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五条一直在看着她,“这个时间,要求你从学校里赶来这里,很累吧。”他听到了她的疲惫的喘息,私心瞬间就背叛了理智,先一步吐露关怀之语。
夕泽轻轻摇头,“没事。”转而言道:“倒是你,累吗?”这种对话毫无实际意义,但是五条没有挑明一切,她也只好维持之前的委婉。
“很累哦,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他顺着她的话去抱怨,当然这并不是在说谎。他看着夕泽,看着现在连伪装的关心都不愿意做的她,蓦然间他整个人都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给击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他似乎听到了物品破碎的响声。但是这里除了他和夕泽,什么也没有,大约是幻听。
“夕泽,过来抱抱我,让我靠一下吧。”他向着3步以外她虚虚地张开双臂,以一种仿佛累到不行口吻呼唤她。
夕泽看着忽然软下态度的他,只觉得诡异,但她也没有理由拒绝他。她慢慢地走过去,眼前似乎出现了光怪陆离的幻觉,眨眼间竟已五条面目全非,浑身渗血,不详的黑色气流正徐徐地从他身上往外扩散。
那是诅咒吗?
这样想着,腰间突然传来一阵闷痛。夕泽低头一看,原来五条已经抱住了她。而刚才所见的场景不过是刹那间的幻觉,夕泽猜测这或许就是她的将死之兆。
五条将头靠在她的心口,似在探听她的心跳。夕泽看着这样的他,有些害怕,但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
好在五条只依靠了她一小会儿,很快就放了双手,然后拿起桌上的木盒递给她,“差点忘了,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这个时候,他终于肯展颜一笑了。
但是两人间的气氛并没有因此缓和,反而如同紧绷的弦,似乎随时都有断裂的风险。
在五条眼中,手捧着木盒的夕泽在呆楞了几秒后,便目光复杂地看向他:“我很喜欢......但是,五条...为什么?”
五条没有回答,他从她手中夺过盒子,猛地打开一看,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了。
“果然,是你做的呀。”他的气势骤消,人也颓然起来,“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夕泽。”
“......”夕泽抿紧嘴唇,她什么都不能说。
“即使是这样,你也还要继续欺骗我吗?”他的脸上布满了肉眼可见的失落,他的眼角分明含泪,夕泽看着他泛红的眼睛,有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忍心。
夕泽的沉默让五条在失望中生出怒火,他终于忍不住高声质问她:“你觉得我很可笑吗!?”
可他这质问注定无法得到夕泽的安慰,反而弄巧成拙,戳中了她一直逃避的隐秘心事。令她萌发出一股暴虐地破坏欲。
因此她冷笑道:“是,你确实非常可笑。你一向自诩为最强,但是你连自己命运都掌控不了啊,只是随意摆弄的玩偶,那个摆弄你的存在,你恐怕永远都无法触及。这样的你,在我眼中确实很可笑。还有,你问我为什么。理由很简单,你是我仇恨的对象。你曾经杀死了我,现在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某种程度这算是事实,虽然不是最主要的。
“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那么做过!”五条这样说也是事实,他如果肯定这件事,恐怕烦恼的人会变成夕泽。
“你只是不记得了,当然这并不怪你,谁叫你是玩偶呢。”
当然,她也是。
“那么,该你回答了五条。”他还没有为她解惑呢。
“我...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意志,一切的言行皆是出自本心,对你也是如此。”
“是吗?即使现在,你还这么想吗?”夕泽追问。
“你还需要我强调多少遍呢?我会出现在这里,把那个东西交给你,还不足以作为证明吗?相信我有这么难吗?”
“因为我完全不能理解你的立场,我们的对立永远都不会改变。”
“这只是你自己单方面的想法。”
“不......”夕泽感到一阵晕眩,她晃了晃头,眼前五条身影却开始东倒西歪。
即将摔在地上的她,被五条及时地接住了,夕泽知道离开的时间已经到了。所以她依旧坚持着,她抓住他的手,死死地盯着满目惊诧的他,“我唯一的遗憾,只是当初错过了带走你的最佳时机,你不要会错意了!”
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几秒内,短暂到他甚至来不及带她去找硝子,怀中的少女就立刻失去了生息。
五条怔然,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他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残留在手中的,夕泽的体温逐渐褪去,而她的身体依旧在他怀中,冰冷的如同死物。
这不可能。
他看着夕泽青白的面孔,头痛欲裂,整个人宛如陷入了空洞的泥沼,从身到心都感到无比沉重,好像已经无力挣脱了。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忽然传来一道悠远的人声,“停下来!”那声音继续道:“必须停下来,继续那么做的话,她也不会回来,相反世界会再次重启,到时候你也会再次忘记她,前几次你就是这么输掉的,你还记得吗?”
