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不容易能见一面,他一点儿也不想和她闹别扭,可她为什么不能说一句软话,让他安心呢?
想着怎么找个台阶下,能把这个小摩擦给抹下去,但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且明明心里吃味的紧,还要做小伏低的哄她,到底不甘心。
良久,雍正站起身,负手而立,沉声道:“老十四回来了,不准你和他见面,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
放下这么一句威胁的话,就扬长而去了。
看的苏沐瑶莫名其妙。
是他自己提的十四王爷,然后他又生气……
怪不得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当皇上的,脾气都这么阴晴不定吗?
但总之,苏沐瑶听雍正的话音还好,便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现在回到宫里,也有了空闲,正想办法继续调查原主瓜尔佳氏当年进宫的问题。
上次去皇史k一趟,她已经确定了,原主破格进宫,是宜太妃一手安排的。
但她不知道宜太妃为何这样做。
这段时间,跟陈太贵人她们打牌,闲聊中,听她们说了许多宫里的秘辛。
譬如说当年的夺嫡之争。
旧太子二废后,众皇子里,四阿哥和八阿哥成了争储的热门人选。
围绕在八阿哥身边的,有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等。
其中犹以这位九阿哥出力最多。
听瑞太常在说:“要说怪,真的怪。”
“十四王爷不必说了,他和皇上一母同胞,为太后所生,太后乌雅氏是包衣宫女出身,没什么背景,唯一的优势就是很得先皇宠爱。”
“而九贝子的生母宜太妃郭络罗氏,家世确实不错,树大根深,但不如十王爷,敦郡王出身显贵,他的生母钮钴禄氏,可是满族第一大姓。”
“但在夺嫡时,十王爷的手笔却远不如九贝子,当时九贝子为了替廉亲王笼络朝臣,银钱如水一般流出去,也不知道上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陈太贵人在宫里最久,听瑞太常在的疑问,很是不以为然:“宜妃现在看着人淡如菊的,当年整个就是一个钱罐子,先帝让她负责协理六宫,她每个月发给我们低位宫嫔的物例和份例,都得延迟个十多天,说的理由冠冕堂皇的,实际上谁不知道,她是把我们的钱,偷偷拿出去放利了。”
陈太贵人这话,倒是给了苏沐瑶一个新思路。
之前她见宜太妃,不大认识她的样子,就觉得疑惑。
现在想想,她一手安排自己进宫,极大概率是收了黑钱。
如果只负责收钱办事,次数一多,对所办的事、所害的人,没什么印象,就很正常了。
这就跟,从古至今那些大贪官,贪了多少银子。心里门儿清,但当被他们害的倾家荡产的人站在面前,他们全不认识,同一个道理。
至于给宜太妃塞钱的人,也很好猜出。
原主进了宫,最大得利者,不就是舒舒觉罗氏家族吗?
第一,当时十四王爷是大将军王,夺嫡的热门人选,原主进了宫,自然而然的和十四王爷的婚身告吹,而接替这桩婚事的舒舒觉罗氏・诺敏,直接攀上了十四王的这棵大树,将来甚至有机会问鼎后位;
第二,原主是苏完瓜尔佳氏直系唯一的继承人,原主的祖父瓜尔佳氏・祜满将她托付给了好友舒舒觉罗氏・介山,那么,弄走原主后,舒舒觉罗氏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吃绝户;
既能得财又能得利,舒舒觉罗氏家族有什么理由不去这么做呢?
只可惜原主祖父的一片苦心。
苏沐瑶叹了口气,原主进宫的谜团是基本解开了,接下来最重要的是找到证据,有了充分的证据,她可以找雍正帮她主持公道。
但想要找到证据何其艰难。
首先就是舒舒觉罗氏家族和宜太妃这条贿赂线,但凡能收黑钱的,行事都极隐蔽,且时间过了这么久,证据估计也毁灭的差不多了。
然后就是违反礼制,让原主通过选秀,但这点宜太妃做的很巧妙,用的是钦天监卜测做借口,这在从前也有例子,论起来,也说过得去。
唯一能入手的,就是原主的家产。
可现在原主家里的情况,她一无所知。
毕竟,原主进宫之后,就和宫外断了联系。
这倒也不能怪原主,按着清朝的制度,嫔妃进宫之后,除非得到皇上恩准,可以和家里人会面外,其他情况都不能出宫,家里人也进不来,就连写信,都得经过检查。
当然,平时送礼送东西进来,是没问题的。
这一条制度之所以定的这般严格,是因为后妃基本出身背景都不错,家里都有在前朝当官的官员。
和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一样,目的在于分割前朝后宫,防止前朝和后宫相互勾结,威胁皇权。
今晚外面的风很大,纵然下了窗屉,还能听到风拍着窗户噼里啪啦的声音。
苏沐瑶平躺在床上,抬眸看着床帐,静静地思索着。
现在出宫是出不了的,只能想办法和府里通信。
其实之前听陈太贵人的话音,她应该有和宫外人联系的门路。
不过她不好直接开口问。
她和陈太贵人虽相处的还不错,但没亲近到,陈太贵人愿意主动向她交付把柄。
而且,涉及到违反宫规,她也不能全然信任陈太贵人。
开口问是绝不合适的。
但不直接开口问,旁敲侧击,这种隐秘之事,也打探不出来。
到底该怎么办呢?
