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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小摩擦后,女人倒没有在服侍小姐的这件事上有什么异状。而香织却发现女人说的话好像都是真的,小姐的存在真的被这个家的人给遗忘了吧。
过了3个多月,基本上没有人来看望小姐。小姐的家人一个都没见到,小姐住的院子,除了她和女人以外再没有别人。管家偶尔会过来看一眼,但很快就走了。
这根本就是被孤立了嘛,香织愤愤地想。可是她又拿这种事毫无办法,这是被五条家主默许的。
“唉——”香织长叹一声,顺手捏爆了一只将要飞越她的诅咒。那是非常低级的诅咒,最近这边的密度越来越高了。这也是一个怪像,怎么不见它们靠近主院呢?好像在害怕什么似,全都跑到这边来了。这样一来,她的工作量就变大了。
“叹什么气呢?过来吃饭吧”女人叫她了。这些日子,做饭和照顾小姐事一直都是她负责的。香织本来按管家说的是保护小姐以及陪她聊天,但是吧,小姐从不理会她。要她保护小姐,也只是需要不厌其烦地祓除一些低级诅咒。此外有空就帮着女人打扫院子。
“小姐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吃完饭收碗,香织对着正在擦饭几的女人问道。
女人听到这话,抿了抿唇:“她也从来不和我说话呀。”
“我知道,就是说这样......”或许应该找医生看看,现代还是很有用的,对普通人来说,不过这种术师家庭应该不太相信。香织的这种认知经验来自于她成为咒术师之前的经历,和被她照顾了一段时间的妹妹。
“没什么用,我有找人来看过。”女人明白她的潜意思。
“这样啊,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就说了一句先天不足......”
“这也太敷衍了。”
“就是说啊,后面我不死心,又带她去医院看了几次,都这么说。现在明确能看出来就是,目盲,听力弱,骨头细软......大脑的发育也不知道是怎样了,面部的控制,张嘴、眨眼和呼吸还是正常的,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表情。”
第32章 新年
临近年关,香织向管家请了几天假,回老家去‘探望’妹妹。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五条家的气氛却有些怪异。那时已经是下午6点的多了,来往的仆人和宾客们依旧盈满了院子,空气中弥散着香烛的味道,耳边还有源源不绝僧侣们的吟唱声。
她急忙回到小姐的院子,正好看见女人在淘米,她不知何时悬起的心,这时又放下了。
“阿鹤——”香织唤她,“有谁死了吗?”这么隆重的丧仪,她还是第一次见,一定是为了重要的人举办的仪式。
“是啊。”阿鹤点头,转身就带着洗净的米进了厨房。但她的话没有停,“是五条家主死了。”
“啊?这也太突然了吧。”
“前一天尸体就运回来了,我还去看了,真是可怕的死状啊。还好你今天回来了,昨天我都是一个人抱着小姐睡的。”
听出阿鹤话语的恐惧,香织内心一柔,提议道:“那辛苦你了,今天我们一起睡吧,就在小姐的房间里,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
“也行。”
阿鹤很快就做好了饭,香织便去到了小姐的房间,抱着她来到吃饭用的屋子。这屋子紧挨着厨房,原来只是香织和阿鹤两人在用,一般是在喂完小姐吃饭后,两人在一起吃,顺便聊聊天打发时间。
现在是新的一年,小姐又长了一岁,安全地活过了一年。她的身上也出现了一些让两人乐见的变化。她的身体又长大了一些,脸色也更红润了。当她睁开眼看着香织时,漂亮得像朵将开未开的花。
“阿鹤,小姐看着有些像你呢。”
“那当然,我是这丫头的姨母。”
“欸——?”香织有些惊讶,“你怎么从来不说这事?”
阿鹤正在喂小姐吃饭,闻言睇她:“没什么影响吧。”
“会啊,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是女仆呢?真是吓了我一跳。”
“好啦,大惊小怪的人。”
“那这么说,你这时候应该要去守夜的吧,小姐是不是要带去看看呢?”
“看什么呢?这种没良心的死人,没有记住的必要。”
香织听到她这么说,选择了及时住嘴。她暗想或许其中有什么恩怨,反正阿鹤这么抵触,那还是不说了。
这样想着,她的眼神恍惚间似乎与阿鹤怀中的小姐对上了。
“阿...阿...阿鹤!”
“怎...怎么啦?”
“小姐是不是在笑啊!”