“你的提醒也来得太晚了吧,人都已经走了。”他满不在乎地扔下手中的躯壳,开始抱怨。
“谁叫对方的权限比我高呢,还有你这个拖后腿的。”人声也不甘示弱,反踩了回去,
“......好吧,我向你道歉,是我就的错。”它说的对,一旦对上夕泽,他就难以自持了。
“你知道就好,接下来怎么办?”人声选择了见好就收,开始向五条五条问询对策。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她还会过来这边的。”
等待吧...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机会了。
第27章 番外:后面的事情
知晓夕泽身死的消息的时候,所有与她有关系的人都无法接受。
太过突然,宛如一个恶作剧。
首先是她的双亲——夕泽夫妇,唯一的女儿意外离世,他们内心的悲痛自不必说。此事发生后,五条悟的态度更是令这份悲痛染上了无法释怀的怨愤。
一开始是学校出面联系他们的,葬礼现场出现的只有茉莉的老师和另外两个同学,五条夫妇也来了。但是,最关键的人——茉莉生前中意的少年——五条悟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真是不像话!”伴随夕泽的父亲——夕泽武咲的这句怒言的发出,自那以后夕泽势力与五条势力千年来的关系开始逐渐走向破裂。
*
“你没疯吧?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夏油杰实在无法理解挚友五条悟此时的心态,夕泽死后,他仍旧如同平常一样,没个正形。不像是悲极生喜或是故作坚强,他是真的以毫无心里负担的姿态在面对他们。这种自然出现的坦然与轻松,正是此刻的夏油杰所无法理解的地方。
“没有哦~”说这话时,五条悟的目光正牢牢追随着手中psp屏上的游戏人物。
在这个时刻,正常亦是一种反常。
“可是,悟......”夏油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见五条放下了手中的玩意儿,忽然说道:“杰,一件同样的事如果在你眼前发生千百次的话,你还会去计较这件事的细枝末节吗?”说这话时,五条眼里透露出了一缕难言的麻木与沧桑。
夏油想,事情好像更加扑朔迷离了。
“不过,她无意间倒是做了件好事,你还活着啊。”五条忽然发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感叹。
“你这样是在诅咒我吗?”夏油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五条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开始没个正形地调侃:“杰,眼睛再眯就没有了。”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嘴贱,夏游捏了捏拳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对五条说道:“我相信你很快还会改口的。”
“就算你和硝子一起上,我也是这个说法。”五条梗着脖子强调,“话说硝子没这么说过你吧,还真是体贴。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接,别见怪哦。”
开始了,与五条相处中无孔不入的阴阳怪气,夏油下意识回击:“怎么,你很羡慕?”但话一出口,夏油便觉得失言了。
这么说或许会令五条联想到夕泽,进而重温她死时带来的阴翳。
然而,他想多了。
对此,五条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夏油预料的类似于“受伤”的神情,他只是生气了,张口龇牙道:“杰,你真的很会气人啊!”
“......”那还不是跟他学的吗。
总而言之,这就是他们的日常。
尽管五条本人保持着常态,但周围的人还是会擅作主张地考虑他的心情,不再提起夕泽的名字,并且给他的一切行为都蒙上一层悲情的纱罩。
五条本人尽管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但他也无法改变。总不能见人就说,一切都是虚假的,你所感到的痛苦并不是痛苦,而是已经写好的设定。
苦难不值得歌颂,也并不合理,所有人都不应该遭受这些。
就像他对夏油这样的倾诉,都得小心奕奕,掐头去尾地去说啊。
而那家伙自然是不会懂的咯。
要是她在的话,他还能找到些折磨人的乐趣。
可惜,她不在。
没人能理解他,这还真是苦闷啊~苦闷~
第28章 番外:后面的事情2
伏黑惠注意到家里的气氛好像不一样了,以前那个除了挣钱和酗酒的女人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女人从何时开始不在笑的,他已经没有映像了。记忆里,她一看见他便会习惯性地开始说:“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吧。”这句话的口吻,在他听来既像是抱怨又像是在寻求安慰。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光是克制着不去说那些类似“道歉”的话已经很难了。他名义上的姐姐——津美纪并不想看到他那么做。那是大人们的事,和他这个小孩子没什么关系,她就是这么认为的。碍于津美纪的存在,他差不多过上了必要时“忍气吞声”的家庭生活,不过对他来说应该还算是安逸吧。
