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昊山刚冲完澡，浑身散发着浅浅的香氛沐浴露的气味。岑于燕凑上去闻，闻到了后调极淡的檀香木与苦橙叶的味道。
“怎么用我的沐浴露。”岑于燕眉开眼笑地问他。
“上面写的是男士香氛，我以为是给我买的，还没开封……”田昊山将擦头发的毛巾叠好放进脏衣篓，准备一会儿同浴袍一起去烘干消毒。岑于燕了然，勾着衣领让他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皮。
“很适合你。”她说。
田昊山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眼神又错开飘到窗外浅蓝色的天上去，他把住岑于燕的肩将她直接架起来转了个圈：“快去洗澡，不是还要出去吗。”
今年冬天格外冷，岑于燕难得没穿裙子，反而精挑细选了一条长裤，在里面老老实实地套上了加绒打底裤。田昊山看着她将那厚厚的打底裤套上才肯放她从衣帽间离开。
“这样可以了吧。”岑于燕无奈地任田昊山将针织围巾绕着她脖子转了几圈，灵巧地系成蝴蝶结的形状。她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将蝴蝶结扯得松了些，快看不出形状来。她问田昊山，她这个年龄还系蝴蝶结是不是有点装嫩。
田昊山低头亲她的额头，说她总是在不该考虑的地方扔进去很多心思。
圣诞节正好赶上周日，街道本就因为过节而拥挤，电影院更是人山人海。岑于燕看到门口为了买票排起的长龙，心里敲起了退堂鼓，她握着田昊山手掌的手紧了紧。田昊山还在看买什么套餐比较合适，此时被岑于燕一抓，便侧过脸问她怎么了。
岑于燕抿着嘴唇，说要不还是别看了。她不太喜欢排队。
田昊山点了点头，他也觉得队伍人实在太多了。于是他将岑于燕被人流挤乱的围巾整理好，让她去旁边大厅里找个位置坐着等他，他来排队。岑于燕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群和田昊山拥着推出了长长的队伍。
男人的身高令他十分显眼，他带着皮质手套，超岑于燕挥了挥，指着自己手机用口型说，看手机。
岑于燕低下头，看到手机上闪出一条短信：“你找好地方给我拍个照片，别乱跑。”
她的眼神落在左手那只朴素但闪闪发亮的戒指上，这只她戴了一年多，历久弥新、显出玉一般圆润的光泽的戒指――她从来没戴过男人给的戒指超过一年。
岑于燕的视力足够她越过黑压压的人群的后脑勺一眼看到正逐步前进的田昊山，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也没给他拍去一张照片。反正他一眼就能看到。过了大概十分钟，田昊山终于站在服务台前，岑于燕看到他鼻尖被冻得已经发红了，映得眉毛愈发的黑，锋利得像破开白昼的夜色。
服务人员找好了钱给他，田昊山便转身往回走，他边跟不小心被他撞到的人道歉，视线边在厅里梭巡，一眼锁住了岑于燕的位置。她穿了件白色的大衣，比雪还白，头发又那么黑，很难让人一眼不瞧见。他于是便笑起来，捧着两桶爆米花走到她身边去。
“你是不是没给我拍照片？”
“长这么高干什么吃的。”岑于燕懒得理他，先抓了一把甜兮兮的爆米花慢慢放到嘴里嚼。
“好吧，你慢点吃，还有两杯可乐一会儿验票之后给。”他笑着摇头，替岑于燕将头发又仔细地整理了一遍。
影片讲的是一对异地恋的情侣因误会而短暂分开，但在圣诞节这天终于克服了重重险阻，将误会解开，再度相聚的故事。很俗，田昊山在看到开头这对情侣在酒店里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时就感到一阵恶寒，这种情节就算发生在现实世界里也好狗血，怎么会有人专门来看这种电影……
他吐槽起来一时没了边，竟也认真开始看起这个电影还有哪里能让他点评一顿。
岑于燕专心地边吃爆米花边看大荧幕，荧幕的布泛着点黄色，显得人物的脸也有些憔悴，好在男女主的脸足够她忽略这些小缺点。她正看得入神，荧幕却突然暗了下来，影院里漆黑一片。观众席顿时产生了一阵骚动，大大小小的议论声四起。岑于燕感觉到身边的人立刻环住了她的肩，就差将她整个人抬到怀里了。
她拍了拍男人紧绷的手臂，让他别太紧张。
影厅穹顶的大灯很快亮起，在前方的台子打下一束白到快透明的光。光束中间单膝跪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手捧一大簇玫瑰花，容光焕发、信心满满。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大概是猜到了这个小伙子要干什么，又很快平静下来。
台上的小伙子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深思熟虑了很久。今天是我们交往三周年的日子，你说要来看这个电影，所以我提前联系了影院，想在这个有纪念意义的一天问你。”
他被口水呛住，观众席便发出了零星的善意的笑声，有男人鼓励他道：“继续说，小伙子，别紧张！”
于是那小伙子又重振精神，用比刚才还要颤抖的声音再度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我现在的女朋友，未来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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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结！
