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丝毫不在意她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想拼尽全力给她最好的一切。
进了院子，更是处处富丽堂皇。
连地上摆着的花盆都是名贵的，遑论那一盆盆价值连城的花。
程吟玉已经目不暇接了，等进了房中，更是咂舌。
绫罗绸缎不要钱一般摆了两箱笼，金簪玉钗堆在梳妆台上，每个抽屉都塞的满满当当。
那架拔步床更是精致，更别提上面铺着的柔软粉色褥面，像是蜀绣。
程吟玉已经眼花了，没敢再看别的，怕自己呼吸不畅。
秦王府里的好东西已经够多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世面了，没想到信国公府竟然更胜一筹。
不过想来也是，信国公府至少百年底蕴，哪是一个刚开府三四年的王爷能比的？
正出着神，老夫人忽然亲自打开了那一排紫檀木衣橱，程吟玉被声响吸引，下意识看了过去。
衣橱里，各色襦裙分门别类地挂在上头，至少有上百件，看得她眼花缭乱。
不必细看，程吟玉也知道这些衣裳全都价值不菲。
老夫人期待地问：“一会儿沐浴之后，囡囡想穿哪件？”
第125章 汤池沐浴
看着衣橱里的衣裳，程吟玉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她走上前去，讷讷道：“祖母帮我挑一件吧。”
老夫人马上找出她最喜欢的那件霓裳羽衣裙。
腰际之上，薄如蝉翼的水红色丝绸绣着四合如意云纹，牡丹、芍药和海棠绣的栩栩如生，真正的锦上添花。
玉兰花样式的小铃铛垂在腰间，环佩叮当。
七彩凤尾裙更是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程吟玉咂舌道：“祖母，太华丽贵重了，还是收起来吧。”
老夫人却道：“我家囡囡这么美，穿这件最合适。”
程吟玉不敢穿，这也太招摇了。
一旁的齐氏自然知晓女儿的心思，温婉劝道：“母亲，让囡囡自己挑吧。”
老夫人只好遗憾作罢。
她一边将霓裳羽衣裙放进衣橱一边念叨：“等到中秋的时候一定要让囡囡穿上。”
程吟玉不想让祖母失望，一口答应下来。
中秋的时候人人都会精心打扮一番，她这样打扮便不算太显眼了。
最终程吟玉挑了一件桃粉色绣凤凰花襦裙，娇俏可人。
齐氏笑道：“囡囡的眼光真好，粉色衬你。”
程吟玉抿唇一笑：“是娘亲将我生的好。”
齐氏温柔地摸摸她的脸，唤来两个丫鬟。
“从今日开始，她们便是你的贴身丫鬟了，一个叫霜影，一个叫雪影，霜影武功不错，以后可以保护你。”
霜影又高又瘦，瞧着不爱说话，雪影脸圆圆的，天生一副笑模样。
看见她们，程吟玉便想起了丹樱和青荷。
尤其是丹樱，惨死在林缨剑下。
她强压下心底的黯然，应了声好。
“祖母、娘亲，我先去沐浴了。”
霜影和雪影引着她来到盥洗室。
程吟玉眨了下眼睛，看向烟雾缭绕的花瓣形水池。
雪影笑着解释：“这是夫人特意吩咐为您建造的汤池，引了隔壁汤泉的水，花了好一番功夫呢。”
既然是汤泉，程吟玉问：“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沐浴，这水都是热的？”
雪影点点头，开始帮她解衣裳。
程吟玉任由她动作，愣在原地完全说不出话。
明珠院可真是奢靡到极致了，像是要将她前十五年没有享受到的待遇加倍还给她。
雪影也愣住了，小姐冰肌玉骨，白的晃眼，便映衬着那些暧昧的红更加明显。
小姐身上为何会有欢好的痕迹？
但是这不是她该打探的，神色如常地继续服侍。
褪了衣衫，程吟玉走下汤池。
这汤池足够宽敞，能容纳四五人一同沐浴，她待在里面完全不觉得拥挤闷热。
在汤池里转了两圈，程吟玉回到原地。
两个丫鬟都没闲着，霜影帮她按摩，雪影帮她洗头发。
程吟玉闲聊道：“你们以前是伺候谁的？”
霜影规规矩矩道：“回禀小姐，奴婢们以前都是夫人院里的。”
听到“小姐”这个称呼，程吟玉有些恍惚。
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了真实感，她不再是秦王府的程夫人了，而是信国公府的千金小姐。
沐浴之后，程吟玉正准备让她们服侍她穿上衣裳，雪影拿来三个精致的白玉瓷罐。
程吟玉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雪影道：“这是老夫人研制的玉肤膏，老夫人特意叮嘱，每次沐浴之后都要为小姐涂满全身的。”
程吟玉懵懂地应了一声。