“小津、阿惠!欢迎回来呀!”女人站在阳台上对他笑着挥了下手,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站在身边“姐姐”。津美纪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温柔的笑:“妈妈。”她忽然伸出手紧紧牵着伏黑惠,向着那个女人方向,非常坚定地走了过去。“发生了事吗?”她问。
“的确发生了好事,爸爸最近挣了很多了钱呢,昨天就打进卡里了。”女人欣喜的心情溢于言表。
“爸爸不是走了吗?丢下我们去逍遥快活了。”惠忍不住回问,继母的话实在没有说服力。他爸爸的脸他都快记不清了,这样的人怎么会管他们。
“你还记得那时候的话呀,那只是我对你添油加醋倒的苦水呀。”女人有些惭愧地扶额说:“他之前一直一个人在外地做生意,可让我担心死了。以他的生意头脑搞不好会欠一屁股债,最后连累到我们。我就让他别做了,结果他不同意,最后就吵了一架,他离家出走了。”
“原来是这样,那妈妈你怎么不跟我们讲呢?你知到惠有多在意这件事吗?”津美纪选择相信母亲的话,而惠心里却仍是半信半疑,这个解释对他长久以来形成的“人渣”父亲的认知带来一些挑战。
女人不答,她走进屋。两个孩子对她这这种表现,内心只觉得她在骗人。
可是楼梯里传来了脚步的回声,女人下楼了,她来到两个孩子的面前,神情郑重地说:“那时侯只顾着自己了,忽略了你们的心情,害你们为我担心了,真是抱歉。”
“妈妈!?”津美纪惊讶地说着,那个女人已把她和懵然的伏黑揽进了怀里。“妈妈真是大错特错了.......”她的慨叹悠悠地传入了两个孩子耳中。
只这简单一句话,却如一根锐利的尖刺,扎得人心里疼。惠不知道自己已经红了眼睛,这是代表着喜悦的美梦一般的痛苦,他无法拒绝。而一向比他稳重的津美纪,这次确一反常态,非常痛快地哭了一场。他渐渐意识到,津美纪的内心也有着相似的委屈。
等到孩子们收拾好心情,女人又向他们宣告了一个重磅消息,她们一家要出国了。“这个是他跟我商量好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在那边生活。”
*
两星期后,C国,西部某市。
他本以为他已经忘记了那个男人的长相,可是在机场看见他来接机的时候,他觉得恐怕再也不会忘记了。
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吧,母亲的话是真的。
很奇妙的感觉,就跟照镜子似的。
在承受完母亲“亲爱的”称呼与亲密的吻面之后,男人问他:“还记得我吗?”
“没印象了。”在眼角余光瞥见津美纪捂着脸偷笑的表情后,惠木着脸说出了这句话。
第29章 贪心
穿过过苍翠的林荫,在漫长石阶的尽头,伫立着一座无名神社。原本朱色的鸟居已经在不知经过多少年风雨侵蚀下,褪成了淡褐色。相传在鸟居之后便是神的居所,五条悟以前并不信神,但在此刻,他却愿意相信传说是真的。他心中的神明,的确长居此地,只为等待他这位虔诚的信徒的怜爱。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拜殿,这里是他设立第二层结界,第一层在鸟居处,第三层就在本殿,他真正要去的地方就在那之后。
本殿外面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穿着黑色浴衣的女孩子,她们看见五条过来,便弯腰拜了拜。
五条略略点头,然后便走过了本殿。
打开本殿的结界之后,便是另一番天地。
他首先看见不是那一大簇个开得正繁茂的槐花,而是那个坐在缘侧的纤细的身影,她在赏花呀,他心情愉悦地想着。
“哥哥,给我折枝花过来吧。”他听见她说,这个时候他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惊讶于“她是怎么发现他的”这个问题了。
“是。”他轻轻地应声,从槐花丛里摘下一支开得正好的,接着慢慢地走到她身边挨着坐下,然后便侧身递给她“给”。
她伸出手,手掌摊开,有些呆滞的银色眼眸看向他,示意他放在那里。
他照做了。
只见她接过花,开始嗅那花香。
“果然好香啊,远远地闻到了香味。”她显然很喜欢手中的花,脸上很快就漾出笑意。他看着她脸上那美丽的笑,心脏无法自控地加速跳动起来。要是在这里多种一些花,她应该会更开心的吧,他快乐地想,下次他就带些花种过来,让那两个人先种着。等到花儿们盛放的时候,他就带着她,两个人躺在傍边绿草坪上晒太阳。然后,他和她......
“哥哥,这花是什么颜色啊?”
指着手中的槐花,她忽然问道,身体往他这边靠了过来。这个动作,令刚从呆中回过神来的五条稍微受了点惊吓,他的心跳更快了。
“白色!...和你的头发是一样的颜色。”他本能地联想到了她的发色。
“我的发色,那哥哥也是咯。”她摸了摸披在肩后的长发,蹙起眉头说:“感觉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