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他凝视着夕泽的双眸，忽然软了腔调：“我还想和你待久一点。”
“在这里？”
“无论哪里。”
夕泽莫名不想直视他的脸，她低下头看向空无一物脚下：“不是每周都会见面吗？”
“我想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五条的话再一次响起，夕泽有些羡慕他说话时的那份笃定。
“......之前，也不会这样。”她接着慢慢说道，心想五条好像变得黏糊了。
真麻烦。
“因为我越来越喜欢夕泽了，所以会情不自禁眷恋你的一切，比如现在——”说到这里，五条刻意拉长了声音。
“比如现在？”夕泽跟着他的话头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吻你.......五条在心底回答。
行动上也是如此。
当他退开之时，夕泽的脸上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浮现排斥的表情，她还说：“这样啊。”出乎意料的平淡。
欸？在他惊讶之际，面前的少女又问：“只是喜欢吗？你爱我吗？五条。”
“当然！”不假思索地他答。尽管在听到“爱”这个字眼时，内心不知为何，浮上了一瞬间的沉重。
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欢面前的人，也爱着她。
“对我的爱和你的生命相比，哪一个更重要？”
“我的生命。”说这话时，五条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夕泽察觉到这个问题引起了他隐秘地不快，温声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故意问这种难为人的问题。只是突然想起一件可笑的事。”
“说来听听吧。”少年似乎起了好奇心。
“最近的电视剧不是经常这么演吗？男女主人公互诉心意，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在一起。我的观点和你一样，自己的生命永远排在第一位。爱的要死要活，真的又蠢又可笑。......但是，如果有出现特殊情况，我会考虑这种选项也说不定呐。”反正，只要能够回去见到那个女人，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所谓了。
因为对【宋蜜】来说，她的离开，将会带走一切的希望，那和杀了她自己也没有区别。
“......”五条看着她，良久，他才说：“你不会有这种机会。”
得益于【宋蜜】的伪装，五条只能理解话语的表面。而他拍定结语时，诡异的空虚在心底弥漫。他感到无力，之前发生的事打击了他的骄傲。他就算再怎样强调自己是最强的，也无法杜绝一切意外。
夕泽的存在让他开始害怕一件事：
意外会夺走他珍惜的人......而她不做抵抗，选择顺从。
第25章 生死
“居然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五条悟现在，可是在到处调查你的下落。”夕泽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禅院甚尔，对于他的大胆现身感到异常惊讶，她本以为这个男人会避避风头。
今天，她是陪硝子出来逛街突然碰上甚尔的。幸运的是，在硝子发现甚尔的存在之前，她只能借口突然有事先走一步，撇开硝子。
“是为了钱吧，因为你失败了，所以只有定金，你是为此不满吗？”对于这件事，夕泽有充分的理由拒绝他。
“委托还没有取消啊。”甚尔淡淡地说。
关于他口中的委托，也就夕泽用非正常手段在黑/市发布的关于五条性命的悬赏，这个没有取消，原因是夕泽不在意了，这一世她不再对杀死五条悟抱有任何期待。
这个身体也已经开始死亡倒计时，她目前能做的除了等死，另外的期盼就是完成隐藏任务得到那1000积分。
“夕泽小姐，你为什么要发布那个委托？”他叫出夕泽的姓氏。
夕泽一听便知道，这人在刺杀五条那天后，一定去调查过她的身份。一个和五条悟无怨无仇甚至关系不错的人，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这或许是禅院甚尔发问的缘由，可惜她不能说，就算她想，系统也一定会阻止。
禅院甚尔也并没有像夕泽想的那样在意答案，他接着问：“委托能继续交付于我吗？”
“……”
夕泽猜测，禅院甚尔并不知道复生的五条已经成长到何种地步，否则他不会如此狂妄。
她犹豫着道：“你……就不害怕死掉吗？”问完又觉得愚蠢，作为杀手的禅院甚尔本就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生死应当早已置之度外了。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而且夕泽小姐不是也不担心被发现吗？”甚尔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杯子里的调羹，眼神在浮光中游离，这是他放松的表现。