第53章 燕与山
观众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在期待他故事的女主角出现。而她也确实立刻站了起来，捂住嘴唇不可思议地看向她的男友。
岑于燕坐在她后三排，听她说话听得很清楚：“我以为你去上厕所了，笨蛋！”
大家开始起哄，用声浪将这位小女友送到了台前。她穿着亚麻色的针织长裙，袖口绣了两朵米白色的雏菊。是个清新脱俗的姑娘。她单手抱住男友递给她的大捧玫瑰，将右手放在男友的手心里。
她的声音不高，但大家都能听到：“我愿意的，我愿意。”
姑娘脸颊上滚下一串串的泪，比戒指上的钻石还要更夺目些。
岑于燕举起手里精致包装的平安果，问她身边一脸恍惚的田昊山：“真是大手笔啊，你说是不是呀，山山？”
那个小伙子抱得美人归后，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发了他的新婚小礼物――装在礼物盒里的苹果。透过包装上透明的部分能将饱满红润的苹果看得一清二楚。
田昊山没回应，还是恍惚着看向泛起涟漪似的浅橙色的天际。
岑于燕站到他眼前，拽着他夹克的领子向下扯，直到那飘忽的眼神聚焦在她微抿的嘴唇上。
“在想什么？”
他这次倒是回得很快：“订婚戒指。”
“订婚戒指怎么你了？”岑于燕不太跟得上他的脑回路。
“你戴的是订婚戒指。”他补充道，执起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将那枚订婚戒指托在手心里给岑于燕看。
“它只是戒指。”岑于燕一瞬便想通了这男人在执着些什么，于是再次重复道：“这只是一枚戒指，山山，有没有钻，是金是银，我不在乎。”
“也没……”
“有必要。”田昊山低声说，笨拙的固执此时又占据了他的躯壳。
“那我们后天去民政局。”岑于燕抽回手，正对上田昊山惊讶的眼神。男人很快意识到岑于燕会错了意，他当即抓住岑于燕的手腕匆匆忙忙地解释：“不是要结婚，不是结婚。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少了这一步……”
岑于燕抬头看他，眼里酝酿的全是他看不穿的情绪：“我以为你知道我们的关系有多不正常，所以你也不需要次次都用正确的关系来衡量。我很喜欢我现在戴的戒指。”
田昊山崩溃地想，完了。岑于燕生气了。
“燕燕，不是这样的。关系正不正常，跟，跟你的性别没关系啊……男方，男方就是要给女方戒指，要，要求婚的。”田昊山磕磕巴巴地解释，手揣在口袋里紧紧地握着那个小盒子，脸红得厉害，一半是急的，一半是羞的。
这次轮到岑于燕恍惚了。她颇感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问：“你说你要干什么？”
田昊山彻底卡壳了，他将手里的小盒子放在岑于燕手心，低声道：“每次咱俩出来我都带着它，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给你……呃，这个是我买的结婚戒指，我，我去挑的。感觉很配你，啊。所以，嗯……你要不要戴上试试看？”
岑于燕突然觉得哭笑不得，方才没提起来的气散得一干二净。真是符合他这个人的做法，不去问你愿不愿意与我共度余生，而是问她要不要试试看我给你买的戒指。
小盒子里红色的丝绒布衬着颗尺寸极为合适的钻石，其下连着的戒圈也十分简洁，一看就是田昊山会挑选的戒指。岑于燕细细打量着，在阴影与反光中发现了戒圈内刻着一小行字。她取出那枚戒指，观察片刻，发现那一小行字是“Y&S”。
“燕与山，嗯？”岑于燕的语气十分轻快。
田昊山点头。
“你的呢，拿出来我看看。”
田昊山摘下手套，露出了左手无名指上早就戴好的那枚戒指。哑银的，戒圈里同样刻着“Y&S”。
“这颗钻石可以拆下来吗？”岑于燕取下田昊山手上带着体温的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戒指晃荡了两圈，像玩具上套歪的圈一样，摆出了奇妙的角度。
“啊？”田昊山愣住，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好像可以，银店说可以定制的，我这个就是挑的款和钻石，他们拼在一起的。”
他将老底抖了个干净。
岑于燕了然，她替田昊山又将戒指戴上，指腹摩挲过男人粗大的指节，唇角扬起笑意，她对男人说，现在就带我去银店。田昊山刚要应她，便听见她紧接着跟了一句：“为你的妻子指个路吧，田先生？”
心跳声震耳欲聋。田昊山从未燃起过如此强烈的、想要亲吻岑于燕的欲望，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当街上，人来人往中，他捧住岑于燕的脸，用力地与她接吻。
雪花落在二人的睫羽上，很快被交缠的热气融化，只余下浅浅的水痕。
岑于燕先松开他，二人额头相贴，缓缓地呼吸了好一阵子。然后，她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问他：“傻子，怎么还不跟上？”
说完，她自顾自地向前走去。眨眼间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夕阳落得更厉害。余晖血一般燃烧，尽数泼在岑于燕的背影上。田昊山眼前一瞬闪过很多过去的片段，有她笑着，有她正生气，有她喝醉了，最多的还是她轻轻笑着，喊他“山山”的样子。他同样向前迈步，重复他做过无数遍的事情――追逐岑于燕的背影。