奶白色的养肤膏抹在身上，立刻便化成了水，凉凉的，有股幽微的香气。
过了两刻钟，程吟玉终于穿戴整齐，走出盥洗室。
老夫人与齐氏眼前一亮。
不施粉黛的小脸被热气熏得面颊酡红，那双桃花眼水光潋滟，不点而朱的唇瓣微微翘着，美得惊人。
这还只是简单沐浴一番而已，若是簪上钗环，不知要多么娇媚动人。
程吟玉被她们看得不好意思，垂下眼睛。
齐氏回过神来，亲自递上一碗姜汤。
“方才淋了雨，千万不能着凉了，囡囡乖乖喝了。”
哄孩子似的语气让程吟玉脸红，慢慢喝完了。
齐氏奖励般地将一颗饴糖喂给她。
清甜的气息在口中化开，遮掩了那股奇怪的味道。
程吟玉笑道：“娘亲将我当成小孩子养呢。”
齐氏温温柔柔地望着女儿：“是啊，在娘亲看来，囡囡现在刚满一岁。”
她只恨时光不能倒流，没能亲自将女儿教养长大。
时候不早了，老夫人提醒道：“囡囡先梳头吧，晚膳一会儿便端过来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吃。”
程吟玉不是小姑娘了，纵然是父亲和兄长也不能轻易进内室，所以程疆和程和光都在院子里等着，没有进来。
只是程吟玉不知道这个一家人包不包括那位信国公，想来应该是排除在外的。
她笑盈盈地应了声好，霜影和雪影便来为她通发梳妆了。
“不必上妆了。”
程吟玉制止了雪影拿胭脂的动作。
天色已晚，上妆之后还要再卸掉，怪麻烦的。
雪影笑道：“小姐有所不知，这也是老夫人研制的香膏，是用来搽脸的。”
通发之后，霜影拿出护发香膏。
程吟玉问：“这也是祖母研制的？”
霜影点点头。
搽脸和梳头也花了好一番工夫，但是不得不说，这个过程让程吟玉极为享受。
这一番养护之后，如瀑青丝更顺滑油亮，精致的脸蛋比最耀眼的珍珠还要柔润动人。
已经耽误了不少工夫，程吟玉担心他们等急了，简单梳了个发髻，簪上一根桃花簪便走了出去。
明珠院里已经摆了晚膳，老夫人朝孙女招招手，亲昵道：“囡囡快过来坐。”
程吟玉坐在祖母身边。
这张圆桌不算大，正好能坐五个人，想必是特意为之，一家人挨在一起亲密极了。
老夫人含笑打量着她，笑着笑着，眼里便涌出了泪花。
“我家囡囡可真是貌美动人。”
齐氏也不由得擦了擦眼角。
程疆别开脸，眼眶泛红。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们情不自禁地落泪。
程吟玉有些慌乱，下意识看向在场众人唯一一个没哭的兄长。
程和光接收到妹妹的视线，温声劝慰。
“大喜的日子，祖母和父亲母亲都别哭了，别吓到囡囡。”
老夫人意外地看着孙子，道：“和光是能成大事的，竟然居然没掉眼泪。”
不过也能理解，囡囡出生的时候他还小，想来没什么印象。
程和光温润一笑，坦然受之。
程疆忍无可忍，揭穿儿子。
“方才他在院子里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哪有曾经光风霁月的模样，我都不好意思说！”
众人：“……”
第126章 招赘
略显哀伤的气氛顿时一变，人人都笑了起来。
程吟玉也抿唇一笑，她完全没有看出来，兄长竟是这样的兄长。
她有意揭过此事，关切地问：“哥哥可娶妻了？”
十八岁的男人该成家立业了，她盼着有个嫂嫂可以陪她一起玩。
“未曾。”
程和光面上发窘，还陷在被父亲揭穿的尴尬里，声音愈发轻了。
齐氏柔声道：“不过已经定了人家，是隔壁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女江芷，再过一个多月便成亲了。”
既然是隔壁，程吟玉便问：“哥哥和嫂嫂是青梅竹马吗？”
老夫人也正好奇着。
当年因为囡囡的事，她一走了之，十五年未曾回京。
去年儿子捎来的信上说，孙子要定亲了，想问问她是否同意。
老夫人向来随和，回信上只说了一句“只要和光喜欢，我没意见”。
姻缘这种事强求不来，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她绝对不会棒打鸳鸯。
只是即将要有孙媳妇了，她还没见过那位姑娘，着实好奇。
齐氏笑着应是，揶揄道：“幼时和光便盯上人家小姑娘了，不许阿芷跟别的小公子玩。”
程吟玉更惊讶了，哥哥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
她看向程和光，他的耳朵都红了。
顿了顿，程和光忽然主动说道：“祖母和囡囡若是想见她，我便让母亲给她递个请帖，明日过来一趟。”
程吟玉看一眼祖母，为难道：“我不太想见，反正还剩两个月就成亲了，到时候再见也是一样的，祖母呢？”