香织来阿鹤身边,从她手中将小姐抱了过来,然后侧过身给她看。
“啪——”那是阿鹤手中的瓷勺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伸手轻轻抚上小姐的笑脸。
“是真的在笑啊!”阿鹤笑着流出了眼泪,“也是个没有良心的家伙。”她轻轻地呢喃着,抬眼看向香织,然后两人在四目相对间,俱在彼此眼中找到了最纯粹、炽热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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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仪式一过,最要紧是新任家主的继承仪式。因此宅邸里的热闹劲儿,倒是比家主葬仪时地还要大。
新的家主不出意外,就是五条悟。
虽然他连5岁还没到,可那幼童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与成人一般无二的心,行事雷厉风行,冷酷的个性与上代家主相比是两个极端。
他最先做的事,是裁剪家仆的规模。因为觉得家里的仆人碍眼,就那么做了。
香织从阿鹤那里知道这件事后,有些害怕。
“我也会被辞退吗?”
“你害怕了?”
“当然咯,虽然没有养家的负担,可我舍不得小姐,而且其它地方也找不到这么高薪又简单的工作了。”
“最后那一段才是真心的吧。”
“哎呀,你就不要揭我的底啦。”
“放心吧,雇你人是我。”
“!”
“......这个家除了我,还会有谁关心小姐的事吗?”
这话出来就有些心酸了,香织替小姐心酸,她苦笑:“这下,我就安心了。”
度过解雇的风波,家主五条悟又开始他新的壮举了——他要卖掉祖宅。这件事不出所料引起了家中族老的反对,但是反对无效啊。从一开始的威逼利诱到最后的卑微祈求,都对这个孩子没效果。无能为力的族老们只能痛斥五条悟不尊重传统,然后不顾形象地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宅邸。
香织这才想到他最开始解雇仆人的用意,怕不就是为了卖房子吧。
“我们什么时候走?”
“别急嘛,说不定能留下来呢。”
“可我听说,那位家主一点情面都不讲,弘道都被他‘请’出去了。”
“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嘛,不行的话就另外找地方好了。”阿鹤似乎对这个房子有些执着,香织不太明白。
用过晚饭,两人就在外缘那里坐着数星星。香织抱着小姐,阿鹤在旁边逗她。
“哎呀呀——”阿鹤轻轻摇着小姐的手,小姐却没有回应,上回见到的笑容似乎只是两人的幻想。此后不管她们俩怎么逗弄小姐,小姐总是木着一张脸,要不会她还会眨眼睛,恐怕就会被误认作人形玩偶了。
“欸!怎么了?”香织看见,一直沉默的小姐忽然望向了院门的方向。
小姐没有回应,头依旧朝着那个方向。
她是哪里不舒服了吗?香织担心的想。
“哦,是有人过来了。”
阿鹤看见一个矮矮的影子踱了过来,等它彻底暴露在昏暗的灯下时,阿鹤知道来人是谁。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突然想起来的,怕再忘记,所以就过来看看您。”
“不只看看,恐怕是想把我赶走吧。”
“您这么理解也可以。”
真是无情,香织看着与阿鹤交谈那个孩子,内心悚然。虽然他和小姐有着相似的脸,但浑身的气势却很凌厉,一点也不可爱,完全不像个孩子。
这番心理活动下,她再次看回小姐,却发现小姐眉头蹙起,嘴角往下抿着,很明显是生气的表情。
“阿鹤!你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看来她怕生.....”阿鹤的表现与那次看见小姐微笑时截然不同,她很淡定,这是因为有五条悟这个晚辈在场,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悟,你也过来看看。”阿鹤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她招呼着站在院子里的男孩子,让他过来。
第33章 过程
她的意识始于五条夫人怀孕的那一期间,这是她后面隐约感知到的,但是具体是什么时候她不确定。
她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但那只是暂时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这样说道。它叫她宿主,对于她失忆的状况,它解释说这是穿越时空的后遗症,想要恢复得等待一段时间。
她一时不能理解,那之后声音也逐渐消失了。与她待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东西,黑漆漆的空间,那个东西正在日渐壮大,而她却来越觉得无力。
这是竞争,但是她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母体的养分,正在变成那个东西的一部分。本就缺失了非常的重要的记忆的她,自然也没有了争夺的执念,她等待着自己彻底消失的那一天。
“双生子被视为不祥,那是误传吧。”轻柔的声音来自孕育她的母亲,五条夫人。她偶尔在抚摸肚子时会这么念叨,像是要说服谁似的。“身为我的子女,拥有的只会是享用不尽的祝福......”
