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来的路上太着急了,也顾不得擦汗,汗珠滴到眼里了,又酸又涩。”
青荷便道:“那你快去洗把脸,我估摸着夫人快醒了。”
丹樱点点头,快步走了。
她还没回来,厢房里的铃铛便响了。
青荷连忙进了内室,倒了杯茶端到床边。
程吟玉一口气喝完,舒服了不少,问:“怎么不见丹樱?”
青荷立刻便笑了,将丹樱去找沉霄的事情告诉她。
“夫人,说不定他们俩真的能成呢,到时候您和奴婢便是红娘!”
程吟玉笑道:“我怎么觉得你比丹樱还期待,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了?”
青荷笑嘻嘻道:“奴婢才不想成亲呢,奴婢只想服侍夫人一辈子。”
“傻姑娘,可别为了我搭上你的一生,那我就成罪人了。”
青荷勉为其难道:“那好吧,但是我得找一个像王爷对夫人这么好的男人。”
程吟玉笑笑:“怎么好了?”
青荷便将晌午她和丹樱的对话说了出来。
正巧丹樱过来了,青荷笑着问:“王爷和夫人是不是很恩爱?”
丹樱点点头。
青荷请求道:“夫人,您再跟奴婢讲讲去襄州的事情吧,奴婢好奇极了。”
离用晚膳还有好一会儿的工夫,程吟玉便答应了。
“一边绣香囊一边说吧。”
她还欠王爷九个香囊呢。
书房。
顾行舟忙完一阵,天刚擦黑。
沉霄适时提醒:“王爷,该去用膳了。”
顾行舟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狼毫笔。
“晚膳端到书房。”
若是事多,他就会直接在书房里用膳,节省时间。
晚膳很快便端了过来,顾行舟吃了几筷子,忽然停下了。
沉霄纳闷地问:“王爷,饭菜不合胃口?”
“不是,”顾行舟顿了顿,“本王只是觉得……太安静了。”
连日来,他与程吟玉同吃同住,用膳时总会闲聊逗趣几句,忽然一个人吃饭,他有些不习惯。
沉霄更纳闷了,书房本就安静,谁敢高声喧哗?不要命了!
顾行舟没滋没味地吃了一会儿,又想到今晚还要独寝,明早睡醒抱不到温香软玉,更难受了。
心中一动,他放下筷子,大步往外走去。
沉霄连忙跟上:“王爷去哪?”
“宜光院。”
他去得心血来潮,所以没让备轿,全靠两条腿。
走了一刻钟还没到地方,他不由得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他就让程吟玉住在离书房最近的院子了。
顾行舟思忖着,下意识问道:“书房附近可有什么好院落?”
沉霄想了想:“明月院,就在书房后面。”
“派人收拾出来。”
迟疑了一下,他又说道:“在书房里开一个直通明月院的后门。”
沉霄愣了下,难道府里要进新人了?没听说啊……
默了默,他忽然反应过来,王爷这是要给程夫人换院子啊!
甚至还要住在离书房的院子,还要开后门!
他不由得暗笑,当日是谁说“本王就是要让她离得远一些”的?
终于来到宜光院,顾行舟想给程吟玉一个惊喜,没让人通传。
走到窗边,主仆的欢声笑语传了过来,隐约提到了“王爷”的字眼。
顾行舟便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听着。
沉霄悄悄翻了个白眼,堂堂秦王殿下,听人墙角!
他赶紧后退了几步,唯恐听到不该听的话。
内室里,程吟玉早就绣累了,将绣绷放在一边,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讲完了在含香楼泼酒的事。
青荷一脸兴奋地出声。
“您肯定是嫌那位吴大人多事,居然让两个姑娘侍奉王爷,所以吃醋了!”
她实在是过于激动了,程吟玉摇着团扇,无奈开口。
“唉,什么吃醋,做戏而已。”
第117章 这也是做戏吗
内室里静了一瞬。
丹樱朝程吟玉看来。
青荷脸上的笑容也凝滞了,有些慌乱道:“夫人,您说什么呢?”
程吟玉执扇的手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竟然将真心话说出来了,一时有些忐忑。
但是转念一想,丹樱和青荷是她的贴身丫鬟,笑闹的话罢了,她们不会外传,便没解释。
程吟玉笑道:“我说我有些饿了,先去用膳吧。”
青荷迟钝地应了一声,扶她起来,整理着压得微皱的衣裙。
丹樱去让丫鬟们摆膳,率先往外走去。
掀开珠帘,面前立着一堵人墙。
她诧异地抬起头,心里猛的一跳,赶紧跪下。
“参见王爷!”
