加,仿佛是无声的惩罚。
她立刻不敢动了,僵硬地缩在萧琢怀里,小声道:“萧琢,我好疼。”
萧琢低头看她一眼,“哪疼?”
这分明是明知故问。
这下,就算再迟钝,宋枕棠也能意识到萧琢应当是生气了,是因为她方才说的话吗?她扁了扁嘴巴,低声道:“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救了我,我一直记着。”
萧琢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宋枕棠接着道:“你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我的气了?”
萧琢这次开口了,他否认道:“没有。”
宋枕棠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才不相信呢。”
萧琢又不说话了。
自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用这般态度对宋枕棠。若是旁人敢不理她,她一定这辈子都不会再让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萧琢,她全然没有这般想
法,而是倔强地伸手去想要抓他的领口,让他低头看自己。
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萧琢脚步不自觉一顿,他到底是担心宋枕棠肩上的伤,怕她强行抬起胳膊会疼,便主动低头看向她。
两人四目相对,宋枕棠眼圈发红,但没有开口说话。
萧琢看了她一会儿,到底是撑不住,他无声叹了口气,说:“臣真的没有生气,是怕公主着凉。”
宋枕棠不相信,“真的么?”
萧琢眸底没有半点心虚,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宋枕棠这回相信了,她感觉到箍着自己的手臂松开了些,侧着上身搂住男人的脖子。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萧琢抱习惯了,她现在竟有些享受这样的亲近,甚至可以说是习惯。
此时两人胸口相贴,她也没有多羞涩,只是低声抱怨道:“你方才弄得我很疼。”
殊不知这般姿势,这般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让萧琢只恨不得将人揉进怀里狠狠惩治一番,让她知晓自己的行为是何等的危险。
可面对着宋枕棠纯净的眸子,他心底的念头霎时消失了。
他无声叹了口气,盯着小姑娘红润润的眼尾,认真地道歉:“是我不好,现在就回去上药。”
宋枕棠脾气大,实际上却很好哄,听了萧琢认错,她便再没了不高兴,点头说:“勉强原谅你吧。”
“是。”萧琢无奈一笑,抱着人回到卧室。
正好宋枕棠沐浴之后还没有穿衣裳,裹身的巾帕轻轻一勾就滑到了腰间,萧琢面对着眼前这一片莹润,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瓷瓶。
掌心和瓷瓶相触发出一阵摩擦的咯吱声,宋枕棠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还在等什么?”
萧琢回神,拨开药瓶的塞子,掩饰道:“没什么。”
他从药瓶里挖了一块药出来,用掌心的温度将其化开,而后轻轻涂在宋枕棠的脊背上。
如紫苏所说,周太医开的这药果然有灵效,这才过去一夜,那大片的青紫已经消去了大半,但被宋枕棠周围白皙的皮肤映衬着,仍旧有些刺眼。
萧琢眨了下眼,安静地给她涂抹,直到手掌挪到最后一处腰间的伤痕时,他倏地顿住。
不知是不是昨天紫苏给宋枕棠敷的药有些太厚了,总之萧琢今日才发现,在宋枕棠塌陷的腰窝处,竟然有一颗漆黑如墨的小痣,就点在正中心。
鬼使神差的,萧琢伸手在那颗小痣上头轻轻碾了一下,仿佛是想证实一下那是不是无意间遗落的墨汁。
后腰本就敏感,尤其萧琢的指腹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才一贴过去,就让老实趴着的宋枕棠身子一僵。
腰间的那股子酥麻感觉卷土重来,宋枕棠身子一塌,声音都莫名软了三分。
“你做什么?”宋枕棠半是好奇半是嗔怪地看向萧琢。
萧琢立刻回过神,随口掩饰道:“没什么,不小心药涂多了而已。”
“是吗?”宋枕棠探着头想要看看,奈何她身前也是赤/裸着,不能动作太大,这样的限制让她无法看到自己身后的光景,只好重新趴回去。
萧琢不敢再分神,飞快地把最后一处伤口涂完,然后塞进药瓶,如昨日一般地嘱咐:“再晾一刻钟再穿衣,我去叫紫苏进来。”
宋枕棠看着萧琢的动作似是要出门,奇怪道:“你要去哪?”
萧琢回答:“还有些时间,我也去沐浴换身衣服。”
说完,他快步离开了房间。
宋枕棠想说的话没能说出来,她看着萧琢的背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干净了。
很快,紫苏带着人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
宋枕棠看见,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紫苏笑着打开匣子,“咱们这回出来得急,没带多少衣服和首饰,皇后娘娘知道了,特意叫人送来的。”
既是母后的心意,宋枕棠点点头,笑着说道:“正好一会儿赴宴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