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乌金——猩红新娘【完结】
时间:2024-10-29 17:11:52

  正是替汪工班的“六神姐”。
  她远远地瞥见了季庭柯,耳边来回咬汪工今天交代的那句“后儿坪的鱼,今天甭送。”
  说好了不送。
  人,怎么找上门来了?
  六神姐遥一招手――
  她注意到,季庭柯的眼尾分明瞥向了自己的方向。
  也是瞬间,男人又忽然侧过身,转脸去了西北角那条狭长的巷子。
  “六神姐”要高抬的手顿住了,她长按鸣笛、又“嘶”一声,拍拍副驾驶、身边人的肩。
  “我没看错吧――那是后儿坪、鱼加面馆的季小哥吗?”
  旁人眯了眯眼说:“是。”
  “错不了,都说他在煤一中那儿挨了一顿,伤的就是腿――后面还跟了个女的。”
  两人咂摸两下,面面相觑。
  西北角那条长廊,属于通寮水货市场的一部分。本地人却从来不去,他们叫那里:“鬼市”。
  “鬼市”用“鬼秤”。
  六两算一斤、鱼腹含水,为点蝇头小利、小鬼难缠。
  混迹在鬼市里的,多数有强硬的后台,不愁没有冤大头包揽。
  只有不懂事的外地人图方便、抄近路会一头脑闷进去,挨一顿宰、或者扒一层皮。
  说不通啊,上赶着、找死不成?
第14章 闯黑市
  “黑市”的窄巷,狭而深。
  巷子口用简易的桌板凑了张围成圆形的小吧台,摆了个有些年头、渍满油污的电子公平秤,上头光秃秃的,除了错落黏着的指纹以外、什么也没有。
  罗敷跟在季庭柯身后,她放轻了脚步、只听那根拐顿在地上,“咚”的一声,吸引了两侧的摊贩。
  不同于集市里、其他门面打盹儿午休的老板,巷子里大多数人精神抖擞,都睁着一双鹰目,往季庭柯所在的方向逼视。
  落在他的脸上、再落回他有些跛的腿。
  有人没忍住,嗤笑一声。
  旁边的似乎捅咕了一下,不咸不淡地吆喝两句。
  季庭柯忽然顿住了,他停下、指着水缸:
  “鲶鱼,怎么卖的?”
  对方点了根烟,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二十五一斤,城内送货上门。”
  他知道,要价喊得高。
  季庭柯也清楚。
  他也知道季庭柯清楚。
  但季庭柯还是接过了网兜,扒拉两下水面、站直了身体。
  对方微微讥讽:“这是野生的土鲶鱼,就这个价。”
  “要,还是不要?”
  他不肯季庭柯再碰,手伸长了,要够回网兜、堪堪握住手柄,要往回拽。
  没拽动。
  男人撸上了袖子。
  季庭柯看了他一眼,猛地松手,网兜“啪”一下落回水里,飘飘浮在水面上。
  霎时,几个原本窝在躺椅上听小说、散漫打量着的,倏地站直了。
  罗敷撑着拐,下巴支在手背上、她握住了季庭柯的肩。
  只有季庭柯,顶着平淡的面色。
  他捡起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掌心的水。
  “不好意思,手滑。”
  所有人的目光都游了过来,仅听见他一句:
  “鱼,我要了。”
  有带着腥味的水蹭到了罗敷的小臂,她用拇指指腹压着、轻轻剐了一下。
  也只有几秒,对面的摊贩叼着烟,一口来不及吞进肺里的雾喷出来,季庭柯有些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在烟雾中眯起眼睛,对方语气缓和几分:
  “成。”
  罗敷立在原地没动,她注意到对方用的计重电子秤,和巷口的一个牌子,都叫“英展”。
  都没有制造许可标、有效期内的强检合格绿色标签。
  卖鱼的摊贩还装模作样的,甩了甩网兜上的水,示意二人:
  重量(千克)的位置,此刻依旧是零。
  对方甩了条有半个臂长的鲶鱼上去。
  “八斤。”
  再换一条。
  “十斤。”
  再换。
  “七斤八两。”
  前后有七八条,动作麻利,来不及换口气、长长的烟蒂簌簌往下掉。
  算账、再是装箱,忽然一声清脆地、拐杖拄地,打断动作。
  罗敷与季庭柯错身,她冲贩子招了招手:
  “鱼,给我。”
  在此之前,她一声不吭地装哑巴、隐在黑暗里,活像是给季庭柯打下手的零工。
  递过来的手掌细白,腕处支了根骨头。
  几个男人一看,紧跟着笑了一声,语气很轻佻地,叫她“妹妹”。
  鱼是递过去了、滑溜溜地不肯松手。
  问她,想干什么。
  罗敷也在笑,笑不及眼底。
  “验秤。”
  人高马大的几个男人还没坐回去,互相对视了几眼,走出来一个挑染黄毛的。
  带着挑衅意味:
  “验。”
  “美女开口了,怎么不能验?”