苏沐瑶正想的入神,忽然听到外面门口有一声轻微的响动,她侧过身,疑惑道:“云墨?”
好半晌,听不到答话。
她正要伸手拉床帐,才起身起了一半,就被一阵大力压了下去。
“唔……”
唇被咬住,刚要喊出声,却被恶狠狠的堵了回去。
这个霸道的吻法,太熟悉了,除了雍正,不会再有别人。
苏沐瑶又气又羞,使力推着男人的肩膀,好不容易才将男人推开几分。
她偏过头,咬牙道:“皇上!你做什么?”
他亲的时候不老实,身上的寝衣都被他弄乱了。
雍正抬头盯着她,眼里暗沉沉的,反问:“你说呢?”
她是问了一句废话。
苏沐瑶往里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出一个地方,果然看到雍正脱去外袍,施施然躺在她刚才躺的地方。
苏沐瑶抿了抿唇,纠结道:“您是怎么进来的?”
乾西四所门口,有水生和来福守着,门闸关着,从外面只能破门而入。
除非,他是翻墙进来的?
雍正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觉得呢?”
他这眼神,她是又问了一句废话?
也对,他是皇上,整个紫禁城,都是他的后花园,他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苏沐瑶一时被绕进去了,没发现不对。
第67章
雍正今晚过来,并不是要将苏沐瑶怎么样,只是因为白日的事情,实为不甘心。
所以大晚上的,到乾西四所来,找回场子。
这会儿看苏沐瑶乖乖的,胸口的那股气总算平顺了,毫不客气的占据了苏沐瑶床的一大半,把她抱过来,颐指气使道:“睡觉。”
苏沐瑶:“???”
那就……睡吧。
翌日清晨,已经不见雍正踪影。
苏沐瑶洗漱罢,照旧去慈宁宫请安。
兴许是得到十四王马上要回京的消息,太后今日是前所未有的高兴,给一众来请安的后宫妃嫔们通通赐了赏,苏沐瑶按着她太常在的位份,领到了一匹湖绸、两匹浣花锦。
太后给的赏赐还是很不错的。
绸缎布匹在古代是硬通货,跟黄金白银一样。
老百姓家里,衣服被褥什么的都是传家宝,传了一代传一代,衣服呢,都是姐姐穿完妹妹穿,妹妹穿完弟弟穿。
纵然衣服破了,也不会扔,缝缝补补还能用,实在不行,拿到当铺里去,怎么也能当几串铜钱。
世家贵族也是这样,用上好的绸缎布匹做出的成物,都是传家的,越是有底蕴的名门,家里的东西越是半旧不新。
而湖绸和浣花锦都是极名贵的绸缎,能裁制两身像样体面的正式旗装,以后宫里有什么重大的庆典活动,都可以穿。
领了赏,苏沐瑶并没有回乾西四所,同陈太贵人她们一起去了永寿宫。
路上,就听瑞太常在说:“这么好的料子,要交给宫里裁衣局普通的绣工做,就可惜了。”
裁衣局的绣工也是分品级的,手艺最好的绣工平时只负责皇上、皇后、太后等上层主子的衣服,像是她们这些低位妃嫔,四季衣服都是裁衣局里普通绣娘负责赶制的。
要想寻一个手艺不错的绣工,就得额外花钱。
宫里物品精贵,人力更贵,再加上湖绸和浣花锦价值不菲,裁制、刺绣都是些极耗时间的活儿,这两身衣服要想做出来,少说也得花一百两银子。
徐太常在道:“这也没什么,让人拿去宫外做就行了,京都有一家宝月斋,那里的老师傅都是各地织造出身,手艺精湛,制式好看,我家里在那儿有熟人,价钱上能给便宜。”
妙太答应露出两个酒窝,笑道:“那感情好,我打算做一身衣服,其它布料再做些内衬、单件什么的。”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唯有陈太贵人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种集体的赏赐,即便到了她手里,也不真正属于她,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自己母家找各种理由讨要去。
这个话题,她参与不进去,也没心情参与。
众人见状,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都安静了下来。
瑞太常在叹息道:“陈姐姐,要我说,你不能总这样啊。”
她们这些低位的太妃嫔们,再想往上升是不可能了。
将来是什么境况,基本都注定了的。
要在这深宫中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就得在自己手边存点养老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鬼也不上门。
现在不存钱,等有了年纪,各种病一找上来,那就只能干瞪眼的份了。
宫里的太医院、御药房可不是慈善机构。
说白了,她们存钱,存的是安心,是未来的保障,就跟现代的医疗保险、养老保险一样,是为了预防万一的。
像陈太贵人这样,月例银子都交还娘家,连一应赏赐也被娘家索取走,轮到自己,只能每日每夜点灯熬油的做绣活,才能勉强养活一宫的人……
长此以往,可怎么了得?
