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去雨里跳个舞，提前庆祝一番。
王府外，管事侍立在一旁，看向两刻钟前便停在府外的马车。
轿中的人自称是信国公夫人、信国公世子及世子夫人、信国公孙子，管事半信半疑。
信国公一家久未露面，怎么忽然来拜访王爷了？
但是他们浑身的雍容矜贵气度又不像假的，而且还带来了信国公府的拜帖。
管事验过，确实是真的。
只是王府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没有王爷的允许，他不敢私自放人进来。
他们也好说话，好脾气地说不必进府，他们在外头等秦王殿下回来。
只是这雨实在太大了，管事担心老夫人淋雨染病。
万一有个好歹，他八条命都不够赔的，于是将一行人请了进来，亲自奉上热茶。
等轮到世子夫人，管事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恍惚。
这、这……怎么和府里的程夫人长得有些相似？
他怕自己花了眼，正想细看，一旁的信国公世子程疆冷冷地看了过来。
管事赶紧低下头去。
等管事退下，老夫人有些着急地出声。
“肯定是因为这场雨，王爷才在路上耽搁了，不然我早就见到我的乖孙女了！”
马上就到约定的戌时了，顾行舟还没回来。
世子夫人齐氏柔声宽慰道：“娘别急，囡囡就在府里等着咱们呢，迟一些也没什么。”
话是这样说，她也很着急。
女儿出生时，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被抱走了，也不知她出落成何种模样。
听夫君说，囡囡极美，和她有六七分像，眼尾那颗泪痣更是和她生的一模一样。
所以那日他才会一眼认出这是失散多年的女儿，查证之后更加确定。
紧张又期待的气氛在小小的厅堂里蔓延。
久久不见顾行舟回来，老夫人站起身。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咱们先去宜光院，亲眼见到小孙女我才能放心！”
她率先走出去，守在外头的管事拦道：“老夫人，王爷还没回来，您稍等片刻。”
信国公世子程疆冷冷地问：“你敢拦我们？”
管事哪敢拦着，他有苦说不出，这些可都是大人物！
程和光温润出声：“管事放心，厅堂有些闷，我们只是想在王府里散散步。”
顿了顿，他又说道：“听说府里有个玄心湖，景致甚美，管事带我们去看看吧。”
在大暴雨里散步，信国公府的人可真是好兴致。
没办法，管事只得叫来几个侍卫，跟在众人身后。
走了许久，终于瞧见了玄心湖，宜光院近在咫尺。
老夫人按捺着激动，悄声问儿子：“你有没有把握拦住这几个侍卫？”
程疆正要开口，某一处忽然传来慌乱的喊叫声，在滂沱大雨里若隐若现。
他神色一凛，仔细辨别，正是宜光院的方向。
他瞳孔微缩，顾不得解释，朝宜光院飞奔而去！
第121章 杀人了！
宜光院里是另一番兵荒马乱。
程吟玉正准备用晚膳，刚走出次间便瞧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朝她冲过来。
大雨滂沱，她看不清这人是谁，却看得到那把闪着寒光的剑！
她愣了一瞬，急急地闪避，丹樱和青荷护在她面前。
“你是何人？”
那人却不答，只是盯着程吟玉，黝黑的眼珠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恨意。
她弓着身子，一步一步地上前，嘿嘿地笑着。
青荷扯嗓子喊：“来人！快来人！”
今日大雨，她的声音被雨声覆盖，传得不远。
幸好几个宜光院里的小厮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
青荷扬声道：“这人想杀夫人，快去夺她手里的剑！”
小厮们手无寸铁，不敢贸然上前。
这人披头散发，满身污秽，像个疯子！
她手里的剑胡乱挥舞着，剑光凌厉，想必还没近身便被砍伤了。
但是也有想在主子面前露脸的，一个小厮大喝一声，去夺那人手里的剑。
那人毫不畏惧，直接往小厮头上劈。
“敢挡我的路，都得死！”
程吟玉猛然一惊，这个声音……林侧妃？
青荷和丹樱亦听了出来，居然是林侧妃！
“夫人，您先躲进屋里，这里有我们。”
丹樱不由分说地将程吟玉推了进去，快速关上门。
她的心怦怦直跳，这肯定是何侧妃的计划，不然只凭林侧妃一个人，不可能走到这里。
可是何侧妃没有告诉她。
她惶恐不安地想，这是不是代表，何侧妃不信任她了？
那她的弟弟妹妹怎么办？
电光石火之间，丹樱做了个决定。
被王爷知晓她泄露他的行踪是死，为救夫人被林侧妃砍死也是死。
既然横竖都是个死，怎么也逃不过，不如选后者。
若是她死了，王爷或许会看在她救了夫人一命的份上，庇护她的弟弟妹妹。
她真的太累了，她不想再帮何侧妃做事了。
另一边，小厮躲避及时，却还是被林缨砍到了肩膀，鲜血喷涌，染红地面，瞬间又被大雨洗刷干净。