“情况不一样，禅院先生。”提前死亡对夕泽来说是奖励，它意味着节约时间。能够给她重来的机会，至于被连累的夕泽家族是否会被五条势力报复，她根本毫不在意。她不会融入这种虚假的世界，也一次次告诫自己她所做的事情不会伤害任何“真正”的人。
其实，按照她所认为的省时观点，早在五条复生的当日，她就应该死去。但是，她做不到，无论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最后只能等待倒计时的终点，这也是系统没有告知她的隐藏情报。
夕泽这时突然想到，她可以寻求别人的帮助。“……放弃吧，五条家相传的术式--无下限咒术与身具六眼的五条悟，这种组合之前你已经领教过了吧。在那天他被你打进假死状态后，突然间学会了反转术式。从那之后他已经可以不间断保持无下限咒术的运转，除非能有一个在能力上各方面碾压他的人存在，不然杀掉甚至连击败他都只是痴人说梦罢了。现在，你找到我说你想要继续完成委托，那只是你还没有和现在的他完全对上，术式顺转的苍，术式反转的赫，二者结合而成那一招「虚式.茈」，那代表着无法闪避的力量，令被施术者丧失战意、怀疑自身的力量。也就是那一刻被施术者会无比清楚地领悟到自身的渺小。所以放弃吧，委托我是懒得取消了。我这里倒是另外的委托需要你，钱的事不必担心，不会比原委托少的。”
“我同意你的建议。”他似乎被她说服，“不过有一点，今后请不要叫我【禅院】。”他皱着眉头在“禅院”二字上加了重音。
他居然答应了！？他不会觉得她在夸大其词，乃至贬低他的自尊吗？在夕泽的预想里，禅院甚尔是和五条差不多麻烦的人。
“很奇怪吗？只要保证交付的金额，雇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说着，甚尔的脸上露出了讽刺地笑容。
“不，我觉得很正常。”夕泽从善如流地改口，她接着说：“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我就长话短说了。关于这次的委托，我需要你在5个月之内收集剩下的19根两面宿傩的手指。这对您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当然。”
＊
对于被雇主赋予的新任务，甚尔一开始还觉得轻松。他首先再次去到高专，拿走了结界内保存的宿傩手指。
这事是在一个月以后，才被发现的。
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宣扬开来，后来经过调查，发现了咒物失窃与星浆体刺杀一事都系属同一个人所为。为了挽回颜面，高层公开向咒术界发布了对禅院甚尔的追杀令。
其中倒是有个小插曲，据说禅院势力曾要求修改追杀令中的“禅院二字”，声称这个人早已从禅院家除名，以禅院姓氏称呼这个恶徒，这是对禅院家的羞辱。
此事后来怎样，暂且按下不表。
现在，甚尔的境况倒是越来越紧迫。他不仅要防备五条势力的追踪，还要警惕咒术界的如影随形联合追捕，这迫使他不得不频繁更换藏身地点，
偷窃、抢夺、拍卖...他用尽了一切手段才筹集到了18根宿傩的手指，而最后一根就在五条家。
5个月还是很紧迫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时间只是刚好不留余裕。
倒霉的是，在最后阶段，他不可避免地与五条打了照面。
虽然他成功地拿到了最后一根手指。
“原来是你，我一直都在找你！”那时五条极为兴奋，磅礴的咒力在身体内涌动，他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了，几乎眨眼间他的术式就要启动。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听到甚尔说：“你知道是夕泽茉莉吗？”
什么？
对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五条愣住了。
夕泽茉莉，这个名字为什么出现这个人的口中？
还有，为什么明明可以追上已经逃掉的甚尔可是他却突然提不起干劲了呢？
*
甚尔对于成功逃离这件事既惊喜又意外，他没有想到夕泽茉莉对五条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
他说出这个名字，只是想借此为条件交换活命的机会。
活命，真是意外。他的求生意志并不纯粹，只是在发现自己可能殒命于此后，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名为恩惠的孩子。
本来早就决定好要做个随波逐流的人，放弃自尊，不再反抗运命的安排，接受自己终有一日会迎来横死的结局。
结果，他的留恋仍存于世，在他浑浑噩噩的往昔日常里，那个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无法舍弃的重要的存在。
恩惠啊......