两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牵连着,它们的情况她并不知晓。医生本应告知于她,女的那个正在面临衰竭。但是被五条家主制止了,在询问得知这对母体的影响并不大之后,他令医生隐瞒。
在正常的情况下,到达产期后,五条夫人只会产下一个孩子。
那个已经衰竭的胚胎会被健康那一个吸收,从而降生成为五家期待的天才。
本就是多出来的东西,成为养分也算是物尽其用。
可是世事无常,意外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在离产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五条夫人早产了。
由于发动期间家主并不在场,一切事宜都是由管家和尚且清醒的五条夫人决定的。
因此,等到五条家主闻讯赶回家的时候,五条夫人已经因为坚持产下第二个孩子而拖垮了身体,就那么死掉了。家主悲恸难言,管家被他解雇,而直接导致夫人之死的“女儿”,则被他厌弃,连名字都没有给,就由夫人原本的几个侍女带着挪到了偏僻的地方。
他禁止仆人和族老提起那个孩子,一心关注和照料最先出生的被他承认的孩子。
渐渐地,他以为包括自己在内的大家,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或许往后,她的死讯传来,他只会淡然视之。
但是,他想错了。
确实有人死了,但不是那个小鬼,而是侍女们。
死因诅咒缠身。
他终于还是不得不管,他去看了那个孩子。
孱弱,这是她带给他的第一印象。
和生下来就非常完美的儿子五条悟相比,她才更像是深受早产影响的哪一个。
那份孱弱,实在是让人难以存有对她活下去的信心。
他已认定她会早夭。
妻子的妹妹松间鹤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上门,毛遂自荐想要抚养那个那个孩子。
他没有理由拒绝,但是那时在颓然心态地驱使下,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从此他就被松间讨厌了,彻底地。
还记得,他娶她的姐姐时,她就不太喜欢他。
还真是失败......他这个人。
生命的尽头,他难得地从那混沌的一生清醒了。
那真的能算得上意外吗?
妻子那时候,是故意的吧。
*
绝处逢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幸运,但对已经放弃挣扎的她来说,结果大大相反。被母亲用生命换来的降生,她根本不想要。
这样残破的身躯,这样奇怪的世界,一群饱含恶意的人,没有体验的必要。
所以一开始,她一直都在与这边的世界单方面对抗着。
直到某一天,侍女们被自己造出怪物吞噬后,她才惊觉那东西也是能害人的。
不需要被告知,她好像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诅咒,由负面情绪形成的咒灵。当诅咒将攻击目标转向她的时候,她还在庆幸这下可以脱离这个世界了,结果后来它们却被赶过来的五条家主祓除了。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她,如同在看蝼蚁的眼神。
她讨厌这个人。
侍女们意外死了,接替她们的是一个长相同五条夫人有些相似的女人。
她对她比先前侍女们要好一些,但也只是一些。偶尔也会变得过分,试图让她死掉。
但是,她又做得不够狠,在最后关头心软。
这算是一种故意折磨了,但很奇怪在这个人的身上看不到对自己的恶意。
“小姐,我是你的姨妈哦。”
“来叫我——姨——妈——”
女人拉长了音调,以一种夸张的语气教她说话。
“......”她在心底无言暗叹,她一点也不想理她。
这些事毫无意义,孱弱如她连睁眼都费劲。尽管不用睁眼就能看清她,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但要维持这种“看见”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
因此她总是嗜睡。
就这样过去了两年,两年里女人因为担心她的身体,请了医生来看。
结论是先天不足。
她觉得医生说得很对。
但女人并不死心,后面还带她亲自去了医院检查。
医院充满了诅咒,尽管她们只在那里待了很短的时间。
她的身体却难以抵抗诅咒的侵蚀病倒了。
这场疾病倒是令她又想起了一些事,她叫宋蜜,她因为强烈地想要见某个人才来到这个世界的。除此之外,就是系统和任务的事。
任务她也忘了。
没有这部分记忆的时候,她还能怡然自得地等死。现在她的心中有一股迫切感在催促她,她一定得想起来要见的那个人是谁才行。
【顺其自然吧,宿主】
【不行。】
不知道她身体状况的女人非常焦虑,没有办法的她只能拜托管家帮忙,管家过来看了之后,便找来了一个方士,做了一些驱邪处理后,宋蜜的身体情况开始明显好转。
女人喜不自胜,对方士和管家感谢了许久。咒术师离开前还在院里推门处画了一些简易咒印,这是管家拜托方士做的。
她是多么地感激呀,因为能听到孩子活着的呼吸声,哽咽的念着神明们的称号哭了许久。
宋蜜听到她的哭声,只是疑惑。如同以前的仆人做的那样,她漠视女人一切试图靠近的举动,为什么她还这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