但现在，他拥有这个人了。这个曾经令他为之痴狂、为之迷茫的女人，现如今，是他的妻子。田昊山想，没有什么比用庸俗的夫妻关系来定义和管束他们二人间扭曲的关系还要更加合适的了。
兽实现了他的贪念。
――这只惯于遨游天野的燕子，最后选择栖在他这座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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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章
第54章 B的场合-1
田昊山想象不到自己的未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模样，他是家里第一个Alpha，他分化成Alpha的时候母亲高兴得差点昏过去。他那柔弱的Omega母亲，含着热泪、脸色红润，唇却苍白地倚在他父亲怀里的样子在他看来与昏过去也并无区别。自从他二十二岁第一次发情的时候将他母亲的手腕捏断后，他便很少与母亲再联系了。
他打心底害怕Omega女性，但他对那帮娇滴滴的Omega小公子又实在提不起兴致，索性一直单身到近三十岁。但是今天，他那位见到儿子连眼神的余光都懒得赊的好父亲破天荒主动给他打了电话，说他母亲路上出了车祸，一位Beta女性主动施以援手，在他母亲半休克的状况下垫付了手术费与三天的住院费，要他带着果篮过来感谢这位女性。
田昊山想，女Beta，听上去真不错。他对女Beta的刻板印象还停留在高马尾、黑框眼镜和白衬衫上。直到他见到这位女性……这位Beta女性。
“你好，田先生，我是岑于燕，幸会。”女人确实戴着土气的黑框眼镜，乌黑的发扎成整齐的一束，乖巧地披在一侧肩膀上。夏天，两指宽的系带挂在女人肩膀上，平展的一字领正好托住那颗被月亮簇拥着的、闪着光的星星状的钻石吊坠，连接着的银链子上浮着一层流动的光，映着她裙子的玫红色，像花蕊一样柔和。
他透过貌似有度数的镜片，看到了她每眨一次眼，便会扑在卧蚕上的、纤长又浓密的睫毛。田昊山抿了抿嘴唇，握住了女人伸出的手。那只手没什么茧子，只是常写字的那根手指摸起来稍稍粗糙一些。待他反应过来自己正在摸只见过一面的女性的手时，他脸早就红透了。
“啊……您，您好，我是田昊山，谢谢您今天……呃，慷慨相助。”他磕磕巴巴地道谢，将单手拎着的硕大果篮捧到岑于燕面前，不露声色地松开了岑于燕的手，权当做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您客气了。”岑于燕勾起嘴角，眉眼弯弯地回复，她摆手拒绝了看起来华而不实的果篮，说还是阿姨更需要这些，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没做什么。
“那您加一下我的微信吧，我把钱给您转过去。”田昊山低声道。
岑于燕一愣，欣然应允。
钱转过去，岑于燕本就打算离开了，但田昊山执意要送她到门口。她这人又向来不拒男人的殷勤，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口，进了同一户电梯。
“您看起来不太像Beta……”田昊山率先打破了僵局，脱口而出见到岑于燕的第一想法。话甫一出口田昊山便懊恼地皱起了眉，好在岑于燕站在他身旁，若非仰头轻易看不到他的脸。岑于燕轻笑一声，顿觉无趣，这男人跟其他人也没区别。
“您看起来也不像Alpha。”她礼貌地应道，目视前方，一个眼神都没给田昊山。
“啊，我，我没有说过我是Alpha……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与您父亲简单唠了两句，您很幸运。是Beta和Omega生出的Alpha，概率很低的。”
“那您的父母呢……”
岑于燕哑然失笑，她稍稍侧过身，仰头瞧那一脸悔恨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就询问父母的性别，也许稍微有些没礼貌，您觉得呢？”
“啊，对，对。您说得对，是这样……啊，电梯到了。”田昊山尴尬地把住电梯，让岑于燕先走。
二人站在医院门口，岑于燕正在等待专车，田昊山站在她旁边如芒在背。岑于燕觉得好笑，这男人真是又纯又蠢，问的话冒冒失失，却把心里想的都放在脸上，倒让人生不起来气。于是，岑于燕破天荒地主动开口给他机会：“您有什么话要说吗？我看您很局促的样子。”
田昊山张了张嘴，一眼扫到有着岑于燕屏幕上闪烁的车牌号的车正逐渐逼近。他被车身喷的漆晃得眼前一阵发白，话没经大脑就说了出来：“我还想请您吃顿饭以示谢意，您有时间的时候可不可以联系我？”
岑于燕点头，她点了点田昊山放在胸口的手机，朝他仰头笑道：“要记得接我电话，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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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55章 B的场合-2
一顿饭吃完，田昊山规规矩矩地和岑于燕告别。岑于燕倒是惊讶，男人喝得走起路来左摇右晃，却执意要见她坐上专车才肯走。她说好，坐进车里，见那男人站在路灯照耀的光圈里，眨着双安静而漆黑的眼，目送她离去。她在后排坐着，扭头看向田昊山，一直到彼此都消失在对方的视线里，才停止驻足。