见了血，躲在一旁的小丫鬟们的叫喊声冲破天际。
“杀人了！”
“快来人啊！”
小厮疼得大喝一声，用尽全力推开面前的女人。
可是林缨早已疯魔，力气竟然与他不相上下，长剑挥舞，往他背上捅。
小厮猛的吐出一口血，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见状，别的小厮更不敢动手了，这女人真的疯了！
青荷急得不行，扬声道：“昨日夫人刚赏过你们银钱，你们都说要为夫人卖命，现在机会来了，你们怎么都怕了！”
小厮们畏畏缩缩，其中一个说道：“已经有人去喊侍卫了，侍卫一会儿就到！”
青荷急哭了，眼瞧着林侧妃快步往这边走来，她咬咬牙，正想扑过去殊死搏斗，身侧一个人影比她更快。
她瞪大眼睛，扬声道：“丹樱姐姐！”
丹樱仿佛没听见一般，眼里只有林缨手里的剑，她猛的扑了过去，试图握紧林缨的手腕。
林缨哪能让她得逞，没等她近身，长剑便穿透丹樱的身子。
还嫌不痛快，林缨抽出剑，又补了几刀。
她一边补刀一边目眦欲裂地喊：“贱人！狐狸精！程吟玉！去死！”
鲜血淋漓。
青荷吓得捂住嘴。
站在窗边的程吟玉也看见这一幕，急忙跑了出去，厉声喊道：“丹樱！”
一看见她，林缨马上放开丹樱，朝她走来。
青荷又赶紧护在程吟玉身前，颤声道：“夫人，您、您快进屋，侍卫一会儿就过来了！”
程吟玉眼里只剩下那个倒在血泊里的纤细身影。
丹樱神色痛苦，却始终紧紧盯着她的方向，口中喃喃着什么，她听不清。
林缨猖狂地笑着，举起手中的剑。
下一瞬，“当啷”一声，长剑落了地。
林缨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横贯身体的剑尖。
剑上染了血，看到那血，她仿佛才感受到疼一般，凄厉地大叫起来。
紧接着，长剑抽回，心口又被刺了一剑，抽离灵魂一般的疼。
林缨往后倒去，躺在地上。
她一边抽搐一边仰起脸，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闭上眼睛之前，她心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不是王爷……就好。
程吟玉提着裙子往丹樱的方向跑去，不顾被血染的脏污的地面，跪坐在丹樱面前。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丹樱，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身子。
“丹樱，你坚持一下，府医一会儿就过来……”
丹樱却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恍惚之间，她看到了去世的爹娘，正在朝她招手。
她拼着最后一丝清明开口：“弟、弟……妹妹……”
她的嘴里全是血，说话含糊不清。
程吟玉听不懂，着急道：“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你留着体力，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哽咽着请求。
丹樱苦笑一声，坚持说道：“弟弟、妹妹……”
这次程吟玉懂了，她拼命点头，眼眶里的泪落在丹樱的脸上。
温温热热的，驱散了一丝刺骨的冷意。
丹樱想安慰夫人，别为她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哭，不值。
更想告诉夫人，何侧妃想害她。
可她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倾盆大雨里，丹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信国公府的人走了过来，见到这一幕，都懵了。
程疆恨声解释道：“有人想杀囡囡，若不是我来得快，那一剑就落在囡囡头上了！”
老夫人怒道：“秦王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囡囡的？什么先礼后兵，现在就带囡囡走！”
程吟玉一个字也没听清，她只知道四周围了许多人，很吵。
头顶似乎多了一把伞，阻隔了瓢泼大雨。
她下意识抬起头，视线一一扫过这些从未见过的人，定在程疆脸上。
程吟玉怔了下，这人好熟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还有他身边那位妇人，和她长得好像。
看着这张与儿媳相似的脸，老夫人再也按捺不住，将程吟玉抱在怀里。
“囡囡，你受苦了，祖母接你回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青荷顾不得悲伤，扬声道：“你们是何人！快放开夫人！”
程和光温声解释：“告诉秦王殿下一声，我们是信国公府的人。”