内室里的人亦是一惊。
程吟玉忐忑地转过脸,对上顾行舟不怒自威的俊颜。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眼底却似有波澜,潜藏着暴风雨前的宁静,直至掀起惊涛骇浪。
程吟玉轻轻抿了下唇,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
或许……他刚刚才过来,并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程吟玉轻移莲步,缓缓走上前去,莞尔一笑。
“晌午王爷不是说今晚不来了吗?怎么忽然又过来了?”
顾行舟没有回答,垂眼望向她娇媚的脸。
内室里气氛凝滞,落针可闻。
丹樱和青荷跪在地上,隐晦地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底的惊恐,将头垂得更低。
程吟玉望着神色紧绷的男人,努力维持笑容,攥紧了裙边。
直到顾行舟一字一顿地出声。
“幸好本王过来了,不然,不知还要被你哄骗多久。”
他的声线没什么起伏,却让程吟玉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青荷咬牙开口:“王爷,夫人说的是玩笑……”
“滚出去!”
顾行舟怒喝一声,内室一番忙乱之后,只剩下他们两人。
珠帘轻轻晃动着,声音清脆悦耳,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
顾行舟在这一边,程吟玉在另一边。
彼此的脸被珠帘分隔,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珠帘不再晃动,内室重新陷入寂静。
程吟玉咬紧了唇,婉声开口:“王爷,妾身……”
后面的话被忽然开始快速晃动的珠帘声打散,紧接着,她的脖子一疼,窒息感纷杳而至。
她勉强抬眸,便见顾行舟猩红着一双眼睛,瞳孔里倒映着她痛苦的脸。
那一瞬间,她想起的是她在马车上,将他的眼睛当成她的镜子。
那一刻的她,一定是娇媚灵动的,美极了,不然顾行舟不会如此温柔缱绻地吻她。
那时候应该也是他最喜欢她的时候,所以可以容忍她做任何事。
可是她不爱他,她将他当成东家,却又口口声声地说喜欢他。
谎言被拆穿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
程吟玉没有挣扎。
可是求生是本能,在他箍得愈发紧的时候,程吟玉还是忍不住捶打他绷紧的粗壮小臂。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他掐死的时候,他的手蓦地一松,丢开了她。
程吟玉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止不住地咳嗽,逼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顾行舟站了起来,负手而立,俯视着逢场作戏的女人。
就算是最狼狈的时候,她依然是美的。
肤色粉白,眼尾淡红,映衬着那颗泪痣更为妖媚。
一双桃花眼含着雾濛濛的泪,将落未落,惹人怜惜。
不点而朱的唇微张着,细细地喘着气,连呼吸声也带着两分引诱的意味。
她这么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让他……下不了手。
顾行舟攥紧了手,问:“这也是做戏吗?”
程吟玉迷茫了一瞬,她劫后余生,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却一个字也没解释,一言不发地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
程吟玉惊呼一声,想圈紧他的脖颈,却又不敢。
只能悄悄扯住他的衣襟,一脸畏惧地望着他。
离得近了,她能看见他清晰而冷硬的下颌线,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以及冰冷威严的视线。
程吟玉垂下颤抖的眼睫,被他不甚温柔地扔在床榻上。
他俯身压了下来。
盛怒下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举动,程吟玉猜也能猜得出来,想躲,却又不敢。
她闭上眼睛,盈满眼眶的泪珠终于滑落下来,准备承受他的怒火。
可是想象中的疼却没有传来,顾行舟甚至没有撕开她的衣裳,只是轻柔地吻去她的眼泪。
在她困惑之时,他的动作愈发缱绻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他似乎将她当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每一寸都要驻足、欣赏、亲吻。
她渐渐沉沦,不再满足于他隔靴搔痒似的耳鬓厮磨。
顾行舟浑身紧绷着,却依然不为所动。
他望着她似泣非泣的模样,捏住她精致小巧的下巴。
程吟玉睁开眼睛,桃花眼含着一汪水,泛红的眼尾蛊惑人心。
偏偏她的神色是迷惘的,仿佛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只想与他沉沦在这无边情海。
这就是她情动之后的模样。
顾行舟从前无比喜爱,总要看着她表露出这样的神色才会心满意足。
可是现在,他却拿不准主意。
他低声问:“阿玉,这也是做戏吗?”