  他说话的时候,长筒靴一下溅进泥里,“咯吱咯吱”,咬得人牙酸。
  一改先前的散漫态度、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在罗敷触到前,黄毛率先、“砰”一下鱼扔到秤上。
  “七斤八两,跟刚刚一样,没错吧?”
  见罗敷仍不开口,他用舌尖剔了剔牙。
  “美女,这可是公平秤――”
  隔几秒,罗敷没有丝毫神情浮动地:
  “我认识。”
  话锋一转、快而狠地:
  “不过,你的小指、刚刚点了一下角落位置,那是什么?”
  空气一下安静。
  只有鱼拼命挣扎、鱼尾甩着拍打秤的动静。
  黄毛两只手别到后脑勺后面,人也捎带着退了退、无辜地摊着掌心。
  “有吗?”
  有。
  罗敷没有争辩、不想白白浪费口水。
  她微微低下头,说了四个字:“键入密码?”
  几乎是瞬间,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微微一僵。
  黄毛抱了那条四须鲶鱼,他扔回了水缸,连同剩下的那几条在塑箱的、一脚踹翻了。
  几个人跟在后面捡,但更多的、是站在了黄毛身侧。
  “你们,不是诚心来买鱼的吧。”
  话是对两个人说的,目光却只放在季庭柯一个人身上。
  “什么东西,敢玩老子?”
  足有七八个壮丁,愈发地逼近。
  罗敷捏住了季庭柯的肩。
  “他们,敢动手吗?”
  季庭柯说,不知道。
  他盯着罗敷那只按着拐的手。
  她问:“如果动手,怎么办?”
  “挨打,或者还手。”
  季庭柯一顿,“会打架吗?”
  距离仅剩几步了,罗敷全然不惧地、凑到男人耳边。
  “会打炮。”
  季庭柯瞳孔猛地一缩。
  在他火气上来前,罗敷已经退到了鱼缸的位置。
  “最后一次帮你。”
  季庭柯听到女人这样说。
  而后,是猛然抡起的拐杖、玻璃被瞬间击碎的声音,几十条鱼、一池的水轰地滑出来,拦在两方人之间。
  匪,自动乱了手脚。
  怕踩到鱼,又见鱼拼命鼓着腮、怕鱼死了。
  罗敷支了季庭柯一条胳膊,让他借了力。
  她喊:“跑――”
  六神姐把骏铃 V5 停在更靠近巷子口的位置。
  她探头望着,手指缝里还残余着鲜甜的西瓜汁水。
  直到罗敷跑出来,她掐着季庭柯的胳膊,目标明确地、一把拉来了骏铃 V5 的后座。
  副驾驶的还在打盹儿,“蹭”一下惊醒,后座多了季小哥、和生面孔的女人。
  六神姐眼疾手快地落了锁。
  她一踩油门,追出来的乌合之众,装模作样地追两下。
  远远地、扔了个网兜,“啪”一下砸到车屁股、折成两半。
  偶尔还听几句骂,什么“躲在女人屁股后面”。
  “没种的东西。”
  季庭柯脚腕处钻心地疼。
  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捱过那一阵、透过车镜,盯了罗敷一眼。
  她也在看他。
  她的手摸上了他的腿,调情一般抚摸。
  只有季庭柯知道,罗敷的手指带了力道,按在了他的伤处。
  “疼吗?”
  “不疼。”
  他覆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女人继续向下的动作。
  嗓音微哑地:“你听说过,键入密码?”
  那是市面上冒出来的,一款新型作弊状态的电子秤。
  电子秤厂商不同、密码设置方式不同。密码作弊秤的面板上,预先设置好、可以改变物体最终的显示重量――
  巧就巧妙在,这种密码秤可以随时恢复正常,增加了作弊的隐秘性。
  罗敷鼻腔里逸出一声“嗯”。
  她听到季庭柯略带讽刺地:
  “卖鱼的工作,你也做过?”
  这么了解。
  罗敷笑了,前头一个急刹、她侧伏下来,脸贴着男人大腿。
  只隔了一层单薄的面料,滚烫的、血液躁动的。
  “汪工跑出去查了一天,就查出了――这?”
  她目光晦涩地,停在他孤寂的眉眼边。
  “你想,试我的身手?”