程疆厉声补充：“从今日开始，程吟玉不再是他顾行舟的妾室，而是信国公府的千金小姐！”
第122章 我选信国公府
程吟玉完全懵了。
她一直在好奇信国公府失散多年的小姐到底是谁，结果居然是她？
她还在怔愣中，那位与她长相相似的妇人也将她抱紧。
“囡囡，我是你娘亲，”齐氏哽咽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囡囡……”
“回府再叙旧，”程疆当机立断道，“先将囡囡带走！”
老夫人擦擦眼泪，斩钉截铁道：“你说得对，趁秦王还没回来，咱们现在就走！”
什么先礼后兵，见到这一幕之后，她只恨没带人过来踏平秦王府！
程疆不由分说地将程吟玉抱了起来。
程吟玉看向躺在地上的丹樱，连声道：“我不走，我还有事……”
“囡囡乖，”程疆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此地不宜久留，等回到信国公府，咱们再说别的。”
说着他捂住了程吟玉的嘴，不许她再出声。
跟随而来的王府侍卫一看要抢人，齐刷刷地拔出腰间佩剑。
程疆道：“和光，这里交给你了。”
程和光轻轻颔首：“父亲放心，对付这几个人，绰绰有余。”
刀剑碰撞声响起，程疆怀里抱着程吟玉，身后跟着老夫人与齐氏，快步往宜光院的大门走去。
青荷看看丹樱，又看看被人抱走的程吟玉，急得跺脚。
最终她还是跟了上去，急忙说道：“快将夫人放下，这是秦王府的程夫人，不是什么信国公府的小姐！”
齐氏柔声道：“这位姑娘，你忠心护主是好事，但是我家囡囡已经不是程夫人了，你另谋高就吧。”
青荷不听，一边跟着她们走一边扬声道：“快来人啊！有人要带走程夫人！”
齐氏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青荷身后，给了她一手刀。
青荷软软地倒了下去。
齐氏及时扶住她，将她拖到廊下避雨，继续往前走去。
一行人很快来到宜光院外，正巧碰上匆匆而来的顾行舟与管事。
顾行舟的视线一一扫过信国公府的人，最后目光复杂地定格在程疆怀里的程吟玉脸上。
因为这场暴雨，他在路上耽搁了许久。
刚回府，管事便将信国公府的人前来拜访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了。
听到他们去玄心湖的时候，他心里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看到与程吟玉长相相似的世子夫人，他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攥紧了拳，沉声道：“还请诸位去厅堂一叙。”
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必！你秦王府如此对待囡囡，老身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顾行舟眉宇紧锁，忽然瞥见程吟玉的衣裙上有一大片红色，像血。
他瞳孔紧缩，立刻走上前去。
“怎么受伤了？”
程疆侧身躲开，冷声道：“微臣的女儿，不劳秦王殿下费心。”
他口中说着“微臣”，神色却看不出丝毫卑微。
顾行舟抿紧了唇，看向沉霄。
沉霄抱拳应是，前往宜光院查看出了何事。
顾行舟问：“程伯父怎么知道本王的侍妾是您的女儿？”
程疆哼了一声：“别叫伯父，微臣可受不起。”
至于顾行舟的问题，他不屑回答，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让一步。
最终还是齐氏说道：“母亲，咱们没带侍卫过来，还是先坐下好好谈谈吧，不然咱们出不了王府的。”
听到这话，顾行舟神色微松，只要坐下相谈，就有商量的余地。
“雨势凶猛，还请诸位移步到厅堂。”
程吟玉依然被人捂着嘴，根本说不了话。
但是方才她想起来抱着她的人是谁了，上次雨中遇刺时救她的人！
她怔怔地想，怪不得他问她是谁，还对她做妾的事情很生气。
美目流转，她望向脸庞坚毅的男人，这真的是她的父亲吗？
可是她明明是有父母，虽然将她卖了……
顿了顿，她又想起他们卖她的时候对她说的那句话——我们家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
当时她还不明白，可是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原来是因为她不是亲生的。
正思忖着此事，一行人来到一处待客的厅堂，程疆将她放了下来。
顾行舟看了程吟玉一眼，她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虽然身上有血污，但是神色并不痛苦。
他忍住了走到她面前仔细查看的冲动，坐在主位上。
老夫人当仁不让地坐在另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