老夫人一本正经地配合道：“我和囡囡想的一样。”
程和光顿时急了：“你们不是对阿芷好奇吗？怎么忽然又变卦了？”
程吟玉忍俊不禁，捂嘴偷笑，眼睛亮晶晶的，比天边的明月还要夺目耀眼。
终于意识到妹妹是在故意逗他，程和光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
妹妹这么快便融入其中了，一家人其乐融融，比什么都好。
老夫人做主道：“明日晌午邀那位阿芷姑娘来坐坐。”
程和光矜持地点点头。
但是到底只是十八岁的年轻人，心里的喜悦根本藏不住，嘴角已经飞到了耳后根。
成亲前不宜见面，他和阿芷上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在街上偶然碰见。
还没说几句话，她便被她的兄长们带走了。
明日能见上一面，托了妹妹的福。
想到这里，程和光殷勤地给妹妹夹菜吃。
程吟玉道了声谢，便听祖母问道：“囡囡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她讶然地扬起脸，祖母不是已经答应过王爷，这辈子都不让她嫁人了吗？
看出她的困惑，老夫人从容解释道：“我只答应让你不嫁人，又没说不能让男子入赘。”
待在国公府自然好，但是孙女身边也得有个知冷知热的男子，不然未来数十年怎么度过？
程吟玉默默地想，姜还是老的辣，祖母居然能钻王爷的空子。
思忖片刻，程吟玉道：“祖母，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还没想好。”
她才回府，最好还是安分一些，不然若是被顾行舟知道了，她真害怕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老夫人不以为意道：“你尽管说，不必顾忌王爷。”
已经一别两宽了，他本事再大，还能来信国公府抢人不成？
程吟玉便认真思索起来，提了两个条件：“温柔体贴，最好是读书人。”
她怕极了顾行舟那日的疯魔，习武之人的体格与耐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整整一夜，她差点去了半条命。
还是读书人比较好，温润守礼。
老夫人问：“相貌呢？”
程吟玉小声说：“高大俊朗便好。”
脑海中顷刻间映出顾行舟的脸。
不说别的，顾行舟的相貌她倒是挺喜欢的，偶尔她也会望着他失神。
程吟玉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顾行舟对她好也罢，不好也罢，都已经是过去了，她要往前看。
老夫人立刻将这个任务交给儿子：“你仔细留意着，为囡囡找个好赘婿。”
程疆点头应了。
“还有件事，”老夫人看向孙女，“选好良辰吉日之后，你便要入族谱了，囡囡想不想改个改名字？”
程吟玉沉吟片刻，摇摇头。
她喜欢程吟玉这个名字，而且看起来和哥哥的名字挺像兄妹的。
老夫人尊重她的意见，笑道：“囡囡说什么便是什么，就这样定了。”
这顿饭吃到一更天才结束。
程吟玉已经与家人熟稔许多，所以提出明日出府的请求时便没那么忐忑了。
“丹樱为了保护我而死，我想将她的弟弟妹妹安顿好。”
“囡囡有情有义，祖母自然答应，”老夫人道，“不过你必须带上霜影，让她保护你。”
程吟玉松了口气，笑盈盈道：“多谢祖母！”
“好了，囡囡去睡吧，”老夫人慈爱地摸摸她的脸，“明日来陪祖母用早膳，好不好？”
程吟玉乖巧应是。
程疆马上说道：“母亲，我和春娘也过去。”
春娘是齐氏的小名。
程和光道：“祖母，我也去。”
程吟玉好不容易才回来，他们都没稀罕够，只想多多陪着她。
老夫人无奈道：“好好好，明日我让膳房做一大桌子菜等你们！”
笑闹一通，信国公府陷入寂静，秦王府却不断传来瓷器破碎的声响。
沉霄尽职尽责地守在正院门外，对里面的声响充耳不闻，安静地望着夜空。
今日星星很多，不知其中一颗是不是她变的。
直到顾行舟扬声喊他，沉霄立刻回神。
房中没有点灯，他小心避开碎瓷片走了进去，抬头望向站在窗下背影沉郁的男人。
“王爷有何吩咐？”
“去给本王拿一坛酒。”
程吟玉走后，顾行舟一直神色如常，用过晚膳便躺下了，可是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脑海里全是那个抛弃他的、该死的女人，满腔郁气无处发泄。
摔东西不管用，他又想出了喝酒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