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妍打断她：“你一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了对吧？”
温越霎时失语，感觉怎么回答都是错。
“每次周末我问你能不能出来，你都说有事要补习，每次我想向他请教问题，你总是推三阻四。”
“我一开始也没多想，现在才知道，原来只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接近他。”
温越焦急地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我没有那个意思，我……”
“你这么防着我，至于吗？”金妍自嘲般地笑了笑，“我这么差劲的一个人，就算我想抢他，能抢得了吗？我也没有想过能和他有什么，我只是想接近他一点……只是接近一点。”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哪怕留下一些回忆就足够了。”
说着说着，抽咽起来：“而你，连这一点小小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看着金妍这样，温越也很难受，谁都不愿意被好友这么误会，她语无伦次：“我真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你很优秀，只是一次考试失误而已，而且这个排名也不算差，这里可是林荫啊！”
能上林荫的学生再怎么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每年百分之九十几的重本率，放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可我马上就不是林荫的学生了。”金妍看着温越，目光忽然变得茫然起来，“我已经办完退学手续，要回青城了。”
温越一时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好端端的，金妍为什么在学期中途忽然转学？
可金妍却没有给她问出的机会。
“回去正好，这样就再也不用见到你了。”金妍抹掉了眼泪。
接下来的话让温越如坠冰窟。
“温越，你虚伪地让人感到恶心。”
此时已经立冬，空气很凉，连阳光都是冷的。
温越僵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金妍的背影，全然无法挪动一步。
等她回过神来想动一下的时候，却跌倒在地上。
她的脚刚才已经崴了，跑下来这一段路完全是强撑着的。
而现在，支撑她的动力不见了。
她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连转学这种大事都不告诉她？
不对，是她不对，她也没有完全坦诚地告诉金妍，她和路辰焕的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下课铃都快要响起来的时候，温越才爬起来，浑浑噩噩的回到教室，连试卷和散文集都忘了要发放。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开学以来她和金妍度过的点点滴滴。
“温越，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幽默细胞的。”
“唉，温越，我跟你说，隔壁四班那个……”
“温越，这是我家乡的兔肉，你一定要尝尝。”
这半学期来，她们明明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开心的时刻。
而她最后却被她讨厌了。
她看向窗外，心情如同被风吹散的枯叶，在初冬的寒风中无处停歇。
她的手忽然在抽屉里摸到了什么。
是之前李渺给的棒棒糖，两颗都安静地躺在角落里。
温越拿出一颗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糖的甜味，和眼泪的咸味夹杂在一起，最终融合成了温越十五岁时无法与任何人诉说的酸涩心事。
第四十二章
童养媳的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开的？温越无从查询。
放学前, 温越去了趟办公室，找班主任问金妍转学的原因，班主任只说是家庭原因, 具体也不清楚, 每届总会有转来转去的学生, 对老师而言，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班主任当然对她们之间刚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以为温越只是因为好友离去感到不舍, 便安慰道：“青城不就在锦城旁边么, 你要有空周末假期的时候也可以去找她玩啊。”
