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还未放下,就感觉被人拉住,她一抬眼就看到了易年。
“去医务室。”易年背对夏树蹲了下,“上来。”
因易年的靠近,两人成了运动场上的焦点,夏树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别废话,我也摔了,正好要去医务室,一起。”
被人围观着,夏树希望能有某位女同学伸出手来拉她一把,但因为易年的存在,没人敢靠近。
“快点。”易年蹲在地上,又催促了一遍。
青春期的少女哪那么轻易能拉下脸让男生背她,无奈之下,夏树小声对易年说:“不,不用背,那么多人看着丢脸死了,你扶着我就行。”
于是易年转过身,握着夏树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就那样,易年托着夏树的一只手臂,夏树单脚跳着往医务室去。
但是才跳出运动场,落地的那只脚就酸得不行,受伤的脚由于跳时的震动,也越来越疼。
她说停下来休息一下,易年却半蹲在她的身前,把她的手放在肩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易年背了起来。
“喂,你干嘛——”
第一次和男生这么亲密地接触,夏树的脸瞬间涨红,甚至忽略了脚踝的痛感。
她立刻直起身,拉开她的胸部和易年后背的距离。
“别动,”易年微侧着头,傲慢道,“这样才不会碰到我的伤口。”
夏树这才注意到,刚刚易年一直用摔破皮的那只手扶着自己,而她的校服上,也沾上了点点血迹。
她只好老老实实趴在易年背后,不敢再乱动。
易年的后背是宽敞的,足够承载少女小小的身躯。
他的身体很温暖,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脚下踏着干净平整的石板路,头顶有人撑着伞,二十五岁的夏树第一次发现,下雨天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易年,”她突然问,“我们为什么不去坐摆渡车?是因为你喜欢雨天吗?”
易年向她垂眼,唇角笑意浅浅:“嗯,喜欢。”
尾音落下,她的肩膀好像被箍得更紧了些。
心里产生了个奇怪的想法:自己今后有可能会喜欢上雨天吗?
起码过了二十分钟,两人才走到了停车场。
上车后,易年递了纸巾给夏树:“把身上擦干,换你来开!”
“我不!这么贵的车,不敢开。”
易年理所当然地挑着眉:“我开不动,没劲了。”
经他这样一说,夏树反应过来,售楼小哥说易年昨夜一直在看房,他早上六点多就出现在汽修厂外,刚刚在售楼处只是趁签合同的间隙睡了一小会儿。
“好吧好吧,我来开,”夏树勉强地瘪了下嘴,“不就是熬了个夜吗,弱鸡。”
“你说谁弱?”易年眉眼极不服气,直勾勾盯着夏树,“我很强的好吗?”
夏树轻晃着脑袋,用眼角瞥他:“切,你哪里强了?”
“想知道?”
夏树挑了下眉。
“那你可以亲自试试。”
易年的声音懒散,语气充满了挑衅,似是还夹杂着挑.逗。
夏树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也知道他是故意开玩笑,但密闭的车厢,玻璃上被雨水模糊的视野,似乎将暧昧的气氛抽丝剥茧地发酵,顺着他这话融于空气中。
嘶……好好的损他,话题怎么就往这偏移了。
夏树不想自己给自己找事,便讪讪闭了嘴,打开了车门。
易年:“等等!”
夏树回头:“干嘛?”
他下了车,撑着伞走到副驾打开车门:“下来。”
夏树下了车,正准备从他手上接过雨伞,肩膀再一次被他的手臂覆盖,并被轻轻推着往前走。
他不咸不淡地开口:“别动,身上淋湿了,会把车座弄潮。”
“???”
夏树:我自己撑伞走过去不行?
-
第一次开豪车,夏树多少有点紧张,以至于车子驶离售楼部一段距离,才想起问:“你要去哪?”