  但在进入黑市那条巷子前,罗敷已经注意到汪工那辆骏铃 V5。
  注意到它聒噪的喇叭声,即便车上的不是汪工、而是个女人。
  这是季庭柯计划外、不受他控制的一环。
  为她所用、扭转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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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知道我会不会打――”
  “那就来床上,比划比划。”
  手里微一用力,还是捏到了。
  驾驶座、副驾驶座,统统装起了聋子、哑巴。
  季庭柯紧绷着腿部肌肉,覆着罗敷手背的那只手握住了她的掌心。
  他摸到了罗敷手上的茧子,在右手中指关节处最明显――
  也只有这里。
  男人一愣。
  身手好、经常和人动手的人,茧子不该长在这里。
第15章 证件照
  罗敷没有半分抽回手的意思。
  她生了茧的右手中指关节处蹭着男人的掌心,干燥地磨。直到季庭柯手心里濡满了湿汗,直到“六神姐”一脚油门、点回了后儿坪的巷口。
  人行过道更靠近罗敷那一侧。另一边,是穿梭的电动车、自行车。
  罗敷动了动脚尖,终于开口问对方:
  “你还想…继续摸到什么时候?”
  季庭柯倚着她这边下车。
  他猛然松开了掌心,手还虚虚拢着、似乎残余着女人躁热的体温。
  她带着薄荷香气的发尾垂下来,扫过他的鼻尖。
  佯装撑着他的小臂、照顾他的伤腿,却是低声问他:“好摸吗?”
  季庭柯没有正面回答。
  他甚至故意没有看她,目光越过女人的肩、在距离她身后数十米的位置落下:
  夹着破皮包的中年男人,汗衫背后有一堆湿印子。对方手里攥了根烟――一块钱的塑料打火机燥地直晃油,却总是打不着火,被恶狠狠地、掷出道低矮的弧线。
  那道弧线,最终落回了地面。
  对方弯腰去捡、转过身,发现了他们。
  似乎等候多时,卡痰式地清清嗓子、拿出点腔调地:
  “挺闲啊,卡着点上班。”
  季庭柯抿了抿嘴,叫他:“老板。”
  像大多数开了间家庭小作坊、挑三拣四的老板一样。
  史铸常从进门开始挑剔卫生,他用他粗大的指腹抹桌板上的油。再到掀开货箱里、不满没有及时补上货――
  零零散散两尾瘦小的鲶鱼。
  到最后,随口问一嘴罗敷:
  还有没有学会做面的手艺。
  他N吧着泛紫红的嘴,一刻都闲不下来地。
  哪怕罗敷不冷不热地应他:“没有。”
  中年男人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红塔山”。一座还未爆发的火山像被呲了尿一般,萎靡地冒着白烟。
  本意并不是发作,有些颓丧地叹了口气,说出突然上门的目的。
  他指了指对面:
  “街对面卖鳊鱼、瘦马各巾形容人瘦的,姓张那娘们,不知道老子哪里得罪了她:是挖她墙角、还是撅她祖坟了,妥妥一到处跟人撇逼胡说八道、鬼搁倒不干好事的小人,去上面告状、给店里举报了。”
  “市场里收垃圾的老孙白吃过我两碗面。刚才来的电话――说是市场里、连同监管局的,马上下来人查店。”
  说着又起身,去了厨房、揭了季庭柯那张“食品从业人员健康证明”。
  团皱了,不解气地扔到地上碾了碾。
  季庭柯的名字被踩得糊了泥,他瞥一眼、轻轻地拧皱了眉。
  罗敷挑眉,一下看出端倪。
  “她告状、举报什么?”
  “健康证是假的?”
  不提还好,一提、史铸常又骂上了:
  “市场里黑草捂烂(邋遢)那孙子,投机倒把有一套。说是现在的店里都这么干,尤其临时工――不用去医院排队、挂号,不用等一个星期、不用体检,拿身份证来,二十块钱就能拿到假证。”
  他一拍大腿:“那当时也没谁说,造假证,查到要封铺的阿!”
  史铸常盯着眼前两个:
  一个没证的、一个证是假的。
  中年男人颇为肉疼地砸吧了两下嘴。
  “他奶奶的――两个人体检,得二百来块钱。”
  史铸常琢磨半晌,还是不敢赌违反食品卫生安全管理规定的下场,不情不愿地:
  “体检、健康证下来要五天,那就歇店五天。”
  他赶趟儿一样地,催着上医院。
  尽早去、尽早出结果。
  季庭柯淡淡哧一声,忍不住开口提醒:
  “今天不行,体检要空腹抽血。”
  史铸常皱起眉头,才抽空抹了一脑门的汗:
  “那就明天一早去。”
  中年男人的目光研判般地、来回扫了几眼,他嘱咐季庭柯:
  离开店时,一定要断了水电、再锁门。
  史铸常心里有了谱,他摆摆手要走、半道儿又拐回来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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