温越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的企鹅和电话都被金妍拉黑了。
由于崴了脚，温越没法骑自行车，放学后她直接打上车, 才给路辰焕发了消息。
回到家，路辰焕直奔书房, 蹲下身, 挽起温越的裤脚就要查看她的伤势。
温越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拍开他的手：“阿焕。”
“你脚踝都肿了, 叫医生来看看。”路辰焕微微皱眉。
“不用麻烦，休息几天就好了。”温越摇摇头，“这几天我都得坐车先走了。”
“你等等我, 我们一起坐车。”
温越垂下眸子：“阿焕，今天有一些流言在学校里传出来了。”
“既然都是流言了，那就让它传呗，在意它干嘛。”始作俑者毫不心虚。
可是这些流言让她彻底失去了一段友谊。
温越无法开口, 这事终归也怪不到路辰焕头上。
都怪她自己，是她自己对朋友不够坦诚。
路博涛最近都忙得脚不沾地, 晚饭时只有路博文夫妇。
“辰焕，你要是没空管这几只猫的话，不如把它们送走 吧。”程诗雅朝路辰焕说，“要不送去你外婆那儿，你外婆就喜欢这些小动物。”
路辰焕这段时间一有空就训猫，但效果不大，这只美短该搞破坏还是搞破坏，把家里的阿姨弄得苦不堪言，时不时向程诗雅抱怨。
路家当然不缺给佣人涨工资的钱，只是前几天程诗雅新买的一件陶瓷艺术品被猫给打碎了，那是她最喜欢的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托了好多渠道才买到，可不是有钱就行的，她为此心痛不已。
“不送！”路辰焕不开心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要他把猫送走？
“行吧，不过你还是要抽时间管一下它们。”程诗雅到底还是惯着儿子，再一次选择了纵容。
因为课上都在评讲试卷，没有学新的内容，所以这日没什么作业。
温越不想再和路辰焕待在书房里，想自己静一静，吃完饭就准备回家了，路过主楼客厅时，看到PS3旁边有个未拆封的游戏碟。
温越目光微微一滞：“阿焕，怎么又买了一个新的？”
“哦，之前那个给绿毛怪了。”路辰焕往游戏碟上看了一眼，“反正都要开新存档，换个碟子也行啊。”
温越垂头不语。
原来之前的碟子，他给李渺了吗？
那不是他为她买的吗？怎么能轻轻松松送给别人？
金妍真的是错怪她了，她只是路辰焕的姐姐啊，连送她的礼物都可以随便转送给别人。
“阿越，我们重新开始玩吗？”路辰焕对温越的想法一无所知，只是殷勤道。成绩都出来了，温越考的也不错，怎么都没有理由拒绝玩游戏吧。
可温越的答案仍旧是拒绝：“先不了吧。”
她现在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怎么可能还玩游戏呢？
这日夜里温越失眠了。
天快亮时，她走到池塘边发呆。
清晨的风有些大，她裹紧了大衣，却仍旧感到一丝凉意。
“喵……”这时从角落里窜出一只猫来。
是那只调皮的美短。
它走到温越面前，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她。
温越也低头和它对视。
不知道这只美短又是从哪个窗户里跑出来的？
美短看了她半晌，忽然一下往她身上窜。
温越把它搂到怀里，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掌心里一片温暖。美短轻轻蹭着她的手，发出欢快的咕噜声。
她忽然觉得有猫在家里也挺不错的。
然后她想到，猫也是路辰焕送给她的礼物。
她还是别再提把猫送走这事了。
金妍转学走后，姜哲主动向温越提出帮她在物理课的时候占座。
于是物理课上，路辰焕连着好几天看到温越和姜哲坐在一起。
他一开始不知道金妍是转学走的，以为只是生病之类的才不在学校，哪想好几天过去都没有见到她。他问温越，她沉默了好久才说是转学走了。
这下岂不是温越在她班上最亲近的人就成了姜哲？
他对此很不爽，奈何每次踩点进教室后，前排的座位都坐满了，他没办法坐到温越身边去。
而他又不能要求温越别坐姜哲帮她占的位置，她总认为自己物理薄弱，有前排的座位怎么可能愿意往后排坐。
于是这日，路辰焕前一节课一下课就冲到了阶梯教室在前排坐下，成了第一个到教室的人。
他刚把书放到旁边的座位上，就见姜哲从教室门口进来。
在姜哲路过他面前时，他喊住他：“这位……叫什么来着？哦姜哲同学，今天不用你帮阿越占座了，她坐我旁边。”
姜哲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镜，浅笑着说道：“路辰焕同学，最近几天学校里有一些流言蜚语，你们两个上个大课还坐在一起不太好吧，你总要为你姐姐多考虑一下。”