第26章 对峙
接下来的几天，伏黑甚尔都在找机会与夕泽接头。
然而，在那之前，他还是被五条找到了。
但是，出乎意料，五条并没有一上来就和他动手。
在他眼里，按响门铃的白发少年，表情出奇地温和。
“打扰了！”他说这话时，脸上甚至带着灿烂的笑。
甚尔一见是他，“啪”一声，立刻就关上了门。
下一刻，那门就被少年拆掉了。“冒昧前来拜访，还请多担待。”
甚尔只能看着他走进屋内，非常随意地坐下来。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甚尔也古怪地笑起来，他走到少年的对面坐下，“地方简陋，没什么可招待你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你的追杀令已经被取消了，是我做的。”
“那还真是谢谢了。”
“不用谢，这是条件之一。”
“哦？”尽管口中生疑，但他已经猜到少年要说什么了。
“条件之二，我会给你双倍的钱。”没有理会甚尔的反应，五条继续说了下去：“关于伏黑惠，我会帮保障他的生活，这是第三个条件。”
理论上来说，第三个条件，对于活着的伏黑甚尔来说，根本算不上条件，那更像是一种威胁。
但是，他根本无法避免，这是他唯一的弱点。
“你想要什么？”听到五条谈及伏黑惠，甚尔忽然丧失了听下去的耐心。
五条赞许地对着他笑了笑，随后神色一正，“关于夕泽茉莉，把你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迫切，只是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却不知道对此旁观的甚尔看得一清二楚。他啊，从过往丰富的人生经历所获得的成长不只是心智与实力，对于感情的理解也算。
所以这个人现在的言行和他曾经在五条家所窥见到那个孩子，除了容颜简直找不到相似之处了。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
“夕泽茉莉是我的雇主，她是除你之外，出手最为慷慨的了。之前关于星浆体的事，我之所以决定参与，是因为我早先接取过她在黑市发布的关于你的悬赏令。之后，你也知道我失败了，我找到她商谈，想要继续做那个任务。”说到这里，甚尔嗤笑了一声。
五条的神色一冷，他的眼睛里灰沉沉的一片，满是阴翳，嘴角的弧度接近于无。
满意于眼前所见，甚尔饶有兴致地继续说：“她告诉了有关于你的术式的所有情报，并且劝我打消念头。然后，她就交给了我另一个任务：收集两面宿傩剩下的19根手指，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说完这些后，甚尔笑着看向了始终沉默的五条，“还有什么事吗？”
“呵”五条发出了清浅的笑声，然后那笑声逐渐演变成不可抑制的大笑:“哈哈——”。他伸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要笑背气过去似的，而另一只手则顺势抹着眼角笑出的眼泪。
【这确实像个笑话，你看连主角都忍不住笑场了】，甚尔讽刺地暗想。
然后就听见五条说：“那么，最后，把宿傩的手指都交给我。”
*
怀着对甚尔能力的失望，夕泽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收到了五条的约会短信。据她所知，这段时间里，他似乎一直忙于高专交予的新任务，就是调查高专结界内的咒物失窃一事并且回收那些东西。
他这时发来短信，说明任务已经结束了。夕泽认为凭借他的能力，成功的可能性很高。甚尔说不定已经失败了，所以他才无法与她联络。
为了确认内心的推测，她回拨了过去，电话的接通没有延迟，才按下按键，对方立刻接通了，“夕泽......”他只是念了她的名字，之后就没有再说活了。
夕泽对于他沉默里透露的冷淡，内心又生出许多猜测。疑心五条是知道她所做的事，但很她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假使五条已经知道了一切，他还会这样“按兵不动”吗？
心思纷乱之下，夕泽的问话也显得急促：“你的事已经忙完了吗？”
“嗯。”耳边传来他清冷的声音。
夕泽不知为何，内心一沉。
对方却在此时说：“你现在就过来吧，我会等你的。”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不回学校向夜蛾老师汇报吗？”关于咒物的交接，必定需要负责人在场的，这也是合格咒术师烂熟于心的必走流程了。不过，她这么问不是想要提醒五条，而是试探他到到底成功了没有，他又知道了多少。
然而他只是重复，并不理会她的提问，“我想见你，现在，我就在那等你，你会过来的吧。”
夕泽怕言多有失，只好答应他：“好，我马上就过来。”
在收到夕泽肯定的回答后,五条挂断了电话，他抬头望向了天空中的月亮。
咋看之下完美无暇的月，真实的那一面其实早就千疮百孔了。
*
约会地点，是远离市区的郊外，而且恰好与学校方向相对，离得最远。
夕泽从计程车上下来时，在初春清寒的晚风中忽地忆起一件事。今天或者明天，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这具身体最后的期限，现在已经快到了。
不过，她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地异常。之前略微焦虑的心也在逐步靠近目的地时，平静了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她总是有着重来的机会。
循着手中的地图导航，夕泽走入山林。不久后，在山腰处的凉庭里，她看见了五条。
凉亭的中央摆着一个6边形的石桌，石桌的每一边都对应着一个石凳。他就坐在那里，下巴搁在抵着石桌而交叠在一起的手背上。在他面前，石桌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写满了符文的方形木盒。
那是什么？
带着疑问，夕泽默默地走近他，然后在3步以外的地方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