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爱的五官仍然摆着死人脸,但无所谓了,江归一弯腰正想抱她,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恶狠狠地说:“你真该死!”
众人:“......”
江归一笑了下,保持半蹲的姿势,湿着的黑发贴在脸颊两侧,好脾气地问:“你回来做什么?”
陈窈破口大骂:“操你大爷!”
愤怒到极致,连续再骂三声,“操你大爷!操你大爷!操你大爷!”
“啊哈?”他笑出声,转而大声吼:“老子问你他妈回来做什么!”
“保你狗命!”陈窈握拳回吼。
江归一身体细微抖了下,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双臂箍得非常紧,极用力,像把她融入骨血,像牢笼一样把她禁锢。
“为什么保我狗命!”
两具身体紧紧相贴,陈窈闻着血腥味里淡淡的焚香味,回抱住他,轻柔地说:“因为你实在太蠢了,我不忍心,善心大发帮你的游戏卡个BUG。”
“说人话!”
“奇迹出现了。”
“......说人话。”
“......如果这算爱的话。”她小声嘀咕,“那我应该爱上你了。”
江归一笑起来,疯狂、毫无顾忌的,他将她高举,举着她旋转,注视她的眼睛,毫不掩饰的痴迷、仰慕、爱意,更多更多复杂的,分裂、完整的,沉溺疯狂、隐忍理智的。
他肉.体肮脏的情欲,精神纯粹的爱欲,作为人类最复杂而深切的感情。
此时终于得到了回应。
注定无果的追逐不再是镜花水月。
“你怎么又哭了?”
她面露嫌弃却第一次为他抹掉了眼泪。
江归一将她托得更高了些,坚实有力的臂膀搂住她的膝盖,头埋进她怀,她轻笑了下,抚摸他的头发,“江二爷。”
“嗯。”
“江乌龟。”
“嗯。”
“王八蛋。”
“嗯。”他哽咽了,“谢谢、谢谢......谢谢你愿意回来,愿意爱我。”
陈窈仰头望着雨过天晴的天穹,眼里的浓雾悄然消散,明明浑身湿透,心脏却有发酵般的暖意。
她想,一把天然存在的屠刀也许没那么重要,它可以为杀戮,也可以为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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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的人姗姗来迟,除了警察还有四方王座的邢顾两家。他们说虽然看江二爷这死疯子不顺眼,可他也算个有血性的真男人,况且南楚这座搏击格斗之城从不容倭寇。
但犯错就要认。
陈窈和江归一,还有江家的二十多位,在榆宁门口同时戴上镣铐。
“警官,我想和她坐同一辆车。”江归一扭头对江弘义懒洋洋地说。
所有人,林忠、江颂竹、江梵,包括吴贞芳同时震惊到失声。
陈窈挑眉,“那张纸条是你给我的?”
江弘义没说话,抬手晃动手中的镣铐。
江归一笑了笑,抱着陈窈坐进警车。
此案待取证调查完毕,择日开庭审理。
第106章 逃之幺幺106
关于江家众人和山间株式会社的案件错综复杂, 牵扯毒品走私案件,危害公共安全,行贿案等, 根据引渡条约, 日本妄图把个人违法行为上升外交行为, 要求停止山岗大雄等十五人的刑事责罚并遣返, 以及严惩江归一等二十五人对日本公民的屠杀行为。
公诉期间,支持遣返山岗大雄等人的日本官员发生车祸、恐怖袭击各种不知名原因毙命, 犯罪人员当场抓获,经查实为外籍人员,但据小道消息, 那些人全部是哥伦比亚斯德林、意大利等黑色家族派出的杀手。
同时南楚人民法院官网下达几十份份刑事案件公诉判决书。
其中二十五份判决书简要概括, 以江家掌权人江归一开头,经审理查明,法院认为被告人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不构成故意杀人罪,但其他数项罪名成立, 鉴于在特大缉毒案件中戴罪立功, 依法从轻处置, 数罪并罚宣告执行有期徒刑一年缓刑执行,共计罚款1.23亿元人民币。
另外四分判决书, 其中三份被告人山岗大雄等三人走私毒品数万吨,判决死刑立即执行。
另一份死刑判决书, 各大官网媒体贴出被告人照片, 一位年仅二十二岁的姑娘, 姓名陈窈, 以放火罪、决水罪、爆炸罪、投放危险物质罪等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致百名重伤死亡,及公共财产遭到重大损失, 判决死刑立即执行。
砰!