她打算把易年送到目的地,再自己打个车回去。
易年闭着眼靠着车座,报了个地址。
夏树正准备问他这是哪里,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把手机递给易年,让易年帮她点开免提,电话那头是一个打来呼叫道路救援的年轻女人声音,她说她的车子在市体育馆附近轮胎破了,她没法换。
不巧的是,在夏树合同刚签好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高速上的道路救援,已经差保钦元去了,汽修厂就只有夏树的那一辆破捷达,现在已经没有车子可以再出救援。
夏树:“您好,实在是抱歉,我们今天没办法出救援了,您要不再打其他家的电话试试。”
电话那头的女人语气急切:“我打过了,好几家都说雨太大,要等雨停了才出来,或者就是漫天要价,可我手头没那么多钱啊。”
夏树挤了挤眉眼,试探道:“那要不您就先下车放个警示牌,打着双闪,在车里等雨小一点?”
“小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好不好,”女人带着哭腔,“我下车拿警示牌的时候把车钥匙锁里面了,这边又偏僻,附近没有避雨的地方,我现在只能缩在后备箱避雨,我实在没办法了。”
夏树实在不忍旁观女孩子在外面无依无靠,想了想,她看向易年,比了口型:我先去帮帮她。
易年轻点了下头。
她向女人询问了具体位置,挂断电话后,便一脚油门提速驶去。
到了女人所在的地方,夏树先让易年在车上等她,她拿着售楼员给的伞下了车。
女人的车子被反锁,夏树手上没有开锁工具,只好用上她的暴力拆窗法。
她先扣着车窗边上的胶条,把整个胶条全部扣起来,又从附近绿化带里的树上找了根铁丝,为了不影响操作,她把伞放在地上,身上很快就被雨水打湿。
她将铁丝弯折成一个钩子,正准备伸到车门缝隙里,头顶的雨突然停了。
不知易年什么时候从库里南门里拿伞下了车,此刻那把价值几万块的伞正正遮在她的头顶。
她扯起胸前的衣服布料擦了把脸,向易年道了声谢。
铁钩伸到女人的车门里,没过多久车锁就被打开,夏树走到后备箱让女人先回车里等。
她打开后备箱的垫子,易年抢先一步单手将备胎提了出来,并把手中的伞递向她:“我来换。”
期间易年手中的伞从未离开过夏树的头顶,此刻夏树才发现他的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她把伞推到易年头顶:“不用,我换的多,动作比你快。”
可易年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强势地把伞塞到夏树手中,拿着备胎和备用工具蹲了下去。
夏树也跟着蹲下去,并把伞往易年头顶移。
易年侧头瞥她,语气冷淡,勒令道:“伞遮你身上去,挡我视线了。”
……
易年换车胎的动作比夏树想象中的熟练,不多时,备胎就被换上。
但两人身上都被淋湿大半,看上去模样狼狈,易年的嘴唇还有些发白。
夏树捡起售楼小哥的伞,将库里南的伞还给易年:“刚刚你说的地址是哪,开个导航,我送你!”
易年的伞遮过他的头顶,神色浅淡,眼皮半掀:“我家,你跟我一起回去。”
“啊?”
“啊什么啊!”
下一秒,易年将手中的伞垂到身侧,弓着腰把头探到夏树的伞下。
对视两秒,将额头贴准夏树额头。
“我发烧了,你来照顾我。”
第28章
这场雨像是在故意跟夏树作对,当易年额头突然贴近时,居然毫无预兆地停了。
说好的连下两个半小时呢?天气预报这么不准?
他靠过来的那一瞬间,夏树全身上下所有细胞在同一时刻全部收紧,不过两秒,那些细胞又全部膨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
脑子一片空白,末梢神经也失去控制,手中的折叠伞伞把朝上,猝不及防掉落在地。
没了伞的遮挡,灰色天空亮了一度。
距离挨得太近,夏树的眼睛只能看见易年的嘴唇,几乎没了血色。
淋过雨,触觉失调,她没能感受到易年额头的温度,凭着他发白的嘴唇判断,应该是生病了。
那一刻夏树的心里很乱,想将他推开,又顾及太多。
比如他们即将到来的婚姻关系;比如他熬了一夜后还发着烧的身体;比如他帮她换了车胎还淋了雨。
再比如……与易年重逢后时常打破常规,加速跳动的心脏。
易年发丝上的雨滴顺着她的脸颊下滑,直至她的下颌。
酥酥痒痒的,夏树抬手抓了抓脸,易年在这时候直起了身。
“要,要怎么照顾啊?”