程吟玉呜咽着抱紧他,忍耐到极致的男人闭上眼睛,终于遂了她的愿。
厢房外,丹樱和青荷大气也不敢喘,安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传来柔婉的哭泣声与隐忍的低喘,她们终于小小地松了口气。
离得远了一些,青荷不安地问:“王爷和夫人这是和好了吗?”
丹樱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
青荷捂住嘴,忍住那声哽咽:“夫人肯定是和我们说笑的,可是王爷当真了!”
丹樱低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或许夫人已经解释清楚了。”
青荷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是我错了,我不该大喊大叫,夫人肯定是嫌我吵闹,所以才那样说的……”
说到这里,她小声问:“要不然我去跟王爷解释吧,我宁愿王爷打我骂我,也不要迁怒于夫人!”
丹樱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别冲动,咱们先静观其变。”
说话间,厢房里的动静大了些,隔了这么远,依然清晰可闻。
青荷忧心忡忡地看向厢房的方向,祈祷着下一刻就停下来。
可是从月上柳梢头到月上中天,夫人的嗓子喊得沙哑了,依然未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寂静了一整晚的王府迎来喧闹声,厢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程吟玉已经睡着了,眉眼微蹙,檀口微张,睡得并不安稳。
顾行舟拨开她被水洗过似的乱发,将她抱在怀里,揉进骨血。
他伏在她的耳边,声音喑哑。
“阿玉。”
她浅浅地应了一声。
“你喜欢本王吗?”
第118章 信国公夫人回京
简单洗了把脸,顾行舟走出厢房。
青荷和丹樱赶紧迎上去,又被他冷漠的神色吓退。
最终她们只是福了福身,目送他走远。
沉霄跟在顾行舟身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他离得远,根本没听到程夫人的话,然后王爷便进去了。
王爷进了厢房便用不到他了,他就去下人房里凑合了一晚。
拂晓时分,他打着哈欠过来,却见丹樱和青荷忧心忡忡地站在厢房外。
他问她们是不是一夜没睡,她们居然都没理他。
莫名其妙的。
沉霄挠挠头,问:“王爷,您不在宜光院……用早膳吗?”
说到“宜光院”时,顾行舟投来冷冷一瞥,导致最后四个字说的又慢又轻。
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王爷和程夫人吵架了!
他赶紧闭上嘴,决定今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当差。
顾行舟快步去了正院。
早膳摆了上来,他执起筷子大快朵颐。
沉霄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纳闷地想,若是生气,王爷不应该没胃口吗?
难道是他想多了?
可是他也不敢问。
用过早膳,顾行舟简单沐浴一番,换上朝服,去上朝。
今日朝堂上没什么大事,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众人脸上都是轻快的神色。
唯独顾行舟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满身的戾气藏不住。
连皇帝都看了出来,问了一句。
顾行舟出列,答道:“回禀父皇,昨日儿臣没有睡好,望父皇见谅。”
皇帝关心了他几句,朝会便散了。
顾行舟又冷着脸走出大殿,周围十尺之内无人敢靠近。
唯独清王走上前去。
他面容儒雅俊朗,唇边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意,身形清瘦挺拔,愈发显得清风霁月。
只是他的面色过于白皙,时不时地掩唇轻咳,添了几分病弱感。
顾行舟瞥他一眼,淡淡开口:“五哥。”
“多日不见,六弟怎么变得这般冷淡?”清王笑得温和,“和哪个弟妹闹矛盾了?”
清王虽饱读诗书,但也疾病缠身,皇帝怜惜,一个月只上一两次朝。
顾行舟戾气更甚:“我还未娶妻,五哥哪来的弟妹?”
清王咳了一声,歉疚道:“是我说错话了。”
顾行舟的面色缓和了两分,抱拳道:“还未恭喜五哥即将迎娶王妃。”
清王依然笑着:“六弟记得来喝喜酒。”
“一定。”
说话间,两人走下了汉白玉台阶,即将就此分别。
清王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好言相劝。
“我观你眼下乌青甚重,血丝甚是明显,想来昨晚数度春宵,你年纪也不算大,千万不要学父皇纵欲过度。”
顾行舟:“……”
若不是看在他身体抱恙的份上,顾行舟真想给他一拳。
“不劳五哥费心,”顾行舟淡淡道,“我心里有数。”
以前他只是收着罢了,怕程吟玉吃不消。
而且他有诸多事务在身,不可轻易沉溺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