子弹精准无比,惊起树枝飞鸟鸣叫,紧接一阵死寂,就连嗡嗡飞的小昆虫也停了下来。
何商岐把枪啪地声拍到靶场桌面,不可置信地问部下,“你说什么!?死刑?不可能......绝不可能!不可能!!!”
“上将......是真的。”
脑袋刹那间空白,何商岐绕了个圈朝铁丝网方向奔跑,出靶场匆匆套了件外套,抓起手机给父亲打电话,父亲直接挂了,他怔了下,打电话给严云朝,嘟嘟几声,对方接了,“怎么了?”
“死刑立即执行有办法吗……”
“阿朝,公诉案件审理的结果,且已经发了通报——”
“不可能!”
证据不充足,不可能是这个结果。何商岐挂掉电话,朝总区大门跑。
“阿岐!你去哪儿?今天不是有个重要会议?”好友不明所以地问。
他挥手,以飞速钻进车,开着军用吉普冲回自家大院。家仆说老爷子正在听雪院的会议室和重要人物谈话,事关机密,任何人不得入内。
何商岐只能等在门口,这份死刑判决书让他怒火中烧,江归一狗杂种把他老婆拐走就算了,明明他没事,凭什么陈窈一个人认那么多罪判处死刑?
但焦急和恐惧很快席卷何商岐全身,他踱来踱去,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握枪的手止不住颤抖。终于半小时后,那扇门打开了,何老爷子一身军绿色制服,精神矍铄,满身正气。
“你这个点应该在开会,而不是为份判决书擅自离队。”
何商岐一听就知道老爷子的意思,他抿了下唇,铁骨铮铮的男儿就地跪下,双手搭膝盖,低着头,“求父亲救她。”
“她不顾你的颜面,逃离订婚宴与江家回南楚,你还要救她?”
“是。”何商岐的头又低了些,麦色脖颈在阳光下仍显刚硬,“父亲,求您救她。”
何老爷子深深注视何商岐,“不可能,她必死无疑。”
说完转身走回房间,门反手关上。
“父亲!”何商岐扒着门,红着眼大吼:“父亲!您知道她没错的!她是天才啊!什么都会做!百年难遇的天才!那X突破了现在的科研领域!她的才能可以帮助国家!您不是最惜才吗?忍心让这样一个人陨落吗!?”
可无论如何喊,那扇门始终纹丝不动。
他眼眶发红,头朝地上重磕,“父亲,求您救她......求您救她......”
青石板中间的坑缝流进鲜红的血,何商岐觉得看东西越来越模糊,黏糊糊的液体浸透了眼睛。
他想起第一次看见陈窈,那火像幽冥之火,照亮整个山头,她像从天而降的神女,火焰把那副纤细的身体映成美好的枚红色,她一刀插进敌人胸膛,长发衣袂飞舞,英姿飒爽。
那一刻,何商岐就知道这辈子不可能再碰见这样的女人。等近距离看到她,他再次感叹白居易的诗果然不错,“双眸剪秋水”,那双眼睛弥漫着雾气和冰凉的水,轻风一拂,他的心也跟着泛起涟漪,以至于什么都忘了,只想一直看着她。
原来喜欢是一瞬间的事,原来这叫一见钟情。
他知道江归一喜欢她,他也知道她对江归一特别,可他还是想争取,他利用她的好胜心和向往自由的心,向她伸出援助之手,欺瞒她满足自己的私心。
就算她和江归一纠缠不清又如何?何商岐并不在乎,他认为自己只是晚到了。就算她有那么多坏心思又如何?何商岐就喜欢她算计时的聪慧,甚至狡猾。
他甘愿被利用,结婚正合他意,他相信只要时间久了,她见识到自己的好,就会发现江归一只是满身铜臭味满手血腥的暴徒,而他才是她余生的伴侣,最后白头到老。
所以无论陈窈做什么,何商岐都会原谅她,因为她已经是他的妻子。
可就因为一次缉毒行动,那么重的责任压在肩头,他别无他法。他相信江归一会保护她,因为江归一比他的爱只多不少。这点,何商岐很清楚。
但为什么她就要死了呢。
明明前几天,他去看她,她还笑吟吟地说:“何商岐,恭喜你呀。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自由了,你先回家吧。”
何商岐以为那是让他回家等待的意思,因为她没说离婚,他没告诉别人她有多厉害,他相信她算无遗策,他回凉川打点好一切,在她的窗台下面种了很多土豆,还特意学习烹饪。
何商岐指尖扣进石板,全不顾鲜血淋漓的伤口,头一下一下磕在石板。
“父亲......”他哽咽了下,哑声哀求,“求您救救我的妻子......”