他故意把“姐姐”两个字咬得很重。
路辰焕差点咬牙切齿：“行，那你等着看，等会儿阿越进来会坐哪儿。”
温越是踩着上课铃声进来的。
她小跑着进的教室，还没等路辰焕叫住她就跑到了姜哲旁边。
于是这日教室第一排罕见的空了一个座。
路辰焕往温越那边看去，她正低头看着课本，姜哲倒是注意到路辰焕的目光，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来。
靠，这什么人啊？太会装了吧。
要不是火锅进来了，路辰焕肯定忍不住要锤桌子。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路辰焕居然坐在第一排？”阶梯教室的一角，付东至看着前方，神色难掩震惊。
一旁的裴天旭正盯着桌下的手机看，听到这话，朝着他看的方向瞥了一眼：“太阳可能还会从西边出来很多天。”
付东至：“……”
由于坐在第一排火锅眼皮底下，路辰焕即便心中不爽也不能睡觉，百无聊赖地刷着题。
课上到一半，火锅出了一道题，叫道：“路辰焕，来解一下这道题。”
路辰焕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黑板前提笔刷刷写出解题步骤，然后把粉笔扔到盒子里，走回座位上。
整个过程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拽的要命。
台下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主要是三班的同学，大部分看不懂路辰焕的解题步骤。
“用了相对加速度的方法。”火锅走到正面，看着黑板上的字，皱了皱眉头，“你过来重新写一下，用常规思路解。”
“一个公式就能解出来的题，非得写那么一大串吗？”路辰焕斜眼看向温越那边，她头都快和姜哲贴一起了。
他火气直直往上冲，说出的话也充满了火药味，“二十秒能写完的题，非得写好几分钟，是嫌考试时间不够少吗？”
火锅皱着的眉头更紧了，他压下心中的火气，没有理会他，而往教室里扫视了一圈，表情严肃：“你们听着，高考的话，不能用这种解法去解题。标准答案里没有的解法，阅卷老师有可能不知道，导致误判失分。”
“所以高考这个制度就是有问题，为什么要让学生为阅卷老师的弱智买单？”路辰焕见火锅不理自己，想也不想就怼道。
火锅被他的态度给激怒了，戒尺一拍桌子，指着教室门口忍无可忍地说道：“你给我出去！”
“我为什么要出去？”路辰焕一脸奇了怪了的神情，“我没解出来题吗？还是说错了什么吗？”
“你……你！”火锅用戒尺指着他，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教室里三班同学们面面相觑，不敢说一个字。而一班的同学对这幅情景早已见惯不怪，有些人脸上还有着明显看热闹不嫌大的神情。
路辰焕瞥向温越那边，她只是埋头在课本上写着题，一眼也没有往他这边看，垂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
火锅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了过来，终于组织好语言。
“对，你是聪明，家世好，你可以不走高考这条独木桥。”火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而有力，“但是在座的同学们大多没有你那个条件，一半以上都要参加高考的！”
“所以你就不应该要求我来上课啊。”
路辰焕没有看火锅，依旧盯着温越的方向。
她仍然埋头在课本上写画，对他和老师抬杠这件事毫不关心。
只要她转头过来看一眼，哪怕对他露出一个埋怨的眼神，他就绝对不会再杠老师了。
路辰焕的动作落在火锅的眼里就成了对他的挑衅。
火锅气结，咆哮道：“行，你走！赶紧给我走！以后都别来了！”
“走就走，我早不想来了。”
路辰焕一把抓起桌上的书本，大踏步走出了教室。
走了好，眼不见为净。
再看到温越和姜哲贴那么近他会气炸的。
他愤愤地想着。
“温越，你弟弟那样不会有事吧？”教室里，风波平息过后，姜哲朝温越问道。
“不会有事的，他一向无法无天惯了。”温越只是专心写着随堂习题，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
今天进门的时候看路辰焕坐第一排，她确实有些奇怪，发生了这一出后，她才明白原来他是蓄谋已久，要通过抬杠的方式彻底摆脱来阶梯教室上物理课。
不上物理课，就可以去计算机校队训练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