徐太常在苦口婆心道:“咱们二十来岁,做做绣活,挣点银子,这没什么,但三四十岁的时候,眼睛不好了,手脚又迟笨,可就不能了。”
“要我说,陈姐姐,这回啊,你索性别理你娘家那些打秋风的,将这些料子拿出去当了,自己手头也宽裕些。”
“你们说得倒轻巧,”陈太贵人哭笑不得道:“我倒也想和我那吸人血的嫡母切割开,可我娘怎么办?还有我妹妹,她快及笄了,我真怕……”
怕自己一时给不上钱,惹恼了家中嫡母,她将自己妹妹随便嫁出去,让她一辈子过苦日子。
陈太贵人一席话,苏沐瑶便明白了。
各人有各人的难,陈太贵人家庭条件虽不错,但奈何是庶出,母亲是妾室。
那些话本里出现的,所谓的宠妾灭妻,都是极个别例子。
在古代,正儿八经的,绝大多数有些名望的家庭,都是等级分明,正妻管着妾室,包括妾室所生的子女,都寄在正妻的名下,府里的子女嫁娶,都由老爷和正妻商议决定,妾室根本没有话语权。
陈太贵人进了宫,若是位份再高些,膝下有个一子半女的,兴许她的嫡母还会有所忌惮。
但先帝已经驾崩,她的位份也定了,作为一个远离政治和权利中心的小小太贵人,要想自己的亲娘和胞妹生活好些,她就不得不讨好嫡母。
细论起来,陈太贵人比她还惨些。
她是没有母家撑腰,陈太贵人却是受制于人。
苏沐瑶正想着,若自己是陈太贵人,该如何破这个局时,就听旁边的妙太答应出主意道:“陈姐姐,依我看,你也不必这么老实,像今天这种,太后给的额外赏赐,你偷偷昧下来,料想你家里也没人知道。”
还不等她说完,瑞太常在就摇着头无奈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银子,还有传不出去的消息?”
妙太答应困惑道:“太后宫里的事,有谁敢往外乱说?”
“何况,陈姐姐家里头,在京供职的官员不过两个,父亲陈参是翰林院编修,官从正七品,叔父陈让是光禄寺署正,也不过从六品,都是低阶官员,怎么嫡母就那么神通广大,后宫里的事她全知道?”
陈太贵人苦笑一声,没有做答。
到了永寿宫,众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渐渐散去了。
唯有苏沐瑶还坐在冰鉴跟前,低头翻看几张绣图,陈太贵人走过去,笑道:“妹妹有事?”
她还算了解瓜尔佳氏,知道她不怎么喜欢刺绣,留在这大半天,肯定有缘故。
苏沐瑶抬起头,勾唇道:“我有件事想要请教姐姐。”
“什么?”
“方才我听姐姐说,家里妹妹快要及笄了……”
“嗯。”
苏沐瑶缓缓道:“及笄后,便要议亲,议定亲事不需要多久,算起来,再过几个月,姐姐的家里就得给姐姐的小妹准备嫁妆了。”
此话一出,陈太贵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眉目间还染上了一丝怒气。
她可以确定,瓜尔佳氏说这话是故意的。
故意戳她的痛处。
她为了家里妹子议亲的事,愁的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
女子的嫁妆是在夫家生存的保障,嫁妆少了,嫁过去,会被夫家人看不起的。
但以自家嫡母厉害抠门的性格,根本不会给她妹妹添多少嫁妆。
她想着存点钱,偷偷给妹妹添妆吧,可她的份例和宫里的赏赐都是有数的,瞒不过家里的嫡母,她只能一边省吃俭用,一边做些绣活儿,让人拿出去变卖。
可终究是杯水车薪。
陈太贵人冷着脸道:“不劳妹妹操心,我累了,妹妹请回自己宫吧。”
她们几个先帝妃嫔里,她虽和瓜尔佳氏认识的最晚,但她最佩服的就是她。
瑞太常在是真“社牛”,消息灵通,在宫里认识的人也多,跟她在一起,能得知不少一手的小道八卦,可相应的,她也是个“大喇叭”,无论跟她说什么,她都能给你传出去,弄的满宫里人尽皆知;
徐太常在话少,性子老道稳重,读过的书,也只有《女则》《女训》等,这样的性格很适合在宫里生存,但跟她在一起,太累了,她就跟“闷葫芦”一样,无论说什么,她都静静听着,偶尔才接上几句,实力证明上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