短短几秒,面前这张脸,由远到近,又由近再到远,使得夏树的目光有些躲闪。
“发烧,不严重的话,不就是吃完药蒙头睡,要是严重了,直接上医院就行了,吧。”
并非夏树刻意推辞,只是她以往发烧的时候,都是吃了药闷头睡一觉,第二天再起来接着干活。
发烧在她看来,并不算是多么大不了的事。
易年轻扯一边嘴角,怪腔怪调地说:“是不是还得叫我多喝点热水?”
“对,热水……算了,还是喝冷水吧,喝冷水喉咙会更舒服点。”
“白、眼、狼!”他抿了抿唇,忍了许久的闷笑从嘴角溢了出来,“我跟你都要结婚了,你觉不觉得你这话说的像……”
“像什么?”
“渣女!”
“……”
渣女?她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渣女了?渣他什么叫?
“你有病吧易年!”
他真的有病,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不是吗?”易年收了手中的雨伞,“如果这话换成一个女孩说,她说她生病,然后男生只叫她喝热水,这不是就是渣男?还是你觉得热水包治百病?”
“……”
夏树眉头凝起:哈?
好像,还真是,网络上的渣男语录,她刷到过,“喝点热水”等于“渣”。
“为了你这个户口,我昨晚跑了一晚上,早上去到你的鑫鑫汽修厂,想着先眯一会儿,眼睛才闭起来就听你那大铁门咯吱一声,现在陪你来这里赚钱,不,轮胎是我换的,我帮你赚的钱,身上淋湿了不说,还发着烧,叫你照顾一下怎么了?”
“对了,你那大铁门,”易年偏头垂着眼,脸上有些嫌弃,“声音也太响了,我这车这么好的隔音都隔不住。”
易年的语调极其散漫,似乎想将一切矛头都推向夏树。
可这又不是她逼他做的。
看房白天不行?非要晚上。
看完了回家睡不行?非要跑到汽修厂外面。
来这里让他在车上等着不行?非要下车帮忙。
夏树想回怼他一句“这不是你自找的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话一说,又得背上“渣女”的锅。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我去照顾你行了吧,”她瞟他一眼,嘴里絮絮叨叨,“看你这刻薄的嘴脸,哪像一个红酒庄主,哪像一个老板。”
说完,夏树捡起地上的伞,收了伞便朝着车子驾驶室走。
易年跟着她的脚步往驾驶室去,先她一步开了车门,将手扶在门框上:“嗯,你知道的啊!”
“知道什么?”
“我只是个……”
他的眉头慢慢挑起,脸上红润许多,看不出病态。
“酒水销售。”
“……”
“起开,别挡我开车。”
易年头轻轻移偏:“你坐副驾去。”
夏树拉着他的潮湿衣袖,一把将他从车门前扯开,利索地坐上驾驶座:“不是你让我照顾你的,我不得好好伺候,当爷一样伺候,怎么敢让你开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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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年家离易雯溪家不远,也在富人区。
进门后,他从玄关鞋柜拿了一双男士拖鞋,规整地放到地上,说他家只有男款,让夏树将就着穿一下。
夏树坐到换鞋凳上,随口一问:“怎么只有男款啊,那别人来了怎么办?”
“嘶,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易年停下换鞋的动作,眸光微冷道,“我不是只有现在才单身,这么多年一直单着,懂吗,一直单着!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怎么可能带女人回来,我很洁身自好的好吗?!”
“……”夏树曲着手指抓了抓脖子,“我,有说你不洁身自好吗?你反应这么大干嘛,吃炸药了?还是做贼心虚了?”
还生病呢,跟她斗嘴时可是一点也看不出生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