何老爷子无奈而遗憾的声音从房间传出,“阿岐,抱歉。”
何商岐沉默不语很久,似在斟酌什么,又重重磕了个头,那力道像要磕裂石板,“抱歉,父亲。”
他起身,大步流星朝院外跑,边跑边脱衣,先是黑色风衣掉地上,最后军绿色的衣服挂在高高的树枝。
“阿岐!阿岐!给老子回来!”何老爷子在身
后大喊,“来人呐!拦住那逆子!”
何商岐脚步未停,他要去找她,要去救她,万事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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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纵横拳击馆男更衣室。
双胞胎拉开门帘,男人叼着烟走出,上身黑衬衫的纽扣解了三颗,裸露的胸肌精悍白净,几颗水珠从肌肉.沟壑往下淌。浑身萦绕新鲜的水汽。
看样子刚洗完澡。
闻确说:“二爷,何商岐和江颂竹又来了。”
江归一沉吟不语,嘴唇动了下,浓重的烟雾熏红了眼眶。他抬左手,修长五指分开,上捋额前半湿的头发,“拦住,五分钟后再带他们到后院。”
“是。”
双胞胎满腹疑问但没说什么,回到门口,两男人胡子拉碴,各自望着远处擂台抽着烟,满目血丝,目光没有焦距。看到他们,何商岐焦急地问:“江归一呢!”
“二爷刚打完拳,在洗澡。”
“什么?!”何商岐咆哮,拳击馆的学员纷纷投来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陈窈明天就要被注射死刑......他居然还有心思洗澡?!”
江颂竹蹙着眉,略讥讽地说:“他是准备明天劫刑场吗?”
“那二爷能怎么办?”闻确垂眼,“判决书都下来了啊......”
闻彻搭上哥哥肩膀,悲伤地说:“二爷比你们更难过,我们担心他自杀,今天才把他拉出来的......”
江归一还真是这种人,毕竟水淹榆宁这种事都干的出来。
四人沉默地在门口抽烟,何商岐捏瘪空烟盒,江颂竹分了他一支,手一顿,恍恍惚惚地问:“我们为什么要在这抽烟?”
闻确啊了声,“那去后面院子吧。”
四人穿过擂台进了拳击馆后方的院子,男人躺靠在木椅,穿着黑风衣和薄羊绒西裤,长发有些凌乱。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二爷......”
江归一回头,看到他们,立刻撇头,用手背抹掉眼泪,嗓音冷而哑,“你们来了。”
何商岐江颂竹心里一酸,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双胞胎安静退场将空间留给他们。
“陈窈......”
江归一叫了声名字便不再言语。
何商岐江颂竹发现人到走投无路时,语言真的无比匮乏。即使隔着张桌子的距离,他们都能感受到江归一的哀伤。
“抱歉,是我的错......”江归一呆呆地说,尾音低不可闻。
道什么歉?因为他带走陈窈,因为他的原因害她陷入风波却无法保住她么。
“你知道就好!我就说陈窈最适合和我一起!你非要招惹她!”何商岐又怒又伤心,“都是因为你!没有你她不会想逃跑,不会和山间株式会社有联系!”
江归一像被抽走脊梁,嘴角无声扯了下,然后笑出声,泪湿润泛红的眼角,“是我错了。我不该把她硬留在身边。”
“父亲说的对。”他叹气,捏住爬到手背的小蚂蚁放进手心,“我就是天煞孤星,只会害了身边人,最该死的是我。”
“所以救她出来这事交给我一人。”
何商岐唰地起身,激动大喊:“那怎么行!她是我的妻子!要救也是我救!”
江颂竹也非常急切,“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许多人从小就缺乏感知,在畸形的环境里长大,如果他们爱上谁,就会格外爱。
何商岐母亲死得早,从小在部队长大,父亲严厉,他的人生充斥规矩的教条与战争。陈窈是目前生命中唯一叛经离道的激情。
江颂竹身体不好,父母偏爱弟弟,他被一次次放弃,过去的人生受尽冷眼忽视,他对江家甚至权力金钱都可以淡然放弃。陈窈是寡淡生命里不可多得的欲望。
江归一合拢手,小蚂蚁在掌心窜来窜去,找不到出路。他站起来,用力按何商岐的肩膀,凭借身高优势把他按回座椅,“你肩膀之上不止有家族,还有无法卸下的责任,即使救她出来,何家也无法容得逃犯,别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